走在前往后花园的路上,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楚昭宁脚步突地一顿。
桑落跟着停下脚步,“小姐,怎么了?”
楚昭宁眯了眯眸子,“落落,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外面?”桑落愣了愣,“不去后花园了吗?”
楚昭宁摇头:“不去了。”
“那我去叫卫翎一起。”桑落也不纠结自家小姐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楚昭宁拉住她的手,“不必大费周章,就在屋外随意走走就是。”
“真不叫吗?”桑落皱眉。
上回的前车之鉴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楚昭宁摇头。
“那好吧。”桑落想了想,认真道:“那小姐这次绝对不能走远了。”
“好,我答应你。”楚昭宁笑着应下。
许是春日阳光暖和,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花香的气息,楚昭宁觉得自己心情似乎突然间好了不少。
见不远处有间茶楼,楚昭宁望了望上面写着的“人间客”三个大字的匾额,眼里闪过一抹兴趣,转头道:“落落,可带了银钱?”
“啊?”桑落赶忙往袖口摸去,长松一口气,“带了的。”
楚昭宁勾了勾唇角,“好落落,走,带你喝茶听说书去。”
见有了新客人进来,店小二赶忙上前迎接,“二位客官,雅间还是大堂?”
“自然是……”
“大堂即可。”楚昭宁拦住桑落,朝店小二道。
“得嘞~”店小二丝毫不纠结,将手中帕子往肩膀一甩,“朝里面唤道,大堂新客两位!”
楚昭宁寻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又点了一壶雨前西湖龙井。
桑落感受四周闹哄哄的环境,心里那叫一个局促不安。
再看坐在自己对面楚昭宁,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甚至端起茶盏和旁边的桌打了个招呼。
桑落诧异:“小姐,为何我感觉你……”
她不是第一次跟着小姐来茶楼,但过往坐的都是雅间,可小姐往大堂一坐,这姿态熟练得像是来过好多回了似的。
楚昭宁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喝茶,听故事就是。”
上辈子,萧墨便喜欢来酒楼喝茶,每每都要坐大堂。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这人为何钟情于大堂,之后才知道他是在听四方消息。
方才那句话只是遵循了内心最本能的习惯去做,可既然已经做了的决定又何必纠结?
这可以是与萧墨做过的事情,但也可以是她楚昭宁自己的选择。
今日茶楼里说的是一个前朝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说书人说得声情并茂,神采飞扬,故事讲完后,现场一片拍掌叫好,纷纷让说书先生再来一个。
桑落也跟着鼓掌,正要跟着说“再来一个时”,突然听到旁边桌上传来几个熟悉的字眼。
“哎,你听了楚国公府之事吗?”有人笑嘻嘻问。
“楚国公府又有什么事,不就是楚国公大小姐被封县主了吗?”另一人答。
“啧,还县主,你不知道,那县主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啦。”
“什么?怎么会,快说来听听!”
那人语气抬高,分明是起了浓厚的兴趣。
“我听说啊,那楚国公府小姐被贼人掳走了一天一夜,回来时衣裳都破了,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了……”
他们声音越说越大,瞬间吸引了旁边不少的人注意。
桑落在听到第二句时也发现了这两人,此刻听到这儿脸都白了,要不是被楚昭宁拉住手,早就冲过去了。
“小姐,他们胡说八道,我要撕了他的嘴。”桑落气的身体都开始发抖。
楚昭宁冷静地摇了摇头,只端起茶朝旁边桌子走去。
“二位方才所言,我也略有耳闻,只是这消息不知是否当真?”
楚昭宁笑着坐下,将西湖龙井往桌上一放。
那开始说起此事之人瞥了楚昭宁一眼,又看了看她带来的西湖龙井,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自然是真的,我隔壁邻居的堂婶的妹妹在柳老太师府里当差,这事可是她亲耳听主子说的,还能有假?你也知道,这些个高门大户里头,腌臜事情多了去了。”
说完,他又要将自己的茶杯倒满。
楚昭宁:“这壶茶送你了,多谢相告。”
说罢,便拉着桑落快步离开。
出了人间客的门,桑落眼圈都红了,“小姐,你刚刚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话呀。”
她就算是不要命了,也不能让那些人这般编排小姐。
“落落,你先冷静一点。”楚昭宁眯了眯眸子。
待得桑落平复了一下心绪,楚昭宁这才继续道:“话既然传到了民间,便不会只有他一人在说,你一个人哪堵得住上千张嘴。”
桑落终于冷静几分,“那就问清楚到底是谁造的谣,让官府将那人抓起来。”
“问清楚了。”楚昭宁轻呼一口气。
“谁?”桑落愣了愣,“柳老太师?可我们跟他又没仇没怨,他说这些干嘛?”
楚昭宁眯了眯眸子,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上次那些将江浸月带走的人,就是柳家的家丁。
只是没想到,她竟会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回去后休书去柳老太师府上,问问就知道了。”楚昭宁道。
桑落点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小姐,再过一天就是封赏宴了,我害怕这些话……”
“无妨。”楚昭宁却是轻松一笑,“子虚乌有之事,何必忧虑。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堂堂正正的办,你若是怕了,那还是真的输了。”
楚昭宁不知道的是,人间客二楼的雅座里,两道身影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背影。
“好一句堂堂正正,好一句你若是怕了,那才是真的输了!”
“公子,这楚国公小姐在这般处境下都能心平气和,不疾不徐,当真是好生厉害。”林悟看着楚昭宁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如此女子,只怕只有小姐能够与之相较了。”
原本公子还说,若是下面动起了手,定不能让楚小姐受伤,如今看来,都是他们多虑了。
顾怀安坐着没动,手中的扇子轻轻摇晃,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地轻轻一笑,“你错了。”
“怎么又错了?”林悟错愕。
顾怀安眼里闪过一抹深邃,“影怜,远不及她。”
林悟猛地一惊,背脊都挺直了。
就在这时,大堂突地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
竟是方才说楚昭宁的那人,不知怎的手腕一抖,竟自己用筷子戳瞎了自己一只眼睛。
林悟当即要起身下楼,却被顾怀安用扇子一挡,“不必去了,既然有眼无珠,这眼睛留着也无用。”
说完,顾怀安看向那道从人间客离开之后,直楚昭宁疾驰而去,却又在距离她十步之遥时堪堪停下脚步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楚国公府的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与此同时,几辆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京城,在往日里门庭若市,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的余府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