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芙说话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透出的寒意。
那视线让前来拦路的将士浑身打了个冷战。
眼看着那匹马高高地扬起前蹄,已然一副受惊的样子,谢玉芙这才偏开头,漫不经心的扫过一旁的队伍,目光落在了当中的那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的做工相当考究,门脸的周围甚至还挂着长长的明黄色流苏穗子。
窗框两边还雕着窗花,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不仅如此,就连马车窗帘上绣着的暗纹,都彰显着这车中人来历不凡。
谢玉芙挑眉,冷哼了一声。
“凡拦截紧要军情者,按律当斩,把路给我让开!”
谢玉芙手中握着的斩马刀,刀尖下垂,他手腕翻转,尖刀锋冒出的寒光,让周遭所有人心头一紧。
而就在这时,马车的门缓缓打开了。
一阵热气撞到了外面的寒风中,在那门口升起了道道白雾。
紧跟着,穿着一袭暗紫色锦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玉芙,目光落在他那,一张明显比先前消瘦不少的脸上后,更是低笑出声。
“有些日子不见,看来谢夫人已经把本王忘了想来,咱们当初在长公主府的一面之缘,夫人应当也不记得了?”
男人说着话,脸上的兴致盎然的神情,让谢玉芙心头一跳。
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全无印象,连那张脸看着都有些许陌生,但警惕的神情却丝毫未变。
谢玉芙微微扬起了下巴,“阁下若是无事,就请把路让开。”
“夫人还真是薄情寡义呢,想当初你我之间的情分,可是不浅呢,模特的利益排众议前来北疆,为你们夫妇二人排忧解难,您居然这么冷言相对,可真是让人失望得很。”
那男人说这话,竟一副失望的样子,就差直接眼眶一红,掉出几个眼泪疙瘩了。谢玉芙见状,顿觉一阵恶寒,整个人猛抖了一下。
“阁下还是不要在这满嘴胡说的好,你我之间素未谋面,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谢玉芙的神色冷得像冰,扔下这话,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就从车队的另一旁绕了过去。
且不说她已经失去了先前的记忆,就算没有失忆,面对这样的登徒子,她没一巴掌扇上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又怎会和他缘分不浅?
光是想想在北上的路上遇到这种人,她就都觉得晦气得很,等到了大营,非得跨个火盆去去晦气不可!
可她一人一马还没走出去多远,身后便传来了那男人的喊声。
“谢夫人独自一个人在此处,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宋煜如今身在何处吗?还是说你如今也连自家夫君的安危都不顾了?本王原以为谢夫人应该不是如此忘恩负义,不近人情的人呢。”
男人这番高喊声一出口,谢玉芙猛地勒了一把缰绳。
“吁——”
她神色不明地转头看了眼立在马车上的人,跟这边一声嗤笑。
“我夫君为国征战,一心为民,现在何处都与阁下毫无关系,但阁下若再敢多说一句,挑拨我夫妻二人关系的话语,今日就请诸位都留在此处吧!”
谢玉芙的一句话,杀机勃然。
周遭那呼啸而过的烈烈北风,掀起了她的衣袍,手中横起的斩马刀已成冲阵之势。
她双眸死死地盯着马车上站着的紫袍男子,紧绷的身子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锦衣人竟在官道上燃起了一种万夫莫开之势!
方才拦路的将领察觉不对,立刻上前挡在了紫袍男人身前。
“王爷,这谢玉芙就是个疯子,咱们只是奉命前来巡查,配合监察御史,严查北疆大营隐藏的贪污受贿一事,断没必要直接和这疯子对上!”
那将领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和谢玉芙,还是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楚。
闻言至此,谢玉芙眸色一凛,“北疆大营的将士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居然还有贪污受贿一事?上至北疆将领,下至步兵辎重,谁不知道朝堂上卡着北疆的粮草辎重不放?若不是有人好心救济,这城内的百姓也不忍心让将士忍饥挨饿,只怕这北疆大营里早就尸横遍野了!”
话音一落,谢玉芙转头便走。
漫天的风雪很快就将她的身形遮掩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那卷起来的风刮得她面颊生疼,可心里的凉意也在这时漫到了四肢百骸。
世人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正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厌恶且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边疆将士拥兵自重,狂妄自大,肆意妄为。
因此,这边境的将领大多讲究制衡之术。
早在昨夜动身前,谢玉芙特地翻看过宋煜留下来的那些手札,路上也和暗卫打探过,多少对北疆的局势有所了解。
这边关除了她二哥谢长安所带的人马以外,还有另外一伙势力,乃是兵部特地送过来的,再加上后赶到的定北军,三方牵制,早就没有所谓的一家独大的场面了。
就算如此,朝堂上的那些人也仍不肯高抬贵手。
谢玉芙冷笑了一声,“若是到时候真让这数十万将士寒心,等大军过境,中州只能任人宰割!真不知道这皇帝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谢玉芙满心愤恨,可在说这话时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
终于,在临近傍晚时,谢玉芙看到了镇关城。
镇关城的城外高高悬着几具尸首,因为寒冬腊月的缘故,尸体并没有腐烂,但是那早已经冻得邦邦硬的尸体,却已经被无处觅食的飞鸟啃得斑驳不堪。
谢玉芙的目光落在了城头上,那上头赫然插着三面军旗,为首最中间正式定北军的黑面王旗!
在看到这面旗子后,谢玉芙微微松了一口气,本打算混在入城的人群中,进去打探一二,可人还刚一翻下马背,就被守城的侍卫拦住了。
“前方乃镇关之城,途经此地者递交路引和文牒!”
因为天寒地冻,侍卫裹得严严实实,一双乌黑的眼眸上全是挂着的白霜,他也没有认出谢玉芙来。
眼见着谢玉芙迟迟不肯交出路引,周遭的几个侍卫也都聚了过来。
可下一瞬,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马背上挂着的那把斩马刀上。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快步而来,“这位姑娘,你这刀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