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中甄嬛和浣碧都已经卸妆准备入睡。
“小主,瑶贵妃身边的嬷嬷来了。”流朱的声音发颤。
门帘一挑,余莺儿的贴身嬷嬷昂首进来,连礼都没行:“莞常在,贵妃娘娘传唤,你和玉常在即刻往养心殿。”
“这个时辰?”浣碧本来在东配殿,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嬷嬷冷笑:“主子们要听曲看舞,还分什么时辰?”她扫了眼浣碧,“玉常在莫不是当了几天的主子,忘了自己的身份?”
浣碧的脸色霎时惨白。
听到瑶贵妃要她们到养心殿是要听曲看舞,谁表演?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止甄嬛觉得屈辱,浣碧也满是怨言,不过她怨恨的对象是甄嬛,她觉得自己落得这个待遇都是甄嬛出的馊主意的原因,而且到现在甄嬛都没有兑现承诺,写信给父亲,将她额娘的排位迎进甄家祠堂。
养心殿的灯火通明得刺眼。余莺儿穿着藕荷色旗袍倚在胤禛怀中,见她们进来,顿时笑靥如花:“快来,本宫特意为你们准备了衣裳。”
后殿的烛火昏暗摇曳,四个宫女如鬼魅般无声侍立。为首的宫女掀开漆盘上的锦缎,露出一件近乎透明的纱衣,衣上绣着俗艳的缠枝牡丹,金线在烛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请两位小主更衣。”宫女的声音像淬了冰。
浣碧猛地后退一步:“这……这成何体统!”
“玉常在慎言。”宫女冷笑,“这可是贵妃娘娘亲自挑选的。”
甄嬛沉默地解开衣带。纱衣上身时,冰凉如水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衣料薄得能看清肌肤上每一处伤痕,腰间的系带竟是一串金铃。
梳妆台前,老嬷嬷用刷子蘸了鲜红的油彩,在甄嬛脸上重重涂抹。
铅粉将疤痕衬得愈发狰狞,两团夸张的腮红活像戏台上的丑角。最后,嬷嬷用金粉在她疤痕上细细勾勒,如同在展示一件残次品。
“转过来让老奴瞧瞧。”嬷嬷掐着甄嬛下巴左右端详,突然笑出声,“真真是个妙人儿,贵妃娘娘有眼光,这身打扮很适合莞常在。”
浣碧的妆容更显滑稽。嬷嬷特意将她眉毛画得又粗又黑,嘴唇涂成血盆大口,额间还点了个可笑的朱砂痣。
“贵妃娘娘定会满意。”嬷嬷满意地拍手。
当她们重新踏入养心殿时,满座哗然。余莺儿手中的葡萄掉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皇上您瞧,可比南府的戏子还有趣呢!”
胤禛的目光在甄嬛身上停留片刻,竟也露出一丝笑意:“瑶姬果然慧眼。”
甄嬛站在殿中央,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纱衣下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密的战栗,脸上的油彩像面具般沉重。她余光瞥见浣碧死死攥着笛子,指节发白。
甄嬛低下头,掩住眼中快要凝为实质的恨意。
“开始吧。”余莺儿慵懒地倚近胤禛的怀中,“本宫这次想看《霓裳羽衣曲》了。”
琴声响起时,甄嬛机械地摆动身体。金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嘲讽。
浣碧的笛音时高时低,混着压抑的抽泣。
旋转时,甄嬛看见铜镜中的自己——那个满脸油彩、衣着暴露的怪物,一滴泪混着胭脂滚落,在纱衣上洇开淡淡的红。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甄嬛就着昏暗的烛火,再一次推开了曹琴默的房门。曹琴默正对着铜镜梳发,从镜中看见甄嬛的身影,手上的玉梳微微一顿。
“我答应你。”甄嬛的声音嘶哑,脸上的油彩还未洗净,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但你要我怎么做?皇上明知皇后的罪行却未处置,我有什么办法?”
曹琴默缓缓转身,手中的玉梳“咔嗒”一声搁在妆台上:“下毒。”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圣驾即将前往圆明园,皇上这次只带瑶贵妃一人。你有三个月的时间,让皇后慢慢……告别这个世界。”
甄嬛的指尖掐进掌心:“皇后不会信我,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我需要一个投名状,起码让皇后肯坐下来和我谈。”
“那是你的事。”曹琴默忽然笑了,那笑容让甄嬛想起吐信的毒蛇,甚至有一种瑶贵妃的既视感,“不过……”她拉开妆匣暗格,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或许这个能成为你的投名状。”
甄嬛急切地接过,拆开一看却愣住了——里面是年世兰收受贿赂、伙同年羹尧买官卖官的罪证。
“我要的是瑶贵妃的把柄!”甄嬛几乎咬碎银牙,比起年世兰,她现在迫切解决的是余莺儿。
曹琴默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鬓发:“年家的罪证,就是最好的敲门砖。”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甄嬛,“皇后虽被禁足,但她的人脉还在。有了这个,她自然会帮你……至于瑶贵妃?我也怕她报复我,只有我看到仇人死了,我才甘愿冒这个危险。”
甄嬛盯着手中的信封,忽然有些怀疑曹琴默的用意。她这是要她与虎谋皮,借皇后之手除掉年世兰,再……毕竟她这些年在年世兰手下过的如履薄冰,她不可能一点仇恨都没有。
她的目光与曹琴默相遇,在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满心仇恨的可怜虫。
“三个月……”甄嬛喃喃自语,将信封收入袖中。待曹琴默送客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敢让眼中的恶意流露出来。
皇上离宫的这三个月,至少她不必再受余莺儿的折辱。而三个月后……月光下,她站在千鲤池边看着自己此刻露出的满是恶意的笑容,她发誓这三个月中她一定会得到余莺儿的罪证,解决她这个恶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