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松开手,小虫嗖地又钻回蛮王体内。
蛮王浑身颤栗,神情委顿,庞大身躯趴伏在老妪跟前,渴求的眼神看向她,好似一只卖乖求饶的狼狗。
老妪拍拍他脑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乖儿,阿母疼你,别怕!”
蛮王吃了药丸,慢慢平复下来,老妪看向赵十武,灰白眼眸突然有了亮彩。
“嗬嗬,别怕,服下我这小宠,你便也是我乖儿……
阿母会疼你的……”
赵十武不由自主后退,却被脚下绳索绊倒,他奋力挣扎,却听宋文谦尖锐嗓音道:
“别费劲了,这绳索是金刚藤编的,刀砍不断,越挣扎绑的越紧,嗬嗬……”
他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兴奋,想来当初自己也受过这金刚藤的苦楚。
蛮王上前,抬脚踏在赵十武肩膀上,那老妪起身,伸手捏住他下巴固定住,掏出小木盒啪地打开。
小虫似乎闻到气息,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从赵十武鼻孔爬了进去。
……
蛮王突然竖起耳朵,转身趴在地面上,凝神听了一会儿。
他扭头对老妪道:“阿母,他们追来了,好多匹马!”
老妪摆手道:“莫慌,照计划行事就是了。”
须臾之后,熊汉带着几个人骑马继续北上,身后跟着那几百山民。
另一个方向,蛮王和宋文谦带着几个贴身亲卫,用滑竿抬着老妪,绑着赵十武,往山里去。
夜色深沉,人迹难辨,红果走走停停,直到天将明时,快如定州地界,才追上熊汉一行人。
对方人数十倍之上,就算己方占了骑马便利,红果也知道硬拼不行,不过白白损耗兵力与时间。
与许望山谢天昊商量一番,决定弃马步行,从侧面山路绕过去,想办法靠近那小车。
擒贼先擒王,那小车里必定是比蛮王还更重要的人物,拿住那人,才有希望换回赵十武。
熊汉似乎知道后面有人追赶,也不停下来歇息,一路急行军,往定州府城去。
足有半日功夫,红果一行才得以追上前去,眼看靠近小车。
她正满心欢喜,赵十德却低声嘀咕一句:
“不是说我大哥在?咋没见他人影?”
红果见过宋文谦,粗略有些印象,凝神看去,领先骑马的几人,都是彪形大汉。
脸上胳膊上,似乎还画着异族人图腾,确实没有宋文谦,甚至没有中原汉人。
她略一思索,心道不好,上当了!
与许望山谢天昊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也不必多说,立马回头。
也不知那蛮王在何处悄悄离了大部队,换了方向,红果一时心里迷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他们在山里打猎找灵芝时,赵十武曾教过她一种军中惯用的荒野丛林追踪术。
利用草丛石块和树枝,以及脚印,留下记号,既可以认路,还能与同伴协作。
她细细回忆,把几种记号描述给许望山等人。
“沿途路口,草丛,树林里找一找,将军是行伍之人,就算身处绝境,也会尽可能留下信号的。”
其实红果不抱太大希望,沿途追出百余里地,上哪儿去追踪?
更何况,赵十武临行前留言说,不让营救,让她过些年再改嫁……
这家伙,是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思,去换人质啊!
红果忍住眼泪,策马缓行。
不放过一处路口,一片草丛,一丛树林。
只盼着奇迹发生,能瞅见熟悉的记号。
……
赵十武被种了蛊虫,一时半会倒没什么不适。
蛮王嫌他步履太慢,将脚上绑缚的金刚藤给解了。
反正喂了蛊虫,倒也不怕他跑。
赵十武趁着几人赶路不注意,瞅机会用脚拨拉石块,踩压树枝做记号。
他虽然不希望红果冒险营救,可潜意识里也知道,她不会不来。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赵十武开始觉得骨头发痒。
慢慢地,痒里带着痛,蚀骨钻心,他弓起身子,一头扎到地上,忍不住发出低沉呻吟。
宋文谦有些兴奋莫名地凑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一番。
赵十武咬着牙,浑身颤抖,脸颊额头与脖颈裸露的部分,能看见青筋凸起。
他突然爆喝一声,死死咬住自己胳膊,不停啃咬,一口一个牙窟窿,血汩汩流出。
太痒了,这种痒不在皮肉,再骨血,他此刻手里有刀,必定会把自己给砍了。
赵十武实在忍耐不了,啃咬也不能止痒,那小虫似乎在他全身血脉与骨髓里啃食,无处不痒,痒中夹着剧痛。
他瘫倒在地上,来回滚动,地上草根石头磨蹭着,可也缓解不了一分。
老妪静静看了片刻,见他浑身蹭出血印子,才满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蛮王和宋文谦见了,都露出渴求的眼神,却不敢上前抢。
因为这止痒解痛的药只有族母姥姥才懂如何配置,抢这一瓶有何用?
他们甚至不敢让姥姥死,只怕她年纪太大,哪天一命呼呜,就惨了!
老妪从瓶子里滴出几滴褐黄色液体,抹在赵十武鼻孔。
慢慢地,体内小虫似乎安歇了,痒痛消失。
赵十武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难怪!蛮王和宋文谦见了那小盒子,就恐惧万分,连连后退。
这种痛苦,怕是比片刑还要难熬!
片刑只是痛,这小虫子蚀骨饮血之痒……简直难以描述!
宋文谦看着心内暗爽,很想落井下石,可有老妪和蛮王在侧,他不敢造次。
一行人继续往前,赵十武心中暗恨,可如今再顾不上许多,只盼着这蛊虫下一次发作,迟些,再迟些……
红果一行人往回路寻踪,走了有一个时辰后,谢天昊打马上前,与红果说:
“这样不行,沿途百余里,慢慢搜,两三天也搜不尽,等找到他们,还不知将军被折腾成啥样……”
红果没说话,眼睛瞄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谢天昊知道她着急,伤心,被嫌弃了也不着恼。
他俩守着前世共同秘密,也算有些默契,谢天昊挠挠脑袋道:
“你别急,咱们分析一下哈,蛮王肯定不会在云州境内,放弃骑马走岔道,大概率是在察觉咱们快要追上的时候,才让手下骑马赶车,引开你我,他们则从岔路进山。”
红果点头,此话有理,看了看谢天昊,似乎找到点前世一起徒步越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