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喃喃自语道：
“蛮王进山，必定要选离宣州更近的地段……再测算一下，咱们昨夜急行军速度，与蛮王军步行速度，大概就能推算出可能相遇位置……”
谢天昊一击掌，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测算一番，圈定最可能的地处，与许望山解释一番后，策马狂奔。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时辰后，红果在草丛中看见一根树枝。
一头被踩进泥里，一头微微翘起朝天。
她心中狂喜，这是赵十武教她的第一个记号，树枝朝天的方向，就是他们去向。
红果忙招呼许望山等人，顺着树枝方向继续追踪。
没多久进了山，路越来越狭窄陡峭，一行人弃马步行，记号也越来越明显。
只是很快夜幕再次降临，宣州山中地势险要，全是盘山小径。
一边往上是峭壁，一边往下是悬崖，眼看伸手不见五指，许望山上前道：
“弟妹，不能再继续前行了，若掉落悬崖，尸骨都找不回来……”
红果想起吴铁匠媳妇，便是夜间往山上逃，一脚踩空，丢了性命，无奈应道：
“那……就地歇息吧，等天亮再继续。”
天黑了也辨认不出崖壁上的记号，虽然就这一条小径，说不定哪处有个密道或山洞呢？
若错过了，往前走不知要绕多少弯路，才能找回来。
不如趁夜黑歇息，保存实力。
……
红果猜得一点没错，老妪藏身之处就在大山深处的巨型山洞里。
他们一行人赶在天黑前，盘山绕岭，翻过了七八重大山。
到了一处峭壁，几人也不言语，抓着滕蔓往上攀爬。
老妪也不知是真的人老力衰，还是隐藏势力，全程由蛮王背着上去。
赵十武一路蛊虫发作数次，到了此处，半点不敢违抗，只能乖乖跟着往上爬。
那宋文谦一介书生，想来不知摔过多少次，如今竟也如壁虎一般，嗖嗖往上。
幸好当初赵十武住悬崖山洞，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
他不愿在老妪与蛮王跟前展露实力，假装臂力不够，爬一段便吊在滕蔓上喘息不止。
宋文谦高高在上地俯视昔日二弟，如今杀母仇人，只恨不得一脚踹下去，让他掉下崖壁，摔成肉泥。
只是族母姥姥在旁盯着他，眼神浑浊却犹如蛇眼一般，冒着绿光。
让他想起当初掉落万蛇窟情景，不寒而栗，断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爬到约有二十余丈高，眼前出现一个山洞，赵十武跟在后面，顺着山洞蜿蜒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不是桃源，胜似桃源。
巨大山洞，碧天之下，草木丰茂，间有溪流，蜿蜒而去。
赵十武目测，这山洞能容纳数万人栖息。
老妪走在前面，山洞里原本空旷无人，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里一簇，那里一撮，都是人。
身上脸上，画着各种图腾，个个兴高采烈地往老妪身边涌来。
老妪看了眼赵十武，有些骄傲甚至略带温情地说：
“他们，都是我的子民。”
当初西南异族部落被中原汉人绞杀驱赶，父亲派亲卫将她和几个贴身女婢送入深山中避难。
为了繁衍壮大部落，老妪选了两个护卫做自己的夫郎，从十六岁开始生娃，生到绝了孕育能力为止。
她自己都记不清，总共生了多少个，二十个该有了吧？
其他女婢也一样，娃长到十几岁，又继续生娃。
如今她部族人数，也有过万了。
老妪不记得自己年岁了，只知道最初两个夫郎出去打猎死了。
后来又选了两个年轻的，也死了。
……
不知道死了多少个年轻好儿郎，才护住她这些子民，和这片乐土。
蛮王是她一个夫郎外出打猎，捡回来的，狼窝里养大的汉人娃。
狼被他打死了，这娃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像狼一样爬行。
小夫郎把狼娃拎回来给她养，老妪教会他走路，说话，像人一样吃熟食。
可狼娃长本事了，就往外逃，还想杀了小夫郎，给狼爹报仇。
老妪没办法，给他喂了蛊虫，终于听话了。
后来狼娃又捡回来个汉人书生，浑身蛇啃咬的口子，有些地方已经见骨头。
这人也是个狠角色，蛇咬他，他生吃蛇，如此以毒攻毒，竟然没死。
只是从头到脚，没一块好肉，浑身都是毒。
老妪把他给治好了，接了腿骨，让他教山洞里子民们识字，读书，算账。
后来这姓宋的趁着出去采购书本纸笔的机会，也想逃。
被狼娃叼鸡崽般叼回来，老妪摇着头，给他喂了几只蛊虫。
中原人就是这般，见利忘义，没有报恩之心，养不熟啊！
狼娃是这样，蛇人也是这样。
后来，姓宋的说，天下大乱，可以趁机出山，占地盘。
果然，中原人还是得中原人自己杀啊！
老妪没想到，她养的狼娃真有能耐，杀了一城又一城。
虽然遇到姓赵的这个狠角色，被逼了回来，可老妪还是高兴。
退守深山多少年了？她记不清。
只知道儿子的儿子的儿子，都有熊汉子那么大了。
第一次出山，占了两座城池，几乎杀光所有村镇，老妪不觉得自己败了。
何况……又捉回来一个汉人狠角色……她满意地打量赵十武，嘴角带笑。
如今还扛着呢，回头再喂些蛊虫，多吃些苦头，就乖顺了。
又是一个好儿，还会造那火弹，一枚能伤数十人。
老妪简直迫不及待，等赵儿造出火弹来，再次出山，应该能杀尽中原人，还我族人西南地盘了吧？
……
东边朝阳未出，天际云层染上薄辉，淡淡金光一点点穿过山岚，映入峡谷。
一抹霞光照到红果眼皮上，她刷地一下睁开眼。
一只野猴子单手攀在崖壁老树上，正好奇地打量眼前众人。
见红果睁开眼睛，它哦哦叫唤几声，伸手一捞，把她发髻上一朵珠花给拔了去。
红果吃惊，瞪着眼睛看着野猴子，它得意地笑，双臂交叉，攀着树干往悬崖上逃。
不过几息功夫，窜得老高。
崖壁上都是滕蔓，这猴子顺着滕蔓荡秋千一般，跑得老远。
突然它回头，对红果得意地龇了下牙，倏地不见，仿佛凭地消失一般。
红果觉得邪门，突然想起赵十武的悬崖山洞，心念一动，攀在悬崖边，一点一点查看。
果然行不得数丈远，便看见路边一个记号，顺着崖壁向上指。
她心突突地跳，忙回身将许望山等人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