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固灵环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床前围了圈的大夫。
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与那些个老头儿面面相觑。
“白公子,您昨晚做那事的时候昏过去了......”
“咳咳......”那老头扭头避开了白沐泽的灼灼视线,用一阵咳嗽掩饰尴尬。
“......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切莫......切莫纵丨欲过度。”
“是啊,中了毒还逞能。”
几个沧桑浑浊的声音不适时地把昨晚的事再度灌回他迷蒙的脑子——施法失败后还感伤得大哭,最后趴在人家身上睡着了......
才清醒的他恨不得倒头蒙着被子再睡一觉。
闹了这一出,也算是在阡月阁阁主心中坐实了白小公子体弱多病的形象,导致用个早膳都叫了一堆人来服侍他。
“不用。”白沐泽推开面前那个舀了勺红枣枸杞粥就要喂进他嘴里的丫鬟。
“固......你那影卫呢?”他急着想知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固灵环去哪了。
“哦,他啊。”邢诸一脸的不在意。“快死了吧。”
白沐泽心头咯噔一声,也没有心思继续吃了,“发生什么了?我去找他。”
他眼神一凛,霍然起身,俨然是一副要冲出去与人争斗的架势。
“无事,他没服侍好白公子,还害您伤了身子,自去刑堂领了顿罚罢了......”邢诸偏着头并未察觉到白沐泽眼中一瞬间涌现的杀意。
他怎么这样?
白沐泽想到昨晚那动不动就拧拧巴巴、一惊一乍的人,气得捶胸顿足。
心想自己这倒霉法器怕不是这辈子投了个傻子胎,尽学会了个糟践自己。
“那他现在如何了?会死吗?”白沐泽紧张地问,手心渗出冷汗。
“怎么会?那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他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陡然严肃起来的白沐泽,又唤来影卫。
“喏,影一,去把你们统领叫来,就说白公子要见他。”
江淮一领了顿罚趴在床上意识模糊,早些时候就起的高热经过了这些时候更加严重了,催命符似的赶着要他的命。
胸腔中翻滚着的钝痛让他喘气都难受,没有药,甚至连杯水都没有。他嗓子干涩嘶哑,喉头一痒,咳出一口腥甜的血。
即便是素来能忍的他,也觉得有些捱不住了,恨不能得个爽快一死了之。
按理说他这番失了规矩,冒犯了客人,还耽误了活计,数罪加身,普通的奴才早就没命活了,直接拖下去一顿乱棍打死为止。
而他,身份特殊,罪人之子,每次受罚,主人都会特意吩咐刑堂莫要把他打死,留着口气好留着日后慢慢折磨。
这种日子,江淮一一过就是十几年。
但好在,被打到下不来床的时候,他能得个半日的安生,如此缩在他这小屋养养伤。
至于饥渴伤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如此宽慰自己,并打算阖上双目歇息一会儿。
“统领,白公子说要见你。”
江淮一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可以得到的休息就这样提前结束了,他看着门口的青年本想唤他倒杯水给自己的。
看到他那一身齐整的影卫黑衣后,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这个有名无权的统领有什么资格使唤人家?
这些他所谓的手下每日隐在暗处护卫阁主,将他的那些不堪一并看了个彻彻底底,明面上喊他“大人”、“统领”,心中估计早已认定他与最下等的奴才也别无二致了。
江淮一思及此处不由苦笑,咬牙撑着床板勉强支撑起身子,披了件没沾血的外袍就下了床。
他不想叫人家久等,省的再寻个不恭敬的由头罚他去刑堂再走上一遭。
他受不住了。
四、疗伤哄睡
等了许久,熟悉的身影才再度出现在眼前。
那孩子伤得比昨晚更重了,唇色白得透明,连裤脚都沾染了血色,站在微凉暮色中,颓唐得如同一片零落的枯叶,一碾就能碎成齑粉,就此湮灭于萧瑟秋风中。
他很快就屈膝跪下了,然后朝白沐泽这边膝行过来。
身上尽是难掩的血腥气,比昨晚更为浓重,导致白沐泽甚至感知不到他身上固灵环的存在。
皱眉。
白沐泽拉长了脸,眼神阴冷,一副心情不妙的模样。
想是自己身上的污秽气味冲撞到白公子了。
“咳咳——下奴污秽……冲撞了公子……请您重罚。”为忍住咳嗽,他暗暗用手指捅入自己腹前的某处伤口,狠劲一按,用尖锐的刺痛逼自己稳住颤抖不已的声线,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一句话。
待念出最后一字才悚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真是烧糊涂了。
规矩中的一条就是不能在主人面前未经过允许就开口说话,他非但开口说了话,第一句还是对外人说的,而此时此刻,主人就在旁边坐着,将他的不敬看了个真切。
他完全不敢看主人的脸色,吓出的冷汗蜇得他后背的鞭伤又痛了几分。
完了,今日怕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江淮一细数这两日自己犯下的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要了他半条命,如今又明摆着对主人不敬,自己怕是怎么着都活不过今晚了。
明白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江淮一心中却无甚恐惧,也无多少对这个世间的留恋,只是如往常那般静默地跪在这冷冰的地上,等待裁决的下达。
本来精神颓唐的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变得心事重重的,白沐泽甚至能感受到有一团凝滞不散的死气在他周围肆意涌动。
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江淮一倒在了他跟前。
……
“白公子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大夫面露担忧,说罢就要捉了白沐泽的腕子来诊脉。
“是他。”白沐泽闪向一旁,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老头儿眼神一转,神色大变,先前的隐隐担忧一扫而光,“……实在抱歉,老夫不给畜生瞧病的。”
他甩下句话转身就想走,又怕拂了客人颜面,故而解释道,“白公子想是还不明白……”
“把药箱留着,我自己来。”
“是……是。”
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江淮一伤得极重,里衣□□涸的血粘在身上,贸然扯开,说不定连碎掉都肉块都能一并撕下。
他懒得取热水,图省事用小法术给人把衣裳除了。衣裤凭空消失了,江淮一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一片布料也不剩下。
药箱里有好几种伤药,白沐泽分不清,拿起一瓶就旋开了塞子给人倒在伤口上。
几乎是药粉触碰到伤口的那瞬间,昏迷的人如同被烙铁捅穿腹腔般弓身弹起。江淮一脖颈青筋暴突,喉管里迸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嘶嚎,十指痉挛着抠进床板,生生在硬木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唔......不,不要打我......下奴知......知错了......啊——”
江淮一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小团,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
他一身的血肉被打得残破,比起白沐泽上回见着他时又添了数道伤口,遍布在他的前胸后背,有的部位甚至能看到血红下的森森白骨。只是他挣扎的这两下,就蹭开了几道新伤,眼见着又有混着汗的血水顺着他脊背滑落,弄脏了他身下的床铺。
这药,涂起来有那么痛吗?
白沐泽心中诧异,他从没用过这类伤药。
半信半疑地咬破了指尖,又倒了点瓶里的药粉在上面。
嘶——
果然销魂。
他随手把药瓶扔了,没给人再用。
那药江淮一是识得的,虽说他通常是不被允许上药的,不过难免也会有伤得过重,主人又有急事吩咐他做的时候。那时候,主人就会施恩般的赏他一瓶这种药。
这是一种痛感堪比刑讯的伤药,但是能让伤好得更快。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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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一调整好呼吸,趴回到原处,他偷偷咬住了手背,然后做足了准备等待疼痛的来临。
有着沁凉触感的软膏一接触到伤口即刻便化了,那药膏裹挟着淡淡的雪莲冷香,很好的安抚了伤处的灼烧痛感。
江淮一瞳孔骤缩,连忙颤着声艰涩开口,“下奴......下奴不配用这种好药的,用之前的就行。”
说完又想到自己已经清醒了,让白公子继续伺候自己成何体统?
“谢过公子好意,下奴自己来就行。”
“哦。”白沐泽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将那瓶膏药收了回去。
见了白沐泽的动作,江淮一心头微痛,却也不敢表现出明显的沮丧,只是垂着眸子去寻上一瓶被白沐泽扔远了的药。
“把手伸给我。”
他又听到白公子温和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无来由的觉得惶恐,他不知道对方这是要对他做什么。他紧张地吞咽口水,然后用带着点讨好的目光,看向白沐泽嘴角的浅浅笑意。
“把手给我。”见他久久未有反应,白沐泽又重复了一遍,伸在半空中摊开掌心的手纹丝不动。
江淮一浑身一颤,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今日这只手是折是断,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修长有力的指骨纤瘦嶙峋,手背却有着扭曲丑陋的旧疤,指根也是血淋淋的,显然才被上过夹棍不久。
白沐泽被刺痛了一般转过眼去不忍再看,从袖中掏出颗裹了层糯米纸的糖放在那只手上。
“把它吃了,伤能快点好。”这话不假,他方才确实趁江淮一不注意给那粒糖丸施了个法术,几乎就等同于一颗灵丹妙药了。
“这是?”许是教昨夜的那颗药弄怕了,在糖丸触碰到他的掌心的那刻,江淮一瑟缩了下,贝齿咬上唇瓣,眼中流露出惊惧。
又赶在白沐泽开口前补了句,“抱歉,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以为不是什么好药的江淮一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把那颗糖放进嘴里。出乎意料,在外头的那层糯米纸化开后,醇厚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江淮一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几乎是被这满口的香甜吓了一跳。
竟然不是另一种毒药吗?
“给你把被子盖好,睡一觉就不疼了。”白沐泽冲他笑了笑,然后把床尾叠好的被子掀开展平,给江淮一盖好。
公子……这是在哄他睡觉?
江淮一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只觉得恍若梦中。
他甚至怀疑自己早已熬不过罚昏死过去了,而这一切只是自己虚构出的梦境。否则为什么与自己无亲无故的白公子会对自己这般的好?又为什么能躺在这般柔软的床上,又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哄着入睡?
既然是个终将会醒来的梦,那他是否可以不拘礼数,暂且好好的睡上一觉?
毕竟,他真的,好累......
江淮一捏着触感绵软的锦被,品着嘴里的丝丝甜味,鼻子却有些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那颗不大的糖很快就在他嘴里融化了,化成了一个米粒大的小圆球,即将要消失。
心底浮现出些微的沮丧,竟希望它能化得慢些,再慢些……
他原本是不会这样的。
因为从没尝过,自不会留恋。
现在可好,尝过了极致的甜,让他再去吃苦,那吃惯了的苦也会变得难以下咽。
因为他知道,上位者一时兴起的赏赐注定是难得的,为了下一个赏赐,他或许得再吃不少不少的苦,在血海刀山中披肝沥胆千百遍。
不懂江淮一弯弯绕绕的心思,但是白沐泽观其神色还是大略猜到了一些,“想要吃的话,我这儿还有。”
“不过吃多了会牙疼,下一颗要等到睡醒才能给你。”
白沐泽起身给他掖好了被子,又独自立在窗边看了会儿远处的错落楼阁。
华灯初上,火烛的微茫光亮在亭台楼宇间分明闪烁。
转过身时,床上的人已然睡着了。
“下次学聪明点,别去乱领什么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