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在盛京被称为鬼市,在这里不论是谁都能受到同等的对待,达官显贵或是下等平民皆一视同仁。
这里讲究一个缘字,缘来则聚,缘散则离。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戴着面具,钱货两清,不问来人所属何地,要做何事。
苏晚清换了一身不怎么惹眼的装扮,扎着朴实的麻花辫,辫子上缠着几朵清雅的缠花,耳侧的两绺青丝微微散着,她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正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昏暗的街上有了微弱的灯光,温柔地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看着地上被长长映出的影子,流动的人群不断与她错落,她的心间忽然生出了飘零之意。
“哎哟!”
一位看上去比较年长的大婶被人撞到在地,正倒在苏晚清的身旁,她被这声音吸引,倏忽地低眸一看,除了大婶,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瘦弱的身躯,变得黢黑的脸,看上去不过总角年华。
她正迟疑要不要扶。
早年扶了个耄耋的老者,那时年少无知,反被讹去了一百两,思绪涌动如潮,顿了半刻,她还是伸出了手。
“没事吧?”
大婶毫不客气地拉着她的手,一把揪起小孩的脖领,用另外一只手拍打他的屁股,一边咒骂道:“没长眼是不是?你娘是谁?不赔我个一百两今日这事是没有说法的。”
“说不说?带我去你家,这事没完!”
站在一旁的苏晚清没有插嘴,静静地看着,那孩子被提到半空,腿不停地晃动,最后抓住机会,张口咬了大婶一口,趁松手的时候撒腿就跑,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影。
苏晚清拾起了比较友好无害的笑容,提着篮子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通过多方打听才寻到了化骨散的线索,在鬼城尽头,有一个疯癫的老头贩卖,但出价很高,没给千两银子是绝对看不到一眼的。
现在正好是出摊的时辰。
杨焕的命竟那么值钱。
来此一遭花费了苏晚清不少钱,她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上个月有位姑娘向卖化骨散的老头购置过一些化骨散,说是家中有亲人离世,无钱购买棺材,想着用化骨散一了百了。
这个说法未免太过荒谬,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选择却偏偏选择这个拙劣的理由,老头看穿了谎言,也不打算揭穿,抓了一把给那姑娘,拿了钱就离开,今日才敢冒头。
据老头描述,那位姑娘额间有道疤痕,身怀奇香,拿了东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鬼城。
她买了一些化骨散回去研究。
但愿能有些许发现。
这里距离如意楼不远,她收好东西准备赴会,却闻前方吵闹,孩童的哭泣声与人群混杂的声音纠缠,她在其间听到了叶远山的声音。
凑近一看,是刚才被吊打的孩子正跪在地上磕头,嘴里说着:“叶大人,您是好人,救救我母亲吧,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我母亲快要撑不下去了。”
叶远山有些为难,他来过两次,这次也做了伪装,竟也能被那些人认出来。此刻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母亲所患何病?”这孩子哭泪水稀里哗啦的,他没忍心将其赶走,就算使力扯落地的衣衫也终拗不过那孩子。
“天花。”孩童小声地趴在蹲下来的叶远山耳旁说道,可尽管是如此,还是被耳力好的人听了去。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噤若寒蝉,一时间没缓过来,待明白了孩童口中说的话,脸上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随即一哄而散,说着要把染了天花的人拿去烧了。
“快快快,走走走。”
三人赶到那时,火光烛天般照得人睁不开眼,百姓站在被烧的屋前,满意地发出声声喜悦,打心里觉得麻烦不会蔓延,自己的安危有了着落。
苏晚清瞧了一眼哭得撕心裂肺的孩童,心里一念,施法灭了一些火后入了其中,炽热的气息从她的身体流过,如火灼烧般,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
叶远山大声斥责这是草菅人命的罪事,但无人理会,一听他要抓人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离去之前,苏晚清将所有人定在原处。
一边安慰哭泣的孩子。
半炷香后。
火焰逐渐熄灭,被里面爆发出的蓝色灵流吞噬,苏晚清踏月而出,将乾坤袋里的妇人放出,任其躺在地上。
不难看出,这个妇人的脸上泛起了许多的红点,虽与天花相似,但也不可妄加论断。她蹲下探脉,道:“叶大人,她这个并不是天花,只是普通的风疹。不过她在里面待了许久,吸入了太多的浓烟,加之身体有多处烧伤此刻只怕……回天乏术。”
“娘!你不要丢下我啊!”
叶远山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鬼城的大夫出价过高,且来无影去无踪,现在再找怕是来不及了,他着急地道:“苏姑娘,你是修仙之人,也没有办法吗?有没有常备的灵丹妙药?赶紧救救他们。”
灵丹妙药……目前没有,乾坤袋里的丹药原本就没有多少,拿了一些给司马觉炼丹后就没有时间再炼制。
只有。
只有师尊赠她的那颗。
救,还是不救。
救,她此后每月必受苦楚;
不救,苦楚不再,又多一道心结。
妇女的手满目疮痍,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但她还是尽力扯开笑颜,轻轻抚着孩子的脸,眼里满是不舍,嘱咐孩子要好好活着,不要调皮……
苏晚清抬手,将凌霄赠予的那颗红色灵丹取出,缓缓推送至妇女的眉心间,它化作红色眉心痣,融于妇女的身体里,刹那之间,所有的伤痕随着灵丹的消散而消散。
妇女恢复如初,从此不受疾病缠绕,甚至力气也变得很大。
苏晚清看着那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不保,连忙抽回,道:“好好活着,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也好,救了一个人。
痛就痛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以后也不怕什么。
*
“苏姑娘,你竟还有如此灵药?可否告知我方子,我好去寻些方士炼丹,将来也好多多救治百姓。”
药方定是没有的,她也不知是何种灵药制成,师尊只说这是千年灵药,在发作之时服用能够缓解她的痛苦。
她如实地道:“我此处只有一颗,待我询问过师尊再告知大人。大人怎会来此?”
“我寻到线索,就想着告诉苏姑娘。”叶远山一说起调查调查出的结果,脸上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杨焕家中的女子原名添香,是如意楼的舞女,想着苏姑娘也在此,就先来了,现在纵火行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就来了大批人,为首的男人佩刀而来,拱手向叶远山行礼,来的倒是时候,叶远山让其将这些闹事的百姓统统捉回去。
添香。
目送他们离开后,时辰将近,苏晚清先拜别,没走几步,叶远山就追了上来,问道:“苏姑娘,我与你一起。”
“如意楼不是常人能进,大人还是先回去等我消息为好。”
如意楼并不是普通的酒楼,最忌讳有官到此,叶远山的人已经惊动了许多术士,现在他也去,只怕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刺。
“本官一切听从苏姑娘的指示,早就听闻鬼城如意楼藏污纳垢、客似云来,我也好去了解一二。”叶远山执意同去,她思考了会儿,终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她有言在先,先道:“大人若进去,定要沉得住气,遇事则跑,是不一定会顾得上大人。”
她对这里也很熟悉,如意楼并非外人想象那般繁华,更有甚者来此丢了性命,连尸骨也寻不得。
官府从不涉及这里的交易,一旦发现,他们就会转移到下一个地方,此处集结了江湖人士、修士、流离失所的老弱妇孺以及被驱除的罪犯。
叶远山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
如意楼共有三层,一层内便是道为死生堂。千金散尽,换得一时欢乐。
等到真的进入里面之后,各种各样的人声交杂在一起,大多数都是男子喊注的声音,拥挤在一堂。
“大!大!大!大!”
“小!小!我说是小!押小!”
他们一踏入其中,就有老板前来迎接,笑意晏晏,心想又来活了。
“啊!我错了错了,马上就还,马上就还!我家里有妻子和儿子,他们,他们可以过来。”一道痛彻心扉的声音袭来,他们一同望去,只见一壮汉被很多人按倒在地,那悬在头顶的大刀有落下的趋势。
叶远山问道:“他怎么了?”
老板嗤了声,颇显无奈,指着被按在地上人骂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人入我赌坊不守规矩,欠了一千两想跑,我这就给他腿打折了。”说罢,就挽着袖子给了地上男人几脚。
“我让你欠钱不还!我告诉你,这下你娘子和儿子都得赔给我!”老板踩着壮汉的手,使力一压,又将脚捻了一下,直到壮汉妥协道: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娘子这会儿应该到了,路上应当是出了点意外。郑老板,你快松脚。痛死了。”
被称作郑老板的人闻言松脚,踩在其脸,轻哼道:“你还知道痛,怎么不痛死。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每过一个时辰,就剁你一根手指,直到人来。”
两人安静站在一旁看戏。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门外走来一对母子,还没有踏门就被逮了进去,押到壮汉的面前跪下。郑老板低头打量两人,觉得甚是不错,招来手下拿来契据。
丢在那对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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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面前,两人不约而同转头,这不就是刚才所救的人吗?
“签了它,从此你们就是我如意死生堂的人了。不签,就把他给剁成肉泥喂狗!”说着,示意手下拿人,那对母子果然没辙,为保夫君,只能含泪按下契据。
关键之际,叶远山坐不住了,没等苏晚清回神,就冲去他们面前抢了契据回来,瞧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辩驳道:“于理不合,于理不合。你要这位夫人做你禁脔,儿子做你打骂的工具,你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郑老板想抢回东西,奈何叶远山举得太高,够不到,只能作罢,但也毫不示弱,道:“落井下石,这姓朱屡教不改,欠钱不还,钱没了,房子也没了,唯一值钱的也就一个夫人和一个儿子了。不拿这个,拿什么?难不成公子你替他们出钱吗?”
“多少?本——我出。”叶远山瞧了一眼人群中的苏晚清,见她目光并未落在他的方向,再眨眼时苏晚清已经上了楼,没了踪影,他一咬牙便道。
郑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头一次遇上冤大头,这不得好好敲诈一番,掰出五根手指头,道:“一口价,五千两。”
看戏的众人哗然。
“好,就五千两。”叶远山答应。
见他答应得那么痛快,郑老板瞬间不乐意,又改了价,道:“不行,再加五千两,一万两。”
这下叶远山站不住了,这人哪能如此黑心,竟还讨价还价,他也不乐意,“说了五千两就是五千两。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不行,一万两就一万两,拿不出来就滚,别在这瞎逞英雄,滚滚滚。”
说着就要赶叶远山出去。
“好,我出。”叶远山拿出一袋钱,里面有十片金叶子,他拿着钱迟迟不递过去,要先拿到契据才肯交钱。
哪成想老板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招来了手下拦住了正欲离开的几人,百姓被这个阵仗吓住,纷纷逃窜。
“一看你就不是普通人,可是县令叶远山?听闻是个傻子,现在看来传言非虚。把他捆了,发出昭示,得让官府出三万两来赎回去,不然……我们就做一回好人,连人带棺一并送回去。”
郑老板抖了抖手中的钱袋,将他们尽数捆了起来,雪亮的刀轻轻拍在叶远山的脸上,划了又划,来来回回。
哪知叶远山张口吐了他一脸口水,他倏忽抬腿踢到了人,踩着叶远山的脚,用力按压,“不想活了吗你,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郑老板的动作还没有落下,便被一道力量弹开,重重撞到了一旁的木桩上,倩影从上方落下,立于几人眼前。
叶远山一喜。
“你,你是谁?敢到老子的场子闹事,你知不知道这上头的人是谁?”郑老板一颠一颠地起来,指着苏晚清威胁道,话刚刚落下,他的手就被扳了下,女子不悦的声音响起:“我平生最不喜无礼之徒,给你五千两,不给就杀了你。”
“不给……给给给给!!”郑老板实在受不住疼痛,立即点头答应道,亲自将契据毁去,拿了五片金叶子就逃离了此地。
“谢谢姑娘。”妇人带着孩童一齐鞠躬,眼中满是感激涕零,反倒是从地上爬起来走得摇摇晃晃的壮汉搭在叶远山的肩上,一副与他们熟识的口吻,道:“娘子,你早说与他们认识,这样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我也不用说出要拿你们抵债的话了……呃!啊!”
郑老板临走之际放了几个暗器过来,苏晚清只能先挡下那对妇女与叶远山的攻击,至于壮汉因躲避不及时,手指被扎了一针。
暗器有毒,且蔓延极快,唯有一法可行。
壮汉右手食指上面一节被利刃切下,迅速落在地上,鲜红的血顺着食指流了下来,渗到地面,整个楼皆是壮汉痛苦的声音,他指着苏晚清喊道:“你你你,你做什么?”
苏晚清走近他,顺手的刀利落地插在桌上,眼神如箭,似要刺穿这个无耻的男人,她顿了一下,道:“不切下来,你的性命难保。你虽年长,却不思进取,深陷泥潭,全然忘却了家中等候的妻儿,竟还将他们作你抵债的物什,若非念及他们尚需你持家,我定不会救你。”
“断你一指,是要你记住这个教训。来日再犯,不会有叶大人救你。”
叶远山连连安抚在旁的人,一道送他们出门,颤颤地不敢与她对视,寻不到要说的话,尴尬地道:“苏姑娘,本官还在,你就如此威胁百姓。”
“大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拿了东西,大人便先回去吧。”
她收起东西,顺手丢给了叶远山,这是她刚才上楼查出的线索,一并装入乾坤袋,给了他。
上方响起一声箜篌音,忽有一箭直冲苏晚清而来,叶远山瞧她之时瞥见了它,他三步上前,想要替她挡去攻击,却反被苏晚清推开,徒手化去了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