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到复仇攻略后》
1. 复仇
远处寒山细雨蒙蒙,转见雾霭汇聚于顶,空气中阴冷潮湿不已。苍山寂静无声之地,山底下的阁楼却是热闹无比,嘈杂喧闹置于其中,好不欢乐。
看客眼中的戏女漫步袅娜,一颦一笑,惹人怜爱无比。
一人眼观四周,正想寻个由头出言,台上的戏剧刚好演到忘恩负义的戏码时,众人看得十分投入,对着那忘恩之人纷纷痛骂,他借此打破了安静看戏的气氛,“唉,你们听说了吗?苏晚清在本月月圆之夜杀害了无尘派一门,真是丧心病狂!”
再有人义正言辞般言:“一介女子如此心狠手辣,清风明月派也能纵容不管,当真是世风日下。我看凌霄这掌门之位也是做到头了。”
“苏晚清枉为正道,无尘派当年为修补魔域耗费了多少心力,竟惨死于一个小小女子手中,苏晚清就该被千刀万剐!”
更多自称是正义之士的人皆传达出己之见解,有一人毛遂自荐,说要上山讨伐那无耻之女子,替无尘派寻个公道。
很多人信了他之言论,加入了其阵营,结成同盟,天一亮便自发地赶上清风明月山。
*
真相如何,只有几人知晓。
苏晚清并不在乎,她安静地坐在清风明月山山门的台阶上,看着底下来此的各派人士,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当日发生的一切。
执行任务这日,她在沧澜见到当年的仇敌,她放下手里之事,立即跟了上去。
追查多年,终是有了下落。
夜色已深,寒风拂过古树枝桠,叶落了满地,簌簌而动之中伴着风的呼啸,但依旧无法使苏晚清的心平静下来。
当年的无尘派如今已经落寞成只有三十多个人的小派,从风光到尘埃,渺渺不过十三载,苏晚清不由得回想起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为什么?万俟叔叔,你是我爹的朋友,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六岁的她趴在浑身是血的母亲身上,手上、脸上沾满了鲜血,全府上下唯有她一人存活。
那时的她认知里没有死亡的概念,但她知道,所有人都不可能再站起来陪她说话,尤其还有自己的爹娘。
她不断用血擦拭着万俟亥纯白的衣裳,企图让那些不知他真面目的人看看这个自称是仙人下凡的人内心有多么肮脏。
她被推倒在地,寒光在她的眼眶中划过,那把沾了人血的剑渐渐上移,空气里满是血腥之气,她最后像是麻木,也恨自己弱小,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杀了我爹娘,我诅咒你,活的时候断子绝孙,死后三魂七魄被恶鬼食尽!”她狠狠地瞪着万俟亥,这张脸她永远都不会忘,这辈子都会想起这个仇人,纵使师尊让她喝下忘忧酒,她依旧记得这个屠他满门、夺走爹娘留下的遗物之人。
这样的人,不该活着,就应该下地狱,十八层炼狱都是为他准备的。
再等等,她再等等,看看万俟亥想要做什么,等百姓都离开了,她立刻取这狗贼的性命。
万俟亥,我要你给我下地狱给我爹娘赔罪。
她趴在屋顶,静静地注视院里的一切。亥时三刻,百姓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站在门口等候的弟子目光呆滞地招呼客人,头僵硬地转向她这边,随后又移了回去。
“里面——请。”
他们喝过弟子给的符水后自觉地围成一圈,由这院子的主人,也就是万俟亥立于中央。金光自其掌中而出,笼罩在整座院子。
这灵力隐隐透露着邪气,寻常的灵力给人的感觉应当是如雨滋润般畅快,为何她会感到自己的生气被吸收似的,一根若隐若现的白线连接向她,灵力连同生气一起被慢慢夺走。
以术法先赠甘霖,再夺生气,诡异至极。
这是,夺魂。
果然,恶人终究是恶人,还是以损他人之命换自己修为大增。
苏晚清当机立断,斩断牵连,一跃而下,手持命剑切断了万俟亥与所有人的羁绊。间隙之间,她手稍稍往后一挥,立刻将所有百姓转移到院子外。
“这是夺魂术他要取你们性命,还不离开!”苏晚清设下结界,将他们阻拦在外面,但很多百姓对万俟亥深信不疑,任凭苏晚清说破了嘴皮子也无动于衷。
她先是破除了这个害人的阵法,将万俟亥捉住的元灵都放了,无数哀嚎一扫而空,奔向自由,眨眼间顿失踪影。
一位瘸腿的壮汉手拿着根粗木,似在威胁她,“我们不信,这是大仙在考验我们!你是哪里出来的妖女,大仙帮我那残废的儿子恢复正常,难道不是一个好人吗?妖女,不要伤害大仙!”
一位看着年过耄耋之年的佝偻老妇艰难地抬头,布满茧子的手颤抖地指着墙壁,扯着嗓子说道:“大仙帮我可怜的外孙起死回生,救了我们一家的命根子,姑娘,大仙真的是好人啊!”
“你这妖女,放了大仙,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是哪个山门的?”
……起起落落的声音不断响起,有妇孺儿童,皆在指责她的不妥。
苏晚清听着心烦,直接隔绝与外界的声音,专心地教训这个狼心狗肺的丧尽天良之徒。
万俟亥如今已过花甲,修行功法被一朝打散,根本不敌苏晚清,他府上弟子接连倒在苏晚清的剑下。
他的双目被刺伤,血从眼眶里流出,悲痛地大喊着,什么也抓不住,只能跪在地上祈求饶恕。
“老夫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一个小姑娘如此赶尽杀绝?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姑娘肯放老夫一条性命,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外面的百姓都是姑娘的淬炼之物。”
他捂着眼睛,不停地磕头请罪,在她未及之时,万俟亥默念咒语,刹那之间,倒地的弟子倏忽立起,将所有的灵力传送到老头身上,他们的眼瞳中红绿交错。
那些弟子原本富有生机的皮肤瞬间紧皱,变成几具干尸,一窝蜂地朝苏晚清撕咬而来。
她在刹那间结印,半个手掌大的铜镜自她衣袖飞出,将化作傀儡的弟子照个干净,尽数归于灰飞烟灭。
万俟亥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来杀她的女子已经被傀儡撕碎殆尽,他匍匐在地上,好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爬到台阶时,脖颈贴上个什么冰凉的东西,令他驻在原地。
这东西锋利无比,唯有剑才有此状。
“你,你不能杀我,老夫是无尘派掌门,你杀了我,仙门会对你下诛杀令。”万俟亥此刻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借着手握着那边抵在脖子的剑,那些威严与高傲荡然无存,眼下只有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苏晚清将剑一转,丝毫不想让她的剑沾上这人肮脏的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狼狈至极的老者,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后蹲下,在其耳旁道:“万俟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十三年前做了什么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哈哈哈,我是谁?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十三年前,这有什么事?万俟亥猛然想起,害怕地往后缩去,艰难地爬上楼台之上。
“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
听到他的话,苏晚清忍不住想笑,他不想死就不死,那她苏家上下一百口人也不想死,怎么就死了呢。
他因为一己之私,夺人性命,还要将她赶尽杀绝,她凭什么不能反治其人之身。
“你杀人就得偿命,我报仇是天经地义。万俟亥,去地狱赎罪吧。下辈子做个好人,也别做人了,做个牲畜。”
她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没有什么比让万俟亥死更痛快的事情,她一抬手,手中的剑便脱离了她的控制,飞向天际,貌似不想让她杀人。
结界突然松动,瞬间便消散。桎梏去除后,许多百姓涌了进来,团结地挡在万俟亥的前面,好像笃定了苏晚清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不动手。
每一个人都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她害人害己……
又是刚才的壮汉,依旧是一样的口吻,“妖女,我看出来了你是清风明月派的弟子,你给我等着,我要上山揭穿你的恶行。”
“尽管去,总之他的命我要定了。”
苏晚清不为所动,她的目光犹如一柄利剑刺穿万俟亥的心脏。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万俟亥一起下去。
“哈哈哈哈,你是苏晚清,我想起来了,老夫是众望所归,你是杀不了我的。整个清风明月派都会因你之过而被唾弃,还说你不是个灾星。”
万俟亥在众人的保护中从后门离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既碍眼又丑陋,那股志在必得的劲儿着实欠揍。
苏晚清冷冷地看着,也不阻止,她有把握,万俟亥走不出这个院子。
“有些人注定活不过三更,该还的东西要还,该还的命也要还。”
众人尾随他至此处,离他最近的年迈老妇挡在他的前面,万俟亥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流血,为今之计只有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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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之法能助他复明。
“仙长,有没有事?”苍老的声音暂时换回了他的理智,但万俟亥更想复明,一个老妇人的眼睛前两年经他医治已经是慧眼明珠,此时作为祭品是为最佳。深夜之中,他的手缓缓抬起,一把将其扯了过来,手起刀落般地划下老妇的眼睛,抽走其所有的生机。
*
“啊!”
一声惨烈的呼喊响彻全场,所有百姓满眼震惊地望来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何话,随之而来的是害怕与惊慌,有人吓得尿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角;也有胆子大一点的人,满脸失望地质问;更多的人是吓得逃走,丝毫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苏晚清翻墙而来,落地之时设下一个保护的结界,而她右手两指并立,嘴里微微翕动,只见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自她两指迸发而出,结成光束划过漆黑的苍穹。
她出手干脆利落,处处藏着杀机,在躲过攻击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在了万俟亥的胸膛。
后院的木柱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冲击力,立即从中间断裂开来,正当万俟亥即将被倒塌的房屋压中之时,苏晚清袖中的长绫缠住他的脖子,将其脱离了那方危险之地。
“苏——咳咳咳咳,苏晚清,你救我——啊!”他话刚落尽,苏晚清便操控命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抽出其灵魂,借之瑶光镜封在槐树几日,再将洗魂水洒在树干上,令其既是生受折磨,死亦如生吞活剥般痛彻难捱。
“救你是为了亲手杀了你,万俟亥,你死性不改,罪有应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你的报应。”
苏晚清忽然笑了,氤氲在眼眶的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在她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寒风而立,任凭风将她的泪抹去。
寒夜之中,似有一道剑光席卷而来,那人似乎无意与她纠缠,目的只有万俟亥的魂灵。苏晚清还未来得及出手,那人遁入漆黑的夜,不知所踪。
她唤来命剑,寻着那踪迹离去,终在一处荒山截住了其人,面容不详,身高八尺。
她看着面前之人,语气寒冷地道:“这不是公子能拿的东西,还给我。”
“谁说这是姑娘的,现在在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东西。将人魂魄置于死地,姑娘当真是丧心病狂、一点都不衬这张脸。”那人将戴着的黑色斗篷揭下,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眉目如画,眼含秋波般惹人痴醉。
是位男子,他的周身充斥着邪气,她的心里貌似有了几分猜想,她半瞪着眼前之人,道:“那可与你无关,还给我。”
男子瞬移到她的身旁,低语道:“想要啊,就自己的本事来抢。”
剑划长空,两人势同水火,谁也占不了上风。力量涌过之地,寸草不生,健硕的高树纷纷倒地,花草有诸多凋谢。
最后,男子见自己讨不了好处,便将其魂灵拿在半空,只要他稍稍那么一用力,这个魂灵就会灰飞烟灭。
“万俟亥作茧自缚,姑娘丧尽天良,果真一绝,倒不如由我来亲手毁了他,我们去也不必痴缠。”
苏晚清长剑驱前,横扫而去,夺回他手里的东西,“谁和你痴缠?自作多情。恕不奉陪,告辞。”
男子莞尔一笑,胜卷在握般捏碎手中之物,那双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子,有几分得意地道:“哦?这个才是真的。”
几阵铃铛响起,苏晚清目光转至他腰间的铃铛,怒意不觉更甚,声音加重了许多:“温衡?你杀害仙门掌门,就不怕诛杀令吗?”
那人没有否认,他便是温衡。
温衡笑得更甚,越发觉得眼前女子有趣,他慢慢踏上姗姗来迟的仙鹤,对着苏晚清道:“是我杀了万俟亥吗?明明是姑娘动的手,我只不过是送了你一个顺水人情。说到底,姑娘还得谢谢我。”
眼见他远远离去,苏晚清本想追上去,却闻来身后师兄燕寒舟清冷的声音:“师妹,你最好解释一下今日发生之事。”
残局仍存,苏晚清亦无半分悔意,只道:“万俟亥欲害百姓,我出手阻拦,但其冥顽不灵,我故而行此策。”
燕寒舟越过她,与她一同来到老庄,眼前一片狼藉,百姓已被疏散,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约莫过了一炷香,燕寒舟才道:“此策无错,但你大祸临头了。”
她当时道:“正合我意。”
苏晚清的思绪渐渐回归现实,眼前的百姓似着了魔一般控诉她的罪行,她也被押到了会审堂。
2. 逐出师门
会审堂内。
前日在沧澜救下的百姓来了少数,他们口中皆是谩骂,说苏晚清在沧澜残忍杀害了无尘派掌门万俟亥后竟将附近的山村屠戮殆尽。
丧尽天良,不可饶恕。
不仅如此,仙盟百家已有十三派来至清风明月山,气势汹汹,似非要讨个公道为止,坐镇之人为秋山派掌门秋无意。
苏晚清跪在会审堂内,面朝她的师尊凌霄,安静地听众人争辩的声音——除了师尊,其余四峰长老都在与其他门派前来的使者据理力争。
秋山派掌门与万俟亥是结义兄弟,患难之交。早些年间,无尘派在镇压轩辕窟恶魂时下落不明,他以为义兄已经死在了轩辕窟,谁曾想是死在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真是世风日下,天理难容。
“秋掌门,眼见须得为实,空口无凭,你如何能污蔑苏晚清?”朱雀峰的鹤羽长老低头瞧了一眼她,内心挣扎了一分,选择相信,对着秋山派掌门道。
秋无意是个年过半百的仙师,头发已然花白,听说是知道了义兄惨死的噩耗,才致一夜之间白了发,他轻哼了一声,指了指苏晚清,道:
“鹤羽长老此言差矣。苏晚清是你派最出色的弟子,你想包庇亦无可厚非。但错便是错,倘若徇私枉法,这置清风明月于何地?”
秋无意语气加重了几分,浓郁的恨意自其眼底晕染而来,化作尖锐的刀刃,要刺中她般,“苏晚清杀害老夫义兄在先,戕害无辜百姓在后,若不将苏晚清将予仙盟处置,便是你清风明月与整个仙盟为敌!”
几位长老还想辩驳却被凌霄打断,凌霄坐在大堂之上,冷静地观四面动向,发觉时局不可控制之时,出言打断道:“秋掌门,苏晚清为本座之徒,无尘派一事,她已向本座秉明,确实如她所言,无尘派修炼邪术,危害沧澜百姓。”
此话戳中了秋无意心底的弦,他吼道:“危言耸听,无稽之谈!有何人能作证?”
何人能作证?那日除了她,便是温衡,师兄是在事后才至——燕寒舟立即站了出来,说道:“前辈,弟子燕寒舟能作证,师妹所言非虚。”
她不敢相信地望向燕寒舟,此人平日里对她爱搭不理的,竟也会助她。
但事与愿违,仙盟其他门派的掌门质疑清风明月包庇,须得寻个非本门中人才可作证。
她总算能领悟那日燕寒舟口中所说的“大难临头”是何意,原是如此。她刚想站起来,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按了下去。
她顺着这道力量的方向看去,目光只是停留了半刻,随手解了禁制,立即起身,向秋无意鞠了一躬,随后道:“秋掌门,无尘派是我所灭,苏晚清问心无愧。您若要我为此等无恶不作之人偿命,晚辈无话可说。但我并未伤害无辜之人。”
她的话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一片哗然,各人心中自有衡量的秤,是否言出,只待有无人做那首当其冲者。
“哈哈哈,巧舌如簧,任你再如何辩解,事实就摆在众人眼前。”
秋掌门轻哼一声,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将那日附近的百姓全部召来与苏晚清对峙。
苏晚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走在前列的腿脚不便的壮汉,那人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秋掌门道:“刘玉柱,说出你当日所见的情景,不要害怕,在清风明月派的地界谁也伤不了你。凌霄,老夫敬你是个君子,若是你门下弟子有错,你不能偏袒。”他刻意加重了后面的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苏晚清。
其他门派前来的代表以秋掌门为首,纷纷附和其语。凌霄蹙着眉头,坐在高堂,顺着秋掌门的话说道:“你来说那日发生了何事,不得隐瞒。”
*
瘸腿的壮汉本名刘玉柱,妻子已经离世,家中唯有一十岁的儿子要抚养。他颤抖着双腿,迟疑地面对凌霄掌门,吐出的话有一出没一出的,丝毫听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苏晚清站到刘玉柱的旁边,问道:“且有我来问你,那日万俟亥引多位百姓前来,名义为赐灵药,实则吸人生气,我撞见后便加以阻拦,才有了后面之事,我说的对吗,刘大哥?”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刘玉柱沉默半晌,心里做了诸多建设,他的声音掩盖住繁杂无比的声音,大殿之内皆是哗然,他指着苏晚清道:“是她,是她看中了万俟仙长的法宝,仙长不肯交出才被她迫害至此!她还害怕事情败露,就杀了很多人!!”
“你说什么?”苏晚清当时心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便质问道,“若是我的话,我岂会留你们活口?你的说法岂不可笑。”
苏晚清继续道:“我既要夺宝,杀马婆婆做什么?”
不知是刘玉柱心虚还是紧张,他手里渗出了汗液,朝着苏晚清喊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对仙长的法宝图谋不轨,你的其他意图我怎么知道?你要杀我们,是天音门救了我才免遭你的毒手。”
“天音门,陆竟渊在何处?”
天音门并无人来此,秋掌门会意,派人将刘玉柱送到了场外。
“强词夺理。单凭他一面之词便定了罪,有失公允。秋掌门,晚辈深知您与万俟掌门情谊深厚,但您也不必因此诬陷于我,若是您实在生气,倒不如一掌了结晚辈,以解您心头之恨,晚辈不想落得一个冤枉之罪——这……”
苏晚清道,却被秋掌门打断,他绕到他们之间,讯问道:“说得冠冕堂皇,倒是我这个长辈欺负你这个小辈不成?此事先放。我问你,你身上有没有我义兄的法宝?若是有,你又作何解释?”
“秋掌门,您这是哪来的言论?这与您义兄作恶有何干系?如若不信,搜身便是。”苏晚清是取走了万俟亥身上害人的东西,但她随手丢在了离火之中,属于苏家的东西她并没有寻到,就算搜身,同样何物也寻不出来。
凌霄掌门示意女弟子前去搜身,但并没有什么发现,秋掌门仍旧不信。于是,凌霄又派了女弟子去苏晚清的房间搜寻。
半个时辰过后,一女弟子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她的头默默地低着,视线却不断交换,悄悄地把找到的东西藏在身后。
这一举动还是被秋掌门所察觉,他夺过其手中的东西一看,果真是义兄之物!
“苏晚清!你还有何好说的?”秋掌门似乎是恼羞成怒一般,竟扬手要打她,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前面,苏晚清嗅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沉香,便知晓这是何人。
他便是燕寒舟,凌霄掌门的嫡传大弟子。燕寒舟冷冷地盯着秋掌门,看着扬起的手落下才松了口气,随之冷静地道:“秋掌门,我师妹并未言错,你为何要恼羞成怒?”
“退下。”凌霄一声呵斥,燕寒舟才默默离开了此地。
“苏晚清,你可有何话要说?”若是说栽赃陷害,正好给了秋无意伺机污蔑清风明月派的理由,若不是则是她为宝害人。
“不必了,凌霄掌门。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要包庇这个胆大包天的弟子?我早知你凌霄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早已请示仙盟。”
秋掌门抬头,心道不用此法是不可的。他顿了顿心神,向前走了几步,掌中向上,手中浮现出一沓金光灿灿的玉器,其上的字犹如画卷被人一展而开那般。
“这上面都是百家的建议,我看凌霄掌门与几位长老还是都看看为好。”
苏晚清看不清其中的内容,但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说她冤枉无辜,应当立即处死。
百家早已不是当初的百家,如今之百家早已无当初的本心,苏晚清也不想去猜测背后是何人在推动,但此刻的她并不想师尊陷于两难之地。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要一个说法,不管谁对谁错,终究有人要给秋山派一个面子。
凌霄镇定自若,平静地开口道:“秋掌门官威极盛,本座清竟不知何时召开了仙盟会。这一法,可谓先斩后奏。本座倒觉得此事有待商榷,疑点尚存,特请各位暂住此处,待查明真相,本座严惩不贷。”
几人不依不饶,今日势必要让苏晚清得到惩罚,甚至有了动手的意图。
秋无意摆手,执意要将苏晚清带回仙盟惩处才肯罢休:“不必,苏晚清今日必须押回仙盟处置,若是清风明月阻拦,我秋山派不介意与清风明月为敌。”
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一个靶子而已,无人会在意。
谁知,师尊清冷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愠怒的神色,似乎有极少人能如此威胁师尊,只见他将手一挥,拦住他们的去路,淡淡的声音传至他们的耳中:“本座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胁,秋山派尽管来战。”
秋掌门瞠目结舌,也不服气,“很好,看来凌霄掌门已经准备袒护孽徒,既然你如此不遵守规则,不如今日便退了仙盟?”
跟着秋无意的人与其沆瀣一气,皆表明了态度,嘈杂的会审堂内瞬间涌过浓厚的硝烟,战争一触即发。
事已至此,苏晚清决意执行心中畅想已久的想法。就在此刻,苏晚清跪在了凌霄的面前,磕了一个响头,看着凌霄道:“师尊,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我愿承担一切罪责。”
“你承担得起吗?你一条命都抵不了十条命。”秋掌门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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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的胡须,得意地笑了一下,嘲讽道。
凌霄仿佛猜到了她的意图,也明白苏晚清在前日为何如此执着要去极寒之地墨嵬花的花芯。
苏晚清顿了一下,沉着眸子,对着秋无意道:“不知前辈可曾清风明月有件名为剔仙骨的法器,我愿受此刑,褪去一切修为,从此化作凡人。”
秋无意刚想说些什么,她暗自施法,将能连接他人之物的牵丝引连接至其手中,她的声音以三息的时间响在秋无意的心间:“彼岸寥寥,却之遥遥。秋掌门,不想我将万俟掌门的记忆公之于众便应我所求,我若无修为,您杀我岂不是更加容易?”
前面八个字使秋无意遁入沉思之境,他思来想去,终是如她所愿,只是,他又加了一个条件:“此法甚好,但苏晚清从此不能留在清风明月派。”
下了山,苏晚清就得死!
*
剔仙骨强大的灵力来得极快,一击又一击落在她的身上,痛彻的感觉要将她撕碎一般,她疼得滚在地上,足足受了七十二道雷击,刚站起来便晕了过去。
半晌过后,才举步维艰地从地上爬起,视线已渐渐模糊,眼前的重影极多,她晃了晃脑袋,拱手道:“谢师尊不杀之恩。”
仙盟来的那些门派这才罢休,拂袖而去。
这场闹剧得以解决。众人皆被遣退,她嘴角淌着的鲜血滴在地面上,她用衣袖擦了擦,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身子斜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她缓了缓,服下准备好的丹药,可暂缓身上的痛。
随后她安静地站在山门之前,风很温柔,怕弄疼了她,只是轻轻落在她的身上。耳旁两处的几绺青丝被吹得散乱,她也无瑕顾及。
她看着缓缓朝她走来的师尊,一身白衣,不是掌门所着之服。
“师尊,你会怪我吗?”苏晚清临行之际,还是忍不住问道。
凌霄淡淡地道:“下山去吧,做你想做的事。”他知苏晚清想借今日之事,撇开与清风明月派的关系,未进行阻拦,是遵从她的意愿。
也怪他总是闭关,没有注意到苏晚清的动向,燕寒舟也很少禀报,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本该如此,不强求罢。
苏晚清嘴唇泛白,气色不比之前,看起来十分虚弱。她知道师尊的脾气,他很生气,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她扯出几抹微笑,如平时一般:“师尊你于弟子而言如父一般,我是万般敬重您的。我,我不想因我阻了师尊的计划。”
凌霄重重地敲了敲她的头,似恨铁不成钢般,但又无奈地道:“也罢,好好活着。”
苏晚清笑笑,“弟子知道。”
“嗯。你且好自为之罢。”凌霄的手上浮现出一道灵符,上面的字迹蜿蜒曲折似山,苏晚清凑过去看,却看不懂其中之意。
“师尊,临走之际,离别之物也没有吗?”眼见师尊提步要走,她酝酿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话到了嘴边竟变了味。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又是被敲了一下,男子清冷的声音稍稍听出那么一丝温柔,更多是伴着清切。
“天离丹是千年灵药,可保你十月恢复修为。你擅自偷炼天离丹,本座还未怪罪于你,还想被罚?”凌霄没再和她多言,只是召来他的嫡传大弟子燕寒舟,送苏晚清下山。
临走之际,苏晚清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拜别凌霄,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热泪盈眶,却迟迟未将泪流。
燕寒舟与凌霄掌门的性子很像,不喜多言,纵是知道苏晚清有意下山也不会多问,将她送到山下后,只是嘱咐她好好活着,别惹出什么麻烦事,还扔给了个东西给她,就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去。
苏晚清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玉坠,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还是有好人在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选了这条路,便要一直走下去。”她在心里默默道。
她还是低估了秋无意对她的厌恶与恨意,才至山下,一伙不知名的杀手便追了上来,只能尽量绕开他们。
天离丹有副作用,必须昏睡一日,且这日不得任何人打扰,她以为能撑到已经租好的地方。
借着最后的意念,她来到一处名为草木村的地方,确认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她刚走出一步,身体就像散架了一般,四处都充斥着痛苦。她依靠仅存的力气靠在街边的木桩上,呼吸也急促了不少,还未来得及念咒,她便感觉脑子一沉,随之就径直倒在了地上。
人流涌动,不见何人停下,苏晚清最后的视线定格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面前的黑暗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与思绪。
3. 草木村的阮玉秀
醒来之时,已经过去了一日,她睁眼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掉漆的木桌、缺了纱窗的窗户以及被木柴占据的大半地方的外室。
这大概是个柴房。
她现在躺的床是由两张桌子拼接而来,坚硬的板令她腰酸背痛,日光从破旧的窗户穿过照到她的身上,有些暖,将一些寒意吞噬。
当即之下,苏晚清赶紧运功调息,周身的灵力在翻涌而出,皆汇于她的掌心之中,伤已无大碍,修养几日即可。
如今已有三成修为,再过一月,所有的修为都能回来,届时害她满门被灭的主使是逃不过的。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敲检查了一下门窗,踩着轻盈的脚步进门,她手里拿着一碗粥,瞧见已经醒过来的苏晚清顿时一喜,憔悴的面容添了一点喜色。
一进门,这姑娘就将门关上,锁死,这令苏晚清有些不解。
“姑娘你醒了,我姓阮,名玉秀。”阮玉秀坐到苏晚清的旁边,将粥递了过去,这碗粥兑了很多水,说是粥,不如说是汤,里面飘着很多细碎的葱花,仿佛能给人一种很美味的错觉。
“我是苏晚清,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晚清双手接过,谢过后准备一跃而下时却听到女子肚子的一声饿响,登时停止了动作,当即就明白了一些。
阮玉秀尴尬地冲她笑了笑,示意她赶快喝,“苏姑娘,你先喝,我待会去盛就好了。”她没再客气,将其一饮而尽。
慢慢地,苏晚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粥入口中,聚集苦、辣、酸三种味道,似青梅汤里混杂着辣椒与黄莲。
“噗——”
苏晚清吐了一地,连带前日的饭也一并吐了出来,半晌过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赧颜地道:“咳咳咳咳——咳咳咳,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没这个福气喝阮姑娘你的粥,你的恩情,我感激不尽。”她赶紧下床收拾。
人家姑娘好心救了她,还给喝的,她倒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苏晚清怒骂自己几句不识好歹,谁知阮玉秀根本没在意,和她一起收拾。
阮玉秀见收拾得差不多之后,拿好东西,对她说道:“苏姑娘你没事的话还是早点离开为好,我伯母不是什么好人,别让她见了你。”
一开始苏晚清不理解阮玉秀的话,直到阮玉秀的伯母看到她之后千方百计地将她留下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但在她的饭菜下了药,幸好苏晚清早已防备,没让其得逞。
反而是伯母昏倒在地,苏晚清知这样的人不是好人,便提议让阮玉秀与她一起离开,但阮玉秀拒绝,让她自行离开即可。
苏晚清忍不住问,“为何?若是你想,你弟弟我亦能带走。你伯母竟能做此等违背律法之事?”
阮玉秀握着她的手,柔和的目光转至院子中正在斗蛐蛐的少年,眼眶渐渐湿润,抽噎地道:“我只想好好看着我弟弟长大成人,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晚清,我不想嫁给王老爷的儿子,但是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卖去窑子里,阿凝,我不能走,真的不能走。”
“我去帮你杀了他。”苏晚清回握玉秀的手,语气异常认真,对方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一般,安抚地道,“骗你的,我不杀人。我有办法让你不嫁人,也能让你留在你弟弟身边。”
“什么办法?”
苏晚清附耳过去,低声说着些话,阮玉秀听着听着便露出了笑容,可又觉得不太真实,“真的可以吗?”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按我说的做,一定可以。我今夜就替你将婚约一事了结。”说罢便与她告别,阮玉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冲其笑了笑,眼神无比清澈,似掺了清泉的干净,又很真挚。
“放心,我不杀人。阮姑娘,保重,有缘再会。”
*
她离开草木村之后便来寻镇上寻王府,通过打探得知王府是镇上有名的富豪,家中有一独子,双腿皆废于幼年,药石无医。
她起先扮作女郎中前去看诊,费了些周折才入了王府。
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花样,王氏半信半疑地道:“我看姑娘一介女流,年龄也不大,如何就能断定犬子之病有药可医?”
她道:“女流并非是世人评判女子能力的好论断,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便请放心。”
苏晚清早年学了一些探脉的手法,从脉象上看王公子身体康健,只是呈衰天之象,她指出王公子的病症,与早年大夫所说的言语对得上。
王氏觉得有希望才好声好气地道:“有没有法子治我儿腿疾,姑娘你若能治,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不要钱,夫人答应我一件事即可。”苏晚清就等着这句话,她下山之时师兄给她玉坠是件好物藏了许多灵丹妙药,其中便有医治百病的丹药。
王氏爱子心切,一听有转机,心里十分喜悦,“先治我儿,你要何物我定给你寻来。”
苏晚清先道:“不急,我要夫人亲手毁去令郎与草木村阮玉秀的婚契,您当着我的面毁了,我便能让公子下地行走。”
王公子一听是这样的条件,脸色一变,皆转为着急之色,他蹬着轮子过来,生气地质问苏晚清:“是阮玉秀让你来的?她的伯母既然已经将她抵押给我,那她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毁契约?”
东西,他竟将玉秀比作物品,苏晚清忍住扇他巴掌的冲动,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答应我便救,不答应我便一走了之。只是公子这腿,再过一月不治便永远无法根治,夫人您可得好好想想。我不要黄金百两,只要那一纸婚契。这是一个极好的交易。”
王氏有些动摇。
王公子一脸不情愿地看着王氏,他不想到手的女子就这么溜走了。他的目光又转到苏晚清的身上,明眸皓齿,艳丽如牡丹,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于是他将主意打到苏晚清的身上,道:“要本公子取消婚约也可以,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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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给我做个小妾我就答应。”
见色起意的无耻之徒。苏晚清表面笑笑,力道却加重了很多,旁边的男子疼得叫起来,她这才放轻了很多,一副惋惜地道:“公子是在和我说笑呢,小女子一见公子也是欢喜,只是天不遂人愿。早年瘟疫蔓延,我与父亲为救百姓,以身试药,落下了一身的病,最重的病更不能与夫君亲密接触。若是公子不弃,我甘之如饴。”
“也罢,天下女子多的是,不缺一个有病的女子。”王公子信了她的话,连忙甩开她的手,生怕自己沾染上奇怪的病,听到她说触碰并无大碍才肯放下心来,也不执着纳她为妾,天下女子多的是,不缺她一个。
“只是毁契那么简单?”王氏不放心地道。
苏晚清嘴角微微上扬,道:“就是如此简单,不过夫人还要亲自出面说清缘由,不可加以为难阮家。”
王氏一听竟如此简单一口便拿来婚契,当着苏晚清的年烧了这纸契约,苏晚清也履行承诺,答应救王公子。
足足花了三日,王公子已经能下地行走,王氏也依照约定前去退婚,阮玉秀如愿以偿。
*
只是王公子心有不甘,半月之后竟带人去截走阮玉秀,不顾她的意愿,想与其共赴巫山云雨。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清及时赶到现场,她掌下的灵力袭向王公子,将其推倒在地,又捆在了红漆木之上,她将阮玉秀护在身后,剑指王公子。
“王公子,你私自毁契,不怕我断你双腿?”苏晚清将剑移到他的脚处,作势要夺去他来之不易的行走机会,他立刻就慌张不已,赶紧求饶道:“唉唉唉,姑娘姑娘,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不不不,没有下次。饶了我吧。阮姑娘,你帮我求求情啊,你想我不能走吗?”
阮玉秀似有动容,刚要替他求情,苏晚清便道:“王公子一恢复本性就暴露,水性杨花这样的性子可使不得。要我放了你也可以,你服下此药,我就放了你。”
“这是什么?我不吃!”悬在空中的剑轻轻地划过他的腿,他瞬间就怂了,张开嘴巴将药吃了下去,哀怨地盯着眼前极其好看的女子。
“我吃我吃,现在能放下我了吗?”
苏晚清随手解了他的禁制,警告道:“记住哦,一旦王公子生了歹心,这个药就会令公子尝尝撕心裂肺的感觉。愿我们后会无期。”
她带走阮玉秀,将其送到草木村外,临走之际,阮玉秀问她这个药是否如她所言那般。
“不是,那么好的药他不配吃,不过能震慑他一阵。”苏晚清笑着说话,话锋一转,又到离别之时,她语重心长地道,“我此次离开可能不会来此,玉秀,我有很重要之事要做。”
离别是常有的事,阮玉秀目送她离开后,转身步入那黑暗之地。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重逢是分别之人最欣喜的时刻,但愿他们能有相见之日。
4. 你伤不了他
苏晚清在这里待了半月有余,灵力恢复了许多,眼下正是她应去山阳之时。
当即之下,还是先去租好的客栈歇息,明日一早便上路。
不知为何,总是不遂人愿,苏晚清抵达山阳时得知贼子也下落不明,她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未至终点,弃乃为懦弱者所为。”
苏晚清心中油然想起师尊时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她不是没有归宿,她要自己创建一个居所。
她有天离丹,修为恢复指日可待,可抵御一切杀机。她断然不可能弃复仇之机会。
于是她便从简单的除妖师做起,一步一步壮大自己的名声,腰包里的兜也多了许多子儿。
她也从不以男装示人,求她者皆知她本为女子,纵使她的名声闻者走远,近者生怯,但也不妨有愿求低价的百姓。
三年之内,她已成功建立了自己的门户——清水居,以一己之力入仙门百家之坐席。秋山派已久紧追不舍,她只能一一破除计谋,在此逢生。
经过三年的调查,她只知李若酌曾在毓秀山庄出现过,但她前去之时毫无收获可言。
只能先行作罢,且行且看罢。
近日以来,她时常梦到儿时之事,梦里的一切若海市蜃楼般,看得清楚,却无法触及。世事无常,却常牵绊人心,割舍不下,亦难以直面。
平静的日子已过三年,她本想再入毓秀山庄探个究竟,她不信一个执着于成仙问道的恶人会自戕。
然她的行动正欲开展,却因一封信的到来而被打破。她依稀记得,那日是清晨。
*
某日清晨。
苏晚清坐在清水居的竹亭之中抚琴,清风徐来,院中的海棠花香沁人心脾,与那悠扬婉转的琴声合奏,令人心旷神怡。
忽见一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向此处,手里捧着一封上好的信纸,她接过信一看,原是盛京的儿时伙伴司马觉寄来信件:
“阿凝安好?儿时故人曾言:‘若我有难可寻阿凝’,今我深陷囹圄,想请阿凝承儿时之情,速来京城护我安然。”
苏晚清沉思半刻,脑海迅速掠过与司马觉儿时的画面,说来自己当真欠他一个人情,既然如此,去又何妨。
“你切记留意飞鸟,若有发现,即刻传书于我。”说罢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御剑望盛京赶去。
司马觉这个人,是否和如从前那般,传言曾道他治国无方,受制于辅城王,处处不得意,清风明月也有训诫——弟子不得介入凡尘事,违者必究。
她现在并非清风明月之人,如此行径,当是无虞。
半日抵达盛京之时已经是亥时。
一至皇宫,尽是一股奇怪的气息飘荡。她站在最上方,俯瞰底下灯火通明的皇宫内院,看上去风平浪静,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果断使用探息之术,果不其然,在这平静的背后是千万丝线缠绕而成的隐蔽结界。
一道灵符飞到她的手里,待她查看过后,即可化作灰飞,而她握紧了手里的剑,一剑横扫而去,开出一条道。
女子驰骋而去。
承乾殿内。
惜命的宫女似鸟受惊吓一般倾巢而出,全然没有之前的礼仪,而保护皇帝的侍卫尽数倒地,这里的珍贵物件散落一地,破碎的瓷器沾上人血,空气中多了难嗅的气味。
皇帝司马觉吓得滚在地上,手里拿着的刀抖动得快要握不住,负责贴身保护的修士时刻将他提来提去的,就算不被这妖人害死,只怕也得晃死。
司马觉不知道为什么魔宗少主如此执着要取他的性命,他被护卫护在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对着那人道:“温衡,孤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取孤的性命?”
大殿安静了半晌,心提到嗓子眼的司马觉觉脖颈一片冰冷,反应过来时,温衡正站在他的眼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温衡想不通,只要他用力一刺,司马觉就会流血而亡,他勾唇一笑,便道:“司马觉,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径直劈来,司马觉被丢在龙榻上,只见苏晚清瞬移提剑去挡,剑器相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光芒的光穿透整个大殿。
温衡躲避之时来人已带走了司马觉,他立即去追,不过半晌便在御花园截住了他们。
貌似是个女子,原来是那日的女子,她的名字好像叫苏晚清。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说明此女子灵力不低,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多多少少得与这个女子好好纠缠。
“我当是谁,原来是苏晚清,苏姑娘。从前灭了无尘派,如今也一改往日,改保护人了?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这个皇帝他做不久,待我杀了他,定会送姑娘下黄泉与他一起做对亡命鸳鸯。”
“温衡,你倒是口气不小,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苏晚清打量了一下温衡,心想这就是魔宗少主温衡,看上去还挺年轻,也有几分姿色在身上,只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越是不要管的事,她偏要管。
“阿凝,你小心。”
她示意司马觉先走,随后截住温衡,“你一个好端端的少主不做,跑来京城做什么?”
温衡那副眼神有几分鄙夷,语气更是不屑:“苏晚清,没死在秋山派手里不痛快吗?多管闲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笑了笑,收了剑,并且正在朝着他慢慢走开,“我看温公子就是聪明人,我如今这般模样与你可脱不了干系。”
闻言,他一笑了之,握紧手中的剑,眼底杀意越发浓郁,“是么?那我再送你入黄泉,到了下辈子记得别多管闲事。”
靠近他那一刻,消失的剑又现于她的手中,她执剑扫去,温衡眼里闪过错愕,随后便向后倒去,点地而起,寒光快速掠过这里的花草。
花草被迅速掀飞,如雨般掉落在两个人之间,温衡不想与她纠缠,在那刻便追着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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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离开的方向而去,一直追到玉贵妃的住处。
*
“司马觉,若你还有几分魄力,就不要躲在女子身后做个缩头乌龟。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温衡一脚破开大门,执剑而来,看着躲在玉贵妃身后的司马觉,嘴上不觉多了几分讥笑。
两人瑟瑟发抖,玉贵妃害怕地看着温衡,一旁的宫女纷纷跪在地上求饶,生怕他一剑扫来,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苏晚清随即赶来,挡在他们前面,“温衡,司马觉的命数未到,你不能擅自取他的性命,我不管你授谁的意,今夜你休想伤害司马觉半分。”
话虽然说出去了,但对面那个人好像听不进去,一心要杀了司马觉。苏晚清虽然也觉得司马觉做君王很失败,但这并不能成为丧命的理由,尤其还是以这种不正当的借口。
“司马觉对你当真如此重要?既然这么护着他,我就成全你们。”
又是这个女子,温衡动了些杀念,既然这个女子不知死活,那他何必留情面,他便用尽全力。
既然如此,便不必留手。
苏晚清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只能为其设下一个结界,在对战过程,她真真切切感受到温衡这个人不容小觑,她的招式他都能一一接住。
同样的,温衡的剑式,她也能接之。
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温衡在与她对招的过程中,忽而向侧面靠近,借着缝隙破除了她的屏障,眼看就要刺中司马觉,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清握住了那把剑。
血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上,手上的痛令她更加清醒,而她在温衡震惊之时,推开了剑,并召唤出命剑攻击。
她拉着司马觉的手,令其掌心翻上,她在上面划了一道很浅的痕迹,自己则将手覆上,掌心相对,两人的鲜血相融在一起。
她没注意,司马觉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一些,待完成之后,她嘴唇有些泛白,收回了剑,对着温衡道:“温衡,我不管你是因何而来,今日你伤不了司马觉。”
温衡不信,尝试一番后无果才就此作罢,他无所谓地盯着苏晚清,没来由地道:“真是好一对痴男怨女,看得我很是羡慕,不过苏晚清你最好谨慎一点,否则棋差一招,成了一对亡命鸳鸯,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晚清忽略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只道:“多谢温公子提醒,我定会事事小心,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今日看在苏姑娘的碾子山,就留你一命,我们来日方长。”温衡的手中幻化出一颗烟花,他将其推向上空,烟花入了黑夜迅速燃放,绽开绚丽的图样,苏晚清知道这是魔宗撤退的信号。
苏晚清也是丝毫不惧,正义凛然地直视那双好看的眼睛,笑了笑,负手道:“温公子,后会有期。”
“此话,也是我想对苏姑娘说的。”
温衡眯着眼睛,似要将苏晚清这个人看穿,顷刻过后,他整个人便散于原地,消失在了皇宫之中,再无其存在的痕迹。
5. 师姐她别有所图
皇城目前调查不出有其他魔宗之人出没,苏晚清出去后里里外外查了一圈,全无妖的气息,唯一有过的地方就是西巷。
在温衡离去之后,玉贵妃一干人等纷纷松气,司马觉承诺会重重赏赐她的,随行公公带着姗姗来迟的鸾驾赶来,他看了一眼苏晚清,十分诚恳地道:“阿凝,我本以为你不会来,今日多亏有你。”
一封信送出去花了三日,而苏晚清来的正是时候,当年他对苏晚清所行之事有所耳闻,但他坚信她定有苦衷。
月光照在苏晚清的身上,她似有几分温柔覆上了她的脸,她只是道:“我说过的,欠你的东西一定会还。对了,温衡怎会来这里?”
司马觉不想在此谈论这些事情,他提议到他的寝宫议事更好,但苏晚清不想同他随寝宫,就将地方定在他的后花园。
他点头答应,摆手撤下所有跟随之人,与她漫步在后花园之中。
“阿凝,此事说来也怪我。一来是因我前阵子推行的礼法引起了暴乱;二来则是慈恩楼的修建工程本就复杂,三日前有一女子进楼寻夫,被断木砸伤后不治身亡。其夫告官,但未得妥善处理,便拦孤御驾,孤以为他是刺客,便使他当街被杖责至死。”
苏晚清不语,继续听他接下来的话,“孤当时不知真伪,这是孤的错。坊间传闻有百姓众筹钱财,请天魔宗出手,取孤之命。阿凝,你听完后,是不是也觉得孤是罪有应得?”
他当时神志不清,脑海之中一直将那拦截之人幻视为辅城王。有个声音不断蛊惑他下杀令,但他苦苦挣扎了许久,未等回神,那人已经被守卫杖责而死。
也就是说,司马觉加重赋税,也不分青红皂白打死了修建慈恩楼的工匠。
“陛下是如何安顿他们的家人的?”苏晚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
天子草菅人命,引起百姓动怒,此事一开始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司马觉心里十分愧疚,他目光落在苏晚清的侧脸上,默然几刻,道:“赐了方氏余下百两黄金。”
他是天子,自有生杀大权,旁人若敢乱嚼舌根,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苏晚清与他只有儿时之情,自然不可肆意评价他行之事,但心中却生了几分嫌隙。
她如释然般道:“陛下有仁爱之心此举甚好。”语气里既没有指责,也没有赞扬,如平常一般的话语落在了司马觉的耳中。
“阿凝,你为何对我如此生分?儿时我们可谓无话不谈,是因我的身份吗?”
司马觉上前走了几步,与她并肩,侧身去与她对视。对于她的生疏,司马觉心里是失落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了一丝幽怨,他想让她同儿时一般唤他。
苏晚清的神情中并无疏离,但也无亲近,于她而言,身旁之人早已与自己记忆中的司马觉不同,她只是客气地道:“陛下多意了。您如今贵为天子,拥有三宫六院。民女一个儿时故人能得陛下眷恋,倒是我的福分。我以回生之法置于你掌心,可保陛下三年不受法术伤害。”
她话里的意思是救了人,就会离开吗?
她话未尽,司马觉便道:“阿凝,你我许久未见,能不能先别走?我想与你说说话,可以吗?”
话中略带着乞求的意味,这令苏晚清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们之间的情谊说不上有多深厚,这个人对她总有几分依赖。
司马觉见她迟迟不语,心中十分堵塞,一口气提不上来,喉咙一阵疼痛过后,双眼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苏晚清:“……”他何时变得如此羸弱了?
她把人唤来,将抬人去寝宫后太医院的人急匆匆地赶来,其中几位受宠的妃子接连赶来,一脸担忧地瞧着,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们一般。
大部分太医查不出病症,只说是奇症,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通过望、闻、问、切诊出了病因,但也不敢轻易下论断。
苏晚清请示皇后,在获得许可后方入内探脉,众多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皆是期待。
由于人气过重,皇后决意将妃嫔遣散,只余皇后、苏晚清以及那位太医。
“咳咳咳——”司马觉有转醒的迹象,半晌过后,他缓缓睁开双眼,先是扫了在座之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哑声道:“皇后,孤有些渴,替孤去御膳房盛点润喉的汤来吧,旁人去的话孤不放心。”
皇后心中一喜,招呼了他们几句,连提着裙摆离去。
随后,苏晚清与太医相视一眼,便道出心中的猜想:“与章老所言如出一辙,是墨嵬花毒无疑。”
墨嵬花并不多见,且只存于古籍,传说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章太医早年得仙人指点,知此花全貌与功效,也见过中此毒者症状是何症状。
古书曾有言,墨嵬花长于极寒之地,毒性常年被寒气压制,一经出世,便可释放毒性。其汁味道如墨,难掩盖。
中毒者身如刀削,心若裂变般疼痛,全身长满墨色花纹,三到六年非疯即死。
这种毒,至今未寻到可医的药。
司马觉也不责难,只是遣退太医,独留她在内。苏晚清看穿他的意图,她的视线略在那张苍白的脸停留了半刻,随即便起身,给他一个定心丸。
她道:“墨嵬花并不是无药可解,我听说如意师姐府上有一花名唤寂尾花,我替你寻来作为药引。”
之前还在清风明月派时曾听慕怀景师兄提过一次,算算日子,也快到十五了,如意师姐每月十五都会归家一次。
“你不问我因何中毒?”司马觉忍不住问道。
苏晚清反问道:“原因自有你查,我替你将毒解了岂不是更好?”
他似反应过来一般,笑了一下。
正巧皇后盛了汤进来,苏晚清本着不打扰夫妻恩爱的场面的由头离开了此地,她自觉地关上门,跟着在外等候已久的公公离去。
离去之前,司马觉给了她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她未递上辞别信,心中想着先解此祸罢。
*
步至宫门前,她看到了远处站立于石狮旁边的紫衣男子,他的样貌还算出挑,清秀的五官很是立体,眉间带着几分阴郁,苏晚清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那是鹤羽长老的嫡传弟子,也是北临太师之子慕怀景。
公公就送到宫门,准备离开时瞥见苏晚清的疑惑,忍不住在此刻提了一嘴,“苏姑娘,那边那位是慕太师的独子,慕怀景公子,他已经在此等候陛下面见三个时辰。”
公公离去。
苏晚清表示会意,但不理解,他慕怀景与司马觉乃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不说亲如兄弟,但若情谊深厚的知己。
“慕师兄,许久不见。”苏晚清并不疑惑他会在此处,只因司马如意有这十五归家的由头,他便也随之。
慕怀景却是一脸诧异,“晚清?你怎么会在此?我听闻你已经——”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她已有所察觉。
听闻她是死在了天魔宗手里还是惨死妖手?这些传闻并不是假的,当初她未恢复灵力之时确实遭到了围攻,不过好在她仍有一己之力,最终依旧拼得活命的机会。
这些已是当初,不值一提。
苏晚清眼中已有释然,她神色有几分淡然,顷刻之间回归正事,道:“这些已经过去了,师兄是陪如意师姐回来的?”
提到司马如意,慕怀景眼神霎时转为黯淡,甚至能看出其中藏着愠怒,但皆已被他压下,他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如以前般温柔:“我正要去她的府上。”
这不就是巧了,苏晚清提议与他同去。慕怀景未拒绝他的提议,将她带上在宫外等候已久的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衡阳郡主府。
门外来客络绎不绝,郡主府前人流不断,挤在一处,一眼望不到边,还是嬷嬷一眼望到了慕怀景,打了招呼那些人才让出一条道。
她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嬷嬷时慕怀景明显一惊,疑惑她何时准备了礼物。早在清水居她便准备好了许多东西,放置在腰间的乾坤袋中,以备不时之需。
进入郡主府后,慕怀景交代了苏晚清与郡主的关系后便没了踪影,独留苏晚清一人在府中穿梭。
有几人看她一人,就手执酒樽前来搭讪,但都被她打发离开。
前堂坐满了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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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她依旧不见司马如意的踪影,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四处走走。
步至后院花园,她的目光被一处地方吸引,假山石周边被铺满了花草,唯有那处犄角旮旯的地方留了空隙,此刻的金色日光照进去时,像镀了黄金层一般。
她走过去,定眼一望,竟是她要的寂尾花。
花状似五指张开,叶片细小如豆粒,其茎若枯木一般,但已绽的红色花瓣格外娇艳,璀璨夺目,确定是它无疑。
她还未有动作,那边就传来了争吵声,本着不窥窃旁人隐私的心,苏晚清还是慢慢将头从假山中探了出去。
正对着争吵的二人——司马如意、慕怀景。
司马如意气的妆都花了,貌似想动手,看着那口型,好像在说:“慕怀景,你以为你是谁?我想做什么都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而慕怀景脸上还有印子,她想应该是司马如意打的,她仔细看着慕怀景的口型,分析他说的话应该是:“司马如意,你去北域寒山巅取走墨嵬花就是来回来下毒,别以为我不知。你借我的手让陛下喝下我送的茶,想要离间我们。你父亲要疯,你也一起跟着疯吗!”
他貌似也有些生气。
苏晚清只能勉勉强强猜出一些,两人还在争吵,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听墙角这事不太好,准备拔腿离开时,一道力量冲来,幸是她躲避及时,才免了这场祸事。
一旁假山石碎成齑粉,司马如意怒意更深,已失了七分礼仪,喊道:“谁在那?滚出来。”
苏晚清自知逃不过,干脆就大方地走了出来,她表明自己是刚到此处,并未听到他们任何言语。司马如意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反观两人的异样少了很多。
慕怀景生气地瞧了司马如意一眼,忍着怒意,拂袖离去。
“你是苏晚清?你怎会在此?”司马如意将刚才的一切拂去,仿佛不存在一般,她重新换上了笑容,看起来亲切极了。
苏晚清道:“历练至此,想起故人便想着拜会拜会,贸然来此,师姐可不要怪罪我。”
司马如意半信半疑,自己与苏晚清并不熟识,只是打过几次交道,这次突然来此,应该不只是普通拜会那么简单,她便看看晚清想做何事。
“师妹能来看我,高兴都来不及。走,师妹,我带你逛逛。”
苏晚清求之不得,她故意绕到那片假山旁边,见到盛开得极其灿烂的寂尾花时表露出欢喜的神色,
“师姐,此为何花?”
走了许久,司马如意有些疲倦,加之刚才与慕怀景的对峙令她更加心烦,她答了苏晚清的问题,便让她自行游走,自顾离去。
有了寂尾花,再加之元鼎炼化,她的丹药便可成型。
她本来想去拜别司马如意,但晚宴开始至结束她都未见司马如意的影子,连慕怀景身影也失踪了个彻底。
早早离去为好。
*
一声马蹄响过,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
那人看上去似过了而立之年,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在她身上打量,着实有些不喜,“我看小姐从始至终都是一人,不如随在下回府上歇歇?”
她立即回绝,“这倒不必,我与你并不相熟,公子的邀请恕我不能答应。”
那人似乎以为她是个柔弱女子,出言调戏了几句,便想强行掳走,谁曾想苏晚清手上突然多了一把若隐若现的剑,毫不犹豫地穿过他的车帘,直接将他吓得惊慌失色,怒架马车离去。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恶心至极。”她忍不住吐槽,选择继续行走。
走到小巷那处时,一道黑影迅速地从她眼前掠过,她心觉不妙,立即追了上去。
她追到西巷时便已寻不到那道身影。寂静无声,只有她走路的脚步声响在耳旁,她的心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总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拐角处莫名发出的声响诡异,她驻足脚步,召唤焕发光芒的灵剑袭向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
“啊!!”
她停在原地,迈步向前几步时,忽听闻一声喊叫,下一刻,不知是何物重重地落在了地面。
6. 暗香坊的男倌
是何物?这声音与人无异,倒是奇异若她站在原地,只怕已经被砸伤,当即之下先还是看看是何罢。
苏晚清挥手,将这里已灭的灯点燃,才将此处黑暗驱除殆尽。光入眼帘之时,是那躺在血泊的更夫,她上去探了一下其人的脉搏。
生机已绝,无回旋的余地。
呲呲呲——
地面传来奇怪的声音,貌似正在朝此处赶来,她垫地而起,将此处照亮,一剑扫去地面,只见无数相互缠绕的蛇对着她呲呲呲地吐舌头。
“阁下若想取我性命,尽可来取,连累无辜之人,真是下作无耻。”幸好她出门在外,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从乾坤袋取出驱蛇之物。
撒下雄黄粉后,原本凶猛的蛇顿时变得灵巧,不甘心地吐着蛇信子,作势要猛扑上来,被苏晚清手中的剑扫下之后,扭着半截身体纷纷逃窜离去,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她的话音落下之时,树影婆娑之地恍然拂过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悠然执扇躺在树上,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听不到声音。
顷刻,来人的声音朗朗如月,带着个煞人的银蛇面具,语中透出几分欣喜,说的话却是直接无比,“躲了这么久,是不是也得偿命了?”
苏晚清一听这话便知晓又是秋山派招来的杀手,这三年以来,追杀一直未断。
她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还不打算放过她。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苏晚清御剑迅速离去,越过重重高山,一直来至一处荒山才停下。
两人之剑相互碰撞,火花四溅,被点燃的灯瞬间破灭,黑暗复燃,留下的唯有月色。
那人一剑袭去,转身之际接住她向下的剑,她提腿踢去,剑光横扫而去。
这一片的树木尽数倒塌。
“你这女子,不知羞耻!”她刚才差一点就要踢中某处,幸好是他及时闪躲,立即至女子身后,准备偷袭,不曾想却落了空。
“智取不分羞耻。”
苏晚清一跃而上,从陆地飞至清湖上方,抬手施法,无尽落叶听她号令,皆如百纳海川一般袭向他。
两股力量相撞,湖面的水不再平静,而是剧烈波动,不消半刻,他们身后皆涌起一道水柱,迸溅开来,将两人淋湿了个遍。
她移到他的身旁,一掌落在他的胸膛,第二掌准备落下时,他手驱长剑往后移去,又如疾风一般从半空出现。
苏晚清眼见不妙,赶紧点地而起,借着风的力量于空中转了半圈,站在他的剑上。
她借力跃在半空一脚踢中他的胸膛,剑于手中,长驱而去,悬在他的脖颈之上。
剑在颈侧,那人不敢有何动作。
“秋山派都与天魔宗勾结了吗?派你一个毛头小子,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苏晚清了。”她将禁锢灵力的法环套在他的手上,收剑欲走,却被那人叫住。
“你,你不杀我?”声音里满是惊讶,又有几分懊恼。
苏晚清一溜烟来到他的旁边,笑着说道:“杀你做什么,也挣不了几个钱,反倒还脏了我的剑。知道这里叫什么山吗?此为万丈山,没了灵力,徒步下山得半个月。你误了本姑娘的时辰,就罚你自求多福好了。”
“你!苏晚清,你给我等着。”
那人前脚还在放狠话,后脚便说不出来了,他的干粮尽数已被那女子截走。
也不知皇城那边状况如何。
*
她还得赶回去,回到住处时,她发现原本关好的门窗竟已接连被打开。
进贼了。
哪个不知死活的。
她刚一进门,便有股力量攻向她方。风涌入房,而她侧身躲过,手立即掐住那人的脖子。顷刻,她便觉手上像是覆上寒冰一般,寒冷之感传至手臂,如坠冰川。
那人半分反应都没有,只是任由她的动作落下,这弄得苏晚清一头雾水,待门窗重新关上、灯被点燃过后她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燕寒舟。
“胆子不小,连师兄都要杀。”燕寒舟眸中的寒冷越发刺骨,蔓延得极快,苏晚清一见是他立即松了手。
苏晚清尴尬地笑了笑,道:“师兄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偏要做贼,我哪能知道是你?”
燕寒舟没解释,只是坐到她的桌旁,道明来意:“师尊召你回山,你即刻与我回去。”
“秋山派与无尘派之间的勾当恶行还未揭露,我贸然回去怕是不好吧。有何事,就在这里说。”苏晚清还有要事要做,眼下回去,一时半会回不来,只怕司马觉等不了这么久。
她沏了杯茶,推到燕寒舟的面前,也给自己温了一杯酒,举杯似要与他碰杯。
“无尘派之事早已查清,公之于众。你所行无错,至于秋山派的措辞不见得是真,清风明月派从来都不归于仙盟管辖。”
燕寒舟施法取走她正要饮下的酒,毫不犹豫地倒在地上,提醒道:“师尊曾言,酒易伤身。我在和你说正事,你滞留此地,不过是因那毫无实权的皇帝。”
是这样说没错,但苏晚清听着总觉得是不舒坦,好像她因司马觉不务正事似的。
总之,她还是替司马觉辩解了两句,“师兄,司马觉掌握实权指日可待,我留下是为了帮他解毒,还那儿时的救命之情。”
燕寒舟饮下茶,沉默了半晌后道:“这是你的事,我不关心。你解决好那边的事就跟我回山。”
苏晚清见有回转的余地,点头答应着。不过燕寒舟仍有疑惑,明明师尊给了她玉坠,却不用此召唤她回来,反倒是让他跑腿,除去内心的几个想法后,他想到了最后一种。
“我三年前给你的玉坠,拿给我瞧瞧。”他不问她是否随手丢弃,而是问她拿来观观。
这个嘛,苏晚清有些赧颜,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决意告知:“师兄你是知道的,我三年前下山时身无分文,崔师妹顺走了我房中所有的钱财,我一时穷困潦倒,只能先将它抵押在当铺。”
燕寒舟沉着眸子盯她,语气微冷,“之后就不管不顾了?”
其实并非如此,苏晚清在寻得安身立命之所,换得报酬之后立刻打算将它赎回,可当铺的店主说是早在她抵押的那一天,玉坠就被人高价买了去。
她当时痛斥这个黑心无良的老板见钱眼开,丝毫不讲究诚信,但也没法子,三月已过,连人长何样子都不知。
也只能认栽罢了。
苏晚清听到他的话是连连否认,道:“师兄明鉴,此事怪我,但错不在我。我一个弱女子独自行走江湖,没财没权,只能自谋出路。玉坠被人高价买走,我这两年也一直照着当铺老板给的线索寻找,师兄暂且放心,定能将师兄之物完璧归赵。”
燕寒舟默然,未言语,但嘴角明显地抽了一下,心里大概是觉得她不上心。
对于此,苏晚清确实感到有诸多欠妥之处,但那时已是她能做得最好之事了。她还想再说话时,却瞧见燕寒舟起身准备离开。
她问了一句,“师兄,师尊如何了?我三年未曾打探到师尊的情况。”
他顿了一下,声音落在身后,“一切如初,我就在云来客栈,处理好之后到那与我汇合。”
等也可以,但绝不能如今日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晚清朝着门外,提高了声音:“燕寒舟,下次别随意进我屋子。”
这架势,是怕她趁机逃了不成,这师兄依旧是个死脑筋。没法,正好她也想回山瞧瞧,看看是否如师兄所言那般一切如常。
*
宫里有备好的炼丹炉,苏晚清卯时便已起床洗漱,等待着司马觉派来之人前来接送,送至丹药房便打发那些人离去。
说来,这司马觉也当真是信任自己,人说遣散便遣散,不怕她在药中放点什么东西。
不过,自己也非那类人,这一点,苏晚清觉得已是最好。
她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炼好丹药,她周身都是火的气息,热气腾腾地水汽扑腾在她的脸上汗液自她的脸间滑落,迅速滴在地面。
炼好的丹药大部分被她装入桌上备好的棕色琉璃瓶中,刚要收入袖中时,紧闭的大门倏忽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在她的眼眸之中。
苏晚清立即收好东西,将余下的丹药放置在白色琉璃瓶,而后一挥手将火炉里面的火熄灭,整理好散乱的发丝与衣裳,上前接待抵达的女子。
“师姐怎么会来这里?”她先问,司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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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消息来得倒是及时。
司马如意挽着她的手,笑得很是亲昵,但目光却落在了苏晚清身后那一列摆好的药罐子,似乎在寻找着某样东西。
司马如意的语气有责怪的意味,是在抱怨她为何不讲实情,令其陷入不义之地,“昨日你来我府上怎的不告诉我陛下中毒的事?我今早才得到消息。”
可昨日苏晚清听到的话并非如意师姐今日所言。
苏晚清只能附和着,尽量减少被动局面,回挽着道:“此事慕师兄也知晓,我以为他会告知于师姐,待我再遇慕师兄,定要问问他。”
此话甚好,只是委屈了慕怀景。
司马如意也没再纠结,想着打探一番苏晚清的情况,“师妹,陛下中的毒你可有对策?”
果然还是来打探消息的,苏晚清回道:“师姐,实不相瞒。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陛下所中之毒太过诡异,一时之间我束手无策,只能查阅古籍,多多尝试炼丹之法,看药是否奏效。”
司马如意提议道:“可否让师姐开开眼,见识一下师妹所制的丹药?”
气氛到了这时转变了许多,她能感觉到师姐来此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她是否已经炼制出解毒的解药。
苏晚清拿出早已备好的琉璃瓶,递了过去,“那就请师姐过目。”
看过之后,司马如意与她客套了一会儿便说要去拜见太后,早早便离开了炼丹房。
又过了两个时辰,白色琉璃瓶中的红色丹药,渐渐转成了黑色,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寂尾花若是与相克之物融合便会转色,所呈现出的色泽大多为黑。
师姐,想害司马觉。
罢了罢了,先送药。
*
苏晚清送药过去时已是亥时,司马觉貌似算准了她此时会过来,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等候。
从午时至今她是滴水未进、米粒未入腹中,虽说她是修仙者,但并未达到辟谷的至高境界,依旧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拘谨了半刻,也不再客气,与他入桌共吃晚宴。眼前琳琅满目的菜是她此刻最大的救星,她的耳中已融不下司马觉一堆叽里咕噜的话,那些话自左耳进右耳出。
吃饱喝足后,宫人接连撤下菜品,苏晚清将丹药给他,嘱咐道:“此药可解你身上的墨嵬花毒,但仅此一次。墨嵬花有百种毒素,每一种毒都需要不一样的解药。”
她不知自己是否应告诉司马觉今日之事。
“孤知晓,慕怀景不是有意害孤,孤免去了他的罪责,阿凝,你说昔日亲如手足,今日怎会手足相残?”
他都明白,他不傻。
司马觉接过,当着她的面一口吃下,中途咳了几次,他静静地转身看她,之后又移开目光,瞧地面月照出的两个影子,试探般地问道:“阿凝,你能不能留下?”
他的心在此时跳得极快,每一次都像被击中的鼓声一般,浪花卷过千层,终不比风席卷过后的寒冷。
苏晚清没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复,思忖后才认真地道:“司马觉,你我依旧如从前那般,若你需我相助,我定赶来。”这一次,她未唤他陛下。
留下,便被牵绊。她还有诸多要做的事,断不可定在某处。
“有妖气!”
“阿凝,我……”司马觉的话还没有说尽,女子便追着远处迸发出的光圈离开了这个地方,未曾听到他后面的话。
……奇怪,甚是奇怪。
那道光芒明明是在此处消失,但苏晚清却查无所获。
她寻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来到了盛京第二大青楼——暗香坊。这里有男子和女子的嬉戏打闹声,更多的是调情。
“姑娘,你也是来寻欢作乐的吗?我们这儿可应有尽有,男馆儿啊可多的是,上来呀。来呀~”
楼上的姑娘瞧着苏晚清的打扮,觉得她是那家乔装出逃的小姐,是个有钱人,就立即张罗几位长得怜人的男倌儿出来。
一个个男子满面红妆,着各种亮色的衣裳,同姑娘们拿着一样的手帕招罗客人,那勾人的眼神让人看了都要颤三颤。
苏晚清被声音吸引,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好似看到昨日那人在朝她示威。
7. 天魔宗左护法
暗香坊是盛京数一数二的青楼,虽比不过此间最大青楼万花楼,但在这也算是个响当当的地方。人群在此涌动,门庭若市,不乏王公贵族,更有甚者,平民百姓也。
老鸨是个势利眼的人,一开始因为她是个女子,且看她没拿出钱来,就死活不让她进。
越是不让进,苏晚清便更要进,她二话不说拿出了一个钱袋子,豪气地在老鸨面前晃悠晃悠。
她问道:“现在,小女子可不可以进去了?”
苏晚清见她要抢,将其丢到空中,转了个身又拿在手中并从里面拿出两锭银子,她先不给老鸨,得先要个准话才行。
老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要看直了,连连点头,语气也比之前和善了不少,满眼全是对钱的渴望:
“可以可以自是可以。妈妈我啊,别的不说,就冲姑娘这般出手阔绰,老身也得请姑娘进去坐坐。万花楼没有的男人,我们暗香楼应有尽有!小翠,请我们这最会伺候人的倌儿给姑娘。”
她这才将银子递过去,没有什么是钱财不能解决的事,若有,定是钱财不够。何况,这花的是大师兄的钱,她一点都不心疼。
燕寒舟临走之前,留了一袋钱在她的桌上,不用便是对师兄不敬。
她摆了摆手示意老鸨下去,自己想要自己逛逛。
从门踏入其中,一眼望穿的是暗香坊台上几位婀娜多姿的舞女,身着轻纱衣,袅娜娉婷若仙子下落凡尘,头戴白玉簪,她们一动一静,脚随手轻盈而动,伴此动作皆传来如鸣佩环之声,十分悦耳动听。
若是她是男子,只怕也移不开眼。
几个长得极为妖孽的男倌儿拦住她的去路,他们手里的披帛轻柔地划过她的脸庞,仿佛是在挑逗她,望着她又羞涩地低头一笑,有一种欲拒还迎的错觉。
其中一个顺着苏晚清拉着的披帛转了过来,正欲揽她入怀,却没能得逞,也只是一脸委屈地盯着苏晚清,他似有几分娇嗔地道:“姑娘,你来我们暗香坊,是寒舍蓬荜生辉,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呀——”
男子会撒娇,怕是听者魂会飘。
这都是些什么地方。
苏晚清听得鸡皮疙瘩快要掉落,但气势不能输,她挑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顺眼的男子,缓缓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审视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半刻之后道:“长得不错,声音也不错,重重有赏。”
随后她再次拿出燕寒舟给她的钱,丢了一些出去,那些男倌儿再回头时,苏晚清已不见踪影。
会去哪了,昨日来的杀手确实不错,轻易就破解了她的法术,可来到盛京都城竟只是挑衅,未来向她寻仇。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害怕得退缩而隐蔽地躲了起来;二则是遇到了什么人,最有可能是其东家也说不准。
不知为何,苏晚清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温衡。
她借着那股气息来到一处房间,这里是暗香坊最好的房间,一到此处,喧闹不再。
*
一靠近这房间,她便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她默念咒语,不消半刻,她便化作一只蝴蝶入了其间。
她贴在纱幔缠绕的红漆木柱之中,仔细地去听那些人的言语。
说话那人走了几步后,重重跪在地上,他期间忍不住瞥了瞥外面一眼,面对坐在高座的玄衣男子,道:“属下莫执,见过少主。”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温衡慵懒地侧躺在座,看也没看他,眼神尽在手中转动的杯盏上,安静的时间持续了三息,他才开口道:“办好事情了吗?若未做好,回来是死路一条。”
莫执心里一紧,实在慌张,他知眼前之人的秉性如何,从万丈山归来已花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少主,属下不是苏晚清的对手,一切罪责皆由属下承担,请少主降罪。”莫执丢下手中的剑,任凭处罚。
温衡止住手里的动作,眼底并无杀意,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一道力量先他而去,将莫执禁锢,随后吞噬掉其所有的生息。
“无用便是无用,少拿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莫执睁着双眼,僵硬地倒在地上,力量的粉尘散尽之时,一位女子现于温衡的眼前。
透过纱帘,苏晚清勉强看清那女子的样貌,若说这暗香坊的姑娘个个美艳无双,那女子便是群芳之主,夺目无疑。其声媚骨天成,若潺潺之水涌入心房,波澜一起,千层难复如常。
只是,下手狠了一点。
温衡难得抬了一下眼皮,见这不速之客,语气中有几分责备,“柳护法如今将这越俎代庖之事行得越来越干脆利落,眼里心里全无对少主的敬意。”
柳护法,则为柳宿眠,天魔宗宗主左护法。
柳宿眠嗤笑一声,随即抬手,将手中拿着的药水倒在了莫执身上,药水至身,莫执的身体在刹那间化作血水,流窜而去,最终渗入地面。
“少主又如何?江山易主,本性难移。你此刻若能进宫杀了司马觉,我便能敬你三分。”柳宿眠对于温衡少主的位子十分不屑,心里是万分不喜温衡,此刻对他也没有半分客气。
温衡起身,在她旁边走了一圈,在其耳边低声说道:“一次僭越,一次不忠,左护法也就仗着宗主的宠爱狐假虎威,出了天魔宗,你以为你是谁?有何资格颐指气使?”
柳宿眠轻哼道:“呵,司马觉杀不了也就罢了,一个小小的苏晚清都对付不了,温衡,我劝你趁早退位,强占雀巢,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如今已过半个时辰,苏晚清的灵力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眼下也得不了好处,一人难敌四手,她先早早溜之为好。
还未离开,门外便传来了燕寒舟的盛怒的声音,他一脚将门踹开,执剑而来,“妖女,你作恶多端,今日我便要收了你。”
帮手已来,苏晚清不再掩藏,恢复真身与燕寒舟站在一处,目光转至温衡身上。
攻击来而复返,满天的轻薄纱幔从楼上飘散开来,散于地面,掀起一阵旋风。
底下的来客见此情形也吓得落荒而逃,人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出,这里的老鸨傻了眼,不敢上前,只能躲在梁柱后面探出脑袋观看。
温衡同样也在看她,眼里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说道:“这次又成帘窥壁听之辈,苏晚清,你真是正事不做,尽做偷鸡摸狗的事。”
早在刚才,他就察觉屋里多了一丝不可捉摸的气息,起初他并不确定是苏晚清,直到后来才能确定。
“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苏晚清不再废话,准备动手时,耳旁又传来了温衡的声音,“这位燕少侠要抓的是柳护法,与我可无关。”
说罢,温衡并不打算与他们交手,唤来仙鹤,一跃而上,冲着底下的人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宿眠,自求多福。”
苏晚清正欲去追,燕寒舟拦下了她。
柳宿眠:“……”这个毫无一点气度的死男人,竟真的抛下她离开,待她安然回山,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
燕寒舟拔剑相向,眼里是止不住的厌恶,未等苏晚清动手,他便先下攻击,迅猛而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
“小郎君这是生气了呀?下手这么猛,伤了我可有得你伤心的。”柳宿眠闪躲之余不忘调戏燕寒舟,她的芊芊玉手轻柔地划过他的脸庞,如风般从他身旁侧过。
这个举动惹恼了燕寒舟,只见他神色间怒意剧增,径直将剑刺入地下,默念咒语,光束自剑散开,蔓延至柳宿眠的周身。
苏晚清安静在旁等候,师兄自是厉害,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眼睁睁瞧着温衡离去,心里不是滋味。
阵法已成,杀意盎然。四面光柱被覆上克妖法的灵药,柳宿眠逃不掉。这还是苏晚清第一次见师兄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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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柳宿眠是莫不是对师兄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
燕寒舟提剑而来,咬牙切齿地道:“妖女,我要杀了你。”
“杀死我?你舍得吗?你我有缘,有斩不断的千丝万缕。”柳宿眠站在阵法中央,欣赏般瞧着正迎面走来的燕寒舟,勾了勾手指,笑着打趣。
苏晚清见他能解决好,便上楼去探探有无重要的线索,不再逗留在此。楼上一派冷清,客人尽数被吓得溜之大吉。
*
她回到刚才的屋子,那一地的鲜血并未完全渗入铺好的地毯,她将剩余的血装入拿出的小瓶,或许这是个发现。
追杀她的人,出自天魔宗,莫不是秋无意暗自勾结温衡?
没过多久。
楼下传来一声惨叫,等她再次抵达之时,那里只剩下了燕寒舟、司马如意以及躲在暗处的老鸨。
她一跃而下,来到他们身旁,这情况不用询问便知柳宿眠已经逃走了。
而燕寒舟则是冷冷地注视着司马如意,半晌才开口:“师妹,你来得正是时候,你肩膀若没有受伤,我是会怀疑你与柳宿眠是共谋。”
司马如意捂着受伤的肩膀,也不解释,只是默默退到一旁,苏晚清拦住其人,转身对燕寒舟道:“师兄,师姐也是来帮你的。”
苏晚清带如意到楼上的空房,耐心地替她包扎,也有问过为何她会来此,司马如意只答最近在追杀京城百姓死亡案,便追到了此处。
“师姐为民除害,这是好事。我代师兄说声抱歉,还望师姐见谅。”苏晚清系好绷带后,替她拉上肩边的衣裳,对于如意的到来,苏晚清还是有疑问,“师姐是何时得到情报的?我今日才知温衡等人藏匿于暗香坊。”
司马如意顿了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如实地答道:“十日之前,盛京早有诸如此类情况发生,我与慕怀景此次归乡,是授师命而来,亦是归心似箭。”
苏晚清不知如意的话有几分真假,只是理解地点点头,扶她下楼。
这里所有的东西皆已被破坏,眼下看来是脏乱差三体具于一体,姑娘们纷纷回了房间,几人站在一处,格外突兀。
老鸨气势汹汹地挤进他们中间,指着看上去比较面善的苏晚清说道:“我告诉你们,这里每一件毁坏的东西,你、你们都得给我赔。账房,给老娘过来算算,这些都要多少钱!”
账房提着算盘,灰溜溜地坐在地上盘算,还未开始算,司马如意便扔了一袋钱过去,道:“现在够不够赔你们?不够便亲自去辅城王府领。”
“够够够够……”老鸨连忙查看里面的银子,笑得极其灿烂,赶紧揣到兜里,使了个眼色,账房会了意,又灰溜溜地远去。
老鸨叫来几位姑娘与男倌儿,说是不能亏了他们的钱,燕寒舟提剑一扫,所有人被这架势吓住,亦是仓皇回房。
这下也没什么好待的。
三人离场。
*
中途司马如意坐上慕府的马车回了府,只剩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苏晚清试图打破沉默:“师兄,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燕寒舟选择长话短说,他道:“客栈出了人命,我亲眼见过柳宿眠出入过逝者的房间,房中残余的灵力气息正是她散出的气息,她所修炼的功法邪门至极,我得回去请示师尊。”
苏晚清理解。
“你同我一起。”燕寒舟召来佩剑,剑身经他施法逐渐放大,他踏上剑,用眼神示意她上来。
苏晚清连连摆头,也召来自己的命剑,上去后道:“不不,我自己来就行。”之前他御剑太快,丝毫没注意身后之人,苏晚清差点吐了出来,强撑了一路。
燕寒舟不再勉强,只说:“也可。”
漆黑的苍穹划过两道微亮的剑痕,灿烂过后,余辉也在消散,高悬于空之月皎洁如初,所照之处,皆是光的点滴。
8. 阮玉秀失踪
清风明月山派一如往昔,由四座山峰和一座主峰组成,高架铁锁横纵连接五山,主峰清风明月立于中央,高出百丈,由掌门凌霄统辖。
其余五山分别为青龙峰、白虎峰、朱雀峰、玄武峰以及清风明月峰。四位长老居于四方,听候掌门调遣。
苏晚清与燕寒舟抵达时已近黎明,山门结界已开,只见燕寒舟划出一道灵符,飞向远处,那边漆黑的地方忽然亮起明灯。
两处悬空的山峰一朝被铁锁相连,化作铁桥,成为从此处到对岸的通道。她已有三年未走过这道桥。
当年离去之时,匆匆如过客,再未归来。
这些年她过得同样煎熬,到手的线索总是突然断,秋山派不断派人追杀,躲了许久,藏了许久,只是后来她不再留守,来一批人,便死一批人。
渐渐地,追杀的人逐渐转为高手,但也不是她的对手。
“到了。”燕寒舟走到她的前面,夜里的山风带着寒意,也将他的衣袂吹得翻飞,他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苏晚清快步跟了上去,迈步在他面前回头,带着亲昵的语气问道:“师兄,师尊召我回来做什么?你就告诉我嘛,透露一点点也可以。”
燕寒舟继续走着,沉默了几刻,当正在思考她的话,他的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正当苏晚清以为她的话即将石沉大海时,他说话了。
“告诉你也无妨,再过几日便是清风明月招新弟子之日,师尊有意让你我主持。”
他的话不吐不快,徐徐而来。
苏晚清愣了一下,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须臾过后她满脸疑惑,问道:“我如今已被逐出,若此刻出现在那几个长老面前,他们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此事,师尊自有考量,早已将事情真伪公之于众,除去少数弟子心怀埋怨,大多弟子皆赞同苏晚清之举。
“长老知如何辨别是非,你当初执意离山,更将清风明月陷于不义之地。”
他的语气冰冰冷冷的,听不出起伏,但在苏晚清听来却有责备之意,她也能够体会他语中含意,“师兄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要做的事情牵连甚广,我不想因我之过毁门派百年的名声。”
她的仇人不止李若酌。
燕寒舟不再与她争辩,在即将抵达对岸时叫住她,说道:“清风明月山能存百年,靠的不仅仅是一个好名声。不过,你能脱去这层身份,确实少了诸多桎梏。”
*
为他们开放通道的女修缓缓向他们走来,瞧上去文文静静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象征性地与燕寒舟打招呼,目光移到苏晚清身上时,不知应该如何称呼。
苏晚清对这个女修有几分印象,她面带微笑,热心地道:“唤名字即可,不用这么客气。你是裴忆锦吧?”
从女修的反应来看,就是这个名字。
裴忆锦闻言脸色煞白,没曾想会在此遇到苏晚清,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苏晚清对视。
这倒令苏晚清一头雾水,自己也没这么凶神恶煞,怎的还会吓到这姑娘?
之后,燕寒舟道:“裴师妹,今日多谢,你先回去。”
苏晚清看着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她看上去很紧张,是因我而起吗?”
“是。”燕寒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慢慢地解释道,“三年前正是她在你房中搜出万俟掌门的法宝聚魂铃。”
听他这么一说,苏晚清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这是怕我报复,我没这么小心眼。”她也不追究,当年的事,谁又说得准,惘然已去,便不计从前罢。
他没再说话。
两人来到师尊的房中,燕寒舟结印施法,取碧水潭上的一滴水,挥至大门中央镂空之处,光波随即震开,紧闭的大门徐徐打开。
见了师尊,苏晚清心里没来由地慌,早前她断绝了一切联系,此刻她有些心虚。但师尊见了她,只是淡淡地交代要做的事情,也不过问她这几年做了何事。
还真就如燕寒舟所说那般,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偏偏是她,于是她壮着胆子问道:“师尊,为何是我?”
话音刚落,他们两人中央便出现了一颗灿若繁星的明珠,熠熠生辉,令人可望而不可即,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苏晚清”“燕寒舟”以及其他人的名字。
凌霄收回灵器,解释道:“这是占天所出的提示,此次机缘全在你二人。”
机缘……
苏晚清不想要机缘,只想下山,她尝试与凌霄商量,“可我——弟子并非本门中人,这当真不会引起非议?”
“这你不必担忧,本座自有主张。”凌霄摆手,打消她的疑虑,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放过。
苏晚清半信半疑地随着燕寒舟离开,这么晚了,她也下不去山,只好麻烦燕寒舟带她前去东藏峰住下,明日再下山。
好不容易来此一遭,她有许久未见阮玉秀,想明日下山去瞧瞧。
*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便见一女子鬼鬼祟祟地正往这里赶来,东看西看的,也没看出何名堂。
燕寒舟走过去,剑悬于其后背,轻咳了一声,严肃地道:“崔瑶师妹,这个时辰已经夜禁,违者当去戒律堂受罚。”
他话锋一转,又道:“虽有过,但能挽回。你带她回住处,我此次便放了你。”
崔瑶之前犯过几次夜禁,皆是被燕寒舟当场抓包,这次一如从前,她自然不想回戒律堂,于是就答应了提议,不情不愿地与苏晚清一道回去。
黑夜之中的那轮明月照着前路,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崔瑶举着灯,心里越想越生气,终于在进门之时爆发:“苏晚清,走了那么久,你回来做什么?一回来就要与大师兄一起,我讨厌你!”
苏晚清:“……”
门被重重关上,随后又被打开。
她走了进去,刚迈出一步,又听到崔瑶愤怒至极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许靠近我。你去睡那边。你这人,总是没心没肺,既然当初铁了心要离开,现在又眼巴巴地回来算什么?算你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能之辈!”
忍,为上上之策。
这间屋子是她与崔瑶共同的住处,自她离去,崔瑶便是一人居住,所有杂物都堆在了她之前睡的床上,满满当当,堆积成山。
崔瑶盯着她,继续生气,继续输出。
“苏晚清,我真是不明白了,你这三年怎么有脸在外打着清风明月派的名头招摇撞骗的?灭无尘派、杀九幽怪如此兴师动众。你可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苏晚清,你真是恬不知耻,活该你被人追杀。我看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苏晚清,你……”话又被崔瑶咽了回去,苏晚清静静地居高临下看着崔瑶,也不打断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盯着我做什么?”
刹那之间,苏晚清蹲在崔瑶的旁边,依旧温柔地看着她,话里全无半分威胁的意思,“说完了吗?说完了帮师姐整理一下。”
崔瑶凑过去,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神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苏晚清的身上,“你还能打我不成?动手啊,我求你动手。”
这个要求,苏晚清还是鲜少听到。毕竟还是师妹,她一脸笑意地说道:“你很了解我,知道我不会。我还是很好奇,师妹为何如此不待见我,仅仅是因为喜欢燕师兄?”
崔瑶被她说中心事,气急败坏败坏地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没有喜欢大师兄。”
“那你这么针对我做什么?”苏晚清趁机坐在崔瑶的床边,瞧着那提到燕寒舟一脸娇羞的女子,继续问道,“我都不计较你把我的私房钱私吞的事,今日我要个答案,师妹不给我,我绝不会从你的床上离开。”
崔瑶冷不丁地白了她一眼,对其话置若罔闻,准备睡觉,却被苏晚清一把拉起,生气地摆开她的手,再次躺下。
“崔瑶,醒醒。”对方还是不理会,苏晚清也躺了下来,旁边的女子吓得大叫,之后嘴巴便被捂住了。
崔瑶大惊,道:“苏晚清,我不和你一起睡。你给我下去!”
苏晚清才不理她,选择翻身背对着崔瑶,慢慢开口道:“我就想知道你是否因燕寒舟对我生了嫌隙?燕师兄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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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还不错,上山那会儿他还向我提起师妹了。”
“说了什么?苏晚清,大师兄他说了什么?”崔瑶一听便来了兴趣,从床沿又挪了过来,贴着苏晚清问道,势必要得到个答案。
“说,崔瑶师妹温柔乖巧,心肠极好。”
这明显就是哐人的谎话,就不该相信苏晚清的话。
崔瑶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手未触及到身旁的人便感一阵小风忽起,轻轻拍在脸上。下一刻,苏晚清已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躺在床上,阖上了双眼。
“苏晚清,这几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回应崔瑶的只有沉默,整间屋子里传来了苏晚清轻微的呼吸声,这苏晚清也真是放心,一点也不怕她崔瑶暗下杀手。
苏晚清,真是个怪人。
*
黎明一至,苏晚清的困意渐消,她看着熟睡的崔瑶,被子落了一地。她轻轻地替其盖好被褥,而后出门一一拜会各峰长老。
既然是误会,那她回山也并无不妥。
这里的弟子对她还算热情,当她是师姐,也有几分尊重与薄面。烈日之下,她漫步于青龙峰,想着去借几本书籍打发时间。
怎料,她目光眺望之际,突然发现山门对面跑来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几乎是狂奔而来,期间差点从高山掉落,看得苏晚清是担心极了。
少年很快抵达这里,着急忙慌地从她身旁掠过,那面容有几分熟悉,逐渐与印象中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她立即转身,叫住那位少年:“阮长言!”
少年停住脚步,一脸疑惑地回头,汗液自他额间迅速滑落,他喘着大气,半蹲在地上,调整好了之后才打量苏晚清,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第一次上山。”
当时他年幼,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苏晚清为他输送一些灵力,助他平稳下来,而后道:“苏晚清这个名字还记得吗?我正要下山寻你姐姐。”
少年大脑迅速运转,脸色登时从慌张转为惊喜,又再度转为担心。
阮长言眼眶里的泪花泛滥,似要掉落下来,他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握紧苏晚清的手,急切地道:“苏姐姐,我姐姐她不见了!!我担心她,我我害怕她被妖怪捉走,我报了官,没有用。我找不到姐姐,苏姐姐。”
有那么一瞬间,阮长言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苏晚清连连安抚他,禀告师尊后便御剑带着他下山,赶往草木村。
草木村隶属清平县,不消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周围绿树葱郁,四处花草葳蕤生长,这里不算偏僻,常年会有前来看山赏花的看客来此驻扎几日。旁边屹立的梁月亭经年风吹日晒,红漆已经褪去不少,露出原本的木色。
木桩牌匾上的“草木村”三字经久雨淋,勉强看出“早木寸”。
阮长言受不住这么快的速度,趴在一旁吐了出来,“呕——噗——”
忽然有一位佝偻的老者提着水桶出现,跛着脚一颠一颠地走来,她走过去询问,见老者有浇花之意,她立即接了手,替老者舀水淋花草。
“老伯伯,这些花都叫什么名字?”苏晚清看着这些倒心形且相互交错的的红色花瓣与淡紫色花瓣,它的基部颜色较深,多数茎呈褐色。
花低矮整齐,叶茂密青翠。
老伯伯摸着最鲜艳的花朵,瞥了她一眼,解释道:“它叫红花酢浆草,又叫夜合梅。草木村山林众多,时常有蛇类出没,此草是解蛇毒最好之物。”
苏晚清将水淋在这一片红花酢浆草中,清晨的露珠仍停在叶中,经她的动作,大大小小的露珠滑落至草之底部,松了土壤,也让其得到了足够的水源。
她向老伯伯拿了些红花酢浆草,放在身上,老伯伯也毫不吝啬地赠予她一些,说是这些花本就是野生土长的,谁都可以采去。
她道:“老伯伯,你可曾见过阮玉秀,刘大婶家的五姑娘。”
“没见过,你自己去问刘大婶。”
老者闻言一惊,连忙摆头指了指后面,让她直走到拐角后左转,之后看到一条河再右转,最后直走便能看到一棵高大的槐树,那就是刘大婶的家。
9. 又是这个难缠竹子精
这老者看着一脸心虚样,她再想询问其他方面的话,他是闭口不谈。苏晚清没了着落,便先带着阮长言步入草木村之中。
天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向附近的人家买了两把伞,一把给阮长言,一把给自己。后来雨下得实在太大,他们只能躲进一间废弃已久的屋子躲避。
“你姐姐是何时不见的?失踪之前可有异样?可有去她常去之地寻找?”
阮长言说是前日去市集买菜,半夜未曾归家,但他有预感阿姐曾回来过,昨夜他能感觉阿姐是在他附近的,可是待他醒来跑到院中呼唤却无人应答。
失踪之前并未异样,阮长言能去的地方都已去过,但仍是无疾而终。
“苏姐姐,你衣裳有血。”阮长言四处看看,一不小心便瞧见了她衣袂上沾着的鲜血,提醒着。
苏晚清抬手查看,竟真有一处暗沉的鲜血,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原是她不小心贴在墙上,不小心沾上的。
等等,墙上有血。
她转身一看,满是灰尘的墙壁竟有一处格外地干净,那处被卷成一团的稻草与布料所遮掩,远看并无异样。走近时便能发现,有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上面的液体已经渗入布料,一点一点地滴在地面。
阮长言脑海里闪过所有关于玉秀不好的事情,惊慌地道:“这,这会不会是阿姐留下的?”
苏晚清不确定,只能先安抚好他,她在这里设下结界,隐去现场原本的面貌,以免有不知情的村民破坏此处或是引起恐慌。
外面的雨小了许多,斑驳的日光透过破烂的屋顶照了进来,刚好洒在带有鲜血之地,与这雨相互缠绕。
她带着阮长言回到家中,步至门外,便听到传至外界的吵闹之声,妇人谩骂与孩童哭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路过的村民一脸晦气地摇着头离开,也不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妇人又骂道:“你们那姐姐不知道死哪去了,两日未归,是不是找到野男人私通了?胆子肥了,敢夜不归宿!”
“让嫁给王公子也不嫁,不知道从哪捡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对我施展妖术,哼,早知如此,当初就让她烂死在外面好了,省得我麻烦。”妇人的话一下子就刺中了少年的心,他握紧拳头,耳旁全是对阿姐的辱骂,他一脚踹开大门,冲那妇人生气地喊着。
“伯母,我姐姐是失踪,不是你口中的私通出逃,你从前打骂我们,我们只当是我们不服管教,如今我们已经成人,绝不会任你随意欺负。”
妇人的嘴向下曲折,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死死盯着他们二人,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她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道:“哟,这话给我这老妇人逗笑了,你们这几年哪样东西不是用我的,现在翅膀硬了,跑来我面前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有本事,就去赚钱,还我这十年来的养育之恩。”
“苏晚清,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的?”妇人将嘴里的东西吐在阮长言的脸上,猛得起身撞开长言,走到苏晚清跟前,指着她骂道,“说,是不是你给我下了咒?你个贱蹄子,我真想撕烂你这张脸,看着我倒胃口,识相的赶紧解了妖术,不然就跟我去见官。”
苏晚清神情微变,只是平静地回应对方一副凶狠的眼神,她抬手,行了个礼,直接忽略了那些难听的言语,客气地道:“伯母,我从未对你下过妖术,谈何解之一字?”
她继续道:“我此次来是想知晓玉秀的消息,还望伯母能够如实告知于我。”
刘大婶裂开嘴,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睛露出凶光,讥讽般的笑容出现在其脸上,语气是那么轻蔑,“你们在外面听了那么久的墙角,耳朵白长的吗?阮玉秀早就和野男人跑了,她哪儿还知道回来,傍上有钱人就把我们几个孤儿寡母撇得干干净净,死没良心的,要遭天谴。”
“你胡说,明明是你,要不是你逼着阿姐,阿姐就不会失踪。”
阮长言说完话害怕地躲在苏晚清的身后,里面的孩子视若无睹地继续吃饭,对这外界的动向丝毫不为所动。
“逼?长言,你哪来的脸说这话,啊?玉秀哪一次不是为了你?我倒希望她死在外面,这样还能省下一口饭吃。你说是不是……”话被扼杀在喉咙之中,刘大婶面露惊慌之色,一把透明的剑抵在其眉间,只消轻轻一推,便会穿透而过。
苏晚清已经全无耐心,出手将其声音掩盖,她将刘大婶带出门外,迅速将门关上。
她问道:“刘大婶,我本无意伤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须点头或是摇头。”
刘大婶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话,但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只能瞪着她重重地点头。
“玉秀是何时出的门?”
苏晚清抬手解开禁锢,下一刻刘大婶准备破口大骂时又被封言,“晚一刻,玉秀都有危险。玉秀一直将你当作最亲近的人,我不信她不会撇下你和长言独自远走。”
三年前,阮玉秀曾经说过,伯母虽然见钱眼开,但好歹将她抚养长大,也没少吃穿用度,待她也是好的。
刘大婶这一次便老实了许多,回答道:“前日辰时,中途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什么有人跟踪她,我当时觉得她是在说笑,故意偷懒,没太在意。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没准儿被荒山上面的妖怪给吃了说不定。”
长言道:“胡说,阿姐明明是晚上才回来的,怎么会是白日?”
事实就是如此,刘大婶摊了摊手,不在意般地说:“信不信由你。”
苏晚清再问:“她经常去荒山吗?”
这一次是阮长言答:“阿姐经常去。”
“你是否曾与村中人结仇怨?”苏晚清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因怨气而生的纠纷。
答案为是,而且为多数,刘大婶与草木村里的村民几乎都结过梁子,但碍于阮玉秀善良讨人喜欢的性子,也减少了许多矛盾。
这里问不出什么重要的线索,苏晚清只能先行离开,暗自观察刘大婶提供出最有可能掳走阮玉秀的名单。
据刘大婶所言,玉秀曾中途回来过一次,但长言却说自己在晚上感觉到玉秀的已经回来,若他们的猜想没有过错,那这其中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荒山,阮玉秀曾去过荒山,她是否应该去探访。
草木村里的村民一切如初,除了今早在村外见到的大爷家中传来几阵吵闹的声音之外,并无异样可寻。
她决意去荒山探访,若是玉秀真遇到了山妖,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她将唤语花送给阮长言,只要对着花默念三次她的名字,她便会赶到,但也仅有一次奏效的机会,望他不会遇到磨难。
*
漆黑的夜中,她独自走在僻静的森林之中,自入林以来,苏晚清便觉有无双眼睛默默地盯着她,观察她的动向。
阴森的气氛逐渐蔓延,风吹枝桠的声音宛若鬼魅哭泣,令人不寒而栗,此处的月光尽数被黑暗笼罩,整座山林陷入无边的寂静。
远处传来一声动响,她立即追了上去,抵达之处已是临近悬崖的地方,从这里俯瞰而下,恰如深渊,深不见底。
莫不是在这下面?
就在此刻,底下忽然飞出几只乌鸦,嘶叫声若人呜咽,只差一点便落在苏晚清的脸上,她的手中幻化出瑶光镜,照在深渊之下。
随后,她御剑而下,下坠的速度尤为极速,冷冽的风冲散她的发丝,侵扰着她的呼吸。眼前唯有剑光可见,如百川归海般落至地底。
呲呲呲。
萤火灯是清风明月派所创的夜行之物,能在夜中支撑两个时辰,灯照前路,也扫清诸多障碍。
她在崖底走了许久,什么发现都没有。这里长满了许多灌木丛,不远处还有条小溪。只是进来已久,身体多多少少也受到影响,呼吸的频率逐渐增加。
继续走着。
脚下传来“嘎吱”的声音,苏晚清闻声而去,手拿着灯缓缓凑近那个地方。
白色的粉末拼接在一起,似五指张开的节骨,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灯迟缓地向上移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五官镂空,似在对她发笑的骷髅头。
诡异的笑,令人背后不由得一凉。
这一刻,苏晚清心漏了半拍,眼底竟闪过一丝慌乱,她差点将手里的萤火灯丢开。她踩断的正是那具尸骨的膝盖,苏晚清在心里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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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罪过罪过”二字。
随即便仔细检查了这具尸骨,从尸骨如今的模样可知,其主人为男,死在约莫前几日。
并非玉秀。
这人会是谁?
倏忽之间,有一剑从上方袭来,她躲避之时剑径直刺入尸骨的头部,将其化为灰烬,再不能拼成原状。
她执剑往上赶去,藏在暗处,却见山妖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天上的月,两手分别抓着村民,张开嘴巴,獠牙作势要咬住他们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清出手救了他们,并一剑打伤山妖,还未等她询问,那两人便已溜得无影无踪,这背影瞧上去倒是熟悉。
她问山妖:“你是否杀害了一个叫阮玉秀的女子?”
山妖捂着受伤的嘴,瞪着那双星星眼,委屈地道:“没见过。”
她作势又要动手,山妖连忙道:“小妖真没见过什么姑娘,若有半句虚言,定死于姑娘剑下。”
“底下的人是你杀的?”量它也不敢欺瞒,线索到此又断了,她想起崖底的男人,问道。
山妖这次说得极为虔诚,道:“不不不,我吃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仙女,吃死人无事吧。”
“你当真没骗我?”苏晚清见它连连点头,又问道,“阮玉秀你可见过?刚才逃走的人认不认识?”
山妖确实认识阮玉秀,只因玉秀时常上山捡柴,它总在暗处偷偷观望着这个娴静的女子,但这两日确实没见阮玉秀上山。
它仔细想了想,道:“一个是刘翠花的老情人何必,一个是张老头的亲儿子张三。哦对了,底下死的那个人正是张老头的亲孙子张肇。”
何必、张肇。
“我喜欢山下的热闹,经常化作人形去往草木村,一来二去就见过草木村里面的人。”像是知道苏晚清即将询问的问题一般,山妖选择提前交代好准备的语言,等待她的发落。
山妖是使用山石为武器,既然如此,刚才落下的剑之主便另有其人,她的想法一出,天边便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喊声。
“女侠,我可以走了吗?”
掠过的倩影在远方出现,山妖自认倒霉地捂着流血的嘴一蹦一跳地回洞府,也不再半夜出现。
*
“老大,你说这个姑娘少主会喜欢吗?上次柳护法让我们送去的姑娘太丑,少主将我们都狠狠地惩罚了一顿,这次他真能满意?”
“哎管他的呢,柳护法有令,你我照办就行了,管那么多,小心小命不保。”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讨论是否妥当,丝毫没有注意危险正在靠近,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苏晚清一人一掌将其拍晕。
麻袋里的女子仍在挣扎,她将袋子划破,救了那名女子出来,交给其护身的宝物,而自己则代替其人进入他两口中的地方。
待那两人醒来之时,只觉自己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又看完好无损的麻袋,互损对方疑神疑鬼,将人扛进山洞之中。
吩咐丫鬟给她梳妆打扮,势必得漂漂亮亮,最好是夺得少主芳心,之后少主就会好好赏赐他们,不说升官加爵,至少得五十两黄金。
途中苏晚清微睁眼眸,借着余光看清镜中的为她梳妆的两个侍女,任由她们摆弄自己的青丝,原本的银色发簪被取下丢在地上,苏晚清暗暗施法拿了回来,藏在衣袖之中。
她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娇艳夺目,一看就是照着秦楼楚馆之中女子的打扮,耳旁两处青丝由玄色发簪缠绕并系在发髻之下,其余青丝半散在身后。
梳妆完毕之后,便是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衣物,随后便被抬到一处较为温热的房间,那些人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便自觉地关上门离开。
苏晚清内心忍不住道:“这不像是杀人手法,倒像青楼老鸨的手笔,他们口中的少主莫不是温衡?”
……是或是不是,都无异。
石门忽然被人推开,那人脚步轻盈,踏入其内,转身便将门关上。他瞧见桌上亮着的红色蜡烛,心里便已有所了然。
他坐在桌旁,目光落在纱幔之后躺着的女子,忍不住先道:“今日送来的倒是位极好的美人。”
10. 胜之不武又如何
这熟悉的声音定是温衡无疑。
他灭掉一根蜡烛,此处便暗下三分,他的手指卷缩在一起,无声地敲着桌上,又将饮完的酒樽倒扣摆好。
走近床边,他目光中的深邃越发加深,微微扬手,正欲动手,那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眸,抬腿而去,转了一圈转进温衡的怀中。
朱唇轻启,面纱遮去女子大半张脸,只余那双迷人的双眼,似有几分撩人,流波暗转,眼角下的泪痣成了点睛之笔,旖旎而风情万千。
她借机攀在他的怀中,扯了扯嗓子,柔柔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娇嗔,道:“郎君连我的样子都不肯见,就要杀了,这让小女子着实伤心,肠都要哭断了。郎君不要这么狠心。”
她的手渐渐上移,落在他的胸膛之上,正欲动手,那人却灵巧地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温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饶有兴趣地道:“那美人想要我怎么做?”他的话带着诱惑,那打量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情动。
“得看公子有什么?”
怀中的女子身上有股清香,是桃花盛开时所散发的浅浅香味,他没推开苏晚清,只是握着她的手,另外一手从她的脸颊划过,似要摘去她的面纱。
下一刻,苏晚清挣脱开他的手,轻薄的衣纱如流水般轻柔地划过他的脸,快得抓不住,“郎君想看我的样子,得有诚意。”
“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比平日低沉了不少。
话毕,温衡从腰间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将扣子挂在指尖,余下的坠子悬挂于空中,他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其移到她的面前。
“这个玉坠是我花了重金所得,看着极美,实则毫无用处。”他挑了挑眉,似有考量,又道,“喜欢吗?若喜欢,送你了。”
这玉坠色泽透亮,透过烛光浮现出璀璨的光芒,苏晚清丝毫感觉不到这里面有任何灵力气息的流动。
“公子赏赐的礼物,小女子自然是要的。”她微微一笑,伸手去拿,温衡往后半步,高举半空。
他勾唇一笑,盯着她道:“会不会跳舞?跳支舞。本公子高兴了,就赏给你。”
之前曾有传闻说温衡此人不近女色,刚才也曾听过他的手下提过,为何眼下温衡又突然来了兴致,如此善变。
苏晚清原本是想着趁着被退出去时调查阮玉秀的下落,若是天魔宗真的杀害了玉秀,她不介意独闯天魔宗总舵。
眼下只能先应付好温衡,依他所言,跳支舞先麻痹他,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的舞姿不算太好,早些年下山除妖时扮作舞娘学了一支舞,除此之外,不会其他。
当她的纱袖拂过他的眼前时,温衡趁机抓住她,而她作势围着他转了一圈,撞入他的怀里,手搂住他的脖子。
一根银针足以令人昏厥一个时辰,苏晚清刚准备出手,那人便将自己甩了出去,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被揽住腰肢,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也不打算揭开她的面纱,只是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落在苏晚清的脸上。
她伸手,抵在他的唇上,摇了摇头,随即挣脱开男子的桎梏,去夺那枚玉坠。
男子也不恼怒,眼神之中早已了然。
温衡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温,单名一个浅。”她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温衡听后,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而后笑意浅去,逐渐由其他不明意味的情绪代替。
趁他松手之际,成功取走了其手中的玉坠。而温衡在霎那间,以灵力毫不犹豫地揭下了她的面纱。
两目相对,不是尴尬,而是离去的温情。
“苏姑娘,怎么改姓温了?是有意嫁我,做我夫人?”温衡早在她开口那一刻便知道面前之人是苏晚清,他想看看不一样的苏晚清是何模样,便与她周旋,原来这女子不止那副令人生厌的样子,还有如此风情之处。
苏晚清见他认出了自己,也不再扯着嗓子,以本音答之:“想做我夫君之人多的是,不缺你温少宗主。若是你肯放下这少宗主之位,我还能考虑一番。”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忍着笑意,眼眸却是暗下了几分,反问道:“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身份,你未免也太过高看你自己。”他说罢便要将门打开,苏晚清见状连忙阻止。
“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像温少主这样的人我可高攀不上。但我想问一语,昨日的女子可是名唤阮玉秀?”她仔细检查玉坠,并无任何损坏之处,不知温衡是何意,又道,“还有,你要这玉坠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玉坠碎成齑粉,毫无征兆地散在地上。
温衡向她走了一步,眼底笑意全无,渐渐由杀意替代,同时还有几分不屑藏匿于其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为何要告知你?”
“今日你敢到我的地界,我便将这黄泉之路送你。”温衡不再废话,挥手散出的灵力越过苏晚清,重击于石门之中,顷刻过后,石门大开。
*
最先进来的是之前的两个手下,一见是苏晚清,起初觉得熟悉,仔细回想后立即反应过来是她在草木村的荒山击晕了他们。还在谈论之中,一道力量迅速涌来,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巴掌,怒喝的声音响起:“蠢猪,还不去请柳护法前来御敌。”
两人未答复,便被两股力量掀了出去,整个洞府开始松动,他们滚到几里之外,刚爬起来便瞧见山顶涌现出两道若隐若现的灵力相互对峙,时不时地在黑夜中划出几道明亮的划痕。所到之处,皆难逃过杀机。
“少主能打得过吗?为何要去请柳护法?柳护法的洞府被毁,少主很难交代。”
另外一人在旁边附和,渐渐地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给了说话那人重重的一拳,骂道:“还不快去禀告,少主与那女子实力相当,若柳护法一起,她定不是对手。”说着,两人在无数攻击侵袭而下之中总算抵达柳宿眠打坐的地方。
前几日被燕寒舟重伤,柳宿眠在外设下结界,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这可没法了。
所有人皆被重伤于苏晚清的剑下,从高山跌落至底下,她得速战速决,她的灵力不在温衡之下,若要取胜便要借助瑶光镜。
在瑶光镜的帮助下,温衡果然不敌,立即被她所擒,她刀悬于他的颈侧,那些人碍于温衡不敢动手。
“温衡,我再问你一次,昨日的女子是否为草木村的阮玉秀,你只须回答我是或是不是?”
温衡未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道:“苏晚清,你胜之不武。”
苏晚清用刀敲了敲他的脖子,威胁般地道:“眼下你命在我手,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迟来的两个手下见状先是惊了一下,随即故作痛心地求苏晚清放了温衡,替温衡答了她的疑问:“我们不知昨日那位脸上有疤的姑娘是苏姑娘的故人,对不住了。”
脸上有疤,说明不是阮玉秀。
但肆意杀害无辜之人,也是不可宽恕。她耳中传来温衡充满杀意的声音:“苏晚清,下一次,我要你死在我的面前。”
“好,我等你杀我。”苏晚清松了手,唤来灵剑,以疾风之速远走这是非之地,在离去的刹那间还顺手毁去了此处的祭坛。
在她离去的一刹那,温衡若有所思地抚上脸上被苏晚清划过的伤痕。倏忽之间,他出手将未被毁完的祭坛毁尽,他的嘴角慢慢上扬,心里的想法又加深了许多。
阮玉秀确实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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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入门之时,她便将带着玉秀气息的灵虫放出。若灵虫得到某个人的气息,能在三日之内在其人待过的地方寻得其气息。据灵虫禀告,这里并无阮玉秀的气息。
那会在何处?
*
苏晚清已经下山一日,未进水食。此刻她的肚子饿得响了起来,她去镇上寻了个店家,点了一桌饭菜。满满当当的饭菜惹来了一位妙龄女子的鄙夷,苏晚清很是不解,便问其这是为何。
苏晚清此时已经顾不得礼仪,夹着喜欢的菜放至碗里便吃了起来。
那名女子答道:“女子多饮多食乃是罪,何况你如此浪费钱财,如何对得起家中男丁不辞辛劳地耕地?”
……此话何意?是嫌弃她吃得多?
她回道:“姑娘,我家中只有我一人。”
如今已是夜半,苏晚清不知如此危险的时辰竟会有柔弱女子外出,出于担忧之情,她还是想道:“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去何处?夜半最易出现盗贼,姑娘要小心为好,早日归家。”
“要你管?”听到苏晚清后面关心的话,那名女子语气又柔和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无礼,但又觉苏晚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之人,话里带着几分炫耀,“说了你也不知,罢了罢了,我告知你罢。”
“从这家客栈后门出去便能到赎罪堂去,我是要去那替我父兄求个好出路的。我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何不去那求个姻缘?”
女子神神秘秘地说着,眼里满是欣赏与殷切,与她说完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她还想问,为何不是白日前去。
店小二端着最后一道菜前来,刚才也听到了一些话,明里暗里地提示苏晚清他有消息,但迟迟不语,只待她拿出银子向其购买消息。
苏晚清给了他一点碎银。
“这里以前有个白云寺,后面死了人,官府就把它给封了,荒废了十几年。”店小二的语气抑扬顿挫,颇为适合当个说书先生,他转折,道,“后来怎么着?就在年前,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花一万两重新修缮了白云寺,改名为赎罪堂。”
他继续道:“赎罪堂,说白了便是赎罪之地。其实不然,里面有位神仙,听说能摸骨断人生悲欢离合,许多人慕名而来。但要花一千两才能见到神仙,而且神仙只在晚上相见,白日你只能见到李淮颂公子。没钱的百姓只需要花十两银子,便能断吉凶,还能算算姻缘。”
便是说,从前的白云寺变为了如今的赎罪堂,官府也允许赎罪堂的开设,但苏晚清有一事不解,她询问道:“如何能断定普通百姓得到神仙教诲?”
小二嗨了一声,将快要掉落的抹布又重新放回肩上,“凡是得到指点之人,手里都会有契据。姑娘想去算算姻缘吗?”
苏晚清了解得差不多了,便摆手让他离去,自己再琢磨一二。
定好房间,她站在窗边沉思,关于小二所说的契据,她曾在刘大婶家中见过,玉秀的失踪是否与这赎罪堂有联系。
还有那荒山之中死去的张肇。
实在蹊跷。
她此前也听说过白云寺闹鬼的事,也曾去除鬼,但无疾而终。里面并没有所谓的鬼,只有几只野生的动物在其内居住。
李淮颂这人的名字她第一次听,格外陌生,若有机会,定要去会会是何许人士。
想到此处,苏晚清决意前去赎罪堂探探。
堂里并无守卫,只有一只狸花猫在那蹲着,她刚想一跃而上从屋顶爬过去,却被笼罩着的结界弹了回来。
强攻势必会引来里面之人的怀疑,苏晚清先作罢。
山上试炼还有几日,待她明日前来探探这所谓的赎罪堂,是否真的存在摸骨断吉凶的神仙。
11. 赎罪堂里不赎罪
翌日清晨。
赎罪堂便聚集了诸多的百姓,他们列成三队,陆续进堂。
苏晚清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裳,质朴无华,一看就是村里人的打扮,耳旁两处青丝由玄色发簪缠绕并系在发髻之下,其余青丝半散在身后。
步态袅娜,那张娇俏之中带着几分美艳的脸未施粉黛便已昳丽艳绝,远看静如窈窕淑女,近看动如灵动鹿兔,好不引人注目。
跟在队伍之中,苏晚清默默将耳朵探过去,便听到有两个百姓在前争辩。
他们是如此说的。
“今天能不能见到大仙?我昨日不小心打死了家里的狗,我有罪,买了契据我能减少罪孽,安心许多。”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打死一只狗算什么?我还杀了人。”后面那人话一说出,便惹来众多异样的目光,他赶紧紧张地解释自己并未杀人,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除了店小二昨夜所说的,苏晚清还从百姓的口中得知,若想在夜里遇到神仙,那必须参加白日的择选,须满足天时地利人和与赎罪金才行。
苏晚清os:“这当真是普度众生的宗门?听上去也不过是个吸取民脂民膏的敛财之所。”
*
“小心,闪开!快闪开!”
熙熙攘攘的街上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
纵眼瞧去,是位年轻的车夫紧紧地拉着马绳,那双粗糙的手已经红了很多,汗液自他的脸庞两侧滑下,他惊慌地看着眼前挡在马前的妇孺。
正当要撞上妇孺之时,一道黑影如迅雷一般自眼前闪过,将妇孺带离了这个地方。
苏晚清迟了那人一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熟悉的黑影,决定先放下这里的事,正欲追上去。
那人衣冠楚楚,自带风华,一看便是位温润公子。她在早些年见过,他便是天音门掌门之子陆竟渊。
陆竟渊一袭白衣,不同以往的是他今日所着的衣裳颇显华贵,但又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是平易近人。他笑着给了妇孺一袋银子,随后往她这个方向赶来。
“苏姑娘怎么也在此?”陆竟渊在人群中瞧见了她,迟疑了半分,随即走上前去打招呼,语气很是温和。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盯着,苏晚清格外不自在,她随便想了一个理由,道:“听闻这里可以求姻缘,我来试试灵不灵验。”
陆竟渊点头,提议道:“我正好要进去找李公子,若不介意,苏姑娘便随我一起入内罢。”
苏晚清不了解陆竟渊这个人,单从形象谈吐来看,大概不会是温衡那类之人。
于是她先是客气地道了谢,便随陆竟渊一道入了赎罪堂。
走在路上,她不禁想起三年前那日。当初草木村的刘玉柱曾言是天音门亲眼所见她屠戮百姓,陆竟渊在仙盟的地位不低,却也不见他有所表示。
说来,陆竟渊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道:“晚清,当初是我天音有误,害你受了不白之冤,陆竟渊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事实确实如燕寒舟所言那般,除了秋山派,仙盟其他门派已做出表态,不再追究苏晚清所犯之错——无尘派一事。
“往事不堪回首,既已过去,便是过往。”她释然地道,女子一脸淡然,眼中毫无波澜。静了约莫一刻,她将话锋一转,道,“陆公子也喜欢来此吗?”
喜欢倒是谈不上,但至少来了多次。陆竟渊介绍了这里的布置,听到她的疑问,解释着:“不怎么来,苏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唤我竟渊,我也唤你晚清。”
苏晚清顺他的意:“竟渊,我见你似乎对此很了解,想必与这里的东家李淮颂公子十分熟识,你可知李公子平日何时会来此?”
此言一出,陆竟渊的神情变了许多,但他依旧是那副温吞的模样,将自己与李淮颂的关系拉远,
“我与李家公子并不相熟,来此只为满足家父心愿,但我也有所耳闻,若你对神灵感兴趣,我有办法让你留下来。”
他对旁人的好来得太过意外,苏晚清没有办法去相信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她拒绝了他的提议,表明自己只是来求个姻缘,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那边来了人。
陆竟渊跟着一个修行的小和尚离开,她在这院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除了一处荒废已久的老宅,她刚踏入,便被前来的守卫怒喝,说是闹鬼,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
“我与陆竟渊公子同来,乃是贵客,可算闲杂人等?”她的话貌似起了一点作用,但守卫也不傻,说了一堆不可入内的危害与规矩,她知若是继续纠缠下去便会惹来麻烦,也会连累陆竟渊。
*
她又去到东厢房,结果也被拦了下来,说是那处有位贵客不喜喧闹,租下了整个东厢房。
还是作罢了。
她摸了摸衣袖,尚有钱财,再不济,她便以天选之女的身份进入这赎罪堂之中,看看这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今日最高价五千两,最低价两千两。一共四位姑娘,还有没有姑娘愿意出价?”
“我出两千两。”
苏晚清从门外踏出之后,寻个无人的角落易容,随后回到赎罪堂门前,又在人群之中高声喊价。
无人应答。
就在她以为要一锤定音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过她的耳旁,喊出了高于她之价钱:“我出三千两。”
苏晚清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人满为患之地却见一女子自人群拥挤而出,女子眼底满满的挑衅之色,扬了扬下巴道:“苏晚清,别以为换了样子我就不知道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要跟我抢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人。
除了崔瑶,苏晚清想不到是谁。所有目光汇聚于二人身上,崔瑶身后还跟着裴忆锦,此刻正害羞地扯着崔瑶的衣服。
“这位姑娘,你可要加价?”喊价的弟子藏不住欣喜,连带着的语气也是激动万分,既希望苏晚清加价,也希望崔瑶加价。
苏晚清不知赎罪堂是否藏有凶险,她也不愿她们以身犯险,她喊道:“我出三千五百两。”
崔瑶也继续道:“我出四千两。”
“好,你们快去。”照她这么花下去,清水居早晚会垮,苏晚清还是得为了以后的谋生做打算。
崔瑶:“……”怎么不继续了?
忽有一位妇人愁容满面地提着画像四处询问,从那边来至这边,中途被人赶了许多次,最终在悲愤交加之下冲到赎罪堂前,扯着堂里弟子的衣襟质问道:“我问你,我女儿去哪了?去哪了!她昨夜才和我说要来这里为父兄求个好前程,如今一夜未归,你们把人怎么了?”
弟子嫌弃地推开,指着老妇骂道:“哪来的疯婆子,滚滚滚,女儿不见了上官府去,我们这里是赎罪堂,不是救济院。”
老妇泪如雨下,哽咽地道:“我女儿平日里乖巧懂事,说是来这里就不会去其他地方,就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
弟子作势要打那老妇,被崔瑶拦了下来,恶狠狠地道:“那可不一定,没准儿是借着这个由头私会。”
“你胡说,你让我进去找!”老妇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里冲,却被拦在了门外。
“堂里有规矩,不许不敬神灵的人入内。你走吧。”
老妇一人难敌多人,只能愤愤离开。临走之际,苏晚清叫住了老妇,说是要看其中的画。
当苏晚清看到画中的女子之时,她明显怔住了一下,随即未表明自己任何观点便将画还了回去。
她出了三千五百两。
而崔瑶与裴忆锦各出四千两,正好挤下了另外一名女子,成为赎罪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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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天选之女”。
*
随着百姓陆续散去,只剩下了四个人,除了出了五千两的那名女子看着有几分熟悉,那步态绝非女子所有,如此豪迈张扬,丝毫不在意的仪态如何。
她心事重重地迈步入内,一旁的崔瑶走过来,撞了下她的胳膊,语气里依旧是那般盛气凌人:“大师兄竟连这个告诉你了。你还说大师兄不喜欢你,苏晚清。哼。”
……这个节骨点上,这个是重点吗?
苏晚清简直就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崔瑶在说些什么,但也能从其中猜到一些,他们都怀疑赎罪堂有异——想到此处,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指着走在面前走得婀娜多姿又奇怪,且极高的女子道:“所以,前面那个是燕师兄。”
“是燕师兄。”身后的裴忆锦小声地回答,刚说完便被崔瑶肘击了一下,立即沉默不语了。
苏晚清将裴忆锦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崔瑶道:“师妹,你老是别欺负忆锦。”
“挑拨离间,苏晚清也就只会这个了。”崔瑶又拉了回来,瞪着苏晚清说道。
苏晚清笑笑,不说话。
他们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在检查的过程中搜去了随身带着的东西,饮下一种名为神水之物,说是能在恍惚之间得见神仙指点。
夜已渐深,赎罪堂派了几位弟子送来饭菜,苏晚清安静地坐在房里,忽然瞥见房中的梳妆台前的簪子,顺手拿了一支放入自己的衣袖里。
门外敲门声响起,她接过饭菜。那名弟子眼睛往屋里扫了一圈,嘴角牵起训练好的笑容,嘱咐道:“饭菜已备好,姑娘请慢用。堂里有规矩,这上面的东西不可浪费,若被发现,定会被神仙惩罚。”
苏晚清惊讶了半刻,好奇地问道:“我何时能见神仙?你们莫不是在诓我?”
那名弟子将手指虚掩于鼻口处,示意她不要出手,随后做出了手划在脖子的动作,笑意森然,是提醒又是威胁般地道:“不该问的别问。”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当真是被那人的话给唬住了,在关门那刻又恢复从容之色,如今她在这里,她定要探个虚实。
不知阮玉秀,会不会在此。
从进了这间屋子,他们就只能等候召唤,不能随意出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想开窗吹个风。还没有彻底打开,一道人影就冲了过来,将窗户封死,喊道:“请姑娘遵循堂里规矩,神仙即将抵达。”
她尴尬地收回手,贴在墙里,看看能否听到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她怎么还不晕?咱们公子可就点名要她了,前几日何赌鬼送来的姑娘公子就十分满意,可惜是个倔脾气的,公子白白花了一千两。要不咱们进去把她敲晕?”
“不能进去,万一生了变故,齐先生怪罪,你我担待不起。”
晕?
他们口中的李公子,应该就是李淮颂,那齐先生又是何许人也?
按照他们的意思,她现在是应该晕过去。苏晚清缓缓走到烛台旁边,挥手将其熄灭,期间碰倒了一样瓷器,佯装倒在铺好的地毯上。
听到里面的动静,门外的两人赶紧跑去通报。
也不知,其余三人的情况如何。
她在地上躺了半炷香,也不见有何异样,她准备起身之时,门外的身影已经消失,紧接着是有人扭了锁,蹑手蹑脚地搓着手进了房间,嘴里喊着:“美人儿,我来了——啊!”
苏晚清捂住李淮颂的嘴,尖锐的簪子抵在他的心口上,只能呜呜地发声,后面他瞧清晚清的样貌,也就不再挣扎,反而张口舔了舔她的掌心,一脸坏笑地盯着苏晚清。
她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出手将其打晕在地,“恶心。”
脏了的手让她格外难受,她擦在了李淮颂的衣衫上,将人捆好之后,扮作他的模样出了门。
12. 陆竟渊有何企图
这里的布置似乎与白日看到的不同,她刚踏出半步,便发觉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愣在原地,迟疑地转身,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骂道:“滚,扰本公子雅兴。”
易容术应该能撑半个时辰。
这里的饭食与所饮用之水都被掺杂了迷药,更甚者为封闭灵力的邪药,幸好她早有准备,事先服下了百毒丹。
“公子,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以往您都得花两个时辰,是这姑娘不满意?”前来的人伸着脑袋去看,却被苏晚清一巴掌拍了回来,她咳了几声,打发他离开。
手下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十分天真烂漫,又不敢多问,生怕主子一个不爽就拿他开杀。
“公子,这姑娘已经是齐先生的了,小的这就把她带走。”
苏晚清拦着他的路,说道:“她留下,齐先生由我去说。你去把另外三个带走。”
她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手下,见他似在沉思,转而又十分欣喜地道:“就是得如此,上次那位姓阮的姑娘您就没能留下,这次就要好好挫挫姓齐的锐气。”
线索总在需要时出现,苏晚清一听有意外的收获,连忙问道:“姓阮的姑娘?阮玉秀?”
手下回答道:“可不就是嘛。公子您可喜欢她了,只可惜阮玉秀不识好歹。你一气之下也就送给齐先生了。”
她再道:“送给那秃驴做什么?”
上司似乎变得比以前痴傻了许多,手下一脸疑惑,用手抚了自己的额头又抚了苏晚清的额头,温度相当——这公子怎么还比之前矮了,是错觉吗?他的动作仍在持续,却在下一刻被苏晚清甩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本公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只须回答。”
公子还得是公子,语气如从前一般。如此的话,他也就不再心存疑虑,只当是公子纵欲过度,失了诸多记忆所致,便道:“当初您与齐先生合办赎罪堂,您负责为他找年轻貌美、财大气粗的姑娘炼丹,而公子得到的好处便是那些女子的初夜。公子,您都不记得了吗?”
刚才就应该掐死李淮颂,苏晚清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样丧尽天良、危害女子的无耻之徒不该好好活着,就应该下地狱。
她询问手下是否知道齐先生在何处,手下也不知,他只是负责将人送至西厢房的荒宅,之后便不得而知了。
如此,她打算前往西厢房,她将灵虫放出,将此处的消息告知另外三人,正当她正欲推开门之时,身后响起一道比较熟悉的声音:“李兄想去哪里?这里其他人进不了,别去送死。”
那人的声音温温柔柔,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却总带着威胁的意味,她止住动作,回头瞧了那人一眼,原来是陆竟渊,心里觉得这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苏晚清走到陆竟渊身旁,眼下她是李淮颂的样貌,他们应当是同辈,她道:“我闲来无事,四处逛逛。”
陆竟渊显然不信她的说辞,那颇为怀疑的目光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睛眯了一下,随后若释然般道:“既然闲来无事,就去我房中坐坐,我正好有要事与你相商。”
“不必了,我今夜乏了,就不叨扰陆兄了。”
陆竟渊笑了一下,神情却有些冷漠,他的话落在了她的身后,“关于令妹的事也不想知道吗?”
……该来的时候不来,苏晚清是最会假笑,她换上一副笑颜,跟上陆竟渊的步伐一起离开了此地。
离去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几个侍卫抬着三个麻袋,将其放在了西厢房荒宅之外,嘴唇在动,应该是在交代些什么事情。
她跟着陆竟渊回到他的房里,坐在窗前赏月、品茶,但陆竟渊迟迟不语,只是倒好了茶,递过来,目光却一直未从她的身上离开。
她有些不明白,面前这个人是何意。沙钟上方的沙快要流尽,而陆竟渊依旧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不说便罢。
她未动面前的茶,只道自己刚饮过茶水,此刻并不口渴。最后她还是按捺不住,先道:“陆兄,你说有舍妹消息是怎么回事?”
陆竟渊起身去将画取来,拿给苏晚清,看着慢慢展开的画中女子,才娓娓道来:“之前家父寄宿在此多有打扰,为表感激,我多次追查令妹的行踪,终是有了下落。”
这话的意思是想与李淮颂撇开关系吗?为何听上去如此冷漠。
画里的女子是位清秀可爱的佳人,笑靥如花,弯月俏眉,倒是生得可人,最为突出的是女子左手的月牙胎记,这些特征尽收于她的眼底。
此女子与李淮颂倒是有七分相似,确为其妹,她也听闻李淮颂之妹在三年前就已失踪,下落不明。
若有收获,何不在白日会面之时告知,偏偏等到这夜深人静。她猜不透陆竟渊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她唤到此处的目的,除非是陆竟渊早知她不是李淮颂。
“陆兄是在说笑吧。”再不走,易容术快要撑不住了,她得想办法离开。
他的目光如锐利的箭簇,而她就像靶心一般,几乎是在刹那间就要被刺穿。苏晚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说要去如厕,却被陆竟渊叫住。
“晚清,想去哪里?”他果然认出了她,陆竟渊悠悠地转着手中的茶樽,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那是掌控全局的快意。
苏晚清也不再掩藏,面对着他道:“何时认出来的?”
陆竟渊道:“给你看画的时候。李淮颂这个人是个粗鄙又好色的人,晚清你眼中毫无欲望,自然不是他那等好色之徒。何况,气味是无法掩饰的。”
陆竟渊是指她身上的桃花香囊散发出的气味,怎么将这茬忘记了?苏晚清在默默掐了自己一下,嘲自己竟能如此大意。
她不明白陆竟渊的用意。
既然陆竟渊说这幅画是李淮颂的妹妹,对于自己的亲妹妹又岂会生出恶心至极的歹念?
“陆竟渊,你会对自己的妹妹起歹心?”她实在不知,她对李淮颂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搜罗而来的消息,实际为何她也未能从中得知。
她的话戳中了陆竟渊,他此刻觉得苏晚清尤其有趣,他给的答案是无边笃定的,“我自然不会,但李淮颂可不一定。”
他的话令她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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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顶,“你故意邀我来此,是想阻止我?你想做什么?还是说,你为执棋之人?”
“你我也算有缘,作为师兄,我想给你几分提醒罢了,至于赎罪堂如何都与我天音门无关。我想告知师妹一言,一定要将穷凶恶极之人绳之以法。”
陆竟渊并没有承认,只是交代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此地,她甚至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来之匆匆,去之匆匆。
这陆竟渊是想撇开关系,苏晚清刚才趁他不注意,已暗自取下了他的玉佩。但仔细观察后,这一玉佩上面却刻着李淮颂的名字。
陆竟渊离去之前,苏晚清没来由地问了句:“陆师兄平日有熏香的习惯吗?”
他有所察觉,淡然道:“不曾。”
*
当她抵达西厢房之时,结界已经被燕寒舟他们所破,她立即赶进去。
这里连接着一处山洞,通道周围的墙壁都是由石头所著,阴冷而略带着湿气。一路走来,满地铺上青苔,稍有不慎便会摔倒。
“齐先生,这些人怎么处理?”抵达尽头之时,苏晚清感知有光袭向她的方向,为保被人发现,她贴在墙上,听着从前方传来的声音。
还有女子呜咽之声。
“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起锅!先把那三个人放进炉鼎,给我好好炼化。”
被称作齐先生的人打坐在众人之前,半睁着眼睛,满是皱纹的脸被人划下三道疤痕,五官几乎是扭在一起,看上去面目可憎。
她悄悄露出脑袋,其视线寻找那三人的行踪,终于在一个角落得到了终点。
他们旁边还躺着一位目光呆滞的姑娘,身着蓝色绣裙,手上所佩之物为七色莲花链。
正是她赠予阮玉秀之物!
但不知为何,师兄几人并没有什么动静,苏晚清怀疑他们是否受到了威胁或是伤害。
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能勉强看到在那群人中间屹立着一座高大雄伟的炉鼎,炉中火焰燃燃不息,若黎明后的烈阳一般炙热。
她化作一只飞蛾,从上空飞跃而下,本想借着这幻形术好好观察一番他们的动向。
可谁曾想,当她靠近崔瑶的时候,维持幻形的灵力开始出现紊乱,竟在一瞬间骤停。
一下子便摔在在了地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袭向她的方向。
崔瑶恍然大悟,方知刚才那只在她身边噗嗤翅膀的飞蛾是这个讨人厌的苏晚清。
崔瑶略微嫌弃地看了苏晚清一眼,翻着白眼,语气更是不饶人:“苏晚清,你真丢人,若是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清风明月派中人。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崔师妹,你先闭嘴。”苏晚清刚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倏忽地竖起尖锐的兵器,就那么径直地抵面前,差一点喉咙就被刺成窜窜,还好她躲得及时。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下一刻她便被擒住,捆到了炉鼎面前,秃驴张口就要她跪下。
“我——跪!跪跪跪。”眼见那充满尖针的鞭子就要落在她的身上,苏晚清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笑得有点勉强,但还算过得去。
13. 赎罪堂覆灭
她的灵力竟在这一刻使用不上,实在诡异,她既没用弟子送来的饭食,也将那所谓的神水吐得干干净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也顾不得她是如何想的,她刚往前瞧了一眼,也就这一眼,她的瞳孔不禁放大了很多。
面前这张面目狰狞的脸距离她仅有一寸,心脏就像是骤停住了一般。在那一刻,苏晚清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吓死的修仙弟子。
她本能地往后缩去,深吸了一口气,那张可怕的脸忽然远去,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底下一阵哄堂,纷纷在说:“齐先生真乃神人是也,齐先生真乃神人是也!”
不就是把脖子挪得长一点了么,她也会。
齐先生咧嘴,一笑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线,他指着底下的苏晚清道:“你就是苏晚清?”
“这个苏晚清好,先拿她起炉,再拿那个女子。”齐先生指着挨在崔瑶旁边的燕寒舟,道,“对对对,就是她,这姑娘出手阔绰,五千两。一并丢进去!”
迟迟不动手,苏晚清疑惑地看着被押上来的燕寒舟,他的易容术要比苏晚清高明许多,直到如今,竟未露出一点破绽,她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既然燕寒舟还有灵力维持易容,却未选择动手,想来当有他的主意。
燕寒舟摇头,暗自幻化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线牵住她的手,默念咒语,以意念连接系线之人,他道:“晚清,你想办法牵制住那姓齐的,我寻机会毁了这丹炉。”
“师兄!我灵力全无,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牵制住一个两百斤的老秃驴,你如此推我上火坑,师尊他老人家知道吗?”苏晚清听到这个要求时,先生震惊,随即不可置信地道。让她去,怎么不让崔瑶与裴忆锦两个有法力的一起,亏他想得出来。
燕寒舟一开始也是灵力尽失才未展开行动,幸是他灵力深厚又常年服用灵药,方能在短短的时间恢复灵力,至于崔瑶与裴忆锦灵力要低一些,需要恢复的时辰较长。
“她们两个中了招,灵力如你一般尽失,且还中了软筋散。但你不同,你虽召唤不出法器,但仍有可博的力气。我将此牵丝引给你,与你共生灵力。”
很好,非常好。
所以刚才崔瑶如此嘲讽她是再比谁更狼狈是么。
苏晚清同意了他的提议,她找机会挑衅齐先生,寥寥几语便将人惹得勃然大怒,一声令下便要先杀了她。
就在此刻,底下有位女子忽然大喊,时而悲恸哭泣,时而狂笑不止,刚整理好的青丝在此刻乱得不成样子。
*
“我有罪,我有罪,我杀人了!我应该去死,我应该死。我有罪,我应该去赎罪,我要赎罪,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女子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从脸颊滚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认罪,额头那处地方已经青紫。
蓝衣女子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数自己的罪,那是玉秀!
从前的玉秀绝不会是如今临近崩溃的模样。苏晚清被按在原地,眼里带着心疼与憎恨,语气不由得加重:“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先生毫不在意地摊手一坐,随后又得意洋洋地走到苏晚清的跟前,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个姑娘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她杀了人,就得入地狱赎罪。老朽只是让她提前入道感悟,到了下辈子也好投胎。”
“我呸,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秃驴,你看看这里哪个姑娘不是好好的,被你掳走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得好听是入道,实则就是沦为你想长生的腌臜野心的祭品。我,我看不起你。”底下的崔瑶耳朵听得极其清楚,也忍不住骂道。
一骂,崔瑶也被送了上来,起初她宁死不屈不肯下跪,还是苏晚清踢了她一脚。
“不不不,未得到教化之人就是这姑娘的表现。”齐先生指着崔瑶,说道。
崔瑶心里是一万分不如意,也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情绪,有事便喜欢直截了当地诉说:“我可去你的,少拿这些没用的东西吓唬我。”
“没用么?来人,把她扔进去。”
崔瑶一听慌了,害怕地望着苏晚清。
“跟她一个没遮拦的小姑娘计较什么?齐先生既说是我,那得是我先来。”苏晚清挡在崔瑶的前面,用眼神示意燕寒舟可以动手了。
“女子就是麻烦,只知道耍嘴皮子,一遇到事情就畏首畏尾。像那个女子,一看就是天生被人蹂躏的贱命,没皮没脸,贱种无用,就该当奴隶——”
齐先生话音未落,苏晚清便冲破桎梏,拔出插在青丝之上的簪子,用力地刺在了齐先生的心口。
“侮女子者,皆死。”
随即,她将借来的灵力汇聚于左掌,而后一掌击在了齐先生的胸膛,其人连连倒退,从高台上滚落而下。
只要齐先生一死,其他皆是散沙,这里守卫一见头目被擒住,二话不说便放下了武器。
“仙人早有预言,就让你们为我陪葬!”齐先生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的鲜血留了一地,他自嘲地笑了笑,挑衅地看着他们几人,咬舌自尽而亡。
事情莫名其妙地进行着,苏晚清总觉得这背后总有一根隐藏的线正在推动着,从她一开始在客栈遇到的姑娘,到赎罪堂外的妇人,实在怪异。
“这老和尚也没这么厉害,虚张声势的手段倒是厉害。”崔瑶被绑着的手忽然解了,她夺过其中一个手下的剑,给了那几个人几脚,来到齐先生躺着的地方,探了探,生机已绝。
“啊,哈哈哈哈,我有罪,我杀人了,呜呜呜——”女子依旧是如此模样,纵使燕寒舟将从清风明月派带来的上好仙丹揉做粉尘,撒向置身于囹圄的百姓,阮玉秀依旧是如此状态。
苏晚清拉着阮玉秀的手,担心地唤着:“玉秀,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在此?”
玉秀疑惑地歪着脑袋看着她,也不说话,眼中空洞无物,突不破眼前的魔障,下一刻脑海浮现出令其最不愿回想的回忆时,阮玉秀就像发了狂一般撞向一旁的石柱。
仿佛如此,便是最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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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是燕寒舟移了过来,任其撞在了他的身上,身子擦到尖锐的石头,隐隐渗出鲜血,但他选择一言不发,为防阮玉秀再有此情况,他想也不想便出手将其打晕。
底下的人恢复清醒,胆颤心寒,慌不择乱地挤在一起,若不加以阻止,定会有人员因踩踏而重伤,亦或是死亡。燕寒舟从高台而下,将那些人隔开,说道:“诸位听我一言,妖僧已死,我们须立刻离开。”
他话刚刚落下,便有道水声临近这里,无数灵虫从入口涌现过来,飞到苏晚清身前,嗡嗡说着些什么。
只见苏晚清神色一变,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迫,她小声地道:“灵虫说出口已被噬魂水侵袭,不出不出半炷香,我们便会被腐蚀,化水而亡。”
不知是谁习得个天生聪耳,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在人群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恐慌。
说话的人是苏晚清昨夜遇到的女子,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带着对死亡的恐惧,不停地哭泣,“那怎么办?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还是黄花大闺女。”
“你们是仙派,一定有办法救我们。”
“你们灵力高强,不会见死不救。”
“少侠,你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接连而起的是百姓的声音,绝大部分人求生欲极强,不停地爬向高处,极少部分对这世间已无眷恋,只希望能够死得痛快些。
牵丝引如今还在,苏晚清尚能使用燕寒舟共享的灵力,她借着石壁而上,从刚才来的路口而去。
顷刻过后,又速速退了出来,果然如灵虫所言那般。有人将噬魂水倒入其中,若海浪般翻滚而来,这里密闭且无畅通的空气流动,纵使不被水淹死,也得窒息而死。
最好的办法只有两种。
一是将噬魂水倒灌回去;二则是将这山炸出个洞。再不济便强撑,但终究非良法。
“师兄,你可有办法?”
燕寒舟沉默半晌,召唤灵剑,一剑挥向来时路,却并无异常,水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们都退后。”
他汇聚灵力于前,将对面封死的石壁炸开。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前豁然开朗,不顾一切地涌出。
“等等,外界不知是否有人,你们先别……出去——啊!痛,松脚,松脚。”裴忆锦被人撞到在地,刚想站起来,自己的手不知又谁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她疼得直掉眼泪,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崔瑶本想去拉裴忆锦,却不小心摔倒在地,整得一身狼狈。
眼看噬魂水就要蔓延而出,苏晚清决意为他们拖延一点时间,有了灵力,她便能召出瑶光镜,不等燕寒舟回答,她便跃了上去。
燕寒舟将人疏散,列成两队,陆陆续续从刚凿开的洞离开。秉着活命的机会,那些百姓没有多说一言,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崔瑶与裴忆锦则负责将阮玉秀安全带离。
百姓陆续抵达洞外,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感受生命的不易。
14. 我愿以死抵罪
*
此方天地可见黑暗被驱逐殆尽,荒草丛生,盖过了这里所有出去的路,紧接着隐藏已久的人也缓缓从暗处走到洞前,等待着那些人出来,准备将其一网打尽。
燕寒舟紧随其后,看着那张熟悉妖冶的脸,不禁蹙紧了眉头,嫌弃的念头自心中发芽渐渐壮大,冲击他的脑海。
“柳宿眠,你又想做什么?”
女子抬手,身后之人便将他们团团围住,她的眼睛满是自信,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自然是杀了你们。清风明月派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我就好好挫挫你们的锐气。”
柳宿眠往身后瞥了一眼,用眼神示意手下动手。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先带百姓离开。”燕寒舟设下法阵,将崔瑶、裴忆锦以及百姓都驱除而出,困住柳宿眠一干人等。
两人立即明白了燕寒舟的意思,带着百姓便往山下赶去,半点时间也不敢耽误。
柳宿眠笑道:“困得住我吗?燕小郎君。最多一炷香,他们又能逃到何处?倒不如现在就做个了结。”
他的灵力分了一半给苏晚清,此刻不知能抵挡几时,在阵法破除那刻,他先将余下弟子打倒在地,又将灵剑幻化为锁链捆住柳宿眠,想以此牵制住她。
“上次没让我得逞,这次我定要如愿以偿。”柳宿眠扯了一下锁链,借着那股力量迎了过来,重重倒在燕寒舟的怀中,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到燕寒舟的那刻立即被推了出去。
燕寒舟涨红了脸,更多的生气,眼底汇聚杀意。而在此时,苏晚清从中跳了出来,滚了一圈,起身于燕寒舟之旁。
眼见形势不妙,她感觉灵力恢复了一点,至少存有跑路的力气,她对燕寒舟道:“师兄,交给你,我先离开。”
她将牵丝引斩断,将灵力归还于燕寒舟,自己则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有了全部灵力,柳宿眠果然不是燕寒舟的对手,几下便被擒住。
柳宿眠实在不解,明明他们的灵力已被禁锢,却还能使出灵力。除非有人与燕寒舟等人暗度陈仓,她将一枚飞镖袭向燕寒舟,在他躲避之时御风离开。
燕寒舟没顾得上苏晚清,踏上灵剑便赶去与百姓汇合,只余苏晚清一人在原地逗留。
苏晚清:“……”让我一人自生自灭,师兄还真是明白何为大局为重。
她再观察一阵,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是无人出现她便出来。此刻的她与常人无异,须小心为上。
一个时辰过去,无人。
她刚踏出一步,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些人似在找些什么东西,找了许久,空手离开了此地。
她得赶紧回去。
值得庆幸的是所有百姓平安回归,且愿意出面举证,但阮玉秀的情况不容乐观,苏晚清等人此刻正在刘大婶家中。
灵力已经恢复如初,看来那位下毒之人只是禁锢他们的灵力,不想取了他们的性命。
她耐心地替其把脉,脉象并无异常之处,究竟是何处出现了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
崔瑶轻咳了一下,将藏了许久的丹药递给苏晚清,说道:“这个是师尊赠我的灵丹,你给那位姑娘试试。”
服用之后,阮玉秀果然有好转的迹象,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她扫了众人一眼,最终定格在其余人身后的刘大婶,忽地低下头去。
刘大婶则默默离开了这间屋子,鬼鬼祟祟地去了别的地方,这个举动被阮长言所察觉,他悄悄跟了上去。
“玉秀,究竟发生了何事?”燕寒舟见人已无事,便带着崔瑶与裴忆锦离去,临走之时不忘嘱咐苏晚清别误了时辰。
阮玉秀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我无事,我想去休息一会儿。阿凝,你先回山罢。”
“玉秀,你是如何被掳去了赎罪堂?”苏晚清坐在阮玉秀身旁,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阮玉秀已然无恙,才开口询问道。
阮玉秀喝着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大婶,摇了一下头,显然不想提及此事。
此刻,阮长言从大门迈进,一把冲进了玉秀的怀中,止不住地抽噎,她看在眼里,默默让出了位置。
阮玉秀道说自己想要休息一番,刘大婶瞪了几眼,碍于苏晚清在此,只能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
随后,不管她如何询问,阮玉秀都不肯透露半分,她便只能就此作罢,安抚好阮玉秀之后,她决意去寻山妖再问个清楚。
*
到了荒山。
这里依旧森然凛凛,孤身入内,常闻鸦雀呜咽,也有似婴哭泣的声音袭来,充斥在山间之中。
她召出山妖,不等其逃离,先将其制服,再问道:“山妖,你可知张肇是被谁所杀?”
山妖摇头,见她转了一下,以为她要动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后退半步,赶紧惊慌地道:“他他他不是小妖杀的,小妖只知他是被石头砸死的,有人将他推下山崖,小妖这才吃了他。”
推下山崖……此处有疑,苏晚清剑指山妖,逐渐逼近,“你是如何得知他是被推下山崖?莫不是是你亲眼见过,还是你自己所为?说!”
山妖眼见瞒不过苏晚清,便招了供,“张肇是阮玉秀杀的,小妖只是帮她把人丢下了山崖,并不知何必与张三会来此寻人。”
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立即质问道:“玉秀为何要杀张肇?”心里也有别样的猜测。
“还能为何?”山妖一提起阮玉秀,内心便不自觉地柔软,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但话锋一转,语中变成了憎恨,“张肇觊觎玉秀,将她骗到荒山,意图不轨。玉秀抵死不从才失手杀了他。”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肯出手相助?”
山妖也想,可张肇知道阮玉秀与山妖熟识,佩戴了御妖辟邪之物,它根本近不了身,何况它来之时为时已晚。
木已成舟,只看到了阮玉秀无助地卷缩在草木丛,它便将张肇抛下了悬崖。
张肇死于阮玉秀手中,此为自保之法无疑,而玉秀却在赎罪堂里出现,那日在草木村浇花草的大爷正是张肇祖父,若她没有猜错,则是张家将阮玉秀送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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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堂。
可刘大婶家中又为何会出现契据?除非……是张家与刘大婶一起合谋,将阮玉秀卖去了赎罪堂。
“女侠,小妖无罪吧?你可不能冤枉一个无辜的妖……”
苏晚清听后,心中突然没来由地心慌,她连忙赶下山去,走到刘大婶家中之时,阮长言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扑到了她的怀中。
“契据,是他们将我姐姐卖去了赎罪堂,都是他们的错!”阮长言手里紧紧握着崭新的契据,与之前她在刘大婶房里无意间瞧见的契据不同。
“苏姐姐,我姐姐她,上吊了。为什么?我姐姐这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却要被他们逼死。我姐姐那晚真的回来看过我,当时我追到废宅,但不敢进去,原来那血是姐姐的!我为何不敢进去!”阮长言的眼睛哭得通红,不停地抽泣,他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眼前油然浮现她与阮玉秀相识的记忆画面,耳旁是阮长言不甘的言语。
“苏姐姐,这是我姐姐留给你的信。我……我去给姐姐守灵……”他似乎泪已流尽,擦干了泪,佯装笑容,递给她一封信便转身入了灵堂。
信上浸了些水,轻轻一揉便碎了一些,苏晚清不敢相信阮长言所言,如此善良的姑娘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她迟疑将信打开,信上写着:
阿凝,你曾告诉我,这是你的小名,我便如此称呼你了。这个是我托村里的秀才写的信。我未识文断字,也粗鄙不堪,文采着实有限,你多多担待。
相逢以来,我心中百感交集,想如你般肆意活着,可又放不下长言,也放不下伯母。
诸如太多言语,难以言明我此时感慨,如你所见,如你所闻,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张肇玷污了我,我本应该咽下这口气的,但我不知为何,恨意驱使我杀了他,我后悔,又很畅快。
我更痛恨自己为何没有给自己留条退路,入赎罪堂那几日,我对自己说没错。但大师说我有罪,就连与我心意相通的李淮颂公子也说我有罪,可能我真的有罪罢。那晚,我最后去见了长言,此生已无憾事。
我死以后,长言便成了无根之树,我想求求你,能不能代我照顾长言。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我便已存着必死的心,我不想让此事成为伯母拿捏我的把柄,我也不想终日活在悔恨,就让我一命抵一命。
阿凝,不要为难那些村民。
阮玉秀敬上。
这个傻姑娘,一命抵一命的办法都用上了,滚烫的泪从她的眼里滑落而下,她起身前去灵堂,死不是归途,但是阮玉秀认为最好的归宿。
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官府也介入了此事,赎罪堂因百姓的检举而关闭,东家李淮颂羞于见人,竟在前几日便自尽于家中。诸多女子被解救而出,穷凶极恶之人得以被绳之以法。
而刘大婶与张家以及何必因贩卖女子之罪处以死刑,念其子女年幼,特缓三年执行。三年之后,其子女入惠安寺。
在阮玉秀死后,她遵其意愿将阮长言接去山阳的清水居,安顿好之后才前往清风明月山。
15. 若虚幻境试炼
在前往清风明月山之前,她忍不住来到阮玉秀安葬的地方,屹立的白幡就像孤苦无依的落叶一般默然飘摇。
根在地底,心却向往远方。满地纸钱遇风离去,若离弦之箭,永不追回。
金黄色的菊花是阮玉秀生前最爱之物,所以苏晚清采了很多,编成了各种各样的摆件放在其墓前,新鲜的果子与花摆在一处。
雨落在她们之间,却挡不住曾经的情谊。
她微微仰头,任由雨落在她的脸上。
忽有一把伞映入了她的眼帘,遮去苍穹的颜色,只余下伞间中的流云纹,无数雨点拍打伞骨的声音与这寂静的空间格格不入。
她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此人是谁,来的真不是时候。
“李淮颂死得太过蹊跷,我怀疑是死于天魔宗之手。”燕寒舟直接进入主题,将手里的伞给它后自己又撑开了另外一把。
他顺着苏晚清的目光看去,略有敬意地朝逝者鞠了一躬,又继续说道:“尸体已被官府烧毁,不知死因。但李淮颂死有余辜——”
苏晚清没说话,他以为是自己多有冒昧,又连忙安慰道:“师妹,往事不可追,一蹶不振非你本色,须将目光放至远方。”
“师兄,你也太不会安慰人了。”
燕寒舟:“……”已尽力。
苏晚清这几日已经想清楚了许多,各人自有天命,选择亦有其中的规则。她刚才听了燕寒舟的分析,也有感而发,道:“天魔宗与赎罪堂有干系毋庸置疑,但我觉得此事有待商榷。”
燕寒舟问道:“此话怎讲?”
想了一下,苏晚清还是将那天晚上遇到陆竟渊的事告诉他,但他听完之后并未做出其他的反应,苏晚清忍不住问:“燕寒舟,你不信我?”
倒也不是,只是他与陆竟渊打过交道,此人秉性与慕怀景颇为相似,但相处之后能感觉比慕怀景精明三分。燕寒舟出言道:“并非不信,陆竟渊是天音门少掌门,兹事体大。此事等过试炼再做调查。”
“你可好了?若好便随我上山,阮长言如今已被你安置妥当,眼下你无事。”他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尚早,但他有诸多事情待处理,他问道。
苏晚清点头,撑伞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离开此处。
*
途径清平县时,她再次看到了陆竟渊的身影,急促中留下只言片语,忙追逐而去。
她追到酒楼,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些。临近时门已敞开,彷佛里面的主人知道她会跟来一般。
从她的角度看去,房里的主人正在抬眼望着她,眉眼带笑,楚楚衣冠。身前排满了各种各样的茶具,男子悠闲地点茶,抬手举茶樽,示意她过来。
“晚清,我观你许久。你可是来寻我的?不论是或否,我都愿做你解惑之人,坐。”他的话是笃定,转而又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
“恭敬不如从命。”
苏晚清坐在对面,面前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里,其中便有她无法忍受的气息,她别过身去咳了几声。
“晚清是想问我关于李淮颂的事吗?”陆竟渊从中挑选了一杯花茶递给她,细心地吹了吹,温柔体贴,看上去是个极好的人。
……如此开门见山,还真是不动声色。
杯中茶清香醇厚,回味甘甜,细细一品,觉感美妙,仿佛置身于百花盛开之地,花香飘逸过身侧,见漫山遍野之花,赏高山流水潺潺而落。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赞叹道:“岳阳所产的君山银针茶,品上之后,果然最佳。”
陆竟渊听后也附和:“都说知音难觅,却不曾想近在眼前。晚清也懂茶?”
苏晚清则是摇头,表明自己只是略懂一二,并不是像他如此沉迷于茶道。饮过茶,客气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开始进入正题。
她拿出那日从陆竟渊身上取下来的玉佩,放到他的眼前,问道:“竟渊,那日你离去之后我不慎捡到了这枚玉佩,这上面刻李公子的名字,是你之物。”
陆竟渊摸了一下已空的腰,拾起玉佩才恍然想起是被苏晚清捡了去,他不在意地道:“这玉佩本是李淮颂的,我们早期以此为信物往来。但我发现他做了那些下作的勾当便已决定与他恩断义绝。我本来就是将这玉佩归还,没想到竟到了晚清的手中。”
她看不出他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既然李兄已死,这玉佩也没有留着的必要。”说着便要将玉佩摔碎,苏晚清连忙阻止,拿到了自己手中,劝道:“既是遗物,也是思念的容器,你当真如此憎恨?”
她看着陆竟渊眼神的变化。
陆竟渊眸色暗沉,没再打算摔玉佩,只是难过地道:“更应该恨的是那些无辜之人,我只怨自己竟眼睁睁地看李兄堕入深渊。”
“我知道,晚清。你来找我,就是怀疑是我杀了李兄。这玉佩,便交由你处置。”他饮下茶,好似饮酒一般,喉咙满是苦涩,竟流露出赧颜之色。
苏晚清:“……”很明显吗?
此人知道以退为进,她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并无他意。”
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她便先告退了,临走之际,陆竟渊叫住她。他从怀中拿出一支梅花簪子,递给苏晚清,并解释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贵派裴师妹之物,劳晚清代为转交。”
“你从何处得来的?”饶是陆竟渊一副平易近人的做派,苏晚清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多问。
陆竟渊也不隐瞒,答道:“昨日崔师妹与裴师妹路过此地,我请她们小酌了几杯,裴师妹的簪子落在了我这里,今早本欲归还,却听闻她们已早早回山。”
苏晚清会意,不再询问。拿过簪子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她下楼的瞬间,陆竟渊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位男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苏晚清离去的背影,道:“就这么让她走了?”
陆竟渊重新泡了杯茶,拿在鼻间,嗅嗅杯中散发出的清香,从容不迫地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一个粗鄙之人不懂,正常。”
苏晚清,会是一个有用的帮手。
……在陆竟渊这里得不出有用的信息,她只能先回清风明月山。
*
回山途中,苏晚清一直在想,问题究竟出现在了何处,她是如何中的招?
想着想着,眼前忽然一黑,她撞到了山门前的石狮子,她吃痛地揉了揉鼻子,立即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才露出痛苦的表情。
“哈哈哈哈。苏晚清你也有今天,想什么这么出神?”崔瑶坐在屋顶,将苏晚清所有的举动尽收于眼底,是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惊天地泣鬼神。
苏晚清:“……”
顷刻,她调整好表情,那些有损形象的表情烟消云散,而后平静如水地道:“师妹是来接我的吗?我就知道,师妹一向嘴硬心软。”
“切,自作多情。我是接大师兄的。”崔瑶毫不留情地道,闻见燕寒舟的声音时,那身影闪如雷电,瞬间就从苏晚清的身旁错开。
她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笑了笑,走进门,还不忘对着内外的两人,与其说是两人,倒不如说是对崔瑶的,她说道:“戒律堂今日查房,若是发现房中有违禁之物,就严惩不贷,也不知哪个弟子会如此倒霉,我……”
话语未尽,崔瑶一个箭步离开了此地,期间还温柔地对着燕寒舟道:“师兄,我先去处理要事,我有空就寻你一起练剑!”
真是有区别。
燕寒舟走到她旁边,见她半退一步,满脸疑惑地盯着她,正等她开口解释。
“崔师妹喜欢你,你知道吗?”不仅如此,她觉得燕寒舟对她好得太过分,难道也是因为之前她舍身相救之事?
燕寒舟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喜欢又如何?我既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纵使是心悦,他也不是被动之人。
他的话令她恍然大悟,燕寒舟主修无情,是不会对任何人心生爱慕,说是不会,但也可道为平等地对待任何人。
苏晚清道:“师兄,你还真是直截了当,一语点醒梦中人。”她刚想离开,燕寒舟就拉着她一起去了青龙峰商议此次试炼的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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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白就好。师尊已闭关,清风明月峰由你我出席。”不容置喙的语气,等她反应过来燕寒舟早已登上青龙峰。
此次试炼不似以往,本次由各峰弟子设置。各峰长老一切遵照弟子的想法行事,提供法宝,做弟子的后备之军。
清风明月派以往都是设下三关,为测试资质、勇气与能力所延伸出的关卡,但这一次燕寒舟结合各峰弟子给出的建议,拟出一个结合了此三个主题的关卡——若虚幻境。
设下若虚幻境,分为五方,对应东南西北中,以五行灵剑构建出五个试炼之地。
青龙峰对应东方,为木;朱雀峰对应南,应为火象;白虎峰对应西方,应为金;玄武峰对应北方,为水象;最后为清风明月峰立于中央,以土象为主,即为阵眼。
参与试炼者须在入场之前选择其中一方,五方相通,只可寻得一把灵剑即可通过。
听上去尤其简单,但每选一处,则是对自己的挑战。
基于此处,清风明月刚好由五峰构成,燕寒舟、苏晚清则负责中方。其余四方则由四峰遴选出的弟子守护该方。由于关内人手不够,故而由上次测试未通过的弟子代为补上。
慕怀景与司马如意作为朱雀峰鹤羽长老门下入选弟子,正与其他弟子商讨如何做好此等任务。
如此一来,弟子便参与了试炼的设计,再不能在背地里臭骂这些长老以往设置的关卡简单与敷衍。
甚好,甚好。
无人有异议,就此达成共识。
申时三刻,山中的钟声准时敲响,在座的弟子早已按捺不住,饥饿的肚子急需填满,原本的兴致勃勃已转由饥肠辘辘代替。
燕寒舟心中了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今日所说,请诸位铭记于心。三日后将灵剑制成交予我检查,若可便我再融入若虚幻境。现已无事,各位请自便。”
“走走走,我饿得不是一星半点,望梅止渴也救不了我,哎呀你快点。跟上来。”
所有弟子几乎是冲出兰室,朝弟子膳堂蜂拥而上,期间有几位弟子横冲直撞,差点撞到外出长老,含糊道了歉就拔腿就跑。
几位年长的长老忍不住怒斥这些弟子“这群人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将门规抛之脑后,实在有伤风化”。
说归说,也默许了这群弟子的行为。
站在一处的四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司马如意就在他们的身侧,眼见苏晚清要离开,连忙唤她道:“师妹重归山门,我很是欣慰。刚才燕师兄所言我还有不懂之处,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对于司马如意的提议,苏晚清毫不犹豫地答应,并与其一同前往弟子膳堂,只留下燕寒舟与慕怀景。
她们走得极慢,相互慰问对方近况,司马如意解决好盛京之事便被召回了山门,时至今日,已过许久。
盛好饭菜后,她们面对而坐,司马如意夹了一块肉给她,随即便与她说话:“晚清,我听闻你与燕师兄一起捣毁了赎罪堂,可否给我讲讲?我每日在山中练剑,实在无趣。”
“除了我与师兄,还有各峰弟子的协助,我相信师姐应当听说了,我再与师姐说一遍罢。”苏晚清舍去一些容易引起歧义的地方,再作解释,一切来龙去脉,都是从村民上山禀告开始。
司马如意听得很认真,不停地夸赞,眼里流露出几分敬佩之色,道:“听完你说的话,我怀疑李淮颂之死定与温衡有关。”
苏晚清好奇心一起,问道:“说来听听?”
“猜的。天魔宗作恶多端,你们又遇到了左护法,温衡作为少主定是主谋。”司马如意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苏晚清的猜想仍在陆竟渊的身上。
餍饱之后,两人闲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苏晚清还是和以前一样,与崔瑶同住在一个房间。
走到房门,她顿了顿,竟是困意全无。她拿出短哨,放在嘴边吹响,不一会儿,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循声而来,她将写好的信笺绑在它的腿上,任其替她送信。
远方之人,当是无虞。
16. 和我一起坠入深渊
一连两日,苏晚清都与燕寒舟商讨如何做好中方试炼,藏经阁一待就是两个时辰,经书都快要被翻烂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籍,瞥了一眼聚精会神的燕寒舟,便自顾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各种书籍汗牛充栋,类型比比皆是,从神灵鬼怪到坊间传闻。
她的目光悠然落在一本陈旧的古籍上,她微微施法,将其取了下来。紧接着,负责记录弟子查阅书籍的登记册缓缓从天而降,笔悬浮于册旁。
登记之后,她回到原处,打开书仔细阅读。
书名为《山海志怪·神谈》,它的封面看上去十分陈旧,甚至有了很多的褶皱,更多的是因年久而腐烂了许多。她拿出时落了一层灰下来,共有十三卷,她的目光定格于最后一卷——山海密谈。
心中有了些思路,她观了一眼四周,隔间似有弟子在沉静看书,也不好打扰。于是苏晚清戳了一下燕寒舟,将他唤了出来,再道:“师兄,我有一言。”
燕寒舟静静听着,她将翻好的页面递给燕寒舟,随后便解释道:“《山海志怪·神谈》最后一卷提到黄龙本为应龙化身,又可牵连至轩辕古君治水,若是以龙纹剑作为清风明月峰试炼主剑,也可彰显我峰之威。”
“你的想法与我的有异曲同工之处。”燕寒舟眼里的惊喜稍纵即逝,他道。
但瞧着燕寒舟的神情,貌似还想更进一步,苏晚清想了想,将二人的想法融合后再道:“不如这样,便以此书为蓝本,设下几处迷雾。”
太难也不可,毕竟那些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只是普通的凡人,抵御不了太强的攻击。他们商榷过后,采纳了苏晚清的提议。
若有仙缘,便能拜入其门下。
各峰弟子前来交纳成品之时,崔瑶与苏晚清皆在现场,都是采取与清风明月峰相同的幻境。
届时除五方守境弟子之外,其余弟子须选出部分入幻境作为特定的引路人,关键之际做出提示。
后续则都是燕寒舟来负责,苏晚清这几日当值,得下山巡查,看有无百姓求助。
*
下山途中,她遇到了正在上山的裴忆锦,不由得心生疑惑——青龙峰选了她与孟世行,迟迟未见她,原来是下山去了。
苏晚清忽然想起自己有件事未做,这几日忙着绘制阵法图一事给耽搁了,她叫住裴忆锦,将前几日陆竟渊给的簪子递过去,“裴师妹,下山竟也不唤我?只是陆公子交付予我,让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东西。”
裴忆锦驻足停留,看了她半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将簪子接了过来,道着谢,准备离开。
“师妹是下山见了陆公子?”苏晚清的视线落在裴忆锦的身上,只见其红光满面,眼底掩藏不住的笑意,倒若陷入爱河的女子。
裴忆锦连忙摇头,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便越描越黑:“师姐不要误会,我奉孟师兄的令,下山寻龙血树,才遇到了陆师兄。我不是去见他的,师姐——”
“好了,我信你。”苏晚清瞧着这急得要哭的女子,也不好再开玩笑,松口让其离开了此地。
山下并无任何异样,也无百姓前来求助,但苏晚清还是待到了晚上,等到换班之人才肯离开。
*
回来之时,已是戌时。膳堂还剩下些饭菜,她走在一群弟子的后面,本想径直越过他们,但又听到一些关于清风明月峰谈资的话,忍不住好奇。于是她放慢脚步,细细听着。
那些人的话油然落入她的耳中。
“凌霄师叔让燕寒舟来主持此次试炼,不会是有禅让之意吧?”
“燕寒舟不过是占了掌门嫡亲弟子的名头,实力不详,哪来的脸当此重任?”
貌似还有议论她的。
“还有那苏晚清,走了三年,像个没事人回来了,我觉得凌霄就是偏心,有意将清风明月峰传给他二人。毕竟,谁让整个清风明月峰只有三个弟子,我现在倒是有点心疼崔师妹了,如此被他们排挤在外。”他们谈得很是忘我,连对凌霄的敬意也失了几分,也丝毫未注意身后的苏晚清。
苏晚清扯着嗓子,佯装咳了一下,混入他们之中道:“是吗?我也觉得他们名不副其实,不如我们明日就去请示长老,告发他们?”
“不行,长老只会告诫我们,勿嫉妒,易入魔障。”
一人当即否决了苏晚清的提议,本想再与她深入讨论,一转过头不想就与她对视,尴尬地笑了笑,道,“苏师姐,你何时来的?”
苏晚清也不生气,只是一副平易近人地道:“一开始就来了。原来我在你们心中如此丰富,师姐受教了。”
说罢,她又朝那几人笑了一下,倒是将那些人触了一下,不知是笑里藏刀还是没心没肺的笑。
她打好饭,寻好地方坐好。才过半刻,对面便坐下来一人,夹走了她所有的肉,一脸挑衅地看着她,随后吃光,对着苏晚清道:
“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师尊就是偏袒你们两个,宁愿让你回来,也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
所以呢?她的肉!
苏晚清无奈地道:“师妹,此话你说出来时是否笑了?谁叫你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从入山以来,崔瑶便与苏晚清、燕寒舟一起修行,寒冬烈日下,崔瑶总是寻理由小憩,一休息便是半日。人影也不知在何处,师尊也不责罚,只是让她自己寻个时间练习。
时间长了,便养成了这种半途而废的修行性子。
苏晚清无奈地道:“师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种何因得何果。”
“行行行,都是你有理。”崔瑶瞪了她一眼,快速刨完饭,一走了之。走时也不忘给苏晚清几个眼神,轻哼离开膳堂。
这个崔师妹,自小便喜欢与她打闹,心肠不算坏,就是脾气差了点。不过她苏晚清最喜欢与难对付之人打交道,这些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
很快便到了招新之日,场地设在山麓,各峰弟子按照选定的人数先入幻境,化为幻境里的角色,褪去之前的弟子心性,融于幻境之中。
五方试炼,十位弟子。
他们一齐向长老汇报若虚幻境的诸事,确认绝无纰漏后方可拿到法宝,不得有任何差错。这几日的幻境,长老出的力最多,不管是搭建弟子所需的场地,还是关卡的设置,都得上心。
两位守阵者得两把主剑,其余参与入试的弟子所得皆为副剑。
“寒舟,晚清,你们两个作为主位,须得守好阵地,不得擅离职守。”青龙峰的拢月长老语重心长地道,虽说这些挑选出来的弟子十分出色,但百密终有一疏,须得有备无患。
自她回来以后,拢月瞧着她是越发开心,毕竟这样好的苗子,不该没有去处。苏晚清双手接过主剑,谢过拢月长老:“晚清谨记。”
灵剑泛着黄色之气,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作势一挥,若隐若现的的盘踞黄龙自其中低吼而出,迎向苍穹。
几人拿上灵剑,迅速结印,与剑融合,化作几道剑气涌向山下的摆好的若虚幻境。
山下前来参加的试炼者聚在山脚,自觉地排着长队,等候物品的发放。为护其安全,清风明月派会为每个人准备三道灵符,前两道符可自由穿梭任何一地,若三道符用尽,可视为弃权。
“唉,那是何物?朱雀、青龙、玄武和白虎!”
云雾缭绕之下,日光粲然,剑气盎然,若见五方四方神兽羽化而来,翩然生辉。人群里最先瞧见的人发出赞叹,亲眼见其遁入幻境。
漩涡之门,掀起微弱的风,袭向每一处地方。
除拢月长老与鹤羽长老负责观幻境动向外,其余长老皆在幻境之外等候,以便出现意外时境内弟子孤立无援。
迷雾拢聚,寒沙漫天,飞舞在其间。燕寒舟坐在阵眼的位置,一剑刺入启动幻境的齿轮,微微一转,机关便开。
苏晚清则负责在这个空间巡视,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捣乱,即刻踢出。
“师兄,你觉得会有几人寻得灵剑?”苏晚清稍稍挥手,眼前便涌现出迷沙幻境中入试者的行踪,皆是一览无余。
燕寒舟神色没有变化,淡定地道:“能者才配入我清风明月。”说着完,便将四方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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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的空镜揭开,目光所向,格外认真。
也罢,燕寒舟不是个会聊天的人,苏晚清随意说了几句,便安静地观察他们的走向。
起初,入试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了玄武峰的遇水幻境。其中有一人神色欣喜不已,只见他手持灵符,默念咒语。
才过半炷香便转换到了朱雀峰的藏火幻境,而后又穿梭至白虎峰的金光幻境,他使用最后一道灵符穿梭来至青龙峰设下的青木幻境时,还未停步,整个人就被弹出了若虚幻境。
她默然地摇了摇头,看着那名弟子未寻得灵剑便被驱逐而出。
来此体验了。真是儿戏,不成体统。
她打算再观察几个,来的人高过五百,极少部分会来迷沙幻境,此境也无难度,寥寥无几,人数着实有些匮乏。
其余四方倒是热闹,至少她是瞧见扮演幻境人物的弟子身临其境,置身于情景之中,很是欢喜。
既然如此,她拿着剑,寻个清静的地方坐着,刚坐下未过十息,狂风掠过迷沙幻境的每一寸土地,呼呼而来又呼呼而去,卷起满天沙尘。
*
黑云压境,苍穹皴裂,一股压抑的气息侵袭幻境里的所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毫不掩饰地出现在苏晚清的眼中。
“师兄,似有人闯入幻境。我去会会。”她执剑从而入,拦下袭向百姓的箭矢,一脚踹开了那些人。
奇怪的是,这里并无温衡的气息。思绪刚落,便有一箭直直冲她而来,她侧身躲过,挥手令其灰飞烟灭。
“温少主今日怎么换了副样子?是原本的样貌见不得人?脸可以不要,但你的气息可掩饰不掉。”
瞧着这张端正的脸,苏晚清眼前油然回想起那张说要取她性命的面庞。既然有胆子上山,她便有力气让他有来无回。
温衡睥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闪过几分狡黠,顷刻他似胜卷在握般道:“所有人的命都在我的手里,温、浅姑娘还想动手吗?”
他一抬手,便见他的指尖缠绕着诸多细黑的线,这些线正连接着迷沙幻境入试者的脖脖颈,只要他微微一扯,这些人立刻命丧当场,血溅三尺。
苏晚清未想此人竟是如此下作,语气藏着愠怒:“以无辜之人性命作为要挟,温衡,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卑鄙下流无耻。”
男子不语,只是渐渐拉紧线,威胁的眼神登然地落在她的视线。
“你想要什么?”苏晚清先稳住他。
想要什么?她应该知道才对。
温衡的话落在她的耳中,只听见他道:“自刎,死在我面前。”
苏晚清:“……”此男子心胸狭隘,竟如此记仇,实在算不上正人君子。
“好啊。”她答应得极为痛快,在温衡错愕的目光中执起灵剑,缓缓放至自己的脖颈之处,只要用力一划,她便会死。
温衡不敢相信苏晚清会赞同,据他的调查,她叛出清风明月派就是为了寻仇,竟然也会为一些素未谋面的人牺牲,真是匪夷所思。
他语气中有一丝惊讶,更多的是不解,“你当真愿意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死?”
她拉长语音,“我可不是你——”她欲动手之际,忽而剑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他的身侧,一剑斩断他与幻境中人的羁绊,掌心落下与他相对。
他道:“有人出钱要你的性命,所以苏晚清,你的命我要定了。”
口气不小,苏晚清毫不胆怯,回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只见她的手中出现一个烟花竹筒,灵力将其推至空中,随即绽放出缃色的光芒。
她一掌袭向他的心口,却被他双手拦下,便将脚下一扫。男子见状盘旋而起,唤出魔音箫,缓缓放在唇边,正欲吹奏,苏晚清便执剑而来。
对峙之下,两人由陆地转至湖面,遥眼望向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苏晚清趁他失神之际,一脚将其踢了下去。
而在关键之时,温衡掌心生出绳索,缠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一并带入了深渊,他的声音被风送到了她的耳中:“苏晚清,与我一起坠入深渊。”
17. 师尊,我想收个徒弟
此刻,若虚幻境已然发生了变动,天魔宗的气息全无,四面八方涌来意识全无的傀儡,疯狂地撕咬手无缚鸡之力的试炼者。
燕寒舟等人竭力拦下傀儡,余下九人一同执剑将百姓瞬移出境,立出结界。他们与傀儡相搏。期间,他貌似又瞧见柳宿眠的身影,追了上去。
几番风雨,终是他们取了胜。
背后之人为天魔宗,似乎是想通过幻境直达清风明月山,好在他们竭力阻止成功。
为保百姓安危,只能先行暂闭若虚幻境。待确定无疑,不存在危险后方可再次打开。
幸是大祸未铸成,只有几位试炼者受了伤。
九人关闭幻境,一齐站在山麓。若有仍要入试之人可留宿于清风明月,若经此一役,想即可下山者则视为弃权,清风明月也会派弟子护送其下山。
足足忙碌了三个时辰,总算是将所有事情都做了个了结,最后留在清风明月的试炼弟子不多,仅仅百人。
玄风长老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人,看了半晌,也未见其踪影,不禁走上前询问:“你们只余九人,还有一人去了何处?”
还有一人?
剩下的九人面面相觑,心里在想是少了何人。
一旁的燕寒舟则陷入了沉思,瞥了一眼,终是明白了一些,才道:“苏晚清。她应该还在幻境里面。”走的时候太急,忘了以灵符通知她,燕寒舟心中一阵懊悔。
玄风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几人,手指肆意于空中摆动着,又是叹了一口气,道:“若虚幻境已经强制关闭,三日不可再开,你们也太不谨慎了。”
燕寒舟则道:“长老,我以千羽入境将苏晚清带出。”千羽是燕寒舟的随身法器,可自由穿梭各地,实在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宝贝。
他刚想迈步离开,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驻足停留于原地。
“不必,你师妹吉人自有天相。你随我来。”这道声音为凌霄所发,如今凌霄已然闭关结束,现得知幻境发生之事依然沉稳自如,只是安排一些相关事宜便带走了燕寒舟。
燕寒舟跟着凌霄入清风明月峰,走在其间,也不由得疑惑,莫非这就是师尊所说的机缘。
面前之人止步,燕寒舟也跟着停步,目光袭向最引人注目之地,万千闪烁的辰星映入眼帘,其北七星连接成斗,于无际的黑夜里散出微弱的光芒。
燕寒舟刚一抬手,头顶上的一颗辰星似受到感应一般,越发璀璨夺目,光芒绽放之余以连接之线连接于他的手臂。
他有些吃惊,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颗辰星,一直走到观星台,直到灿若繁星的字体悄然出现,持续几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于他的那颗星也就此暗然归寂。
他勉强认出了几个奇怪的图样,推测出些意思,但仍是疑惑,只道:“师尊,这些是何意?”
凌霄与其站在观星台,大手一挥,此间黑暗无所遁形,皆被强光吞噬殆尽。而后取来燕寒舟的命星,再交给他道:“本座曾为你三人推演天命,崔瑶命格所呈吉兆,唯有你与晚清皆为凶兆,主七杀,凶险,但亦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必杞人忧天。”
“待你主持完毕,替为师去趟北海寻样东西,届时再告知你。”
燕寒舟迟疑地点了下头,努力使自己理解师尊话里的意思,将这次若虚幻境之事与此相连,顷刻之间犹如醍醐灌顶般道:“弟子谨记。”
他看懂了一些,也看到了苏晚清的辰星,只是在其旁边竟有一颗微暗的星跟随,正欲开口询问,又觉不妥,终是换了个问题。
“师尊,弟子三日过后重开幻境,为护入试百姓的安危,只设一处幻境,弟子打算以朱雀峰幻境为测试之所,不知师尊有何指教?”
凌霄默许了他的想法,令他先行退下。待其走后,凌霄随手击中挂在墙上已久的画卷,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墙壁即刻打开,凌霄缓慢迈步入内,寂静再次取代此处。
*
深渊之下,不见底处,处处黑暗,坠落的瞬间苏晚清耳中犹如骤然失去听觉般,她能抓住的东西少之又少。唯有随身携带的白绫可支撑她缓慢降落。
临近底部时,她一阵剑光横扫而去,确认不会有危险才跃了下去,手在落地之时不小心被身侧锋利的东西割伤,她嘶了一声,扯下衣衫,将伤口包起来。
还未反应过来,颈部便传来一阵冰凉,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她没在意地推开那人的箫,道:“你杀了我也无用,如今幻境已被关闭,没有我师兄的千羽,你断然走不出去。”
她知道,温衡暂时不会动手,他还需要一个引路人,即便动起手来也无事,她未必会输给一个天魔宗的人。
她拿出萤火灯照照,才发觉此处竟是剑山倒悬,若是刚才贸然跳下来,只怕也会被扎成刺猬。
旁边传来一声轻蔑,温衡靠在墙上,注视着正在开路的苏晚清,眼尾不由得多了一丝意味,他道:“苏晚清,再留你三日,三日过后,我定取你性命。”
她闻言,偏了一下头,却没有看他,只是继续执剑将众多耸立向上的剑砍去,摇了摇头道:“温衡,何人要取我性命?秋无意?”
这倒是个好问题,温衡想也不想就道:“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就传来女子散漫的声音,“我求你。”
温衡:“……”说求就求,这没骨气的女子。
那道倩影映在他的眼帘之中,仅凭一盏忽明忽暗的灯,背对着他,也不怕他伺机而动,直接杀了她。
没心没肺。
他转了话锋,只道:“苏姑娘想空手套白狼,少说也得花点钱财买点消息,你当初杀了万俟亥就该知道有很多人要你的命,何处不能去,偏要回清风明月,自寻死路。”
苏晚清怔了一下,转而一剑袭向对岸,走到他的面前,笑意吟吟地道:“天魔宗少主居然也会关心人,实在罕见。若不是秋无意,我还真猜不出是谁。你这次,不是来杀我的吧。”
这个女子的笑让他心烦意乱,他别过眼,冷哼一声道:“你这女子,为何会如此自作多情?”
起初他因她失意,被打下深渊,关键时刻只能将她一起拽下,眼下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些记忆又不断涌向脑海。
她不恼怒,也不揭穿他,只是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歪了一下头,示意他先走,“你三番两次杀我,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如今就想知道三件事。”
温衡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瞥了她一眼后自顾走在前面,任由她的声音落在身后:“一你为何会有我师兄的玉坠,还是说你三年前一直监视于我?二你为何要杀司马觉?三这玉箫你哪来的?”
他一经转身,苏晚清差点撞了上去,忍着翻白眼的动作,她等着他的回答。
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得人着实不爽,尤其还是如此讨厌之人。
“你为何会觉得我会答你的问题?”温衡看着半退后步的女子,也不深究,耳中响过“司马觉”三个字时,嘴角不由得扬起,打趣的意味不由得明显了些,他忍不住道:“说到底,还是为了情郎啊。”
此人为何就是抓不住重点,苏晚清淡然一笑,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打算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不用你管,说说吧,为什么要杀他?”
回答一个问题也好,总比一个都没有要好。
温衡一副看透了她的眼神,眼底霎时沦为不屑之色,顷刻过后,他选择答了她这问题:“司马觉这个人我调查过,远不是你所见那般,比起辅城王,他更该死。”
“你与他有仇?”苏晚清追问道。
温衡回避她的眼神,再道:“无仇无怨,但他与你一样,有的是人想取性命。我不过是已露锋芒的刀。你护得了他一时,能护一世?”
为何这句话听上去好似一个苦口婆心劝她离开司马觉的密友,这会儿她倒不觉得温衡这个人令人生厌了。
但她与司马觉相识一场,儿时的司马觉是很善良,一心只想与司马如意修好,纵使王府无人尊重他这个未来的储君,但司马觉依旧对其敬重有加。
思来想去,苏晚清不想落了下风,立即道:“至少司马觉不会死在温公子你的手上。”
“呵。算你厉害。”温衡似被她的话呛到,但脸上依旧是副精打细算的样子,当苏晚清以为他选择保持沉默时,他放了句狠话:“就冲你这句话,我一定要司马觉死在我的手上。”
苏晚清:“……”较劲?白日做梦。
温衡不再与她争辩,而是快步向前走去,将苏晚清狠狠甩在了身后,又觉不妥,施法将未开之路的剑山移在他们之间,成为了阻隔的桎梏。
苏晚清也不准备挪开,就地而坐,背靠在她的灵剑,虽有凉意,但不觉寒冷。
漆黑之中不见星、不见月,只余遁入黑夜的寂静,万籁俱寂。苍茫云间若咫尺天涯,又如海市蜃楼。
“三年前你一直在跟着我,却不动手杀我,你不算滥杀之辈,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会有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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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的魔音箫?”
无人回应。
苏晚清久久不见男子回应,心想是那辈故意装作入眠之态,不想回应,正抬眼望去之时,她先是愣了一下,温衡竟真已熟睡,他的呼吸声比之前重了许多。
真能睡。
她借着微弱的光瞧见男子拿在手中的魔音箫,视线不觉上移至男子的脸,未醒,正合她意。
于是她将主意打在了那支玉箫上,顺手抽了过来。此箫是上好的和田青白玉制成,质地细腻光滑且温润,恰似雪山映在羲和晨光的照拂,又若寒梅于寒冷孤寂骤放,纯洁而雅致。
上面还刻了字,她转了一圈玉箫,也未认出那是何字,未等她细细琢磨,男子便将东西夺了回去。
温衡睡眼惺忪,疲倦深深地藏在眼底,纵使如此,他还是有精力讥讽一番苏晚清:“苏晚清,盗贼盗了东西都会一走了之,只有你还愚蠢地留在原地。”
他本想阖眼小憩一会,但未想到竟睡了过去,潜意识还能保持些许清醒,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会就此安安静静地待着。
苏晚清望着已空的手,顿了半刻,扯出几抹笑容,两手拍了拍,他的话丝毫影响不了她,是无关痛痒。她起身,也不再靠在剑身,道:“既然醒了,就回答我的问题。礼尚往来,我也答你一个问题。”
温衡将玉箫重新放回腰间,目光落在桎梏之外的苏晚清,突然来了兴趣,道:“真有意思。我先问你,你腰上的玉佩从何处得来的?”正是那物令他失神,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玉佩?苏晚清顺手摘了下来,拿在眼前观摩,儿时的记忆在此刻涌现而来,她道:“温少主不会是说这是你之物吧?此为从前司马觉赠予我的玉佩。”
在此之前,她并未佩戴玉佩,只因是她在崔瑶的床上偶然瞥到了一眼,这才拿了回来,觉得好看别致便留了下来。
看来不是他的东西。
温衡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即刻化作灰飞散去,他抬眸看了一眼逐渐皲裂的苍穹,再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道:“礼尚往来。去年,我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村碰见李若酌,觉得此箫好看,便拿了过来用用。”
拿?怕不是抢吧。
她闻言,内心波澜四起,极力压下后沉稳地道:“你见过李若酌?他如今在何处?”
温衡将她的意图探清,随口说了句话:“死了。”他也不知李若酌是否存活。
“如何死的?”她问。
他似被问得有些不耐,语气里藏着不耐烦,但听她的如此急切的语气,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他道:“被杀死的。看来十三年前的苏太师灭门之事与李若酌有关啊。”
“温公子,你僭越了。”苏晚清见温衡不会将事实相告,也不再执着从他的口中得知有用的信息。
*
这里算是若虚幻境的禁地,不受灵符的传唤,一般人特别是寻常人无法企及此处,只有像他们一样是幻境的构造者才会知晓,但温衡看上去为何会对此轻车熟路。
问了也未知。
他们后面分道扬镳,各自上岸,体验了一把若虚幻境之中的五行阵法,又在三日之后于幻境出口相逢。
温衡早早在此等候,看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以箫化剑,势必要取她性命方可。
她忍不住道:“又要取我性命?我的命究竟有多值钱?”
“一千两黄金。”温衡蓄势待发,也不等她的回应落下,乘风而起,攻势猛烈而去,紧追着女子不放。
竟如此值钱,苏晚清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个要她命的人出手还真是阔绰,若是能给她,任她遨游一年,她立即自刎。
苏晚清也不再嬉皮笑脸,认真了许多,如今的温衡三日未进食,单凭体力,他占了下风。
……事实证明,男子不进食水也能生龙活虎,打了半个时辰,依旧不减最初。
“轰”的一声响遍整个若虚幻境,黑暗笼罩着的一切被随之而来的光芒驱散,而温衡却在下一刻意识涣散,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他指着苏晚清道:“你这女子,使诈。”大概持续了半刻,但苏晚清眼疾手快立即来到他的旁边。
苏晚清笑了笑,手轻轻划在他的脸侧,出手干脆利落,道:“你不是也使诈了?前两日偷偷给我下毒,若我不防,岂不就死在你手中了?”
大手一挥,男子便倒在了地上。她随手拿出了一样手镯,正准备戴在他的手上,
刚触及之时,温衡化作一道流光离去,远远追及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