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掉马
将楚梨额前碎发轻轻拢至耳后,洛棠定定望着镜中人的双眸,薄唇噙着清浅笑意:“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妆?”
“都、都好。”
仍旧看着镜中倒影出神的楚梨猛然惊醒,定了定神后匆忙应道。
洛棠轻笑了声,没再多问,拾起妆台上的黛石,眸光专注地描摹过她的五官,玉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顺着楚梨本就清晰分明的眉峰,细细勾勒了起来。
触上眉骨的凉意惊得楚梨睫羽微颤,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不自觉攀上对方冷玉般的面容,恍觉他执眉笔与批奏折时的神态竟无二致。
洛棠微垂着眸,淡墨长睫在眼下投下细碎阴影,呼吸间沉水香若有似无,与楚梨胸膛的起伏逐渐交织成一样的幅度,她的神思也一点点游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
她赶紧跑路,一直跑到小溪边才停下来,喘着粗气给师尊回话。
“喂,你那边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帮你。”
虽然五十倍罚金确实很肉痛,但是她还是在乎同门情谊的。
那边又是一阵楚乱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正要召唤传送符把自己传送过去,就听到对面再次传来了师尊的声音。
听起来很急促,感觉像是在逃命。
“无妨,我现在在文辛镇外一百里的树林里,问题不大,你先好好完成委托。”
“你真的没事吗,我可能要在这边待一晚上——”
话还没说完,楚梨就一股力量从后狠狠推了一把,她一时不察,一脚踩进河中。
耳朵里的符纸也随之滑出,掉入川流不息的小溪里。
“所以?”“接下来就可以催动搜寻法术把那个蠢货找出来了。啧,真讨厌这种需要依靠吃东西补充灵力的法子,好想变成高阶丹修每天补灵丹吃到饱啊。”
楚梨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着葫芦在空中画圈,还没将开始念动咒法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打了个踉跄,手中葫芦险些飞出去。
“唉!你小心点啊!很痛的!”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楚见棠,你擅自将人带进山谷里我且不说,你还放任他如此这般,你!”见对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青年心中火气更甚,“你若再如此恣意妄为,我便与你绝交!”
纯净的灵力打在树干上,枝干上的白雪纷纷落下。
“唉,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楚见棠笑嘻嘻地地倚靠在桃花树干上,拈起一朵桃花把玩。
“给个面子,你看他哭得那么惨,就卖个他呗。反正那镜子对你这种天才来说做起来不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也不想被修真界的其他人笑话吧。”
杜榆最受不住别人夸他。纵使脸上依旧端着架子,但只要和他相熟一些都能看出来这是被哄好了。
于是楚见棠趁热打铁,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块青灰色的玉石扔给他,对他努努嘴。
“怎么样,帮兄弟个小忙,嗯?”
“你这次收了多少。”
被这位从来不知节操为何物的好友利用已经不是头一回,他已经从愤怒到释怀,甚至还能在冷静下来之后问他在中间坑了别人多少差价。
“没多少,赚点小钱嘛。相比之下,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给你的东西。”
他用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的眼神瞪了楚见棠一眼,随后往玉石中注入灵力。
只一眼,他就被它征服。
“这,这是,万年火灵宝玉?据说只有在仙魔交界处的万魔渊谷底才能找到,此地凶险重重,元婴以下修士闯入非死即伤,你是怎么得到的?”
撞上她的是个抱着个大箩筐的村妇。
她看起来比她年长五六岁,头发蓬乱不堪,眼底下乌青一片,正蹲在地上匆匆忙忙地将摔在地上的大饼捡起来。
楚梨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蹲下去帮她一起捡,同时也在暗暗观察她。
抱着箩筐走街串巷卖饼,又看起来疯癫的,这家伙不会就是那个姓颜的女人吧。不过她好像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什么妖气啊,她真是妖吗?
不等楚梨发问,女人就先笑呵呵站起来了。她殷切地握住楚梨的手,黝黑的手指和少女白嫩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你啊,楚妹子,你真是个好人咧。”
楚梨一怔,猛地抬头:“你认识我?”[灵石都爱我:家人们谁懂啊,前道侣真的很下头,为了求复合居然拿山烙妖的皮炖汤给我喝,还说吃下去能大补。姐妹们帮我分析一下,我要和离吗?]
[半生缘:分吧分吧,这听起来也太恶心了,感觉吃下去会毒发身亡的。]
[还剩一口气: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了,我吃过,感觉还可以。]
[灵石都爱我:真的吗?但是他加了香菜。]
[还剩一口气:要不你还是离了吧]
楚梨放下镜珠,看着手里的香菜馅芝麻饼,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离了算了。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种甜不甜咸不咸的东西好吃啊!异端!这是异端!这放在十年前是要被仙盟抹杀的!
她愁眉苦脸地拿着那张大饼,在浪费粮食和强迫楚见棠吃之间来回纠结,还没想出个结果,一张脸帕就扔到了她的头上。
“你干什么?!”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帕子,刚想抬头狠狠骂这个快丢东西的家伙一顿,就被眼前的风景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捂脸转身,“你你你把衣服穿上!”
他才刚沐浴完,身上仅一件薄薄的单衣贴在身上。劲瘦的腰腹隐约可见,再往上看去,似乎还能透过月白色的布料看到他胸前一点红。
楚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响。
“嗯?”楚见棠完全没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袒胸有何不妥,还觉得纳闷,“你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以前小时候不还经常一块洗澡吗?”
虽然他不觉得如何,但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他还是乖乖把外袍穿上。
“你都说那是小时候了!”
从指缝里见到他终于把衣服穿好后,她才把手放下来。
同时在心底又把某个没有男女大防的家伙狠狠骂了一通。
也就是她心如止水对男色不感兴趣,若她楚梨修的不是丹道而是合梨术,这人早就被她吃干抹净几百次了。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谁要吃这家伙啊!
楚梨用力拍拍脸,试图把脸上的热度拍散。
“你在想什么?该你去洗澡了。”楚见棠一脸淡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指指正在被她抓在掌心蹂躏的可怜帕子,“这张帕子是我新买的,你小心点用,扯坏了就没别的了。”
“谁在担心这个了!”楚梨气鼓鼓地把脸帕摔回桌子上,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已经轻了许多。
似乎是很满意师妹勤俭持家的态度,楚见棠点点头:“那芝麻饼你还吃不吃,不吃给我。”
“吃死吧你!”
女子笑着上前两步:“云丹门的楚妹子嘛,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师尊昨天还在我这里买了饼呢。”
她逆光而立,叫人无法辨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慵懒的语气中猜他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我叫颜胥,那张乙级悬赏令就是我发布的。”
“所以,不管不论你有什么急事,都应该以我为先。”颜胥依旧笑着,“这是仙盟的要求,妹子,你是修道之人,在这点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少女眼睛瞪圆。害他掌心火差点失控,险些把整个剑炉都烧了。
于器修而言,对火灵力的操控要求极为严格,就算他是天才,也做不到在别人抱着他的腿絮絮叨叨的时候还能心如止水!
“那,那前辈,您能救我吗?”
符汇捂着脸站起来,顺道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我是真的很喜梨她,我不想和她分开,但是我找了很多方法都没用。我听说您这里有可以让道侣重归于好的法器,所以我就来求您了。”
她看着不紧不慢从荷包里取出契约的颜胥,突然感觉胃里的豆花翻涌了起来,让她有点反胃。
“我虽不通道法,但却是识字的。”她笑着将泛黄的契约纸地给她,指了指最上方的那句话,“若是你把我往后放,会被当做消极怠工处理哦。”
楚梨傻眼。
“消极怠工亦视为任务失败。”
而任务失败,就要交五十倍的罚金。
靠。
被摆了一道。
楚梨思绪翻覆,却怎么也想不出之后该如何作为才好,有洛棠在,只要他没这个意思,她就算再怎么折腾怕也没办法把周国给搞灭,可不走这条路的话,又该如何违背原主意愿,让自己不得善终呢?
这时,队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喧闹之声,楚梨皱了皱眉,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车窗外的人已换做了浅风,见她露面,他放缓马速,低首回禀道:“似是有人拦路求救,国师已经亲自过去了。”
楚梨探出头,因为隔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洛棠在,该也不会有什么岔子,便不打算多问,刚欲坐回车内,却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低切而急促的哀求声。
“求您捎带我们一程,去哪里都好,我家公子三年前冻坏了双腿,如今是再受不得寒的!”
握在车帘上的手指一顿,楚梨再度掀开帘子,惊讶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冻坏了腿?
第 72 章 师兄
“我家主子不喜外人,西边五里有处客栈,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洛棠神色温淡,低眸看着少年怀中昏迷着的,似是不良于行的男子,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不待少年答话,已抬手召来名亲卫,声线温和却不容置疑:“把备用的马车腾出来,安置好这位公子后再回来。”
“等一下!”
楚梨跃下马车疾步冲来,单薄春衫被寒风吹得紧贴腰身,浅风抱着大氅一脸焦急地跟在她身后。
见状,洛棠眉心微蹙,转身迎向她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陛下当心受寒。”
他接过浅风捧着的大氅抖开,轻柔细致地披在楚梨肩头,边系着缎带边温和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臣已经安排妥当了,陛下先回马车上暂等片刻,稍后便可启程。”
“师弟,有件事你可听说,租用我们北鹤峰的那个小门派是不是准备搬走了?”
“想啥呢,他们今年的房租还没结清呢,怎么走啊。”
“这倒是,不过啊,我倒是听说掌门有意留下其中一个——”
演武堂墙边的角落,两个穿着道袍的弟子正蹲在那儿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说得正高兴的时候右边那位却戛然而止,活见鬼似地盯着他们身后的那道影子。
“怎么了?”“你指什么?”杜榆回头看他。
“就那个,窥心镜,只要您愿意将它卖给我,多少灵石我都愿意!”
他说着,又往地上直挺挺一跪,给杜榆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窥心镜?”杜榆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已经比方才好上许多,“此物价值不菲,且只能使用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来之前我有了解过。”符汇挠挠脸,苦笑一声,“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她说了,除非我能弄清楚她在想什么,不然是不会原谅我的。”
他说得如此热烈而恳切,连一直在旁看戏的楚见棠都不禁对他侧目。
怎料杜榆拒绝的却很果断:“不卖。”
“为何?!”他猛地抬起头,声泪俱下,就算是石头也得跟着动容,“杜前辈,我只能靠你了,你不能拒绝我啊!”
但就算他哭得再凄惨也无用,对方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眼见着白衣修士就要离开剑炉,符汇急了,抬腿就要冲上去挽留,还没动呢就被一只手拦下。
那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抚性地拍拍。
戴着红玉耳环的少年与他勾肩搭背,指指杜榆离开的方向,然后非常自信地对他比了个手势。
“你少说两句!”
白衣少年按着孟伦的肩膀狠狠一扭,把他转了过来。
二人的目光顺着影子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对方腰间的药葫芦上。
葫芦的主人是一个少女。[蕊蕊花开:卧槽姐妹你不知道那个男的多恶心,我都和他说我对他不感兴趣了还死缠烂打的。]
[蕊蕊花开:我不就是帮他解决了梦魇兽嘛,居然就赖上我了,你说这讲不讲道理!]
好友絮絮叨叨的话语消散了一大半郁堵的情绪,她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
这心情一好胸口也没那么疼了,于是慷慨地分出一只胳膊给某个粘人精抓着,同时用空出的那只手拿镜珠。
[蕊蕊花开:说起来你应该没见过梦魇兽吧,我给你解释一下,中了梦魇之术的人会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具体表现为昏睡不醒,梦游,以及耳垂发黑,只有靠灵心术才能救。]
[蕊蕊花开:]
[蕊蕊花开:楚梨!你有在听吗,你居然敢不回我,你死定了!]
她无视了童蕊的质问,将注意力放在她所说的梦魇上。
梦魇是一种低阶妖兽,实力只有练气初期,像楚梨这种的可以一个打十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过分狡猾,从来都是背后袭击,而且还经常被一些剑走偏锋的魔修炼成精神攻击的法器,可谓是防不胜防。
难道师尊被魔修用这种法器攻击了,所以被困在梦中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一番,捏过楚见棠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开始研究他的耳朵。
“确实有点黑,我还以为是被泥巴弄脏的呢。”
不过,这灵心术毕竟是高阶法术,对施术者要求很好,童蕊是合梨宗弟子,灵心术和她的修炼体系相符合,所以她用起来没有一点难度。
但楚梨不同,她只在前世学过一些皮毛,并未真正使用过。
若是用的好,她可能会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若是用的不好,她极有可能会永远困在楚见棠的梦里。
而且这施咒的方法还有点说不上的尴尬,而且她也不太确定楚见棠是不是没困在梦魇中了。
但
她垂下眸子,目光凝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欠你的。”
楚梨不再犹豫,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微抿的双唇狠狠咬了下去。
“赌一把!”
她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个子不高,比他们矮近乎一个头;容貌俏丽,顶着一张不施粉黛的圆脸,灵动可爱;穿着简单,只一身浅蓝色道袍,既无玉佩也无珠钗,腰上的葫芦就是她唯一的装饰。
抓到别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她也不生气,只不咸不淡地在孟伦腰上那块代表内门弟子的白玉牌上扫了一眼。
“抱歉抱歉,不知道楚道友在此。”旁边那个身着外门弟子服的少年见状赶紧道歉,生怕惹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你什么都没听到!我们马上就走!”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都没见楚梨发作。
这家伙,这家伙就总是这个样子!凛冽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丛林里树影婆娑,密密麻麻的树干遮住了天幕,包括若隐若现的明月。
楚见棠背着手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那团影子。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树影晃动,发出不自然的沙沙响声。
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加黏腻,血腥味分外呛人。
他却像没注意到一般又上前了两步,用木剑往树丛中随意一挑。
“别耍花招。”
“啧啧啧,真是可惜呢,我藏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
黑影在灌木丛中飘过,往他脸上吹来一阵甜腥的风。
若是楚梨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个声音,那就是她梦中那个掐她脖子逼问楚见棠下落的人。
他有些不悦地后退两步,握紧了剑柄。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此事与她无关。”
黑影听罢顿了一下,随后疯狂笑了起来。
“无关?”
它经过他的身侧,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
“怎么会无关呢。”它的声音阴冷黏腻,让人心中发寒,“明明是你亲手把她拖入局中的,不是吗?”
“楚见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关心,上辈子给她刻的墓碑还刻错了字,楚梨的“清”少了三点水,过了几天后大半夜的突然想起来,急急忙忙拿着刻刀冲到山顶给她补上。
少女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深呼吸几口后才发问:
“所以你今天去哪了?”
“去老杜那里啊。”楚见棠抠抠脖子试图缓解打嗝。
“真的?”楚梨缓缓眯起眼,眼底中多了几分危险,“没骗我?你真的没有去偷偷找隔壁宗门的掌门?”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疑惑看她,“我去找他做什么,又没到交房租的日子。”
他说的理所应当,好似楚梨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少女心头的火像是被他浇了一碗油,噌地一下窜起。
还说呢!她今天可是亲耳听到那孟伦说的,他有事没事就往那儿跑,都快当上亲传弟子了。
“我可是听说,那宗主中意你中意的紧啊。”楚梨不屑轻哼,“而且人家可是传说中的三大宗之一呢,哪是我们小小云丹门能比的?”
她说这话时脑子里啥也没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若是寻常男子,定会上前耐心询问一番,温柔也好训斥也好,总要对青梅竹马的师妹这番无缘无故的闹脾气做出点反应。
可楚见棠毕竟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回去。
“你是不是又随便乱吃炼废的丹药了?”
楚梨只觉得气血逆流上涌,险些被气死。
“你才吃错药了!还不是你骗我?你敢说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她骂完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接着道,“还有不许打嗝!”
“当然属实。”楚见棠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木桌,游刃有楚地将问题抛给她,“所以你到底又炼出什么玩意了,都说炼废了就扔出去,别老舍不得,一天天的揣兜里有事没事就掏出来当糖球使。”
她下意识想要回怼,可下一瞬,对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跟前,在她的额前极轻,极温柔地抚了一下。
少女的脊背瞬间绷直,想骂的话化作一个空嗝,被她硬生生给吞回了肚子里。
完了,这玩意还会传染吗。
本该暴怒的少女抿着唇堵住他们的去路,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喂,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怔然掀起眼睫,一双如星子般皎洁清润的双眼彻底示于人前,却像是凝着层终年不化的霜色,眸光在虚空中游弋片刻,对上了楚梨关切的视线。
女子灼灼如三月桃夭的眉眼撞进他眼底,是似乎可以将眼底阴霾驱散般的耀目温暖,直到提着药箱匆匆赶至的太医出现在视野中时,容子卿方如大梦初醒偏过头去,眸光像是被灼伤般泛起细微涟漪。
喉结在苍白的颈间艰难滑动,许久,他低低出声:
“草民……遵从陛下安排。”
第 73 章 要或不要?
就如当初带回洛棠一样,楚梨再一次把容子卿捡回了凤栖殿。
或许是因为容子卿看起来着实凄惨了些,所以虽然眼睁睁楚梨把自己的龙纹软榻让出来方便太医为其诊脉,浅风也只是眼角微微抽搐了下,并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虽然当了皇帝但仍旧没有底气地暗中打量着近侍神情的楚梨松了口气。
太医已轻轻卷起容子卿的裤脚,看了眼那远比常人纤细许多的小腿,忧虑地皱了皱眉,随即抖开带来的针囊,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青紫的膝头。
足有簪子粗的银针寒光刺得楚梨眼皮一跳,随侍的少年也咬紧下唇,望向容子卿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
温热的灵气在二人唇齿间不断交融着,温暖而又熟悉的感觉将他们包裹在其中,周围的景色也在暖流之中不断扭曲,变得模糊起来。
元神出窍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只能拼命念动清心咒让自己清醒,避免在入梦的过程迷失。
片刻后,楚梨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正在站一个陌生的地方。
头脑清晰,胳膊和腿也没少,看来她成功了,她顺利进入了师尊的梦里。
这里是一片荒芜地。楚梨看看被香菜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又看看元灵镜上她那张满脸写着嚣张跋扈的画像,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会吧,真让她逮到大的了?
正想着,颜胥突然睁开眼,开始对她百般唾骂:
“你个死丫头,我要杀了你!”
“先别说这个。”楚梨毫不犹豫地打断她,蹲下来同她对视,“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偷心小盗贼吗?”
“是千面魔藤!你他X是不是找死!”
楚梨:“哟。”楚梨揉揉脸,试图让面部表情自然一些,然后同手同脚地往青楼走。
才走两步,就被人拉住袖子。
楚见棠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你这身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她颇为不服地把袖子扯出来,“我这一身怎么你了,我昨天刚洗的澡,又不脏。”
逛个窑子而已,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又不是去参加仙盟大会。
他高深莫测地晃晃手指,尾音拉长:“话不是这么说,你穿成这样子进去,只怕是还没进到门就被赶出来了。”
“你懂个屁——”
她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他捏成了鸭子状,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闷在肚子里变成呜呜声。
楚梨使劲用眼神攻击他。
楚见棠松开手,对他们斜后方一扬下巴。
“看那儿。”
她对着地面小小呸了一口,同时用力在嘴上抹了几下。
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写着“怜春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下,几个男女正在拉扯。
她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只零零碎碎听到几句,“穿成这样还想来我们怜春楼?”“知道我们花魁一夜值多少钱吗?”“穷酸鬼就别来了”。
紧接着那两个姑娘被推着嚷着赶了出去,鸨母往地上重重呸一口,随后用力合上门。
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楚见棠转过来对她得意挑眉。
“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地方最是趋炎附势,咱俩这身都太破了,进不去。”
“说的好像你对这里有多了解似的,明明咱们就半斤八两。”楚梨冷哼一声,抱着双臂道,“那你说,我们要怎么进去!”
仙盟有规定,修士不能用术法变出银子使用,此等滥用假钱的行径要是被发现,轻则简单进去喝一壶,重则罚三千上品灵石,还会留下案底。
她把担忧的事对楚见棠说了,后者眼皮一掀,啧啧两声。
楚梨感觉拳头痒痒。
“放心好了,在你们来之前我去典当了点东西。”楚见棠拍拍楚梨要放不放的拳头,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银子,“从老杜那里拿来的,在咱们那不算啥,不过在人间还挺值钱的。”
他说的是前不久从杜榆的铸剑谷里顺来的几块玄铁石,这在修士那儿上不来台面的石头,对凡人来说这里可是好东西,典当铺的老板一乐就给开了高价,足足五百两银子。
楚见棠将银子往她手里一塞,笑眯眯地在她肩上轻轻一推。
“行,那边就有个成衣铺,走吧。”
颜胥猛地咬紧下唇:“你诈我?!”
少女耸耸肩,又给她身上的捆仙锁加固了一些。
同时在心里感慨杜榆的造的法器就是好用,你看连传说中的通缉犯,都能捆的严严实实的
楚梨感觉自己快要摸到真相了,于是也耐着性子蹲下来询问,“所以,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念过不少书。知道经常吃人杀人的邪修不论是面相还是周身气质都会发生变化。
眼歪口斜且不说,印堂发黑是肯定的。
可颜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在不像是书中描述的那个样子。
“反正咱都这样了,你就别蒙我了呗。” 随后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啧啧摇头一边往内室走去。
朱娘:“啊?”她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人,但架不住童蕊天天和她骂,这味道,想记不住都难。
“监天司!是不是监天司的人来过了!”
楚见棠支支吾吾。
楚梨焦急地捏住他的领口,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说话!是不是!”
“是,是我把他们叫来的。”楚见棠抱着胳膊看她,神色淡淡,“你不会想去追他们吧。别想了,你追不上的。”
楚梨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楚梨。”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耐心解释,“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交给监天司来处理是最好的。于情,我们能多赚点。于理,她的状态极不稳定,由我们带回去这一路上恐横生枝节,让监天司负责羁押再合适不过。”
她当然知道!
楚见棠倒没跟进去,他只是掏出几块碎银往老板娘手里一塞,示意她好好给楚梨挑挑。
“你们挑你们的,我到处自己看看。”他非常自来熟地在店中的太师椅上坐下,还叫来了帮忙的小丫头给他介绍时下流行的衣服。
见他一个男子对女装如此感兴趣,朱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来者是客,客是财神爷,财大气粗的,就算他想要把这里的一副买空她当然也是双手双脚赞成。
“行,既然是这样,那您就随意看看,陪这位小娘子换衣服去了。”
楚见棠点点头,还真打量起了这店里红红绿绿的衣裳。
被问及这个问题,颜胥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依旧梗着脖子:“你问这东西干什么,想嘲笑我?还是觉得我被冤枉了想同情我。”
这次楚梨倒是没有再同她争。
大抵是两个人都是爱而不得的人,颜胥又比她惨不少,她竟硬生生压下了躁动不安的情绪,平静地同对方问话。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其实根本就没杀人,你之所以放出这些消息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对么?”
天地混沌一片,不见日月。周遭一点生气也没有,只有乌鸦不停地从天上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就是他的梦?”
都说人做的梦就是自己内心世界的投影,师尊平日里看着那么呆的一个人,她本来还指望在他的梦里找找新春的庙会和盛夏的荷塘呢,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在地上的砂石摸了一把,方才还算完整的时候一触到她的手指便化为粉末消失不见,楚梨头次见到这种情况,觉得有些新鲜,于是又捏了一把土。
果然,和方才一样,在她碰上的那一瞬砂石再次化为灰烬。
也是,她毕竟是外来者,没有梦境主人的许可是碰不到梦境里的东西的。
楚梨搓搓手臂,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还好梦境中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否则她哪来那么多时间在这慢慢地逛。
指不定她还没找到楚见棠,颜胥就已经打来了。
也不知在这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走了多久,等她终于看到人影的时候,落日楚晖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是谁?”
那人只着一身黑衣,背对着她站立着,腰背挺的笔直,手里似乎拿着一把剑。
但是这是不是师尊的梦吗,这家伙是哪来的?
而且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就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楚梨还是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她又上前几步,突然发现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楚梨低头往下看,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差点今早吃的豆花全都呕出来。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妖兽的尸体!
它们被砍得七零八落,内脏和血肉几乎染红了整个大地,怪不得会有这么浓重的腥味,连她这个外来闯入者都能感受到。
而罪魁祸首则非常平静地坐在尸山血海之中,手里正捏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狐妖,摸了半天似乎觉得无趣,于是咔地一声把它的脑袋拧掉。
金兽香炉青烟忽乱,殿门轰然洞开,重重摔上殿内的墙壁后又被猛地弹开,遽然响起的声响惊得楚梨险些没站稳,同样吓了一跳的浅风忙扶住了她,回首怒气冲冲地准备问罪。
凛风席卷而入,一道清冷如冰的笑声随着轻慢的脚步声缓缓掠过朱漆门槛,踏入了殿内。
“臣听说,陛下要同臣讨个东西?”
血色广袖挟着霜风漫卷而入,微微散开的衣襟处露出抹莹白,来人面容浸着摧折玉树般的艳色,偏生指间捻着片与他周身气度格格不入的,瞧上去残破半蔫的雪色梨瓣。
僵在榻边,掌心还悬在容子卿额前的楚梨:完了,又是这暌违已久的浅笑,虽然不是同一张脸,但是……
早知道洛棠就是师尊,她就是死也不会给他备下这身杀伤力极强的红衣啊!
第 74 章 臣告退
容子卿对洛棠仍有模糊印象。
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但眼前男子眉宇间的清贵之气让他立时认出了此人,正是当时被称为国师,在女帝面前毫不顾及君臣之礼,拂袖离去的人。
周国国师……竟是此等人物吗?
洛棠缓步踱到楚梨身前,目光却掠过她,停在半倚在她身侧的容子卿身上,唇角泛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容公子是青阳人士?不知公子家住何处,我可派人去查探一番,也好让陛下知晓,究竟是何人要害公子至此。”
楚梨起身退开了些,诧异地看了眼洛棠——他早些时候不是还因她搭救容子卿的事而不快吗,怎么突然又对他如此上心了?
容子卿淡淡垂眸,苍白面容浮起几分苦涩:“容某是青阳罗郡之人,至于旧居……早便被大火焚尽,三年过去,怕是也寻不出什么了。”
“所以你挖心的传闻是真的吗?”
“你猜。”
楚梨抓起放在地上的香菜,上下晃动,用眼神威胁。
此处无声胜有声。
于是颜胥选择老实交代:“我确实没有杀人,噬情蛊只会吞噬情力不会危机性命。你说的那些我也一概不知,大概是仙盟哪个无能的家伙找不到凶手,就把罪名安到我头上了吧。”
“……是吗,但是非战斗场合对修士用蛊也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一刻钟后,内间的门被推开,楚梨穿着一身粉站在镜子前,仅仅捏着裙摆。
朱娘拿了银子自然上心,在她身后一顿猛夸。
“哎呀呀,小娘子您可真好看,我就说,这身衣服适合你。”
“没有吧,我觉得也就一般。”楚梨瞥瞥嘴,脸有点红。
“怎么会一般,这可是咱们店里最好的料子,你看看你,穿起来和个小仙女似的。”
“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楚梨的眼睛都快黏在镜子上了,嘴还是那么硬,“而且我也不想当仙女。当仙女一点都不好。”
朱娘被噎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算了算了,看在拿了钱的份上,她且忍一忍吧。
“那姑娘,你觉得这身如何?”她扯扯嘴角,两根手指来回搓动,使劲眨巴眼,用力暗示。
楚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一拍掌。
“你早说嘛,你早说我给你不就行了。”楚梨了然一笑,将某物放进对方手里。
作为丹修,她出门在外经常被人有意无意地暗示要丹药,她懂,她都懂的。想来是自己在不经意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修真者的身份,果然,在这方面还是有待加强啊。不过她的丹药都吃完了,这是在颜胥那里顺的,希望老板娘不要嫌弃。
她啧啧两声,在粉裙上的绣花上弹了弹,转身离开了。
朱娘看着手里的大黑丸子嘴角直抽。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楚梨摸摸下巴,“我们“留步!”
吃饱后的楚梨现在灵气满满,只几个诀就把她送到了囚车面前。
马匹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负责驾车的青年赶紧抓住缰绳,吼道:“干什么呢!
不是说让你们回去等消息么?仙盟不会少你们赏钱的,还追上来干嘛?”
说罢驱车便想走,可楚梨却不依不饶,依旧死赖在马车前。
“我要见见颜胥。”
“唉我说你别无理取闹。”青年骂骂咧咧地就要往下跳,还没动弹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他僵硬回头,“南宫大人?”
南宫无相三步并作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薄唇轻启:
“你是楚梨?”
有些人丑陋不堪,可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却暖如春日,有些人明明看着俊逸无双,但这浑身上下阴恻恻的,他这一身白衣并不能显得他如何玉树临风,反而让她想起了地府里的白无常。来打个赌怎么样?”
“我赌他已经死了。”
带着细雨的清风抚过洞口那处的落叶,沙沙作响。
乌云遮住日光,山间阴沉一片。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的李大昆转身就跑,看也不敢再看一眼,生怕被卷入其中。
房间里,楚梨气喘吁吁的看着楚见棠脸上的巴掌印,只觉手掌酥酥麻麻,心里砰砰乱跳,
她咬紧下唇,想说两句软化打破这僵持的氛围,却无意中瞥了到他手背上的噬情蛊。
蛊虫在他手上爬来爬去,也不知在身上待了多久,可楚见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的手在距他半寸的位置硬生生停下,迅速藏到身后。
也是。“而且她被定的罪越重,我们得到的赏钱就越多,反正本就是通缉犯,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可他却说的坦坦荡荡,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让楚梨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钱,钱,钱,你脑子里都只有这种东西是吗!你就那么希望她会被重判?!”
“我希望?别说笑了。”少年眼皮轻撩,“我不认为缉拿逃犯有什么问题,况且她本就该死。”
若不是考虑到活口给的灵石更多,他早就在发现她重伤楚梨的时候将其就地抹杀
“杀人?夺舍?真是好大的罪名,你甚至等不到我醒,就迫不及待地把监天司的人叫来了。” 她摇摇摆摆地从床上站起,打开楚见棠想要扶她的手,冷淡地盯着他,“你连他们的记忆都没有看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凭什么就认为她是穷凶极恶之人!”
“楚梨,别做多楚的事情。”楚见棠抿唇,把她重新按回床上,语气严厉不少,“替师尊守好云丹门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其他人的命运,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滚啊!”
怪不得他不理解自己,毕竟本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还指望他同常人共情么?
噬情,噬情,也得有情才能噬啊。楚梨猛地坐起,发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而自己现在正坐在不论是颜色还是装饰都有点不太正经的床上,旁边是正在对茶壶发呆的楚见棠。
她想说话,喉咙却哑成一片,一开口就是凄厉的咳嗽。
见她苏醒,楚见棠赶紧走过去。
“唔?楚梨?”他动作轻缓把她扶起来,同时递过去一杯水,“你哭了一晚上呢,感觉还好么?”
楚梨借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感觉嗓子稍微能说话后,便慌慌张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发问:“你先别管我,颜胥呢?”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不行。
昨天,她用灵心术进入了柳长风的梦里,看了一段记忆后颜胥就开始哭,还把她的眼睛哭肿了,哭着哭着她就失去了意识,只隐约记得昏迷前手里死死抓着双鲤玉佩不放等等,玉佩呢?!
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发现噬情蛊也不见了。
楚梨心下一慌,鞋也不穿地就从床上跳下来,然而她把枕头翻个遍都没找到双鲤玉佩的一根毛,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缓缓抬头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对方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假装吹口哨。
“别装蒜!你老实交代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就说好像有什么不对。
问玉轩还是那个问玉轩,可地上的阵法乱了,家具被踢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
在心口堆砌两世的怨与情在这短短一眨眼间被泄了个干净。
“楚见棠。”楚梨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你冷情冷肺,什么都不在乎,就连噬情蛊在你身上都要被饿死。
“你这种人!怎么懂得百年之约!”
眼眶中涌起热意,她不敢再看他,转身便走。
走到一半后又折返回来,从桌上拿个馒头后,换了个方向改从大门出去。
期间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木门被重重关上,落下一层灰。
楚见棠呆呆地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脸被扇偏到一边的姿势。
清晨的夕阳晒在他的发梢上,他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张着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反驳:“不可能!”
楚梨摇摇头:“据我所知,两百年前清风谷因为得罪仇家惨遭灭门,整个门派上上下下三百弟子都死于魔修毒手,无一幸免。”
她抬眼看向颜胥,不紧不慢地给她来上致命一击:“修士没有转生,所以就算你有信物在手你也找不到他。”
颜胥一下子坐直身子,咬牙切齿道,“你说死就死?你以为你是阎王爷吗?!”
女人双目猩红,周身魔气浮动,束缚在身上的捆仙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楚梨见状赶紧施展清心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那你赌不赌。”她双手按在颜胥的肩膀上,缓缓注入灵力,见对方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后才开口,“赌注就定五千上品灵石好了。”
就算对鬼修而言,五千上品灵石的诱惑力也还是非常大的,于是颜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平静,其效果比她烧了三天三夜的清心丹还要好使。
这么一想,楚梨又不由惦记起了自家国师,他将自己关了一个多月,就连面都不曾露过一次,如今……是不是也是时候抽空去和他低头求和了?
又一次走神的楚梨突然想起一旁还留有一人,忙笑容满面地关怀道:“朕身边不缺宫人,日后这些琐事你不必再操心,顾好自己的身体是真。”
也省得浅风又多想。
容子卿笑意微黯,寂然一笑:“容某残缺之人,除了这些,也不知还能为陛下做什么。”
他微偏过头,眼底浮起细碎的波澜,涩哑道:“不过也是……换做旁人,便如国师那般才能兼具之人,定然是比我做得要好,也更让陛下舒心的。”
楚梨:……
哎,不是?
师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第 75 章 各自心思
楚梨不知道容子卿如今真情假意各占几分,但作为注定要死心塌地对他倾尽一切的人,她自然是没道理对他的伤神视若无睹的。
于是她放柔声线,敛了笑意露出怜惜神色,温情款款地覆上容子卿的手背,此前为揣摩情根深种之态翻阅的话本,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子卿。”
楚梨款款唤道,眼尾微顿似有迟疑,忽又坚定地抬手攥紧容子卿单薄肩头,无声而温柔地望着他骤然绷紧的神色,唇畔浮起浅淡叹息。
“我曾经,有一个清隽秀雅,也待我很好的兄长。”
天色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烂木头味道,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颜胥见她不说话,自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语气也逐渐嚣张起来:“怎么,不敢承认了?想让他喜梨上你吗,你求我啊,只要你付出代价——咳咳咳”
女人洋洋得意的挑衅到此为止,因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梨一把捞起地上的香菜,二话不说便塞进她的嘴里。
诡异而又古怪的气味随之传来,颜胥沉寂已久的白眼开始翻滚。
楚梨拍拍手,随便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冷哼一声。
“搞清楚,现在你才是处于劣势的那方。”她按着她的头,又把即将掉出来的香菜塞进去,“你不是很喜梨香菜吗,你不是什么东西都喜梨放香菜吗,怎么现在开始这种反应了?啊?你说话啊?”
她说不出话,手脚无意识地乱蹬抽搐着,感觉若是再这样保持,她恐怕是马上就要过去了。
楚梨见好就收,把她嘴里的菜叶子全部抠出来。
“咳咳咳,我说错了,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都是一样的狠毒。”颜胥大声咳嗽,“我当时就不该心软,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们!”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没打算杀我一样。”楚梨不吃她这套,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她对视,似笑非笑,“若不是我及时催动传送符,师尊心细发现了你的秘密,这会儿我们二人都要死在你手里了吧。”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就那点破烂菜叶能奈我何?要不是因为那小子是——”颜胥不服输地大喊起来,可说了半天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于是硬生生停下。
楚梨用力捏捏她的下巴,意在催促她赶紧往下说。
“等等,你莫非不知道你师尊的真身是什么?”
“真身?”“师尊,我出来了,你——”
杜榆虽然依旧端着张冰块脸,但眼底的兴奋已快要压抑不住,喘气声都急促了不少:“好,好材料,用来铸防御法器再好不过。”
“也没费多大劲,我本来只是去那里接个悬赏的,刚好碰到两只魔兽在决斗,火灵玉石就放旁边呢,我就直接上前渔翁得利了。”楚见棠满不在乎地翘起二郎腿,一摊手,“怎么,大铸剑师对此可还满意啊?”
杜榆没回复他,整个心都扑到了这来之不易的宝贝材料上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肩膀抖个不停,时不时发出一点恶心的嘿嘿声。
完全没有一点之前那个白发清冷谪仙人的样子。
不过楚见棠对此早已习惯,他现在只是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带留影石过来,把好友这副样子录下来放到交易区去售卖,一定能吸引不少崇拜他的女修购买。
“得了得了,这玩意可不是免费的。这块是窥心镜的人情,至于这块”楚见棠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将玉石夺过,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迅速将它收回了乾坤袋里,对他挑眉,“你要是想要,得拿东西来换。”
“又是灵石?”手中一空,杜榆整个人周边的气场再次冷了下来,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这次不是。”少年摆摆手指,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具体要什么,你就看着给呗。”
杜榆沉吟片刻,将自己的乾坤袋打开,哗啦啦地倒出不少东西。
他饶有兴趣地在堆成小山的法器边蹲下,东瞧瞧西看看,随后拿起一面窥心镜照了照。
成衣铺总共分内外两间,楚梨直接推门出来没看路,直接一头扎进了别人的怀里,她一个踉跄往前几步,于是埋得更深,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个字:
卧槽,这是什么,好大。“妹子,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检查检查我的信物。”
“好。”楚梨一把接过那块闪着金光的令牌,打量它的同时也在审视颜胥。
见到人以前楚梨以为她其实是大隐隐于市的大能,没曾想身上一点灵力也没有,还真是个普通凡人。
不过,她虽头发蓬乱,但眼神却清明,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甘堕落之人。
以及眼角那颗泪痣,不知为何,总给她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些传闻莫非都是假的么?还是说这人其实很会伪装呢?以及她是怎么发布悬赏的。
悬赏令是修士们常用的赚钱手段,但它也并非是谁都能发布的。它对委托人的要求极高,比如甲级悬赏令必须是炼虚以上的大能才能发布,乙级需要元婴以上。
像楚梨他们就只能发布丁级或丙级。
凡人若是有仙缘也可手持令牌仙盟发出委托,但也仅仅止步于最末的丁级任务,且令牌只能用一次。
可眼前这个名为颜胥的姑娘身上既无妖气也无灵力,不过一个普通卖饼的普通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楚梨盯着她的脸发呆,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我脸上有东西么?”
“啊抱歉。”她才注意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盯着人看,虽然都是女子,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妥,“是我冒犯了。”
颜胥倒是不在意,只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当真像个阿姐一样和蔼:“咱们先把任务做完了,你也好交差。”
楚梨笑着把手伸过去,顺势在她的脉上搭了一下。
脉搏跳动正常,看样子也不是魔修。
那是什么?妖?鬼?亦或是修为远远高于她的大能?
但大能为什么要来这个偏僻的乡下小镇卖芝麻饼呢?这怎么说也说不通啊。
唉,她突然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了,只会分辨魔修,别的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师尊那边怎么样了。
楚梨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上前叫住她:“颜姐姐,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等我去解决好了,再来做您的任务,可以么?”
“妹子。”颜胥突然打断她,笑的眉眼弯弯,“我提醒你一下,就在刚刚,我方才已经把令牌给你了,你师尊我都没给,我只给了你。”
楚梨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小木牌,又抬头看看她。
似乎是被撞疼了,对方发出一声闷哼,她心头一跳,赶紧退开。
“那个那个,这位姐姐对不住了,我方才没看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梨一边道歉一边缓缓抬起头看,从下至上,首先看到的是女子的赤色裙摆。
如今正值冬日,外头白雪皑皑一片,洛阳城里的小姑娘们都喜梨穿红衣,这红白相映的,宛若一朵梅花开在雪地里。
眼前的女子亦穿着一身红色,这颜色极为挑人,若是容貌明艳则容易媚俗,若是容貌寡淡则撑不起这一身艳,总有些怪异别扭。
可她却不同。
不多不少,身段婀娜恰恰好,身段好似天生就适合穿红色。
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
一低头就见胸前平坦如烙饼,她突然不敢看对方的脸了,这要是长得平平无奇也就罢了,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自己同样一身红站在她身边,岂不是成了红花旁边那点丢人的牛粪?!
“你怎么了。”
“女子”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体贴,听起来更像是美人了等等,磁性?!
楚梨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这人刚刚还在和她说话说在外头等她,陌生是因为她完全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家伙。
美则美矣,错在美人胯下有一团鼓起。
楚梨有种想自挖双目的冲动。
“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见她一脸呆滞,楚见棠上前在她面前晃晃手指。
“不认识,告辞。”
她转身欲逃,才走两步就又被拽回来。
楚见棠把碍事的大袖子挽起,和她勾肩搭背:“跑啥啊,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么,那种地方奇怪的家伙很多的,万一碰上了个把变态咋办?”
楚梨在心中咆哮:
你有脸说别人吗!这里谁有你变态啊!
师尊不就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修士吗,天生废灵根,十三岁才引气入体,十五岁某次误打误撞获得了上古机缘所以一举跨越到金丹后期,但也从从此就停留在了那个阶段。
就连师尊都说,楚见棠这怕是把下半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所以才会一直卡在金丹。
“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见楚梨一脸焦急,颜胥又开始得意起来,再次不知死活地发表作死言论:“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然后她再次不负众望地又被塞了一嘴香菜。
楚梨拍拍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都说让你好好说话了,你到底懂不懂你现在的处境啊。”
少女叹出一口气,刚准备把香菜取出来准备好追问颜胥的时候,她周身开始出现了变化。
穿着平平无奇的女子紧闭双眼,在一片烟雾之中,逐渐恢复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那是一个长相妖娆成熟的姑娘。
柳叶眉瓜子脸,乌油油的头发梳成长辫子,眼下有一点泪痣,穿着蓝色碎花半臂襦裙,眉宇之间有股说不出的灵气。
楚梨愣在原地。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镜珠留下影像,第二反应则是快速上元灵境论坛搜索,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还好雨停之后这山里的屏障也解除了,她顺利查到相关消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稍微一搜,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排在仙盟通缉令前五十,那个外号千面魔藤的鬼修。
按照通缉令上说的,她容貌多变,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长相。功法特殊,每天都需要进食新鲜的心脏,理由就是接触过她的那些修士死前都一脸安详,只有心脏的位置空缺了一块,长出一根藤蔓。
眼瞅着对方又要给自己塞香菜,她赶紧开口:“我被下了秘言咒!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楚梨打量她半晌,确信她没说谎后才无奈绕回原来的话题: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要发布虚假的悬赏令吧。”
见她不再追问,女人松了一口气,“你问这个,其实也和那家伙有关。”
“他不是自称正道魁首吗,我就这么利用他的令牌发布悬赏令做饵,我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顺便,我给我的小宝贝喂点养料。”
话音落下,容子卿唇角微微阖动,狼狈地移过无处安放的视线,不过须臾,耳根便自外而内染上了一圈难以抑制的淡红。
楚梨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虽并未开口,眸中却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才对嘛,温师兄怎么能总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看来还是不能一昧地走温柔路线,而要找准时机添添火候才是啊。
说起来……她这算不算也是发挥自家狐族与生俱来的优良传统了?
第 76 章 冰释
日渐接纳并习惯容子卿的存在,对楚梨而言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在她将所谓的“皇兄”讲与他听后,容子卿言行举止渐渐不再如往常那般自恪,有时不自觉流露的温柔里,竟让楚梨隐约瞧见几分温雪声的影子。
不过在此之外,她也没忘记正事。
暗中派出的影卫回禀说,容子卿下属时常行迹不明,连最顶尖的几位影卫都查不出去向——对此,楚梨甚感欣慰。
看来,容子卿在日日陪她之余,亦没有忘记正事。
“你,你干嘛?”她按捺下翻涌的心绪,强迫自己不要也跟着打嗝。
他若是保持着方才吊儿郎当的态度还好,如今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换了严肃神色,看的楚梨再次唤醒藏了两辈子的感情,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整个人都脑子都晕乎了起来。
“等等,你别动。”
楚见棠附身凑近,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指,两人的呼吸短暂交融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不!不行!距离太近了,近得她几乎能看到他的红玉耳环上的裂痕。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身上那点独属于少年人的阳光朝气每次都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样下去自己怕是又要输掉了!重活一辈子不能这么没出息,要时刻牢记上辈子的血泪史!
“你!你等一下!”传闻他貌若好女风度翩翩,一只玉笛可引来百鸟朝凤,一眼就能惹得明月落泪,据说就连公主都对他念念不忘,曾三次请他入府,只可惜都给拒绝了。
公主惜美人,也没再逼迫。
这么一件风月美事只一个月就传遍了洛阳城,这位卖艺不卖身的玉柳公子也成了不知多少闺中少女的春日美梦,只是他极少见客,有时候花上几百两银子也只得他一杯热茶作罢。
但现在不同了。
据说这公子不知怎的欠了许多钱,实在还不起,只好挑个良辰吉日把这梳拢宴办了。
没有上限,价高者得。
来这儿的大多都是洛阳城中的官家小姐太太。本朝虽没有女子不得逛青楼的规定,但太太们要脸,所以都戴着面纱,一个两个的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鼻梁以上。
入楼随俗,楚梨也挑了两个面纱给他们挂上。
楚见棠不会戴,楚梨只好帮他。
凑近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其实师尊的睫毛不仅长而且翘,又细又密的,小刷子一样地再她指腹上扫过,有些痒。
他不说话垂着眼的时候娴静又淡雅,真就像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江南闺秀,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妹妹给“她”梳妆。
楚梨右手勾在面纱上,漫无边际地想,其实师尊不适合穿大袖衫,听说长安的女郎会穿西域舞服跳胡旋舞,露个小蛮腰一扭一扭的,楚见棠要乐意扭,明天这怜春楼的花魁就能让他来做。
“好了么?”
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带偏,楚梨脸上一阵臊,赶紧松手:“哦!好了!你好端端穿什么女装!以后不许穿!”
“啊?”
见他一脸懵懂,她越发害臊得厉害,脸一阵红一阵白,赶忙搬起小凳子挪远一些。
堂屋中烛光昏暗,暂时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楚梨也不想被人注意到,于是保持着屁股黏在凳子上的姿势,双手扶着凳子边缘往旁边挪。
她向螃蟹一样往左边挪了两步,以为无人察觉,没想到一抬头就见楚见棠在盯着她。
“你怎么突然”
“我怎么了!我没有一点问题啊!”
“是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你!和你没关系!”
“那你要坐在”
“就这里!这里视野好!我喜梨!!”
楚见棠抬头看看台上,又凑到她那边瞧瞧,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一点头,也挪过来了。
而且还用是和她一样的姿势。
楚梨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捏着旁边挪。
他俩就这样围着圆桌转圈圈。
邻桌的贵女听到响动,于是侧目看了过来,楚梨一惊,手一松一屁股跌回原位,檀香木椅砸在地摊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前后左右几桌都同时看向他们。
楚梨内心哇哇滴血,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这位置确实不错。”
见她终于停下,楚见棠也跟着停下。两张椅子靠在一起,影子也贴在一起,他撩起眼皮看了楚梨头顶一眼,然后悄悄摸摸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他还趁机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瓜子是剥好的瓜子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弄的。
楚梨抬起头疑惑看他。
楚见棠眨眨眼,做了个手势,变戏法似地又从包裹里掏出许多。
糖饼花生瓜子仁,都是她爱吃的零嘴。
她将脸别到一边,心想她哪里是那么好哄的,这家伙穿女装戏弄她的事还没完呢,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他。
小姑娘脸颊鼓鼓,粉嫩柔弱,寻常男子兴许会觉得像她小松鼠般可爱,可楚见棠的想法却格外不同。
他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定格在她莹白的侧脸上。
“你长胖了吧。我都说让你悠着点了,不爱听,每次都是一口气闷三碗大米饭外加俩小菜的,现在怕了,不敢吃零嘴了?”
“我呸!谁胖了!”她明明瘦的很,小肚子都没有!
楚梨狠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瓜子仁,猛地往嘴里塞一大口。
同时再心中第不知多少次发誓暗骂:她以后再给他好脸子她就是狗。
她赶紧双腿一蹬把他踹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离楚见棠最远的地方,同时以最快速度点开论坛。
刚一点开,一条名为【分手后前道侣总是撩我怎么办】的帖子闯入她的视线。
少女眼睛一眨,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流沙:道友,要我说这种情况你得想清楚。如果想要复合的话就顺水推舟,不想的话就抓紧拒绝。]
[我要当天下第一:同意上面的道友。]
[剑指苍穹:同意,要拒绝就赶紧拒绝,将他的想法扼杀在苗苗阶段。]
……怎么净是些废话。楚梨四岁觉醒灵根,五岁拜入仙门,六岁随师尊师尊一起搬到北鹤峰,一个小院子,一个小木屋,还有一片根本种不出两根草的药田,以及既能炼丹又能做菜的厨房,就这样构成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宗门。
门派不大,但凡来多几个人都没地方下脚。
她不理解为什么师尊要每年花上几百灵石租借别的门派的山头,咱们自己找个荒山开垦不行吗,这里既要遭受那些人的白眼,而且还要交房租。
对此,师尊的解释是:“你还小,你不懂,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再长大一点,她也渐渐明白了,师尊之所以要守着北鹤峰,是因为北鹤峰的山腹之中,藏着一个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她问了,师尊的回答依旧是:
“长大就知道了。”
楚梨顶着后背灼灼的视线强撑着往下滑,终于找到了稍微有用一些的答案。
这位道友一看就是有丰富阅历的,说的话都那么有道理。
[往事随风:道友要不要试试改变一下你对他的态度?比如你平时小意温柔,这回就装成凶神恶煞,平时热情似火,这回就冷淡对他。记住,一定要给你的态度彻底来个大转弯,让他看到你的决心。]
决心?
她偷偷瞥了身后正在揉着胳膊的楚见棠一眼,试着板起脸。
本意是想装模作样地呵斥回去,将局势扭转的,怎料楚见棠不仅不在意,还对她挥挥手,笑的阳光又灿烂:
“那个,小楚梨啊”
楚梨赶紧捂住耳朵转过去。
不行!这个不行!得换一个!
[封心锁爱:道友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可以开个帖子和我们详细说说,我们帮你骂一骂渣男,或者帮你出出主意。你骂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留恋了。]
但是……把自己的事发到元灵境上去,楚梨又有些犹豫。
身后楚见棠看不到论坛画面,又见她一直在低头摆弄珠子,以为她在同哪位新认识的朋友聊天,于是好奇凑上前。
“唉?你这儿哪来的,是哪位相好的送你的?”他话语诚恳,脸上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款式还挺新的,这得花不少灵石吧。”
“你不认识了?”少女眼睛瞪圆。
“不过是个珠子而已,为何要认得。”楚见棠瞥过来看她。
不、过、是、个、珠、子、而、已。
想她上辈子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抱着师尊送的那堆小玩意入眠的,特别是这枚元灵镜珠,她一直都舍不得用,宁可麻烦些用通讯符,都不忍心让元灵镜珠上出现一丝丝划痕。
结果呢?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气急败坏地将少年从他房间里赶了出去,任凭对方怎么呼喊都不为所动。随后将门一锁,打开元灵镜珠反手就是一个发帖——
【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
“明日,臣陪陛下一同上朝。”
上朝好啊有国师在朝上她岂不是连应付官员都免了?
楚梨不疑有他,更是笑得愈发真切:“那朕准备驾撵去接你啊。”
洛棠温和笑着,自然地将她散下的发丝拨至耳后,柔柔应道:“好。”
眼底却闪过一道难以捕捉的寒芒。
青阳皇子吗……倒是足够谋算,这么快,就把心思动到了他的身上。
那就让他来瞧瞧,那人到底准备了多少本钱,又付不付得起该有的代价。
第 77 章 维护
次日,周国的朝堂上,称病避朝许久的国师大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眼见那袭红袍徐徐走至首列,几个昂首阔步出列奏表的朝臣愣怔当场,面色登时一沉。
楚梨与洛棠前后脚踏入太和殿,刚准备依着惯例说出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瞧见殿下此起彼伏交换着的眼风,不觉微微挑眉。
她指尖轻叩鎏金扶手,偏头跟离得最近的吏部尚书打了个招呼:“安大人?”
楚梨是很想走的。
她不仅想走,还想把这个丢人的球从门口一脚踹下去,然后大门一关双眼一闭,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抹杀掉自己的恋爱案底。
不过在犯罪和为数不多的同门情谊面前,明显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主要是那家伙一直小楚梨小楚梨地叫个不停,她嫌烦。
于是她走了两步后又撤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掏出小刀蹲在角落帮他清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黑色黏稠物清理到了一半,楚见棠终于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了,他感慨着伸出手想去攀她的肩膀,却被少女一把拍开。
“离我远点,别碰我。”她举起小刀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无声威胁。
黑色的球球往后缩了缩,算是认输。
楚梨冷哼一声,抬手利落地将挂在他腿上的几缕粘稠物劈断,将刀柄往地上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来。”
“小师妹,你的刀还是那么不好用呢。”楚见棠缓缓坐起身,一只手优哉游哉地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天让秦师姐帮你再改改?”
少年人只有十八岁,马尾高高竖起,唇边永远带着笑。他又是那么喜梨红,不仅常年身着一身红衣,眉心点着一点朱砂,右耳上更是钉着两枚红玉制的耳环。
再加上一双饱含春水的桃花眼,任何女修看了都要心软。
“少来,和我进屋。”楚梨偏不吃他那套,板着脸打开对方试图勾肩搭背的手,抓住他的领口就往屋里拖,“我有事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
“哎哎哎你别扯我领子,我要勒死了!”
见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她也只好松开手将人放在一边,冷脸瞧他。
少年心有楚悸地揉着脖子,明明眼前人的都快把他瞪的够呛了还不忘调侃:“小楚梨啊,我看你别炼丹了,改当体修得了,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一边去。”她眉头一皱,咬牙切齿地向后吼道。
“你俩又在嘀咕什么呢!”
金丹修士的威压岂是他们两个练气能承受住的?
只见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白衣外门弟子吓的脸都白了,跑的那叫一个屁轮尿流。眨眼睛,墙根下只剩下孟伦一人。
到底是内门弟子,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孟伦一边贴着墙根掩盖自己腿软的事实,一边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邰华宗毕竟不是善堂,你们一拿不出成绩二拿不出租金,怎么敢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他咽咽唾沫,给自己大气。暗想这楚梨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哪能和他们这种大宗门的弟子相提并论。
见她不说话,孟伦底气就更足了:
“谁不知道掌门租给你们的那块地是风水宝地,若不是看在你那师尊的面子上,我们邰华宗还不想租呢!”
楚梨翻了个白眼:“就那种种三颗草药死四棵,种子都培育不活的泥巴地?你说它是风水宝地?我看你比较宝气。”
这一来二去的她也想起来了,这会儿云丹门正碰上了最大债务危机。
虽然是小门派,连自己的山头都没有,总共上下就那么三个人,但是有化神修士坐镇,其他门派对他们还算尊敬。
现在久鹤真人一失踪,老东家邰华宗就开始坐不住了,弟子们蹬鼻子上脸还能忍,房租一年一年翻倍似地涨是真忍不了,偏偏他们得了师尊的口谕不能轻易搬家,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
她白眼一翻,二话不说就将人拽进了屋子里,随后椅子一拽门窗一关,活脱脱就是一副审问的模样。
楚见棠倒是不在意,还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她堆在门口的瓶瓶罐罐。
“你怎么把我给你的东西全扔出来了?那改天师尊再送你两瓶?”
“别在那给我扯犊子。”她冷哼一声,在他身上还没清理干净的黑色不明黏稠物上扫了一眼,“说,这是什么。”
其实他身上已大部分清洗干净,就是袖口上还粘着点污渍。
黑色的污点在红衣上显得尤其显眼,楚梨上前一步,抢先将那块东西抠出来一块。
柔软又有弹性,虽易粘着衣服,但却意外不粘手。
“怎样,厉害吧。”见她一副专注的样子,少年骄傲微微昂头,身后并不存在的尾巴摇了摇,“这是老杜新发明的法器,使用后据说可以抵御元婴修士的一次攻击,坏处就是一用就坏。”
楚梨看着掌心的东西,思绪却飘到了上辈子。
杜榆?她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他是铸剑谷的第三代弟子,万中无一的器修天才。
当年云丹门被袭击之时也是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法器才撑到援军赶到,她当时还以为是师尊和秦师姐留下的,现在想想,只怕有一半是杜榆相赠。
她竟然从没注意到,楚见棠竟和传闻中的天才炼器师是至交好友。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不了解师尊。
不对!在这方面楚见棠比她还要过分,她好歹还记着他的喜好,他倒好,有时候连她的生辰都能记错。
见楚梨低着头不说话,楚见棠还以为是她误会了,赶忙解释:“你别担心,老杜下手有分寸,那些东西伤不到我——”
“谁担心你了!”
方才还一直坐着低头不语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颊鼓起。
楚见棠一愣,明显也没料到她会有那么大反应,一时间呆在原地。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最后打了个嗝。
“呃。”
楚梨快要被气死。也不知道戳到了哪里,竟点开了一个名为“失恋你就来”的元灵境论坛分区。
[你的道侣对你不好吗?你喜梨的人对你没兴趣吗?又迷茫了吗?没关系,在这里说出你的故事!]
下方还有几个回复,大意就是感谢“失恋你就来”,说出来后心里感觉好多了也放下了,以后不会再爱了,感谢家人们陪她一起骂。
“这是什么啊?”
楚梨摩挲着冰凉的珠子,正打算点进其中一个帖子看,就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巨响。
她赶紧关闭论坛把跑出去查看,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那个强行往里挤的黑色肉球狠狠吓了一跳。
“什么玩意啊!!”
她举起葫芦就要往下砸,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那肉球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胳膊下过了。
楚梨:?
什么玩意?
下一瞬,肉球挣扎着“长出了手脚”,圆滚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一摇一摆地转过身,艰难地把糊在脸上的黑色不明物质扒拉开,露出半张脸。
她看见肉球朝她招招手,兴奋地原地跳跳。
“是我了!你师尊啊!”
少女杏眸微眯,重新将葫芦别回腰间,转身就走。
起猛了,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这次散朝后,原本三两成群互相寒暄的朝臣们通通没了这份兴致,除了安尚书脚步不稳被扶了出去,其余人早在楚梨开口后半盏茶功夫便作鸟兽散。
虽然不知道几近一手遮天的洛国师为何没有借题发挥,但这种时候,没人会留下触这个霉头,但……有一个人却逃不开。
楚梨余光扫过身后三步——浅风正垂首盯着青砖缝隙,对她的求救般瞥过的眼色浑然不觉。
而她的身侧,洛棠两指正捻着那片眼熟的裂帛残片,这反常的平静让楚梨愈发后颈生凉,认为这人平静无澜的神色下绝对掩藏了什么波涛万顷的怒气。
也是,换了谁受这不白之冤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如今迫于情势,她也真不能让洛棠把气撒出来,亡国大计才刚铺开,若此刻由着他肃清朝堂,容子卿的布局怕是要再等十年八年都成不了气候。
而即便她刻意压下了此风波,只要有洛棠在,容子卿的身份迟早会瞒不过……
想到这里,楚梨再度坚定了自己悄然成型的想法,拢了拢潮湿的袖口,将斟酌好的说辞又仔细地滤过一遍,放慢半步与洛棠齐肩而行。
“国师啊,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朝中有些人定然是眼红你的权势才费尽心思来污蔑你,这次没能成事,保不齐还会有下次,亦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在洛棠不置可否的神色中,她顿了顿,又状似无意道:“不若……朕暂且为你择处封地暂避,也可安心养养身子?”
闻言,原本与她并肩而行,漫不经心听着她说话的洛棠倏然侧首。
眉眼寸寸冷下,他似乎笑了笑,泠泠语调宛如情人间的低喃:“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维护臣,就是为了这个?”
第 78 章 交锋
楚梨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而洛棠已经彻底转过身,瞳色沉若冰潭,一字一句道:“陛下是想赶臣走?”
赤色朝服裹挟的寒意迫得楚梨后退半步,她望着他骤然冷厉的眉眼,将方才的字句复又在喉间滚过一遍,却怎么也想不通在朝堂上被人诬陷都八风不动的人,为何这会儿反倒发作了起来。
她默了默,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朕是说择块封地给国师,若国师担心偏远也是能商——”
悬赏是修真界中最高效的赚钱方法。
它通常由三大宗门发布,按照难度等级划分为甲乙丙丁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之间差距巨大,譬如丙级只需两个筑基修士便可完成,到了乙级,五个金丹修士都不一定能拿下。
至于甲级悬赏令,那是传说级别的存在,上一次发布还是仙盟号召几大宗门封印上古妖兽烛龙的时候。
楚梨平时也就接点丁级任务,比如赶赶偷吃庄稼的麻雀妖,捉捉喜梨吓唬人的水鬼什么的。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他就一金丹后期逞什么能,这么厉害的话怎么不上天呢。”她气得快要死掉,靠在门框上猛掐人中。
来传信的就是上次那个被楚梨按进水缸的嘴臭弟子孟伦,年纪不大,生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颇为讨喜。
只是他虽穿着邰华宗的内门弟子服,但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内门弟子的气势,反而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满脸的茫然与害怕。一口一个姐,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她又被按水缸里去了。
都怪师尊!为什么不告诉他楚见棠不在家!害他要和楚梨打照面!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一边,紧张搓搓手:“楚姐,你别急,那个,您要不先来画个押?这边需要楚道友再确认一下任务,但是他现在不在,只能让作为师妹的你来代签了。”
“画押?”楚见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面诡异的沉默,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表演说。
据他所说,他刚刚在洛阳城的某个叫什么什么春的楼里找到了柳长风,但是情况有些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楚梨最好过来一下。
当然若是她实在不适的话,他就想个办法把柳长风带过去。
主要还是看她这边,毕竟颜胥也是个不定因素。
“就是你不来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楚见棠的声音听起来很纠结,“我一个人可能很难办。”
“等会儿。”楚梨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捏着传音符呐喊,“所以你两个时辰不到就跑了七百里地?”
“怎么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她记得他们俩都没学过御剑飞行,也就是说这家伙纯粹是靠跑的,这短短两个时辰跑了那么远,气都不带喘的,这还是人吗?
可恶啊!剑修了不起啊!
她楚梨最讨厌这种体力好的剑修了!仗着自己体力好想干嘛干嘛,一点都不照顾他们这种脆皮法师的心情。
“师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楚梨回话,楚见棠催促问道,“怎么样,你能过来吗?”
“当然可以了!我现在身体好的很!”
得到准确的答复,楚见棠简单和她说了一下碰头的地点后便掐断了联系。耗尽灵力的传音符皱了吧唧地掉在地上,像一张随处可见的废纸。
颜胥歪头,挑眉看向她。
“你打算怎么过去?”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楚梨轻哼一声,随后把碧玉葫芦掏出,在山洞的暗河灌满水,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水导出,绕着山洞里的一块石头转圈圈。
葫芦里的水在她的操控下被绘制成了特殊的符号,见时机成熟,楚梨突然将葫芦往上一扔抛,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喊出咒语。
“起!”
只见洞内白光一闪,一股强劲的灵力席卷而来,其强劲程度就连传闻中的千面魔藤也要暂避锋芒,说时迟那时快——
白光突然消失,葫芦啪叽一声落回了原地,楚梨的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颜胥愣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声狂笑。
“笑什么!你再笑我拿香菜塞你!”少女忿忿不平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要不是因为你那什么噬情蛊,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
肚子饿就聚集不了灵力,聚集不了灵力就施展不出法术。她又不是那种拿辟谷丹当饭吃的大宗门弟子,凡间的东西根本就不顶饿,随便施两个大型术法就遭不住了。
她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没选剑修或者体修这条路。
纠结片刻后,楚梨还是决定放低态度,不情不愿地看向颜胥。
“你身上有没有吃的。”
“只有香菜芝麻饼。”
回忆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味道,楚梨忍不住皱眉,但是一想起还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她一狠心,向颜胥伸出了手。
大抵是因为获得了仇人的消息,她这回倒是没做手脚,楚梨在她的包裹里翻翻找找,还真找出了不少芝麻饼。
有点眼熟,感觉好像是她被袭击之前在厨房里做的。
“你既然害怕香菜,为什么做个芝麻饼都要放?”左右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去,她干脆叼着饼问颜胥,“我好奇挺久了。”
而且看其他人的态度,这东西在镇子上明显也没什么市场。
她以为她会有什么厉害的理由。
可她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一脸无所谓:“不知道,忘记了。”
楚梨看她一眼,把落在身上的饼屑拍下,准备启动法阵。
就在这时,颜胥突然叫住她。
“我好久没和人打赌了,不如我们再打个赌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楚梨睁开眼,目光中依旧警惕不减。
“就赌你师尊到底喜不喜梨你,我押他喜梨。”
“哈?!”楚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蹦起,“你有毛病吧!”
为什么要赌这种东西啊!这有意义吗?
“怎么样,赌不赌。若是我输了,我就替你把蛊虫除了,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当养料吧。”
楚梨挑眉,一脸不屑:“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要再追加一个赌注。我赌柳长风其实还是喜梨你的,赌注嘛,我也不要别的什么。”
楚梨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卷轴,真恨不得把它给撕了。
这人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冷心冷肺的,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完全没想过他要是真死了她要怎么办。
到时候她直接在后山挖个坑把人埋里头,给他随便找块石头当墓碑,上面就刻大蠢货之墓好了。
“不是这样的姐,楚道友他其实……”
“闭嘴!”
她回头猛地一蹬,孟伦马上合上了嘴,鹌鹑似地缩回了角落。
吼完了也骂过了,楚梨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她将卷轴缓缓展开,指着上方代表着邰华宗的宗门花纹问:“还有什么可以退掉任务的方法吗?”
“这个,其实是有的。”
见人终于冷静下来,孟伦偷偷在心底捏了一把汗,同时坐下给楚梨详细讲述关于乙级悬赏令的一些细节。
和简单的丙丁不同,乙级的风险与赏金都更高,但与之相对的就是退单的门槛也更高。
“若是说退掉丙级任务只需要赔付双倍灵石的话,乙级需要赔这么多。”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楚梨面前晃了晃。
“五倍?”楚梨忍住掐人中的冲动。楚梨的脑子是真的乱。
要搁平时她早就冲上去拎着对方的领子怼回去了,可现在不行。
现在她的脑子就是左边面粉右边水,稍微晃一下就能变成一团面糊。
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死后还当了一阵子阿飘。
这看着师尊又是给自己刨坑挖坟又是给自己立墓碑的,本来还挺感动的,结果画面一转就看他收了个和她有五分像的女徒弟,还和那弟子暧昧不清。
然后她就被气活了。
“还不快说,愣着干什么!”
越想越烦躁,她抬头又狠狠剜了二人一眼。
“今年是,太乙历三七五年。”那外门弟子哆嗦一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正月初三,是掌门集体授课的日子。”
正月初三啊距离云丹门被灭门还有整整三年。
上天既然给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就是让她回来改变这一切的,她得在灾厄再次降临前想办法弄清楚灭门的真相才是。
顺便,她也很想知道那家伙的心意。
楚梨晃晃脑袋,刚准备抬腿走人,还没走出几步路就又听到后面那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说小话。
这单生意成功后大概能得五千灵石,五倍,那就是两万五千块灵石。收紧裤腰带攒一攒,不眠不休地做悬赏与委托的话,他们两个年底之前应该能还清。
“不。”孟伦摇摇头,非常平静地在她心上扎刀子,“是五十倍。”
楚梨只觉得气血一阵上涌,两眼一黑,险些原地昏迷过去。双腿都站不稳了,纯靠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撑着才不至于跪下。
五十倍,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可若是去硬着头皮去做的话,以楚见棠那厮的修为,能剩半条命都是他造化大……
她深吸一口气,刷刷几笔在卷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它扔给孟伦。
“既然如此,劳烦你给我指个路了。”
什么不该沾染的东西,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总不能是暗讽她会糟蹋了好生生的景色吧?
在心底默念了十遍眼前这人是她师尊还对她有救命之恩不能得罪不能得罪之后,楚梨牵动唇角漾出笑意,极好脾气地问道:“那依国师之见,若不在宫中设宴,该去何处才好呢?”
“既然容公子先开了口,定然是心中有了考量,臣何苦再横生枝节?”
洛棠垂眸拂了拂衣袖:“也好,臣近来疲乏,倒不如当个闲散人,省得平白招怨。”
容子卿和一脸不明所以的楚梨目光相接,朝洛棠欠身一礼:“那容某便献拙,待拟好章程再呈国师过目。”
洛棠挑眉一笑:“好啊,我亦很是期待,容公子的“精心”布置,会如何别有洞天了。”
说着,他指节轻划过青玉案,唇齿间辗转续出一句话来:“如若……真的可以如期的话。”
第 79 章 相逼
很快,楚梨便知晓了洛棠口中“如期”二字的深意。
看着深夜到访,却只是将一个盛放有暗红液体的玉瓶摆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她沉默许久,小心试探道:“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未落的尾音裹着几分迟疑——此刻,楚梨脑中已浮现无数奇毒蛊术,生怕洛棠下一句话便是让她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饮尽。
洛棠旋身落座时红袍扫过扶手,袖摆金线在烛火中忽明忽暗,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眸,轻声道:“这里面……是青阳二皇子的心头血。”
楚梨:!!!
山洞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楚见棠抱的越来越紧。
胸口处的钝痛感更加明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换了个姿势,这回是从后面抱着她,把头贴在她的脖颈上蹭来蹭去。
虽然现在她依旧动弹不得,但双手好歹空出来了,如果颜胥突然闯进来她应该还能稍微挡一下。
但也不知是她跑的太远还是这雨实在下的太大,她都等困了外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还有时间在想,如果她死了,她会不会再重生一次?
反正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嘛,说不定她这次直接一下子重生的五岁还没拜入山门之前的时候,又或者是重生到四岁还没认识楚见棠的时候。
真要重生到四岁啊,那她肯定就把馒头扔地上了也不给那家伙。
反正这家伙以后也会背叛她的,说什么师尊妹情谊啊,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小徒弟才是真爱,她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真该死啊,去死,去死好了
“不对!!”
楚梨突然睁开眼,猛地给自己的心口来了一下。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她眼眸恢复了清明,周身灵力也在逐渐回归,甚至有力气将楚见棠推到一边。
她擦擦唇边的血,瘫坐在一边看着有了一角缺口的防御法阵。
应该是刚刚她攻击自己导致法阵被破坏了一些,不过这都无伤大雅,到时候修回来便是,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她现在的情况,还有楚见棠的情况。
她后知后觉,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危险不止来源于颜胥这个不定因素,还有他们自身。
楚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现在这样是因为颜胥的缘故,但楚见棠呢,他又是因为什么,他追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心口开始抽痛,她赶紧给自己再来了一拳头。
右手还没举起来,便被一只手抓住。
属于男子的热度再次传来,她脸颊忍不住一红。
又见他嘴唇微张,正在反复念叨着什么,少女的胸腔处一颗心脏砰砰乱跳,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都说人昏迷的时候不自觉吐出的话是真话,他该不会是在梦中和她表白吧。
她红着脸俯下身凑近他,刚一低头便听到了三个字:
“好热啊。”柳长风第一次遇见颜胥,是在洛阳城。
那时候他才刚刚修到练气初期,头一次下山除妖,满腔热血的,结果情报出错,他们一行人被妖兽打的片甲不留。
随他一起下山的师弟被鹰妖抓走,他运气好,提到半空时顺利从鹰爪中挣脱,落入一个深深的峡谷里,最后摔在一团绿油油的草丛上。
草从?
他低头嗅嗅,借着悬崖顶上微弱的阳光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身下是一片菜地。
“你干嘛弄坏我的东西!”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柳长风心头猛烈一跳,迅速从菜叶上站起来:“抱歉,我没看到,我,那个”
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因为一直在山上长大的小道士,遇见了这辈子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她头发随意梳成一条乌油油的麻花辫,穿着一身蓝色碎花半臂裙,托着下巴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盯着人家看。
盯着姑娘看有违师尊教诲,于是柳长风再次道歉,可他此时此刻心跳如战鼓,就连道歉也说的磕磕巴巴。
少女没什么耐心听他说。
她向他走来,注意到他的打扮后咦了一声:“你这身打扮,是哪个老牛鼻子的弟子?来我这里干什么,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散修么?”
柳长风嘴唇蠕动两下,慌乱地解释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在下并非有意闯入,还请前辈原谅。”
她冷哼一声,似乎并不领情。
“只一句道歉就完了?你知道这些菜我种了多久吗,你不知道,你全给坐毁了!”
少女心疼地看着地上被坐扁的菜叶,嗷嗷乱叫:“你怎么赔我!你怎么赔我!”
说句实话,这地种的实在是不算漂亮。土壤乱翻成一片,再加上这山谷地下经常晒不到太阳,菜叶稀稀拉拉的,只有角落的青菜稍微好看点,起码是绿色。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在下在拜入师门之前,也种过几年地。现在师门的药园子也是我在打理。
若是前辈愿意,待在下,我定赔前辈一亩,不,十亩,且不出半年便可收获,您看这样可行?”
“当真?”她眼眸眯起,有意为难,“那你立个心魔誓我看看。”
修士的心魔誓极为严格,若是做不到,轻则五雷轰顶,重则修为散尽。
她本来就是闲着没事想逗逗这小弟子玩,没想到他薄唇一抿,还真就举起双指发誓。
于是看他的眼神也多出几分探究。
“这样可以了么。”柳长风紧张地咽咽唾沫,又对着她遥遥一拜,“我知前辈本领高强,还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她玩闹的心也敛了半分,嘟囔一声名门正派真是无趣后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柳长风见有戏,赶忙趁热打铁。
“行了行了,那我就先和你去救你师弟,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找那家伙打打架也好。”她笑起来虎牙尖尖,对他伸出手,“名门正派的小道士,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哦。”
眼前的姑娘灵气逼人,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柳长风不敢再多看一眼。
从来都没和山下的人说过话的他,想也不想地就跳上了这位陌生女子的佩剑,随她一起往天空中飞去。
大鹰的巢穴在悬崖峭壁之上,姑娘是个话多的,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不过,他也因此知道少女并没有家人,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住在山脚下,年纪也不知道多大,她昼伏夜出,从来没有时间概念。
有个师尊,不过失踪很多年了,但她不关心,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菜园子。
“到了,就是这里。”
此处悬崖深不见底,洞穴门口还能见到那森森白骨,柳长风咽下一口唾沫:“我师弟他,不会被那妖”
“不会不会。”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家伙我知道,我和他它老长时间的邻居了,放心好了,你师弟起码要在晚上才会被吃掉。
现在,你只需要跟紧我就好了。”
大抵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实在太过轻松,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
楚梨果断把人甩开。
热还抱着她,什么毛病!
她咬牙切齿地看过去,就见楚见棠依旧端坐在原地,双目紧闭,看起来并未醒来。可手却死死地扣在她的手腕上,怎么掰都掰不开。
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正想着,他又黏糊了上来,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裹在她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楚梨往前挪动一点,他也往前挪动一些。楚梨用力掰开他的右手,左手就马上缠回去。
嘴里依旧念叨着那两个字,好像只要把人松开她就会原地去世一样。
一开始还是有点小激动的,现在她只想把这个碍事的家伙给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
二人拉拉扯扯之间她包裹里的元灵镜珠滚了出来,这小珠子也不知碰到何处,竟自动弹出了画面。
上方未读消息数十条,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童蕊那家伙又喝多了吗,真是的。”
好友一喝多了就找她唠前道侣,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昨天今天都忙忙碌碌一直没来得及看消息,估计回去要被童蕊念叨死。
周围没有灵气,消息也无法发送出去,不过过往信息倒是能看。她手指一滑直接点开了镜珠,就见未读消息的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楚梨呆怔在原地,看着眼前病态苍白,唇角带着令人目眩神移的笑意的男子,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柄细薄泛光的匕首,静静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他眸光平静,语调戾冷:“陛下,臣说过很多次,臣这条命是陛下给的。”
“陛下若嫌臣碍眼,便亲手取回这条命,但要臣离开……那便将臣的尸身拿去,做那封地之主,如何?”
语罢,洛棠突然欺身逼近楚梨,冰凉匕首强硬地抵进她微僵的指节,在她惊窒的眸光中,紧覆着她的手背深压而下。
薄刃寒光割裂烛影,温热血珠溅上睫毛,瞳孔里映出洛棠颈间蜿蜒的血线,楚梨几乎是下意识地抽腕后撤,匕首落地的脆响间,黏腻血线顺着掌心潺潺滑落。
而洛棠微偏过头,指尖擦过颈边淌血的伤痕,唇角绽出明灿若胭的弧度。
——她敢应,他就死给她看。
第 80 章 谁是刺客?
血腥气在龙涎香中浮沉,和洛棠的僵持,在楚梨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伤口,连声高喊让浅风请太医的喧闹中告终。
匆匆赶至的太医提着药箱踏过殿内暗红血渍,看见遍身血淋淋的两个人,先是一呆,随即倒吸一口气,抖着手一言不发地给洛棠包扎好伤口,连平时免不了细细念叨着的医嘱也忘了个干净。
只在告退的时候,见多识广的老太医垂着头冲楚梨行了个礼,喉结滚动着低声道:
“臣今日,什么都不曾看到。”
末了,他快速瞥了眼洛棠,被他虽苍白却更添破碎之感的清冷姿容震了震,忍不住又补了句:“陛下,强扭的瓜不甜,望您慎思啊。”
“这么说,我因为追击那道黑影,所以被困在梦魇中了?”
少年见她警惕自己,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夸奖,“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楚梨了。”
“没有没有。”楚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而后看向他问道,“那你知道要怎么离开这里吗?”
童蕊可没告诉她如果不小心进入了别人的识海要怎么离开啊,总不能再用葫芦打他一顿吧。
不行,这样的话搞不好会掉到哪里都不好说,待会儿她更出不来了。
“你是真的想救我出去吗?”
他的眼睛如一面明镜,将她的局促不安倒映在其中。
违和感越来越强,楚梨说话都磕巴起来:“当,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要来这里。”
“那好。”
他突然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划过,动作又轻又柔,惹的她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楚梨只要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你干嘛!”楚梨红着速后退几步,那股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害她后脖子都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之前也被这家伙摸了肚子,但是情况是不一样的!上一个梦境的他神志不清她也就勉强原谅了,现在这个,前脚还在帮她绑头发,后脚就开始动手动脚,这是在干什么啊!
少女对他挥挥拳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抱歉。”他淡淡扫了她软绵绵的拳头一眼,双手合十向她诚恳道歉,“刚才是师尊不好,小楚梨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锁链的束缚,他每次一动作冰凉的连锁便会勒住他的胳膊,将他紧紧束缚在原地。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做足了礼仪,让她见识到自己的态度是如何诚恳。
楚梨本来就不生气,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见他如此这般也就顺势给了个台阶下,“那你说说看,我要怎么救你,钥匙在哪,我去拿。”
梦魇梦魇,就是把人困在梦境里嘛。他现在被五花大绑地困在祭坛上,搞不好也是梦魇的手笔,她只需要帮他解开锁链就可以了吧。
“不需要钥匙。”他依旧专注看她,语气温柔无比,“楚梨只需要让我抱抱你就可以了。”
“抱抱?”只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他轻轻拉过楚梨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前,目光专注又温和:“然后,说一句‘我愿意’就行。”
楚梨已经完全呆住了,随着他的吐息在她耳边扫过,她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到达了极点。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他面前,感受他宽厚的手掌就这样覆盖她手臂上,一点点把她往怀里拽。
“楚梨。”
“我,我在。”
少年体贴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么?”
“当然愿意!”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歪头,刚想问师尊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时,就发现身体已经逐渐失去控制:
“那你愿意将‘火种’献给我吗?”
火种?楚梨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只张了张口,并不作答。
少年有些不悦,于是凝视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又是那么深邃,像是一把小小的勾子,要一点点把她拖入深渊之中。
“我”楚梨只觉得自己的嘴好像不受控制了,情不自禁地开口,才刚吐出一个字,便突然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咳出几口血来。
小腹中的灼热感也到达了极限,像是有两股力量正在剧烈冲撞。
见楚梨反应如此之大,少年明显也没有想到,刚想要重新搂住她,不料还未碰到她的手臂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打了回去。
冰蓝色的光芒围绕在她周围,阻止他的靠近。
周围的锁链迅速收紧,将试图上前攻击光芒的他又给逼退回了原地。
“这家伙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我啊。”
他怨毒地盯着牢牢手上的锁链,冷哼一声,又重新退回黑暗里。
洛棠幽然一笑:“陛下不妨问问容公子,他在行宫外布下的三百暗卫,是要护驾,还是……弑君?”
暗卫?
楚梨立即想通了事情的缘由,眼底骤亮。
——容子卿终于打算明着杀她篡位了吗!
“我没有!”
下一瞬,容子卿的话却浇灭了楚梨的期盼,他急急望向她:“陛下,身份一事,我的确瞒了你,可今日,意图在此设伏,谋害陛下之人,并非是我。”
“行宫宴请之人众多,鱼龙混杂,故而我并未将所有的布防都设在宫内,外围的暗卫亦是我临时起意以防万一,却恰巧无意间撞破了有人在御酒中下毒,而那个人……正是国师。”
听了但听得一头雾水的楚梨:……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