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生在押春兰去柴房的路上反复安慰:“你放心,头儿并非什么恶人,不会要你性命的。”
又说:“你若能想起少夫人的什么消息,若能帮头儿找到少夫人的话,说不定头儿现在就能放了你,春兰你要不再想想,看能不能想起少夫人的什么事情来……”
春兰气咻咻地低喝一声:“你闭嘴。”
吴生吓得一哽,小声嘀咕:“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凶。”
春兰不理他,自顾自走进了柴房,自顾自靠在了柴房的柴垛里。
吴生关上房门时仍矮下气焰道了句:“你且安心待着,我晚些时候来给你送吃的。”
春兰背朝他,头也没回。
次日,谢府大门挂出了告示。
告示中称,谢家恶奴名曰春兰,因不守本分行为不端,挑拨谢家夫妻关系,致使谢家少夫人离家数日不归,为扶正祛邪以正视听,特宣布,谢家将在六日后杖杀恶奴,届时欢迎各位来谢府观刑。
告示下落款为:谢家大郎谢无痕。
此告示一出,众人哗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上次那招贴里不是说,是少卿大人自个儿将他娘子气走了么,如今怎的又说是下人的挑拨离间?”
“嗐,大户人家的事谁说得清呢,咱们老百姓只管看戏好了。”
“这谢家大郎也是个怪人,他自己本就是大理寺少卿,想要处置个什么奴仆自可私下处置,何故还要贴出告示来弄得人尽皆知,这莫非是唱戏唱上瘾了?”
有人听不下去:“少卿大人乃御前红人,说话行事自有其主张,怎轮得着你们这几张臭嘴在背后嚼舌根?”
也有人在感叹:“谢家上有行为不端的徐南芝,下有离家出走的少夫人,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外头的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谢府的正院。
徐南芝唤来儿子,苦心相劝:“府里的下人,即便我这正院的下人,皆可由你处置,只是子谕啊,你能不能答应母亲,将府门口那张告示撤下来?”
谢无痕冷着脸:“母亲无须为儿子的事费心。”
徐南芝痛心疾首:“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谢无痕答非所问:“母亲年纪大了,当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便可,旁的事勿要过问。”说完也不再废话,起身就往外走。
徐南芝疾呼:“你这是嫌谢家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他止住步子,却并未回头,沉声回:“谢家的第一个笑话不就是母亲闹出来的么?”
徐南芝一哽,捂住嘴,无声地哭起来。
谢无痕没再理会她,径直出了屋。
他刚走下正院门前的台阶,便见阿四飞快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提着鞋赤着脚的二郎。
阿四看了眼谢无痕,先施了一礼。
谢无痕不想理他,“嗯”了一声后继续朝前走。
阿四跟上来:“姑爷,春兰不会挑拨离间的,她是好人。”
又说:“求姑爷饶了春兰吧,若哪天夫人回来不见了春兰,定会怪罪姑爷的。”
谢无痕扭头觑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若嫌待在谢府太无聊,自可去你家夫人的慈济院里待着。”
阿四摇头摇得如泼浪鼓:“小人不走,小人要在这里等着夫人回来。”
一旁的二郎也小声嘀咕:“我……我也要等着嫂嫂回来。”
谢无痕懒得理会两个黄口小儿,转身回了春华院。
吴生跟着进屋,给主子倒了盏茶水,试探问:“头儿觉得……少夫人真的会回来救春兰么?”
谢无痕语气笃定:“她向来对身处弱势之人心存怜悯,我断定,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春兰被杖杀的。”
吴生有些担忧:“若……若是少夫人没按时回来呢?”
他握住手中茶盏,握得指节泛白:“我给了她六日时间,足够她回来了。”
吴生惶惶不安,欲言又止。
迟疑了好半晌,实在忍不住了,打着哭腔问:“倘若少夫人没回来,头儿会不会……真的杖杀了春兰?”
谢无痕抬眸看他,“怎么,你很关心春兰?”
吴生哽了哽:“若春兰真的被杖杀,小人便……再也吃不到那么多好吃的糕点了……”
他没好气地回:“你按吩咐行事便是,旁的勿要多问。”
吴生黯然垂首,乖乖应了声“是”。
六日后,天刚蒙蒙亮。
谢府小厮们便将漆着黑漆的长凳及齐人高的大竹板抬到了府门口,俨然是在布置刑场。
吴生也提前给春兰送去了两块饼子,“今日你多吃点,吃饱。”
春兰苦笑:“吃饱了好上路是吧?”
吴生立即摇头:“你想多了,哪有这回事嘛,头儿不过是想利用你引出少夫人而已,不会真将你如何的。”
春兰接过饼子用力咬了两口,边嚼边说:“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但即便是死,我也决不做饿死鬼。”
她的弟弟便是饿死的,死相可惨了,她想死得体面一点。
当吴生押着春兰到达谢府大门口时,正是旭日东升霞光满天之际。
早有百姓前来围观,众人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有人大喊“恶奴”。
甚至还有人在朝着春兰扔碎砖头、扔烂菜叶。
吴生挡在春兰跟前,替她挡去了好些烂菜叶,还用胳膊肘给她挡掉了两块碎砖。
春兰问:“你没事吧?”
他笑了笑:“我没事。”随即将那些起哄之人驱得远了些。
春兰抬眸看了眼东边的朝阳,深吸一口气,俯身躺到了长凳上。
这一躺,足足躺了两刻钟,执行人仍未出现。
好些围观的百姓已等得不耐烦。
“不是要杖杀么,到底死不死嘛。”
“早膳都没吃就跑过来观刑,结果都到辰时了还未行刑。”
“少卿大人未必是心软了不成?”
……
正当议论声此起彼伏之时,谢无痕步履稳健地出现在府邸门口。
他一袭劲装,面容冷肃,其威严气势唬得众人立即噤了声。
他环顾一圈四周,又看了眼天色,厉声吩咐:“吴生,行刑。”
吴生吓得身子一软,恨不能替春兰躺到那张长凳上才好,嘴里喃喃问:“头儿,当真……”
不待他问完,谢无痕再次厉喝:“行刑!”
吴生觉得自己已被架在了火上烤!
更觉得此刻的头儿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已是第六日了,少夫人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头儿仍不认输,仍指望着在最后的节骨眼儿上搏一把。
这是在用春兰的性命搏啊,他不想春兰死。
吴生迟疑地走向立于墙边的那块大竹板。
在伸手去握住竹板的手柄时,他仍苦哈哈地唤了声“头儿”。
谢无痕却面色紧绷,幽黑的双眸里正溢出股股戾气。
吴生心知一切已无法更改,深吸一口气后举起手中的竹板,霹向了春兰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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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竹板刚一触到春兰的身体,空中突然跃出一道黑影,猛地朝吴生俯冲下来。
吴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黑影从背后重重一击,致使身体失衡,“嗖”的一声跌落手中竹板。
他往前栽了一下,差点摔倒,心里却是一喜。
行刑关头果然出了岔子,头儿这是赌赢了?春兰不用死了?
此时黑影对付完吴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拉躺在长凳上的春兰,但春兰被牢牢绑缚住了,他一时没拉动。
黑影面覆黑巾,且身手敏捷,俨然一副杀手模样。
围观百姓们在惊呼:“刺客,有刺客。”继而纷纷逃散。
此时埋伏于大门四周的谢家护院家丁也提着刀剑出来迎敌,但黑衣男人身手了得,竟以一敌众,将一众人等打得落花流水。
谢无痕冷眼看着眼前情景,胸间早已燃起滔天盛怒。
她果然还有个男人!
且还是个身手了得的男人!
在某一刻,他甚至感受到了父亲曾感受过的狼狈。
莫非这就是谢家男人的宿命么?
他不信命,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就在黑衣男人攻向最后几名护院时,谢无痕挥剑腾空而起,直朝黑衣男人刺过去。
那剑法凌厉多变、杀气腾腾,竟逼得黑衣男人步步后退。
两人从地上缠斗到屋顶,又从屋顶缠斗到地上,直至谢无痕将黑衣男人逼到了一处墙角,用剑死死抵住了他的脖颈。
男人喘着气:“少卿大人好身手啊。”
谢无痕双眸泛红,死死盯着男人露在外面的一双丹凤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已有千军万自胸间涌过。
他咬牙质问:“苏荷究竟在何处?”
男人轻笑:“她即与大人一别两宽,大人就不该再惦记她了。”
谢无痕加大手中力度:“她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便割了你的头颅。”那剑锋果真已割破男人颈上肌肤,血珠在悄悄渗出。
男人却目光镇定:“在下于她而言乃是至关重要之人,若是大人杀了在下,便是斩断了她对大人最后一丝情意。”
他说完猛地朝谢无痕脸上洒下一把白灰,继而趁势一掌推开他,飞速逃窜。
谢无痕被白灰迷了眼,缓了缓,痛斥一句:“竟是个不入流的江湖匪徒。”随即提剑而已,飞快追击。
晴空之下,两道追逃的人影在京城上空掠过。
他们要么落在屋顶、要么落在树梢。
屋顶与树梢之下,则是繁华的街巷、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扯着嗓子叫卖的商贩。
谁家的孩子犯了错挨了打,正在“哇哇”大哭。
谁家商户走了时运挣了大钱,正在酒楼请客吃肉。
人间烟火之外,两个男人却在生死对决。
在最后一次缠斗时,谢无痕抓住一个空隙,持剑狠狠捅进了男人腹部,他语气狠戾:“你轻功再好又能如何,终是比不过我剑快。”
男人忍着巨痛颤声回:“大人剑快又能如何,终是拼不过在下轻功好。”说完疾速往后退去。
随着他身体后退,腹部的长剑也“嗖”的一声从他身体中拉出,鲜血自他体内汩汨涌出。
他拼尽全力一个闪身,往更高处逃窜而去。
谢无痕紧追不舍,随即再次刺中男人的左臂。
男人吃痛,轻功失力,身体突然坠落,继而“呯”的一声跌入了城中的清水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