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不想去东门。
东门乃是表小姐为少夫人准备的“陷阱”,她若是去了,岂不是要一道掉到“陷阱”里头去?
她笑着推辞:“眼下就要开席了,您瞧这后厨都忙成一锅粥了……要不奴婢就留在这儿帮忙吧,反正就十斤蟹,让铁柱帮着少夫人去提也是无碍的。”
铁柱乃后厨里负责砍柴的小厮。
梅子越是推辞,苏荷越是确定其中有蹊跷。
越是有蹊跷,她倒越是想去弄个明白。
她一把拖住梅子的手腕:“你订的蟹,自然由你去领,咱们一道过去便是。”
不待梅子挣脱,她便一把将她拉出了屋子,行往东门的方向。
梅子一时慌乱,赶忙朝身后一个叫知恩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知恩会意,趁人不备匆匆溜出了后厨。
苏荷没去过谢府的东门。
那本就是一处备用的侧门,平时挂着锁,根本不通行。
再说谢府面积巨大,她嫁进来不过数月,也未来得及将府中各处摸得清清楚楚。
此时她边走边张望,甬道弯弯拐拐,入目一片寂静,好似越走越偏僻了,最后连路过的仆从也不见一个了。
她不禁问:“这东面莫非没住人?”
梅子的面上带着几许无措:“东面……确实没住人。”
苏荷问:“为何?”
梅子小心翼翼拿捏着措辞:“因为风水先生说,东边府邸是藏污纳垢之地,不适宜居住,所以老夫人便将人口迁往府邸的西面和南面了。”
苏荷想了想,春华院确实位于府邸的南边。
转而又问:“既然东面只是不适宜居住,那你为何来也不敢来?”
话问得太直接,梅子一时哽住。
片刻后喃喃回:“少夫人言重了,奴婢没有不敢来,奴婢只是看到后厨太忙,想要留下来帮忙而已。”
苏荷斜睨她一眼,笑而不语。
两人前后脚穿过一处曲廊,拐入最东侧的甬道。
梅子眸中闪出一缕异样的光芒,伸手往前指了指:“少夫人,东门就在前头。”
苏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而在距离木门数丈远的另一边,却伫立着一座院落,院门上方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安心院。
那看似是一座年久失修的院落,连院门也是斑斑驳驳,墙头上还爬着浓密翠绿的爬山虎。
苏荷疑惑:“不是说东边不宜居住么,怎的还有座院子?”
梅子神色张皇,顾左右而言他:“少夫人还是赶紧开门吧,先将十斤蟹提进来再说。”
苏荷依她言拿出钥匙打开了东门。
门外的蟹贩子似已等候良久,红黑脸膛气鼓鼓的,开口就要抱怨。
梅子急忙接过他手中的蟹,再将银子塞进他手里,低声警告:“钱货两清,你勿要再多言。”
蟹贩子收下银子,瞪了梅子一眼,又瞪了苏荷一眼,果然沉默地转身离开。
梅子松了口气,将蟹提在手里掂了掂:“少夫人放心,这人断断不敢缺斤少两。”
苏荷哪会在意什么“缺斤少两”。
她在意的是,梅子为何要将她引来此处!
二人提着蟹回到了院墙内,随后苏荷重新锁上东门。
她转头看向安心院,随口问:“那院中可有人居住?”
梅子暗暗吸了口气:“住没住人,少夫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荷反问:“你很想我去看看?”
梅子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见……少夫人想看。”
苏荷笑了笑:“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反正来都来了,她倒想瞧瞧这谢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梅子有些为难:“可后厨还等着奴婢手上这蟹呢。”
苏荷答:“不过一道菜而已,没那么要紧。”她说完径直走在了前头。
梅子心下惶惶,不敢去,也不敢不去。
迟疑片刻后,只得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苏荷的后头。
安心院院门虚掩,苏荷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
院中杂草肆意而生,苔痕斑斑。
不远处的厢房门窗紧闭,窗纸上破洞累累。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夏日,院中却充斥着森森寒气。
苏荷随口问:“莫非这是一处废弃的院落?”
梅子嗫嚅着,垂首不答。
苏荷显得漫不经心:“原来也没什么看头。”
她说着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梅子却伸手指向不远处:“少夫人,你看。”
苏荷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突见一男童从旁边的草丛钻出来,立于院中的甬道上,也正懵懂地朝她们看过来。
男童头上顶着一块芭蕉叶,一身雪白中衣,赤脚。
芭蕉叶挡住了他头顶的阳光,也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苏荷疑惑:“他是谁?”
梅子摇头:“奴……奴婢不敢说。”
苏荷懒得再与她废话,干脆提步上前,走到了男童身边,蹲下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一把扯掉了头上的芭蕉叶,递到苏荷面前:“给你。”
男童的脸无遮无拦暴露在光线之下,宽宽的额、大大的眼,白皙的皮肤,以及高挺的鼻梁,看上去竟与谢无痕有几分相像。
但细瞧之下又不那么像,至少眸中的光亮少了几分灵气,甚至还有几分呆滞之气。
男童咧嘴一笑,嘴角滴落几滴口水:“你喜欢我送的伞吗?”
苏荷接过芭蕉叶,也笑了笑:“我喜欢,谢谢你。”随后拿出帕子给男童轻轻拭掉嘴角的口水。
男童倒是乖巧,歪着脑袋任她擦拭。
之后苏荷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童蹙着眉想了想,想不出来,焦躁地扯着嗓子喊:“周嬷嬷你快过来,告诉我我叫啥名字,几岁了。”
不过片刻,从屋内走出一名仆妇,见了苏荷,大惊失色,急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地:“老奴不知少夫人会过来,少夫人恕罪。”
苏荷将她扶起来:“嬷嬷不必多礼。”
周嬷嬷拍掉身上尘土,面色张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男童却仰着脑袋看她:“你的名字叫‘少夫人’?”
苏荷哭笑不得:“你这样叫我也行。”
男童嘻嘻一笑,大声唤了声“少夫人”。
继而催问周嬷嬷:“你快说我的名字、我几岁了。”
周嬷嬷苦着一张脸,见男童没穿鞋,急忙从台阶上拿了鞋过来,弯腰给他穿上。
随后才叹了口气:“你叫谢二郎,今年八岁了。”
男童满面欢喜,急忙对苏荷转述:“我叫谢二郎,今年八岁了。”
苏荷顿了顿:“谢二郎?”
谢家二郎?
此时谢家正厅里,徐南芝正欲领着众人去旁边的偏殿用膳。
婢女知恩慌慌张张跑进屋,张皇地喊到:“老……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谢无痕转头看她,冷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徐南芝也止步问:“发生天大的事也须得捋直了舌头说话。”
知恩吓得面色煞白:“少……少夫人,进了东门的安心院……”
此言一出,正厅里莫名沉寂了片刻。
随后谢无痕转身出门,往东门的方向阔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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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南芝却身子一软,差点跌倒,所幸韩嬷嬷一把搀住了她。
厅中嘈杂声顿起。
谢谨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徐南芝,也跟着匆匆出了正厅。
王月娥则冷笑一声,提步行至徐南芝跟前,留下一句:“你自作孽,不可活。”继而甩袖离去。
徐南芝心绪难平,惊惧交加,连嘴唇也在微微颤动。
张倩儿故作乖巧地安抚:“大姑你别担心,今日这府中并无外人,没人敢嚼舌根的。”
又说:“都怪这位少夫人不知轻重无事生非,届时大姑定要好好惩治她,即便劝子谕哥哥休了她也不为过。”
徐南芝掩面摇头,无言以对。
韩嬷嬷不禁道了声:“倩儿姑娘,你也少说两句吧。”
“成,那我先去看看外头的情形,大姑且好生歇息。”张倩儿说完也起身出了正厅。
一众人等皆鱼贯而出。
知晓原由的,自是想要看一场好戏,譬如三房的张碧玉。
不知晓原由的,自是一头雾水瞎凑热闹,譬如二房的谢无疆和谢爽两兄妹。
以及那些半懂不懂的,譬如平日里不甘驱使却巴望着主子倒霉出洋相的仆从。
一时通往东门的甬道好不热闹。
谢无痕自是最先到达。
那时安心院院门大敞,苏荷正在院中与谢二郎道别。
谢二郎不允,扯着她的衣袖要与她玩躲猫猫。
谢无痕负手立于门口,唤了声“娘子”。
苏荷兀地转头,弯起唇角笑了笑:“夫君也来了。”
他没有笑,沉沉看着她。
阳光落下来,将他的身影投到一侧地砖上,显得他愈发高大挺拔,也愈发冷傲孤僻,犹如杀人罗刹。
谢二郎吓得缩回了手,躲到了周嬷嬷身后。
周嬷嬷也吓得面色煞白,躬着身子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苏荷低声安慰:“别怕,没事的。”
随后提步行至谢无痕身侧:“夫君,这个谢二郎是何人,跟咱们有关系吗?”
他咬了咬后牙槽,咬得脸颊的肌肉隆起又塌下,随即目光一闪,瞥见立于院墙处提着十斤蟹的梅子。
那目光如铮铮冷箭,吓得梅子后背一凉,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他压住心头火气,平静回:“娘子不用管这些,咱们先回去。”
苏荷也知此时等着开宴,自也没再多问,跟着他往外走。
刚行至院门外,便见前头张倩儿正领着一帮人朝这边行来。
张倩儿一副义愤填膺的气势:“好一个谢家少夫人啊,谢家全族包括我李家,皆盛情来给你的夫君庆祝生辰,你不在后厨好生准备宴席,却跑到这儿来消磨,也不知是你没教养呢还是没情谊?”
说到“没情谊”三个字时,她还特意往谢无痕脸上瞟了一眼,随后继续说下去:“你可知这处院子乃谢家隐痛,你作为谢家主母,当以夫君为尊、以谢家声誉为重,可你今日竟不顾廉耻、不顾谢家颜面当众揭开这道家族隐痛,你居心何在?”
苏荷听得一头雾水,想不通一座院子怎成了谢家隐痛。
她正欲反问,谢无痕却率先开口,“张倩儿,你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倩儿理直气壮:“我这可是为了谢家着想。”
谢无痕语气狠戾:“你姓张,谢家之事与你无干。”
张倩儿一哽,眸中溢出汩汨恨意。
一旁的王月娥突然走上前,颠狂地笑起来,边笑边说:“谢家的安心院里藏着一个傻子,此事自是与张倩儿无干,但是子谕啊,此事却与你叔父有关啦,那个傻子,不就是你叔父和你母亲的奸生子么!”
此言一出,四周顿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