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在医院住到病差不多要好的时候,孙少华不知抽哪门子疯,神叨叨地要把小芳叫出去。
“干嘛?”小芳赖床上,没半点东动的意思,什么时候老娘也成你能使唤得的了?
“你出来嘛!”他完全是求她了。
隔壁床把医院当宾馆住的花姐,也被他搞得心里不舒服,这病房就只住她和小芳两个,明摆着话要背着她讲,她不想碍他们事,有眼劲儿地下床往外面走。
“姐,你别走!”小芳叫住她,让她和孙少华独处一个病房,她膈应。
“怕什么?”花姐女流氓似的流氓起来,“怕他强|奸你?姐替你守在门外,他要是敢不规矩,你就叫,我马上冲进来救你!”
花姐那个“强|奸”把孙少华给伤到了,他要真起这种歪心思,犯得着在医院病房里作案?
有花姐的话,小芳心踏实了些,这几天她觉得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依赖。
在花姐身边,她没有那种离群孤雁的孤独感,像找到了同类,人在陌生环境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同类,总想拼命靠近、抓住。
但她又不想彻底和花姐成为同类。
小芳始终不甘认命。
花姐把门带上,室内的气氛瞬间沉重,同时压迫着小芳和孙少华两个人。
小芳发觉住进这病房后,她是再不想回到孙少华家里去了,她想长久地住在这医院里,直到她离开这地方。
“有什么事赶紧说!”小芳催他,她心里祈祷,他可别说来接她出院,虽然她这感冒也该出院了。
孙少华没说话,只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来。
小芳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叠崭新的最大面值人民币,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厚一叠现款,一张张粉红色人民币堆叠出的光成精了般朝她尖叫。
“你干什么?”小芳目测至少有五千,她问,“你哪儿来这些钱?”语气里惊吓远大于惊喜。
“你拿着。”孙少华把钱递给她。
“我不要!”小芳把手甩开,仿佛那不是坨钱,是坨烙铁。
“钱你干嘛不要?!”难道你对我的厌恶连钱都救不了?
“你这钱来路不明你就塞给我,我敢要?”我爱钱还没爱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我跟人借的!”孙少华强调。
“你跟人借的钱你给我干嘛?”小芳半点没搞明白形势。
这要孙少华怎么说?说那天你把我赶出病房后,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部分对话?你和你的病友都嫌我没拿出半分嫁妆给你?
这些话我怎么能够启齿?这些话光听就够让一个男人受辱了,复述一遍不是让他自取其辱?
这叠票票的来路说来还有几分惺惺相惜的义气。
住院这几天,小芳和花姐因为身世相同,处成了姐妹。
孙少华和大武接触几天,也相见恨晚起来,成了异姓兄弟。
大武家里条件比孙少华好很多,在县城经营一家点心铺,生意是一年到头的火旺。
他家点心铺点心的味道,孙少华在没认识大武前就尝过,没得挑,价钱也公允,生意好是他该的。
他想,难怪大武老婆比自己老婆胖那么多,原来是被这些糖油混合的面制品给撑肥的。
大武对此却很骄傲,他对孙少华说:“刚到我家时,我老婆比你老婆还瘦,说什么都不肯吃饭,闹绝食,女人多狠?狠起来自己命都不当回事,我还背着她来医院里打营养针!”
他把打营养针说得像吃燕窝般有面子。
“怎么?”大武问孙少华,“你老婆也是跟你闹着不吃饭?闹到进医院了?”
孙少华觉得大武一口一个“你老婆”十分受听,于是说:“我老婆是感冒了。”
“抓住机会!”大武过来人般拍拍孙少康肩膀,“女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也最容易被男人钻空子,兄弟你可别错过。
“她看见我就烦!”孙少华也不见外了,把小芳对他的反感全倾吐了,连两个人至今还是生米的事都不隐瞒。
大武微微吃惊,不过转头想,自己当初和花姐能睡到一张床上,不也费了好多功夫?
大武把自己的先例讲出来安慰、鼓励孙少华说:“她当初狠起来是把我头都敲个洞,你媳妇能有我家的蛮?”
孙少华心想:那大概是你贴她贴得太烦,自己要是烦小芳烦得紧些,同归于尽是分分秒秒的事。
“别灰心!”大武指指不远处的一座座黄土高山,“当年红军长征也从我们这里走过了,女人还能比万里长征难搞?”
孙少华便说了那天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花姐和小芳的谈话。
大武听了眉头一皱,自己女人在外面给自己惹了麻烦那种皱,他替花姐向孙少华道歉:“兄弟,这事怪我,我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了,家里撒野就算了,怎么别人家的事她也伸手了?回去我说她!”
孙少华笑笑,没搭腔,得了吧,你有那能耐就不至于跟我一样被轰出病房了。
大武又说:“但话说过来,我老婆说得难听可是事实啊,咱哥俩媳妇都是天远地远被骗来的,咱不使劲疼,人家怎么心甘情愿和咱做两口子?”
孙少华苦恼地笑笑,疼也要有那条件疼啊,金的银的男人谁不想往自己女人脖子四肢上套,可手头紧是现实啊!
大武审视地看了眼孙少华说:“兄弟,不是吧?你疼你媳妇就是嘴上说说,一天给她三顿饭?我老妈子养猪也这样养啊,你能说她疼猪?她是留着过年傻呀!”
孙少华索性把让自己愁苦的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也该理解男人。
大武沉思默想了会儿,一锤桌子道:“这样你给我打张欠条,就当是我们兄弟间相互帮助了,行了吧?”
孙少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着大武,骡马类牲畜震惊时就是这副表情。
“怎么?”大武曲解了他表情的含义,把不可置信曲解成了不情不愿,他说,“我还当你多稀罕你媳妇儿,结果主动借给你,你都不干!”
“不是这样,”孙大华纠正他的曲解,“我是不相信你人这么好!”
“说这些!你跟我一起到村镇银行,我取六千给你,你打张欠条给我就行了,利息......算了,我也不收你了,反正你到时间把钱还清给我就行了,看你家的和我媳妇儿也还处得不错,我媳妇儿......”他头痛地叹口气,“跟我全家都合不来。”
孙少华少见地阿谀道:“也是老哥你惯的吧?”
大武一脸又爱又恨的纠结模样,“有啥办法?娶都娶进来了!”
于是,六千块此刻就在孙少华和小芳手里打乒乓球般有来有回。
孙少华越不说来路,小芳越不收。
“拿着!”
“不要!”
“钱你都不要?”
“就是走路上看地上一下有那么多钱我都不敢捡,更别说你给的!”
孙少华火了,他在村镇银行的取款机外面从大武手里接过钱时,自尊心都被刺痛了。
大武对他的慷慨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是一个富有的男人对另一个欠缺富有的男人的施舍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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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钱借出去了,但虚荣心在孙少华身上找足了。
只有人和人借钱才会有这些麻烦,债务人损失的自尊心让债权人得到良好的自我膨胀感。
孙少华是毙了他也想不到,他丢出自尊心借来的钱,小芳嫌脏手似的不愿接。
孙少华把手里的钱渐渐攥紧,崭新的纸币被他捏出横的竖的斜的皱痕,那些纸币像感到疼痛般发出抽搐的“沙沙”声,刺得小芳耳膜难受。
小芳抬头看见孙少华额际蚯蚓似扭曲的青筋,她感到害怕,人被憋得想要发疯杀|人时,就是这种前兆。
她尽量不露痕迹地挪动身体,离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会发疯的男人越远越好,距离的远近和受伤害的程度关联很大。
小芳不出声地移动到花姐那张床位时,孙少华一拳头砸在病房墙上,那墙面大概贴了三分之一的长方形白瓷砖,他一拳上去,瓷砖裂成蜘蛛网。
花姐就在小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破门而入,她骂道:“你狗日的还真敢在医院干龌龊事?!”
花姐冲进来,小芳的尖叫就跟出故障的收音机似的关不掉,她先是把小芳抱进怀里哄,又气不过地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骂孙少华,连带着他、大武还有卖她和小芳的人fan子的份儿全发泄在孙少华身上。
她骂两句孙少华又低头哄小芳两句,可惜老天只给人配了一张嘴,花姐完全忙不过来。
亏她即便忙不过来,也没忙出错到把骂人和哄人的话弄混对象。
小芳的神志在花姐市井专业选手的骂声中恢复了些,忙让她住嘴。
人这种时候可不能激,一激什么事都干得出。
花姐骂尽兴了,才回过神注意到病床上粉红的一张张红票票,她摸不清头脑了。
门外有听见动静的护士赶进来,花姐又忙走到外面,圆了两句谎把她们骗出去。
那么多钱摆病床上,人越多越坏事,整不好警察都要招来。
两个护士抱怨两句“要吵要打别再医院闹,图方便闹完直接住院?”,就离开了。
花姐把门关上,一副一家之主的气势问:“啥子情况嘛,你小子今天揣一堆钱进医院耍阔?”
又转过去对小芳说:“你也没出息!大活人一个还被钱这种死东西、好东西给吓到!”
小芳委屈辩解道:“他非要我收这些钱!”
花姐像听见什么智障说话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就因为这样跟他闹起来了。”
小芳点点头。
花姐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小芳拍清醒,男人硬塞钱给你,你都不要,你是喜欢让你倒贴钱的?无怪你是被那种人fan子骗!
“他给你你就收啊!”花姐强忍着不让自己说出难听又伤人的话。
“怎么来的他都不说,我敢收?!”小芳理直气壮。
哟,花姐想:小丫头道德感挺强,要是能念个大学,进了政|府部门,肯定是个没大作为但两袖清风的好官。
这年头好官不在于为群众做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就是好官了。
“你傻啊,”花姐真上手给她脑袋一下了,贴着她耳语,“你管他是偷的抢的,还是卖血卖器官来的,你又不喜欢他,他心甘情愿的,还能赖到你头上去?”
小芳还想说什么,花姐一句话让她闭嘴了,“小丫头,你别以为姐姐我看不出来,你还是想跑是不是?想跑你就把钱收着!这年头没钱你朝哪儿跑?!”
花姐的话十分富有预见性,不久之后,孙少华从大武那里借来的六千成了支撑小芳逃亡之路的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