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冷眼相待,沉默片刻后突然收起剑,用手掰过白宜之的头。
指尖穿过这个蠢女人后脑勺的十分柔顺的发丝时,心中微微泛起涟漪,却也只是在想这样柔顺的发丝,是他十二年间触碰到的最柔软之物。
白宜之被他强行掰着脑袋,手指按在后脑勺上,力道大得像要掐碎她的颅骨。
她又一次闻到李不言身上的稻草味,想來这个连卜卦的铜钱都认成可以买炊饼的穷剑客实在是太穷了,所以只能睡睡破庙柴房,没钱住客栈吧。
“不想死成那副模样的话,就闭上你的嘴。”
割裂般的阴沉声音打断白宜之飘向李不言浑身上下的目光,强行让她看向巷子里被黑衣人翻过去翻过来的尸体。
白宜之未及反应,铁剑剑身紧紧贴着她的腰身,轻微的“撕啦”声,外衫的布料被锋利的剑挑破刺绣,分明连料子都没破一点,但令白宜之头皮发麻。
她赶忙用双手捂住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不言松开手,眼中的嫌恶不用细看都能被白宜之一眼发现,又见李不言似乎很嫌弃她般,那只摸过她脑袋的手掌使劲儿蹭了七八下后背上的粗糙布料。
白宜之被手捂住的嘴唇不自觉瘪了瘪,极其自觉地远离了李不言一寸。
李不言却没注意白宜之的动作,只是握紧剑柄,聚神凝气锁定着巷子里的一干人等。
青石巷里,魁梧大汉的靴底碾过石板上的摊摊血迹,手中的长刀探向一具尸体,用刀尖将其软哒哒的脑袋左右晃动两下,又挑开尸体的衣襟,他身后的几人也都一一查看了余下四人的尸体。
魁梧大汉与几人视线交汇须臾,身后一名黑衣人凑近,蓦地出声:“这些饵子的喉咙全都被割穿了,身上却没有一点儿伤,赵师兄,看来无间楼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真接了刺杀长老的悬赏!”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被唤作赵师兄的魁梧大汉本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他紧闭嘴唇,两眼翻动,迅速张望四周环境,未到须臾,便立刻长刀收刀入鞘,低头瞧了眼尸体。
尸体尚有余温,他拉起脖子上的黑布,遮住大半张脸,只将一双鹰眼露在外头,压低声音:“此地不宜久留,无间楼的人还没走远。”
言罢,他狠狠踢了一脚尸体,“这群蠢材废物,连个杀手都处理不干净,师父真是白养他们十几年!”
“赵师兄,那……这几名弟子就留在此地吗?”
赵师兄冷眼瞧了瞧,转身而去,“师父已安全到金陵,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只是那无间楼的——”
李不言暗自挑眉,得知范鸠那老儿逃去何处后,手下压着的瓦片突然被他的剑柄碰的轻响一下,竟碎成了两半。
赵师兄耳尖一动,突然顿住话茬,停下脚步,猛然抬头望向白宜之趴着的屋檐,长刀再次出鞘,只听他怒喝一声:“什么人!”
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瞬间握紧刀柄跳上屋檐,朝白宜之飞奔而去!
白宜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青石巷的情形,却只能看见他们一行人站在那,对死者大不敬后好像是在说什么,可就是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余光看向身边这位时,发现这剑客大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脑子里正想着江湖人都有深不可测的内力时,便看见那群黑衣人突然暴起朝他们而来。
白宜之脑海里的风花雪月被猝然打断,一个劲儿大睁双眼,赶忙趴在房檐阴影处,使劲儿拽李不言的衣摆,声音惊慌失措,却仍忍住害怕没有尖叫出声,只小声祈求着李不言:“大侠大侠大侠,他们他们他们他们,过过来来来了啊啊啊!”
令白宜之意外的是,李不言对此倒是镇定自若,泰然处之。
“松开你那碍事的手。”
看白宜之听话的松手,焦急殷切的希望他救救她的模样,李不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脑海里不受控制般想起师父曾用木剑打断他的怒吼,说:“不言,你要知道,我门持剑者,不伤无辜人。”
李不言抿起薄唇,喉结滚动,指尖轻轻叩击剑柄,一下,两下,仿佛要将心底那丝犹豫彻底碾碎。
罢了,左不过一个蠢女人而已。
更何况——
李不言顿了下,移开视线后才不慌不忙的拎起白宜之的后脖颈,咻一下,跳出了屋檐,落入街上的黑暗中。
真是开玩笑,他李不言的轻功乃是世间绝学——踏雪无痕,身形如鬼魅,最适合夜间潜行。
那群境地连化境都没摸到边儿的庸才能追得上才怪!
从见这个蠢女人第一面时,他就知道,这人就是个普通人,半点儿内力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完全隐藏行踪和气息。
他又如此验了一番,心中对她乃是玄洞门门徒的疑虑减轻几分。
玄洞门可不收没内力武学根基的蠢人。
李不言在心里对自己的轻功歌恭颂扬时,白宜之却在一阵一阵飕飕的冷风中,在脚不沾地被人拎着后脖颈的新奇体验中,在努力做好心理建设低头睁眼看着她突然离地数丈高,又突然离地一寸近的距离时,吓得是胆裂魂飞、三魂出窍、面如土色。
《剑侠风云录》里说,轻功乃是足尖轻轻一点,便可跃云梯扶摇直上,又可与天同高等等云云的刚柔并济之武功。
可、可也没说,这一日行千里的轻功竟是如此,如此吓人啊!
白宜之飞快地重新紧闭双眼,双手交叉,紧紧攥着胳膊,死死护住自己的胸脯。
耳旁风声如刀割,蠢女人头上的发簪流苏扫过李不言手腕,留下红痕。
李不言眉头一皱,不由侧眼,看着蠢女人现下的模样,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是去年杀一个贪官时的事了。
那贪官生的是肥头大耳像个猪头,满身的金银珠翠实在是臭气熏天,他连遗言都没让贪官说就送他见了阎王。
临走时,却看见贪官藏着金砖的密道下藏着个手持利剑的女人,女人亦是满头珠翠,华服加身,比宫里的娘娘们都要穿得华贵。
女人的剑被他用碎石子崩断,竟然跪趴在他身边求他怜惜,说她只是被贪官威胁至此。她一边说,一边扯着头上的珠翠,咣啷啷的散了一地。
李不言蹲在女人身前,从她头上拽下一支金钗,笑容温和动作温柔地牵起女人的手,又用踏雪无痕带她离开了贪官的府邸。
女人和他飞在半空中,双手紧紧攥着胳膊,表情是和现在手里蠢女人一样的胆战心惊,却又含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只是,快到一间农房时,他把女人带到山坡上,趁女人还没来得及的反应就一剑刺破了女人喉咙,随意地推了她一把。
女人滚落山坡下,与他手里的金钗一同坠入坡底,又一同成了坡底那棵百年槐树的肥料。
“被他娇养数年,藏在密道里偷生,竟然还学不会知足吗?”
李不言记得,这是他最后对女人说的话。
白宜之飞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李不言的呼吸重合,微微一愣,便小小的眯开一只眼睛缝,悄悄地看向李不言。
昏暗的夜晚,皎洁的月色,四周不断变换的景色,这个剑客的嘴角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是一成不变的,神情也冷冷的,淡淡的,像今天的月色。
“阿嚏!”
白宜之突然被风冻着,寒风灌进领口时,她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待急忙撇开那些觉得人家实在俊美的心思后,只专心想如何让贵人剑客陪她一起找母亲。
喷嚏声打断李不言的回忆,他看着白宜之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看着她头上镶嵌着硕大东珠的玉钗。同样的温软惹人怜,同样的珠围翠绕。
李不言眉头皱着,嘴角却缓缓的,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左眼尾浅痣随着这笑容一同舒展,甜丝丝的话可就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我去年杀了个跟你一样的女人。”
本来被这张笑起来格外好看的模样占据大脑的白宜之,瞬间清醒,欲张口说些大侠你别吓我,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之类的话,可定眼看去,发现大侠眼里没有杀意,她愣了下,又想打断他眼里的厌恶,却见他带着她缓缓落地,停在悦来客栈对面的槐树下。
树影挡住月光,却从缝隙里透出来,照在白宜之和李不言身上。
“大侠,贵人,你怎知我住这里啊?”
白宜之扭头看了一眼悦来客栈,却也不着急走,眼睛闪闪,满脸兴冲冲的问,“难不成你会《江湖风云》里记载的那个,那个什么通心术?”
李不言眯起眼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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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掏了掏耳朵,“什么鬼通术,我瞧你……啧,你才应该练一下涨心眼术。”
白宜之问:“那是什么武功?我从未听过!”
李不言嫌弃的后退一步,用手挽了剑花,将铁剑背在身后,恶狠狠开口:“快滚,不然你这张嘴,就废了。”
白宜之看着李不言这模样,果然还是有些害怕,她赶忙往回跑,可还没跑两步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赶忙转身问:“大侠,你叫什么啊!”
“滚吧。”
李不言只留下两个可恶的字就彻底遁入黑暗。
只一瞬,白宜之就再也找不见他的踪迹,好似他从未来过。
她就这样盯着李不言消失的方向,从袖中拿出龟壳,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到新增的裂缝,仔仔细细的摩挲了数十遍。
片刻后,她收起龟壳,从锦绣袋子里取出一枚金叶子,将其高举对准月色。
月色照在白宜之脸上,照见那道早已干了的血痕,又照见她嘴角生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
她找到贵人了,必须得跟着他。
有卦在手,不怕找不到贵人在哪里。
白宜之本来想画一幅画像到处张贴寻找,可想起夜里贵人的身份似乎很是不简单,如果贸贸然坏了他的事可就不好了。
她回到房内,准备重新卜算一卦,瞧见手上的天元通宝铜钱,突然想起贵人私吞了自己六枚天元通宝!
那玩意儿可不能买东西吃,若是贵人用那个去买东西的话……
白宜之已经能够想到贵人剑客被店家轰出来了,贵人剑客不信邪的到处验证铜钱能不能用的场景了。
她生怕贵人扔了那六枚铜钱,赶忙算了一卦,柏香飘的漂亮,手掌散落三枚铜钱,一枚嵌于“午”字,一枚直立指向东方,一枚骨碌碌滚在桌案上的石砚旁。
“离火灼干锦城水,震雷惊破石头城。”白宜之盯着卦象,“离火……石头城……”
“明日午时!金陵!他要去金陵!”
“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生我材必有用!”
笑着笑着,白宜之眼眶却渐渐微红,泛起涟漪。摩挲着龟壳与那支断掉的牡丹玉钗,轻轻呢喃,“娘,我终于……找到希望了。”
第二日清晨,白宜之特意起了个大早,坐在还未人满为患的客栈大堂内,正想抬手招呼了下店小二,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迅速从楼梯下的窗户翻出去。
等等,那好像是贵人?
白宜之站起身,疾走到窗户边,半个身子都朝外探去,却始终没再看见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怅然地往回走,而路过她身边的两个伙计随口说着:“柴房那个穷鬼可算走了,整日戴个面具也不出门,真是晦气!”
“诶可别说了,我可是听王哥说了,说他可是个惹不得的大主儿,要不然掌柜的那个吝啬鬼会让他用五个铜板住柴房?”
白宜之听了两嘴,默默坐回位置,刚抬手,店小二就预感到白宜之要叫他,赶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谄媚道:“客官有何吩咐?”
“本姑娘呢,想打听一件事。”白宜之笑着将一锭白银搁在桌上,“你们这,是不是有柴房?柴房里,是不是住了个男子?”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白宜之敏锐察觉,又添了一锭白银,“我与那男子是旧相识,他曾与我私定终身,却半路逃跑。我此番来,是为寻他。小二你不必避讳,尽管直说,若是不够——”
白宜之学着话本里的言辞,又拿出一锭白银推到店小二面前,“我这多的是。”
面前的店小二眼神放着光,如狼似虎地盯着桌子上的三锭白银,略微挣扎片刻后,还是腆着笑脸把三锭白银揣在自己怀中,而后左环顾一圈,右环顾一圈,这才凑到白宜之耳边悄悄说着:“客官,你快别找他了!此人乃是无间楼的杀手,还是个天字号的高手!我在这干了数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天字号的无间楼杀手!今早上他结房钱时我偷摸儿瞧他,见他衣襟沾血,想来已是完成了悬赏单,领钱去了!”
无间楼,杀手,天字号。
店小二的话如冰锥刺骨,白宜之心神一动,随即而来的是止不住的胆寒和不停颤抖的指尖,她攥着龟壳,摸到壳面新浮现的纹路裂痕,不由垂眸掩盖住自己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