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今日卜卦了吗》 1. 锦绣初拂江湖雨 “阿蘅,你敢踏出白府半步——” 月黑风高夜,浑然不觉妹妹阴谋的白行之被白宜之灌的伶仃大醉,醉语也要威胁白宜之,让她莫要出门。 但—— 看着喝得大醉的哥哥心中却有不忍,可想起父亲前日去往国都紫宸时,说可能得要三个月才回来。白宜之咬牙,利落的顺走钥匙溜进马厩骑走千里驹,哥哥的醉语被她甩在身后,乐呵呵的摸着三枚通宝铜钱。 卦象说,子时三刻南门无人,正是出逃的天赦之时。 对不起了哥哥,爹爹好不容易这么久不回家,我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呀。 心里一边道歉,一边顺卦象指引先前往临安与淮州的交界地——钏县。 到了钏县,本想找好友秦青孜将随身带来的八箱金叶子换一些银票和银子铜钱的,结果伙计说秦青孜外出查账了,白宜之百无聊赖,一时新奇,跑到一家茶楼听书。 “列位看官!今天咱们扯开嗓子讲讲二十年前那段——正邪混战,且听好咯!” “话说那魔教教主厉无错生的是鹰钩鼻、三角眼,满肚子坏水!二十年前,他不知是从哪个前朝墓里盗出一卷破羊皮纸,羊皮纸里记载了一种血脉,乃是至阴血脉!据说此血脉能炼就千年罕见的长生蛊!厉无错跟着破羊皮的指引,竟真的找到了当世唯一一个至阴血脉,乃玄洞门下的无名女弟子!于是这老小子勾结西域赤焰教,亲率三千魔教教徒,气势汹汹直逼中原!” 白宜之要了一盘芝麻糖,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只在传记话本里看过这些往事,从未亲耳听江湖的说书先生说过此段,兴致自然十分高涨。 “彼时,我中原有望虚谷坐镇!厉无错久攻不下,直接传音大骂望虚谷掌门谢之于,可谓是火冒三丈!说起这望虚谷,那来头可就大了!但咱们今日不论来头,只说大战,因这厉无错他不知策反了哪家门派,竟和赤焰教里应外合,只听‘轰’的一下!他们就以地火油破了剑阵,烧了望虚谷那传承千年的剑冢!” “熊熊大火,烧了五天五夜,将三千剑冢烧成了铁水!望虚谷掌门谢之于,为护剑谱自断一臂,留下一句‘太岁忘川,自此泯世!’后,投身火海铁水之中。自此,武林剑道圣境陨落,风光不再啊……” 惊堂木“啪”的一拍,惊得茶盏轻微晃动,说书的老先生扶须长叹一声,手上的扇子唰啦展开,“厉无错没拿到绝世剑谱,转道就去了玄洞门!诸位莫忘,这厮此行本为至阴血脉而来!玄洞门不敌,绝杀七星阵直接被魔教的活人血祭破了!七个长老当场爆了经脉,尸骨无存!八大门派连夜歃血为盟,栖凤老盟主率人直攻魔阵,凌霜阁的冰魄剑冻住赤焰,天音坊一曲《破阵乐》震得魔教喽啰肝胆俱裂!最后,玄洞门掌门玄微子,拼着折寿十年强改天机,愣是把那至阴血脉的踪迹抹得干干净净!叫厉无错损了四成内力都寻不到一点踪迹!” 老先生忽然压低声音,扇子遮住半张脸,“如今已过了二十年,至阴血脉早已成江湖传说,当年被玄微子抹去踪迹的那名女弟子已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呐!” “得得得,老李头,你这事儿都说了十年了,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要真有那劳什子的至阴血脉,恐怕早就被魔教抓去练蛊,尸骨无存了。我看二十年前那魔教就是觊觎《太岁忘川》,眼瞧得不到了才气急败坏胡乱说一通的!照我说,你倒不如说说一个月之后的试剑大会!猜一猜谁是这届的魁首!” 说话是个络腮胡的大汉,背上背了一把五指宽的大刀,正斜坐在凳子上支着腿,刚好嗑完一碟瓜子,嘴皮子上还沾了一片瓜子皮儿。 白宜之坐在角落,指尖捏着半块芝麻糖,听得眼睛发亮,怎料络腮胡这粗嗓门儿一乍乎,她咬糖的动作都顿了顿,芝麻糖渣儿扑簌簌地落在木桌上。 “且慢!”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指尖晃着一枚雪白的银锭走向老先生书案,将其放在案沿时淡淡瞥了眼络腮胡,又抬头对老先生甜笑,“我爱听,您老接着说,说完这锭银子都是您的。” 老先生还没言语呢,络腮胡就站起身斜睨她一眼,刀把子“哐当”一声,磕在桌腿上。他正眼刚瞧白宜之第一眼,便被她腰间那串金玉腰链,连着两旁佩着的黄玉瑞兽玉佩给定在原地,勉强从小娘子腰上移开眼,又瞧见她发髻上的玉簪流苏也在日头下灿烂夺目,络腮胡猛咳了一声: “咳!嘿!小娘子家家的,听什么打打杀杀?不如快快回家绣花儿去!” 白宜之挑眉,偏头看向络腮胡身后那把古朴的刀把,也不知多少年没修补过了,上头满是裂口,瞧着像是命不久矣。 她从袖口摸到一片金叶子抛过去,金叶子划过半空,络腮胡却以为是什么新奇暗器,径直侧身躲过,于是这金叶子便恰恰好的落在他嗑完瓜子的空碟子里,他见着一片金子,登时眼睛都瞪大了,只听见白宜之又道:“这位大叔既然不爱听古,不如拿着这片金叶子早早地去试剑大会租个好场地练习一番?万一中个魁首,也好给刀换个新刀鞘不是?” 络腮胡盯着那片金叶子几秒,又看向白宜之,又盯着金叶子。他指尖拈起金叶子,用力搓了搓,忽然咧嘴一笑:“小娘子倒是会打发人!行,老子去凑个热闹,要是赢了银子——” 尾音未入嘈杂的尘嚣,白宜之没听清他后面的几个字,只看见这大汉拍着胸脯,喜滋滋乐颠颠的晃出茶棚,将金叶子小心翼翼护命似的揣进胸口。 此时正值晌午,茶棚本就没几个人,老先生见白宜之如此专心致志、洗耳恭听,心中也不免有了些成就感,他一脸心满意足,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自然的端起茶盏,泛白的青衫却自然而然的扫过桌沿,带着那锭白银入了自己怀抱。 白宜之却没发现老先生的动作,她正拖了个竹凳,坐在老先生对面,从腰间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本《江湖百事录》。书原先的封皮有些旧了,白宜之便在外头重新裹了一层新封皮,自己重新写了五个大字在上头。 她翻至“玄洞门”章节,只见上面对二十年前一战写着“魔教来犯,玄洞门以七星阵退敌,伤亡甚微”,便用指尖指了指书页,“为何书中所言与先生所言大相径庭?” 老先生本是秉着山河江川各地所书肯定会有大相径庭的记载的心思,所以就只掀起眼皮随意地扫了一眼书皮,却意外注意到白宜之手中的封皮内侧有白氏商号的貔貅烫金印记。 他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金枝玉叶达官显贵,所以白宜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这白氏商号的印记一出,他不得不震惊万分,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白宜之。 临安白氏,百年商豪巨贾,富可敌国。 要知道,大梁开国距今都才一百零五年。 据说当年开国太祖皇帝因打仗太猛,导致建国后国库空虚,专门从紫宸都来临安找白氏当年的家主哭穷借钱,写了三十来张巨额欠条,现在都还在慢慢还。 听说近年来,连朝廷里都有了白氏子弟,虽说只是些芝麻大的小官儿,但也是有了些仕途,所以如今的白氏,可谓是士农工商都如日中天。 临安白氏如今家主白远山有一掌上明珠,闺名不知,外人只称白二小姐。年十八,素日喜欢听些江湖趣事,更爱卜卦,于是白远山连着她的哥哥白行之每月都会搜罗许多江湖话本,甚至还聘请了钦天监的监司教她卜卦之术。 老先生观白宜之眉眼如画,杏眼含星,举手投足颇有白氏爱撒钱的风范,腰间又佩戴着世间罕见的黄玉瑞兽玉佩,连脚下露出些微的绣鞋都用金丝绣着的貔貅抱牡丹——正是白氏家徽,便猜测她就是不常在外人面前露面的白二小姐。 他细细思索,言语间不免带上了些恭敬之意,“姑娘,这说书嘛,讲究的是声情并茂看客叫好,自然也就有夸大的部分了。小老儿未曾亲眼见过当日之景,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些许传闻,姑娘手中的《江湖百事录》乃善言千语楼撰写售出之物,想必要比小老儿说的传闻可信得多呐!” “这样啊。”白宜之收起《江湖百事录》,不疑有他,冲老先生咧了个笑脸,“那就请先生再讲讲现如今的江湖门派吧!” 老先生又讲了三炷香的江湖趣事,从栖凤山庄少盟主十四岁初入江湖的囧事,到凌霜阁年前的寒梅宴上,出了个不要千年雪莲蕊只要首席弟子沈寒星一个吻的情种魁首陆青崖,再到沧浪阁首席弟子虞苍因偷盗剑谱叛逃出门派,众人寻之未果,最后到五年一次的试剑大会一个月后又要开始了,听闻每届魁首都是沧浪阁的首席弟子。 白宜之听了个饱,乐呵呵的踏出了茶棚,全然没看见老先生背后湿透的衣襟和胆战心惊的眼神,只待看见她走后,才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嘟囔了一句:“从千千万万的江湖事中挑出几条不沾血的趣事,可真不容易啊……” 瞧着日头,白宜之估摸秦青孜应当回来了,便往白氏钱庄走去。 秦青孜家与她家旧时有些渊源,如今替她家管理着三分之一的钱庄。但具体是什么渊源她也不得而知,只知道秦青孜是现下唯一能用白氏钱庄替她置换银子的好友了。 她好容易趁着灌醉哥哥,拿了私库里的八匣子金叶子逃出来,可财不外露,她不能抱着八个大金匣子到处跑吧 秦青孜倚着雕花门框,指尖捏着颗青枣,啃得嘎嘣脆,“白二小姐,你爹若是发现你私逃出府,私库还少了八箱金叶子,怕是要气得胡子竖起来。” “他胡子竖起来的时候还少吗?”白宜之抱起两个金匣子,朝秦青孜摇了摇,“三箱存你这,三箱换成银票,秦老板再送我些过路的银锭和铜钱,就当作我把小金叶子存你这儿的利息了!” 秦青孜挥手屏退一旁算账的账房先生,扔了青枣走到白宜之身边,抬手接过她手中的匣子,状似无意地问了句:“真要瞒着伯父?锦城山高路远……” 然而话未说完,白宜之便打断话茬:“前日我卜了一卦。孜孜,你知道的,从前我的卦从来卜算不到我娘,可就是前日,我算到了。” 她从腰上的锦绣袋子里拿出一张叠的十分齐整的黄纸,将其摊开,上面的卦语似乎还带着前日未干的墨香。 “临安劫火焚旧契,锦城剑魄破新尘。” 秦青孜轻声念出黄纸上的卦语,沉默一瞬后惊讶出声:“火焚?可临安这些年也没有过火灾啊?伯母明明是在寒山寺失踪的,还有,你怎知这个什么剑魄破新尘,就是伯母在锦城呢?” 白宜之眼睛瞪大一秒,默默收起黄纸,“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啦,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孜孜你竟连我的半点皮毛都没学明白,唉!” “临安劫火,指人为设计之祸。剑魄嘛,指贵人善用剑,且心善。破新尘呢,是要贵人用武力解决一切,这样我就能找到我娘啦!总之,我是一定要去锦城的!” 秦青孜不住地点头,表示甚是受教,但她还是举起手,提了个问题:“所以兆安,你知道贵人长什么样子吗?” 白宜之愣了下,摇头。 “那他的名字呢?家世呢?” 白宜之继续摇头。 “我听说江湖人的剑都有名字,有名字就好找到人,那你知道他的剑的名字吗?” 白宜之有些讪讪,笑了两下,她举起从锦绣袋子掏出来的三枚铜钱,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不知。但我可以算到他的位置!” 秦青孜攥紧手中的金匣子,看着一脸单纯的白宜之。白宜之从未出过临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寒山寺和钏县,平日除了卜卦就是看话本,哦,说不准连地图的东南西北都识不得清楚。 也不知道这般替她瞒着究竟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最终,她坐在石凳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万福镖局今日有一趟镖需要到江州去。兆安啊,我送去你江州吧。从江州再到锦城就只有三百里了,这样,我也放心些。” 秦青孜母亲是万福镖局的当家人,秦家在白家手底下做事,秦氏平日也喜欢来瞧瞧白宜之,听她算今日晚上吃些什么才不会胃疼,或是明日走镖走哪条路才不容易出事之类的卦,每每算完卦,总要请她吃她最喜欢的大耐糕和紫苏虾,回来后还要捎上些别的地界的新鲜玩意儿给她,也还会在给秦青孜制新衣时给她制上一套。 不过,虽说秦氏对白宜之宠溺非常,但她深知,此等出逃大事,想来秦氏也如爹爹哥哥一样,十分苛责万分严厉,说不得要将她五花大绑押回白府。 白宜之思及此处,赶忙摇头:“不可不可不可!我还是自己去吧!孜孜,你放心好了,我的卦象世间第一准,你忘了我十二岁那年独自出门结果被山匪掳走了那件事了?所以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还能替你看看江湖上的好儿郎们,给你物色物色怎么样呀?” 白宜之说的这段往事,恐怕满江南的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白宜之也是吵着闹着要去找失踪的母亲。母亲姓苏,单名一个沅字,家中早前遭难,白远山接济了苏家,这才有了这一桩婚事。 因苏沅家中早前遭难,又过了十几年未曾与家中联系,自然也就没有苏沅老家人的一点消息,可白宜之收拾苏沅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本《千机谱》,里头竟然记载的是卜算占星之法,白宜之本就喜欢卜卦,加上迟迟算不到苏沅身在何处,便拿着这本《千机谱》日夜卜算,结果还真叫她算到一丝蛛丝马迹,只见那卦象直直指向了寒山寺。 怎料,白宜之偷溜出府独自一人赶往寒山寺的半路上,遇到了一群山匪。 山匪生的是五大三粗,可怖至极,在十二岁的白宜之面前耍着大刀,扬言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除非她能拿出一千两白银来。 白宜之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从腰上的锦绣袋子里取出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学着话本里的语气说道:“各位好汉大侠,小女子身上只有四百两,不若各位帅气的大侠先跟我一起归家,我从家中再取六百两给诸位可好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5|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瞧着被吓成鹌鹑的白宜之,山匪头头也毫不怜香惜玉,夺过她手上的银票,又用刀背拍了拍她那小脸蛋儿,啐了一口,“呸!小娘们,你他妈唬谁呢!老子跟你回家?等着那群捕快来抓老子啊?” “我我我看侠士你印堂发黑,双眼泛红,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啊!”白宜之摸出三枚铜钱,摊给山匪头头看时,袖中的白雪梅花针“咻”的一下,刺入山匪头头的腹部,周遭众匪徒瞬间慌了神,血淋淋的大刀快要将她脖子给割断了,白宜之甚至能感受到纤细脖颈上的痛觉与淌下来的血水,她紧闭双眼,大喊,“飞,飞飞雪针!上面淬了西域奇毒!你们把我送到寒山寺,我就给你们家老大解毒!不然,他今日必死!” 谁料这群人根本不信,也不受威胁。 山匪头头捂着肚子掐住白宜之的脖子,将她一把甩在地上,没过几秒,他便浑身抽搐,也陪白宜之躺在地上,还不停地打着滚,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双目失明。 白宜之见之大骇,她第一次用母亲送给她的暗器,竟不知真有如此威力。 她在那一声声“姑奶奶”“小祖宗”“救救我”中,表面淡定叉着腰,其实到了寒山寺说了句去拿解药让那群人在暗处等她后,两条小腿扑棱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的奔进寺庙里,见着一个沙弥就说外面有江洋大盗,要他们速速禀报官府,又一个箭步冲向住持,问她母亲当年失踪前住的客房是哪一间。 “哦对了住持爷爷!外面那个大盗头头好像中毒了,你先让大夫给他看看再送去官府!”白宜之马不停蹄地找到母亲所住的那间客房,东翻一翻西找一找,只在梳妆台下的角落里找到一支断掉的牡丹玉钗。 牡丹碎的只剩下一半,镶嵌在花蕊中的原本璀璨的珍珠也蒙了尘,但白宜之却如获珍宝。 她记得这支钗是母亲最喜欢的,因为是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这支钗一直都被母亲小心放置在锦盒中,如今怎会如此模样掉在缝隙角落里。 白远山带人找来时,山匪已经毒发身亡,那本是朝廷过两日便会去派人剿灭的恶徒,结果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没有告诉白宜之山匪死了,只说去牢房改造,白宜之顾不上山匪,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白远山,白远山却不允许她再单独出门调查此事。 “阿蘅,爹爹会找到娘亲的,不要再孤身涉险了好吗?今日若是那山匪要拼个你死我活,爹爹就见不到阿蘅了啊。” “是娘给的白雪梅花针救了我!是娘!”白宜之抱着放玉钗的锦盒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爹爹说会找到娘,可已经两年了,爹爹连这里藏着的牡丹玉钗都没发现!爹爹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 白宜之在痛哭中回过神,看见秦青孜一边帮她收拾包袱一边说:“可别。我娘说,江湖男子十个九坏,还有一个是骗子。你可得留个心眼儿,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嘴还甜的男人!” 她接过换成银票铜钱白银的包袱,斜挎在身上,秦青孜仍然有些放心不下,追到门口,白宜之正在把秦青孜的马车解下来拴在千里驹马身上。 “我想了一下,此去锦城千里,若是一直骑马的恐怕屁股都要骑成四瓣儿,所以,孜孜你的马车借我用一下咯!”白宜之吩咐马夫重新绑好,又跳上马车拿起缰绳,朝秦青孜挥了挥手,“哥哥恐是早已酒醒,我得赶紧跑了。孜孜,回去吧!” 秦青孜突然跑上前,从身后拿过一个背包递给白宜之,“我新做的大耐糕,路上饿了吃。还有各地的路印,都替你办好了。我若查到伯母的线索便飞书与你。江湖艰险,兆安,万事当心。若遇到实在棘手的事情,或者,找不到伯母,就发白家信烟,行之哥哥会带你归家。” 千里驹嘶鸣一声,前蹄扬起的尘土里,白宜之看见秦青孜眼角闪烁的泪光。 她俯身握住好友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背包传来,“待我寻到娘亲,就归家。” 说罢,一抖缰绳,枣红色的千里马如离弦之箭窜出,身后传来秦青孜的呼喊:“早日回家!” 我要找到母亲,才会回家。 白宜之在心底坚定地想着,手上的缰绳越握越有力,袖中的白雪梅花针此时烫得惊人。 与此同时,蜀地锦城,三更半夜,悦来客栈来了位只给五个铜板要求住柴房的剑客。 小二站在柜台前盯着桌上五个铜板,常年待客的微笑都僵在原地,“客官,不是小的不让您住,只是……我们房价最低得一两银子,再者说,这柴房也不能住人啊!您这……不如转头去白羊巷的碧水客栈?那里五个铜板可住一晚呢。” 这剑客一头乌发由一条蓝色发带高高束起,戴了个庙会上常见的狐狸面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他穿着玄色的劲装,交领斜襟,宽袖束腕,腰间别了一把铁剑,看起来平平无奇。 蜀地常有江湖人闹事,连乞丐都有个威名赫赫的丐帮,那些穿着穷酸普通的人说不准也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所以尽管这剑客要求多么无礼,小二诃掌柜的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只要柴房,每日给你们五个铜板的房钱,吃喝拉撒都不用你们管。” 剑客把腰上悬着的那把铁剑按在柜台上,剑身出鞘三分,状似无意地露出里头的“无间天”三字。 这三字一出,仿佛带着一股肃杀般的血腥气,又仿佛带着诅咒,惊的掌柜的和小二脸色微变,赶忙收了五个铜板,引他到了柴房。 等小二和掌柜的都走后,李不言才解下脸上的面具。 生的是眉眼如刃,凤眼含霜。左眼尾有一粒浅痣,嘴唇不薄不厚,微微泛红,不苟言笑时,就像是别人欠了他十万两没还似的,带着七分的痞气,一瞧脾气就不好。 李不言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单,只见上面写着:“万阐宗长老范鸠以三百童男童女练就万阐宗《黄泉路》邪术,杀之者得三百银。” 他看了几秒,嗤笑出声,狠狠蹂了一把悬赏单,又揣进怀中,嘀嘀咕咕,“这人真是小气鬼,才给三百银。当那范鸠是那么好杀的吗?上次杀个小小马贼都给了五百银呢。” 他躺在稻草堆成的床上,叼了根稻草,望着头顶上的木板,不由感慨,“啧啧,这年头,马贼的命都比长老值钱啊!” 无间楼密报称万阐宗长老去参加栖凤山庄的试剑大会,因为要办些私事,途经锦城,本该于五日内抵达。 但李不言在此等了六天,三十个铜板落下去没听见个响儿,连个万阐宗的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倒让他天天蹲在城门口啃一个铜板一个的包子啃了五天。 “三白银没到手,倒先丢了三十六个铜板!”李不言攥着新得的“范鸠后日抵达锦城”密报,躺在柴房里咬牙切齿,“无间楼的密探怕是毒蝎子吃多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连抵达日都搞错!老子下次定要让他们赔我三十六钱!” 而三日后,与范鸠一行一起抵达锦城的,还有白宜之。 2. 金风玉露一相逢 “金铃铛,银铃铛,不如阿巧家的糖霜霜!小娘子吃了描花黄,小郎君吃了中榜眼,阿婆吃了牙不掉,阿公吃了腰杆直——” “冰雪甘草汤,喝了赛过活神仙呐!冰雪甘草汤……” “插肉面插肉面哟!刘记祖传秘方,香遍十里的插肉面哟!” 白宜之攥着车帘角探出半张脸,鼻尖先被一股混合着花椒香,蜜糖味,还有不知道什么香料的奇特气味勾得直抽抽。锦城主街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卖糖画的老头儿正用铜勺在石板上浇出活灵活现的兔子图案,杂耍班子的猴子顶着铜锣窜上旗杆,行人络绎不绝的锦城主街,头顶上牌坊刻着的“锦城”二字在夕阳下镀成金红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两旁不停叫卖的商贩,肚子咕噜了一声,问了正在替她驾车的车夫一句:“张大哥,这插肉面是怎么个吃法?难不成是用三尺长竹签把肉丁串成宝塔状,插在面碗里当旗杆?就像话本里‘小李飞刀插馒头’那样威风!” 张伙计是个粗人,原是锦城外的一处村庄做粗活,顺带帮忙给城里的贵人们驾个马车跑个腿什么的。 白宜之昨日从江州到了锦城地界,双手因为没日没夜的驾车,被缰绳勒的红肿不堪,她找了个茶棚想先好好休息一番。这茶棚人来人往,车马不断,热闹非凡,她拴马车的功夫,正巧看见张伙计胸前挂了个写着“驾车十载,可帮诸位驾车,一日十文,童叟无欺。” 你说说,这不就巧了吗? 白宜之走到张伙计对面,从钱袋子里取出一锭白银摊在手心里递给他,又指了指茶棚旁边的那辆不甚华贵但足够讲究的马车,“大哥,我聘你两日。” 张伙计收起牌子,双手放在粗麻布的短衫上搓了又搓,眼神死死盯着白宜之手心的那枚银锭,却只是忙不迭点头,没有接过。 “小姐,两日只需二十文。您这……太多了。”他乐呵呵地腆着脸讨好般地笑,蹩脚的官话里带着浓重的俚语乡音,白宜之差点儿没听懂。 “我第一次来锦城,不知锦城何处好玩何处好看,也不知道风土人情如何,所以,这些钱权当是我聘大哥你当个向导啦。” 临走离开茶棚时,她看见张伙计抱着那块木牌一同上了马车,不由问道:“张大哥,这木牌上的字儿是你写的吗?字儿还挺好看的呢。” 张伙计挠了挠头,憨笑一声,“哈哈,这可不是小的写的,小的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是前些日,小的在茶棚边寻活计,有个路过的游侠看小的喊的实在辛苦,就收了一个铜板,替小的做了这样一块木牌。” 白宜之听见游侠收了一个铜板后,不由愣了下,“嚯,我还当他是免费的呢!” 于是乎,张伙计就充当车夫和向导,与白宜之一同来了锦城内。 这一路上,白宜之问了锦城几十年间的风云趣事,连锦城各县县令和知府府上何时纳过新妻妾,又何时生了对龙凤胎都一清二楚了。 “哎哟我的小姐,插肉面就是把炒好的碎肉酱汁浇在面条上拌着吃,实在是没有这般新奇!”张伙计甩了个响鞭,赶车速度却慢下来,他瞧着白宜之盯着面摊咽口水的模样,突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那栋最金碧辉煌高大的建筑,立在砖瓦上的招牌明晃晃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又听张伙计开口说,“小姐您看,那就是锦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白宜之的目的地正是悦来客栈,她一路望着那招牌,等张伙计将马车停在雕梁画栋的客栈门口时才回过神。 “吁——”千里驹在悦来客栈门口停下,她看着牌匾上的“悦来客栈”四个字,迅速跳下马车,结清了张伙计的银钱又与他说了几句家常,便将马车的雕花小门关上锁好,让店小二将马车好生看管。 白宜之踏入客栈,腰间金玉腰链的坠子撞上黄玉瑞兽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客栈内热闹非凡,迎面是丈二高的实木柜台,上头摆了个半人高的铜铸貔貅,嘴里叼着一块“概不赊账”的牌子。 大堂中央有四根雕着白虎的柱子,只听西北角传来骰子声,六个江湖弟子围坐一桌,用一堆金银当筹码压大小,白宜之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其中一人便陡然拍桌:“奶奶的!又输了三串玛瑙!” 东侧有个兵器架,两个镖师似乎丢了武器,正对着一张“兵器租赁价目栏”吵架: “什么?租柄普通钢刀还要老子五两?你们这是抢钱!” “客官,这些可并非普通钢刀,乃是受望虚谷淬炼过的宝刀啊!” “我呸!这他妈都多少年了,你们还拿这一套来唬老子!老子不租了!” 楼梯口传来小娃娃“咯咯咯”的笑声,却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趴在栏杆上,正把手里的拨浪鼓往楼下扔。白宜之眼疾手快接住鼓,双眼定在鼓面时,忽觉鼓面纹路竟与《江湖百事录》里记载的万阐宗符印相似,可她还没看仔细,就见一个魁梧大汉横眉一扫,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拨浪鼓,大掌落下一锭雪花银,抛向柜台,“退房。” 雄厚的声音从白宜之身旁穿过,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腥味。 白宜之的视线顺着大汉走出客栈大门而去,却在门口柱子下瞥见一条随风扬起的蓝色发带,似乎随着大汉一同消失了,等她再仔细看去时,店外就只剩下叫卖的摊贩和行人了。 “这位客官,”小二突然出现在白宜之眼前,咧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早已上下扫视了一番白宜之。 只见白宜之穿着苏锦绣制的桃夭色外衫,里面道衫裙乃是蜀地女子千金难求的白氏特供鹅黄云纱裙,头上簪的是价值不菲的东珠玉簪,腰上缠着金玉腰链。 如此通身气派,店小二只一眼,便深知她是位钱多的贵客,于是态度愈发恭顺谄媚,笑容也愈发灿烂可掬:“打尖儿还是住店?” 白宜之眼神发亮,心想这不是《剑侠风流传》里的经典台词吗?下一句该是:要一间上房,再来二斤牛肉一壶酒! 自江湖话本中才会出现的问句在白宜之耳边炸开,加上客栈内嘈杂的各式说话声,让她愈发兴奋,因为此刻,她已算是正式踏入江湖。 她从锦绣袋子里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雪花银,轻咳一声,勉强盖住了自己略显兴奋高兴的语调,“我……本姑娘要一间上房。另外,你们这都有哪些好酒好菜?” 店小二收钱入账,喜笑颜开地走在白宜之前头,引她上了二楼。 “客官不是蜀人吧?小的听客官口音,是江南人士?” 店小二长年累月地见过的人不知有多少,白宜之那从未掩饰过的身影口音,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宜之双眼瞪得溜圆,活像偷喝了雪花酒的小兽,指尖紧紧攥住袖口,她前几日刚在《江湖百怪谈》里读过“客栈店小二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于是瞧着谄媚的店小二,此刻也琢磨着眼前这人会不会突然掏出一把举世罕见的宝剑怒斩恶徒。 店小二见状,疑惑这姑娘莫不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没来过此等豪华之地,见白宜之迟迟不回答,便又重复问了一句。 白宜之这才收敛几分,勉强低声嗯了声,那店小二就又道:“本店特色燠鸭、兔肉串、旋切莴苣、辣脚子、软羊面、荔枝膏、香饮子,这些在江南都是吃不到的,是只有蜀中才有的特色菜肴,客官,可要都尝一尝?” 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扶手上刻满了历代住客的“到此一游”,其中有个名字令白宜之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片刻。 左侧拐角处的扶手上,有个用匕首刻下的“虞苍到此一住”。虞苍,正是钏县说书的老先生说过的,是那个因为偷盗剑谱叛逃出沧浪阁的首席弟子。 身旁店小二也刚巧报完菜名,白宜之听着这些菜名也分不出这些具体到底是些什么菜,抬脚继续往上走时,说道:“那就都来一份吧。” “得嘞客官!稍后给您送至房内。” 店小二引着白宜之到了三楼的一处卧房,门匾牌号上写着“卧楼听雨”。 推开雕花木门,迎面便是檀木桌案,上面的青瓷茶盏似是景德特产,左侧是落地织锦丝帐,梳妆台上放着波斯运来的琉璃镜,照的人一清二楚。 白宜之环视一圈,对这个住宿环境稍稍有一些满意。虽说比不上她的千金阁,但勉强过得去,她解下锦绣袋子,取出刻着后天八卦图的黄杨木卦盘、太极石和通宝铜钱,又从用布袋缠好的锦盒里取出三炷柏香。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此时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也落入砖瓦之内,天边泛起了青黑。 已到戌时。 白宜之将黄杨木卦盘和太极石摆放至干净到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6|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又焚柏香三炷。 随身携带的水壶里有白宜之自雨夜接的无根水,她用无根水净手三息后,将掌心相对,搓纸微热。思极三遍心中所想之事后,三枚铜钱叠放在她的左掌掌心。 青铜被掌心捂的发热,白宜之举双掌至眉心,上下摇动三次,她故意松开一枚任其滚向香案,这是《千机谱》里的“问路钱”卦法,需以钱币敬天地。 待铜钱停在香灰前,恰好将烟气引成“青龙摆尾”吉兆,她不由满意点头:“天地允行,此卦可成。” 第一枚铜钱嵌在亥位刻痕,第二枚沿着黄杨木卦盘上的裂缝滚落在东南角位,第三枚直立悬浮,钱孔中正对着窗户,仿佛能透出窗外的月影。 预示着:贵人将在亥时一刻,东南青石巷,出现。 白宜之心满意足,收好这些小物什后,店小二敲了三下房门,将她点的一大桌子菜肴送到屋内。 她看着一桌子红彤彤绿油油的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本就有些饿的肚皮又开始打起鼓来。 因着确定了贵人今夜亥时现身,她心情不免大好,想着一定要多吃两碗大米饭,可刚吃第一口白宜之第一口兔肉串下肚,瞳孔骤缩——这辣度! 她辣得原地蹦跶眼泪鼻涕直流,抓起桌上的荔枝膏往嘴里猛塞,又拿过桌上装着香饮子的瓷碗,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略微缓解了一分辣意。 蜀地喜辛辣,她怎么就忘了让小二少放辣子! 辣劲儿还没完全消化,白宜之便马不停蹄的踩着亥时的更声出了门,路过柜台时,又给了小二一枚雪花银,嗓子里还残留着方才的辣椒味,让她说话都有些打结,“小二,以后本姑娘的吃食,都少放辣椒。” 说完,便顺着卦象的指引朝东南方的青石巷去。 白宜之手里拿了个龟壳,乃是母亲所赠之物,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母亲的暗中指引,这龟壳总能在关键时候为她指路。 越靠近东南的青石巷,白宜之手中的龟壳便会时不时发出轻微嗡鸣声。 她心如雷鼓,连握着龟壳的手都忍不住颤抖,直到听见一阵剑响惨叫之声,白宜之沾了些微泥渍的绣鞋停在青石巷巷口,手中龟壳停止嗡鸣,正对巷子里唯一站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脚边,躺了五具新鲜又血淋淋的尸体,还有半张溅满血渍的炊饼。 巷口昏黄的灯笼被蜀地夜间的凉风吹的摇摆不定,天边的玄月闪着皎洁的光照在青石巷里,白宜之嘴唇微张,鼻尖嗅到一股浓烈又刺鼻的铁锈腥气,风一吹,随着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尸体衣摆四处飘扬。 白宜之胃里翻江倒海,指甲猛掐虎口,咽下了恶心,强作镇定摸出芝麻糖——结果糖块沾了手汗,“吧唧”一下掉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芝麻糖的“尸体”,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巷子里的尸体们,双眼瞪大,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止不住轻颤,指尖因为用力抓着龟壳而泛白,连腿脚都因为害怕而僵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男人剑上仍在滴血,似乎还冒着热气儿,就像白宜之下午瞧见的新出炉的包子热气。 她哆哆嗦嗦的垂下一只手,抓起锦绣袋子里的三枚铜钱就开始草草的算卦,结果一个没拿稳,铜钱“咣榔”一声,滚落在地上,倒在了血泊里,正如男人脚下的尸体一般。 而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追着范鸠到此的李不言,结果范鸠没见着,反倒是多了五个剑下亡魂。 李不言杀完最后一个人,收剑时还踢了踢尸体,“范鸠的喽啰怎么比蚊子还烦?” 他盯着地上的炊饼,想起幼时逃难的时候连人家马厩里的米糠都喝过,这半张炊饼只是沾了点血而已,于是弯腰拾起地上被血迹糊住的炊饼,甚至用袖子擦了擦后还放回了怀中,嘴里嘟囔一句:“不能浪费粮食,这还能吃呢……” 怎料剑客刚嘟囔完,就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刺挠的视线直奔他而来。 不是杀气,也不是怨气,反倒是—— 还没想好用什么形容这股视线,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铜钱落地声,握着铁剑的手一顿,指尖轻叩了一声剑身,发出一声类似的清脆响声。 李不言在这阵响声中微微侧头,只露出半张侧脸,嘴角紧绷,剑眉冷竖,冷冽的月光洒在衣摆沾血的他身上,就像是给阎罗镀了一层银光。 3. 金风玉露一相逢 他在月色下,在昏黄灯笼下,看清巷口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锦绣绸缎,头戴黄金玉簪的少女,腰上的黄玉瑞兽玉佩价值千金,衣摆却沾了些许污渍,还有些褶皱。 少女手里拿着一样物什,不是兵器暗器,而是—— 李不言头又侧了侧,定睛一看,竟然是路边神棍手里桌上常拿来卖弄自己通晓天机的龟壳? 他眼珠子向上转了下,盯住对面那种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止不住抖着嘴唇,好似在忍泪吞声的陌生面容。 朱唇皓齿,螓首蛾眉,双眼里透出的却是一股子不谙世事的蠢劲儿。 估摸着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离家出走的千金小姐吧。 李不言紧皱的眉头松开须臾,终于知道方才感受到的那股不同寻常的视线是何种视线了。 原来是一股蠢气。 “你——” 持剑的男人还没说完一整个字音,就发现被他在心底划归为富家蠢小姐的白宜之盯着他半晌后,赶忙后退数十步,像是在避瘟神。 “………” 如果不是她脸上眼睛里透着一股足足的浓浓的憨傻之气,李不言一定会一剑砍了她。 白宜之躲在巷口的墙壁缝里,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担惊杏眼,手却不由自主地按在袖口的白雪梅花针上面。 只要这人一动,她能迅速射出梅花针。 她觉得这拿剑的男人好像是个剑客,又好像是个杀手,就是一点都不像《剑侠风流录》的主角剑客苟无名。 她以为,江湖剑客都应该像是苟无名那样的,是能说出“世间万物皆蜉蝣,我独逍遥自在仙”的惊艳绝伦之人。 可这个人的眼神看向她,就像在看一具将死的尸体。 其实老实讲,站在尸体血泊里的恶煞男人长得实在是不差。 长身玉立,鹤骨松姿,掷果潘郎。 如果不是现下这片可怖诡异的景象,如果没有他脚下那五具还冒着热气的尸体,男人实在是白宜之迄今见过的最上乘容貌之人。 手里的龟壳忽然嗡鸣不止,天边玄月立在东南,亥时一刻的更声从远处似有似无飘入白宜之耳中。 视线瞟向倒在血泊中的三枚铜钱,仔细探看一眼才发现,竟是在这天圆地方里指向李不言的吉卦。 又见李不言黑靴踩过一地血渍泥泞,弯腰拾起那三枚落在地上的铜钱,手指在铜钱上摸索了两下,眼神若有若无的掠过墙根下的白宜之。 竟是玄洞门的天元通宝铜钱,这铜钱市面上都少见得很,连黑市都没几枚。他还是十五岁时在师父的钱匣子里看见过一次才认得的。 这蠢女人究竟是何来历? 他微微停顿后,还是选择了在白宜之眼皮子底下揣进了自己腰包。 天元通宝铜钱,一枚价值千两呢。 白宜之见这人提着剑朝自己走来,还顺道儿把自己算卦的通宝铜钱私吞了,双眼不由又瞪大一分。 这这这钱,不对,这不是,不是钱啊,这买不了炊饼啊…… “大……大大侠,这——!!” 李不言停在离白宜之的三步之外,手里的铁剑唰唰两下,染血的剑尖便停在白宜之双眼间,还往下滴了一滴血。 血滴“吧嗒”一声,手中的龟壳突然停止嗡鸣,白宜之感觉到卦象中的贵人似乎就停在她面前,却在剑尖定在她眼前时,瞬间紧闭双眼。 破碎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惊恐又迅速的抬起右手,来不及反应,只听“咻”的一声,寒光闪过,白雪梅花针便如风一般急速飞出。 带着腥甜味的凉风刮过白宜之面前,溅落几滴难闻的血水洒在了她身上,其中一滴,滴落在她脸颊上,就像被火蚁咬了一口,又凉又烫,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在脸颊上好似开了一道血色的疤痕。 李不言的剑砍断了那枚梅花针,针断成了两截,唰唰唰哗啦啦的掉回白宜之脚边。 泛着冷气的铁剑“哗啦”一下,铁剑寒气刺痛脖颈皮肤,白宜之嗅到这血剑客身上铁锈味混着稻草香,紧接着,那把沾了满地尸体血的剑便抵在白宜之纤细脆弱的脖颈边,再往里深一寸,便会擦破肌肤留下一串血印。 冰凉的令人倒竖汗毛的铁器,就像是十二岁那年抵在白宜之脖颈上的大刀一样,可今日的梅花针失去了作用,她的呼吸不由短促几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里紧紧攥着龟壳。 卦象是好的,指引是对的,他是贵人,是贵人。娘,娘亲,保佑我,万事大吉万事大吉,一切顺遂一切顺遂。 “哪里来的蠢货神棍,真是找死。” 李不言阴恻恻的声音撕开白宜之心中不停安慰自己的碎碎念。 白宜之陡然睁开双眼,不敢直视那柄血剑,颤颤巍巍的像个小鹌鹑,睫毛不停扑闪着,却仍坚强不屈地抬头直视李不言。 正面来看的话,是真的很好看。 此刻,她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秦青孜的那句话:“江湖男子十个九坏,还有一个是骗子。你可得留个心眼儿,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嘴还甜的男人!” 但是—— 她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摸索出三枚铜钱,随意的抛洒在地上。 铜钱掉在她鞋尖处。 白宜之与李不言一同低头看去,白宜之看的是卦象。贵人果然是他,这铜钱是幼时爹爹请的钦天监监司赠给她的,说是世间第一卦算神物,就算是只看铜钱都能指引迷津,肯定不会有错的! 而李不言——他此刻正想着:竟然又是三枚天元通宝!三千两在朝他招手! 白宜之看见李不言脚上黑靴一下子踩住铜钱,想起方才李不言捡起铜钱又捡半张炊饼的一幕,莫不是,这个人很穷又爱财? 茫然抬头时,又见他的剑似乎微微往外侧了一分,便突然福至心灵,忙往另一侧跨了一小步,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抬脚踩上李不言的黑靴,又突然伸手拽住李不言染血的衣襟。 李不言手中的剑不可避免的顿在原地,又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自触碰到白宜之胳膊时又往外移了一寸。 白宜之踩在他脚上,踮起脚,可这样,视线仍不能与他齐平,白宜之便抬头掀起眼皮,眼睛亮闪闪地像只小鹿似的看向李不言。 《江湖风云》中有记,若一个女子遇上可怕的杀手剑客,但这个杀手剑客又迟迟不杀自己,那么,就可以喊他相公、哥哥、美人公子等等亲昵称呼,以此来破这个杀手剑客的定力,让他慌乱露出马脚。 白宜之虽然攥着李不言衣襟的手还在颤抖,但仍拼命扯着嗓子喊: “相公饶命!” 话本里说这样叫喊能活下来,更何况,这个是她卦里的贵人,反正、反正丢人事小,保命和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贵人事大! 可李不言不是话本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杀手剑客,他眉头微微蹙起,左眼眼角的浅痣随着蹙眉的动作也皱了下,却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 好像巷子里那棵老榕树上正在睡觉的鸟儿都被这声音给惊得惨叫两声。 相……公? 李不言手一顿,愣了下,冷笑一声。 他承认,他是很帅很威猛高大,但,这小妮子在这样的环境场景下喊他相公,究竟是唱哪一处?他当了四年杀手,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傻子。 更何况……他要是有这蠢婆娘当娘子,怕是早要被地底下的师兄们笑死了。 毕竟那些爱捉弄他的师兄们平日总说:“咱们不言生地这么俊,日后肯定是要娶仙女为妻的!快快叫师父他老人家准备好天女彩衣,免得到时候仙女不愿意跟不言归家哦!” 师父就坐在不远处,悠哉哉的喝着酒,乐呵呵道:“什么天女彩衣,我可没有啊,不言啊,你日后成亲,为师最多,哈哈哈,送壶梅花摘桃。” 李不言那时才十三四岁,听见这些调侃的话,面子上总是挂不住,总是板着脸说自己要去练剑了,其实耳尖早就红透了。 如今过了这老些年,亲耳听见有人叫自己相公,他却没有了当年那样的羞赧,只觉得很荒谬,很难堪,很……很什么呢,他不愿再品自己现下的情绪,只一把推开白宜之,剑尖挑起地上的三枚铜钱,抬手将剑身朝他一立,铜钱又落入了他的手掌心。 “你娘没教过你何为寡廉鲜耻?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白宜之听见娘这个字,神情落寞须臾,李不言眯着眼看见她本睁的大大的眼睛垂眸一瞬,心想难不成真没教过? 但白宜之却又很快振作,没有理会李不言阴凉发冷的声音,只一个劲儿地震惊地睁大双眼。 果然!她没被一剑封喉! 风吹过,掀起了李不言脑袋上的蓝色发带,吹到他肩膀上。 白宜之借着月色往他肩膀上看去,觉得这条发带飞起来的样子很眼熟,她看见李不言甩了两下剑,一边默默后退一边在脑海里回想到底在哪儿见过这发带。 蓝色发带,魁梧的大汉,掉落的拨浪鼓,小孩儿,万阐宗的符印…… 她不敢看李不言身后的尸体,只敢盯着李不言肩上的发带,她记起来了! 那个跟着魁梧大汉消失在客栈门口的蓝色发带!她不敢再细想,唯恐自己撞上了不该撞见的一幕,毕竟话本里那些撞破江湖门派暗杀戏码的人都被一剑封喉了。 白宜之闭眼又睁眼,深吸一口气,右手抵在左手藏在袖子的龟壳,轻轻拍了拍,为自己打气。 “大,侠!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算了一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7|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卦里说,你是我的,桃花……我们!以后,以后是要成亲的!所以我才逃出家来找你,你是我命定的相公啊大侠!” 说着,白宜之挤出两滴眼泪,默默攥紧梅花袖箭,心一横,闭眼冲向李不言,猛地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 李不言沉浸在这女人荒诞的话语里来不及反应,便被她缠住了腰身。 淡淡道脂粉香气混着悦来客栈的熏香落入李不言鼻腔,金玉腰链和瑞兽玉佩仓皇失措的撞上他腰间那块带着无数裂纹的双鱼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粗布与锦绣毫无预料的交织在一起。 白宜之第一次触碰到这种极其粗糙的布料,脸颊很快被磨起一层淡淡的红印。她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难穿的布料。 李不言手中的剑僵在原地,本能地用手推开她,却发现这女人跟个膏药一样怎么推都不动。 她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她急促又害怕的呼吸,后腰那只不安分的手似乎又想射出一枚白雪梅花针。 “给我松开,你是属膏药的吗!”李不言攥住白宜之的胳膊,强行掰开她死死攥住他衣衫的手,“我不杀患脑疾者。收起你这些自以为是的狗聪明。” 白宜之的胳膊被李不言攥的生疼,却不敢怒不敢言,只在听见他说不杀她之后赶忙睁大眼睛,缓缓后退两步,露出些笑脸。 “我知道!大侠乃是小女子命定的……” 还没说完,李不言忽然抬手。 带着厚重茧巴的大掌陡然捂住白宜之尚在出气的口鼻,指缝里露出脆脆微微的两个字:“相……公!” 不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铁链拖拽声,踏实有力,显然是练家子有内力的脚步声。 恰巧更声响起,不远处的声音一顿,李不言等了几秒后,听见这些人朝此地而来,赶忙轻喝:“闭嘴夯货!自己捂着嘴!” 说罢,便陡然拽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溜,嗖的一下飞身上了不远处的屋檐。 白宜之被提上房时,重心自脚底溜走,心跳加速得像是快要跳出胸腔,指尖颤抖着,慌不择路地把李不言的肩膀抓得死死的,不敢动弹一点。 她被李不言压着后背趴在屋檐瓦片下,腰间的玉佩腰链叮铃咣啷的响了好几阵儿。 李不言忍无可忍,用剑鞘抵着她的侧腰,压着嗓子怒道:“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让你和这些金玉银器一起合成肉饼!” 白宜之不敢再哆嗦,连点头都不敢,只怯懦懦地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李不言听见身边声音停歇了这才专心致志看着走进巷子里一干人等。 白宜之顺着他的视线同样看去,只是脑子里却想起《江湖风云》里男女主角为了追一个盗贼,半夜趴在屋檐上偷看人家洗澡的桥段。 但现在嘛—— 只见夜黑风高,陌生的黑衣人们围住青石巷,为首的正是白宜之今天见过的那个魁梧大汉。 他发出一声暴喝:“都他妈是一群废物!” 而房檐暗处,白宜之默默看了眼李不言揣着她六枚铜钱的荷包,默默用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分别捏了三下。 她抬头望月,低头看李不言的剑。 果然,早前算出的锦城贵人仍旧指的是李不言。 她看向巷子里的那群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死去的同伴,反而大骂,一看就不是好人。随即她再看了眼李不言,这个剑客没有杀她,杀的都是黑衣人的同伴,那是不是说明,剑客真的不杀与江湖门派纷争无关的无辜之人? 锦城剑魄破新尘。 破新尘…… 她在心底默默念起那个卦语,袖口的龟壳忽然发热,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悄悄地裂开一条缝隙。 细微的裂破声令李不言偏头冷脸瞧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你又要搞什么,能不能消停点儿。 白宜之赶忙眨巴眨巴眼,表示:非常抱歉。 她急忙伸手去摸,却又要避免身上的配饰叮铃咣啷地响起来,只好又急又小心地摸向龟壳。 《天机谱》有言:天命顺应时,自有意生。意,乃天命所归之象,一眼尽观之。 白宜之握着发烫,裂开一条缝的龟壳。 龟壳上只有两条缝隙,一条是她十岁那年算娘亲何时归家给她做紫苏虾时裂开,一条,便是现在。 她盯着李不言的后脑勺,眼神从惶恐不安,到震惊不解,再到闪闪发亮。 贵人? 贵人! 贵人啊! 李不言不知白宜之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那群黑衣人轻嘲出声,正与白宜之在他耳边说出的话重合。 “一群走狗。” “相公,你叫什么呀?” 李不言的铁剑骤然出鞘三分。 4. 金风玉露一相逢 李不言冷眼相待,沉默片刻后突然收起剑,用手掰过白宜之的头。 指尖穿过这个蠢女人后脑勺的十分柔顺的发丝时,心中微微泛起涟漪,却也只是在想这样柔顺的发丝,是他十二年间触碰到的最柔软之物。 白宜之被他强行掰着脑袋,手指按在后脑勺上,力道大得像要掐碎她的颅骨。 她又一次闻到李不言身上的稻草味,想來这个连卜卦的铜钱都认成可以买炊饼的穷剑客实在是太穷了,所以只能睡睡破庙柴房,没钱住客栈吧。 “不想死成那副模样的话,就闭上你的嘴。” 割裂般的阴沉声音打断白宜之飘向李不言浑身上下的目光,强行让她看向巷子里被黑衣人翻过去翻过来的尸体。 白宜之未及反应,铁剑剑身紧紧贴着她的腰身,轻微的“撕啦”声,外衫的布料被锋利的剑挑破刺绣,分明连料子都没破一点,但令白宜之头皮发麻。 她赶忙用双手捂住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不言松开手,眼中的嫌恶不用细看都能被白宜之一眼发现,又见李不言似乎很嫌弃她般,那只摸过她脑袋的手掌使劲儿蹭了七八下后背上的粗糙布料。 白宜之被手捂住的嘴唇不自觉瘪了瘪,极其自觉地远离了李不言一寸。 李不言却没注意白宜之的动作,只是握紧剑柄,聚神凝气锁定着巷子里的一干人等。 青石巷里,魁梧大汉的靴底碾过石板上的摊摊血迹,手中的长刀探向一具尸体,用刀尖将其软哒哒的脑袋左右晃动两下,又挑开尸体的衣襟,他身后的几人也都一一查看了余下四人的尸体。 魁梧大汉与几人视线交汇须臾,身后一名黑衣人凑近,蓦地出声:“这些饵子的喉咙全都被割穿了,身上却没有一点儿伤,赵师兄,看来无间楼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真接了刺杀长老的悬赏!”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被唤作赵师兄的魁梧大汉本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他紧闭嘴唇,两眼翻动,迅速张望四周环境,未到须臾,便立刻长刀收刀入鞘,低头瞧了眼尸体。 尸体尚有余温,他拉起脖子上的黑布,遮住大半张脸,只将一双鹰眼露在外头,压低声音:“此地不宜久留,无间楼的人还没走远。” 言罢,他狠狠踢了一脚尸体,“这群蠢材废物,连个杀手都处理不干净,师父真是白养他们十几年!” “赵师兄,那……这几名弟子就留在此地吗?” 赵师兄冷眼瞧了瞧,转身而去,“师父已安全到金陵,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只是那无间楼的——” 李不言暗自挑眉,得知范鸠那老儿逃去何处后,手下压着的瓦片突然被他的剑柄碰的轻响一下,竟碎成了两半。 赵师兄耳尖一动,突然顿住话茬,停下脚步,猛然抬头望向白宜之趴着的屋檐,长刀再次出鞘,只听他怒喝一声:“什么人!” 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瞬间握紧刀柄跳上屋檐,朝白宜之飞奔而去! 白宜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青石巷的情形,却只能看见他们一行人站在那,对死者大不敬后好像是在说什么,可就是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余光看向身边这位时,发现这剑客大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脑子里正想着江湖人都有深不可测的内力时,便看见那群黑衣人突然暴起朝他们而来。 白宜之脑海里的风花雪月被猝然打断,一个劲儿大睁双眼,赶忙趴在房檐阴影处,使劲儿拽李不言的衣摆,声音惊慌失措,却仍忍住害怕没有尖叫出声,只小声祈求着李不言:“大侠大侠大侠,他们他们他们他们,过过来来来了啊啊啊!” 令白宜之意外的是,李不言对此倒是镇定自若,泰然处之。 “松开你那碍事的手。” 看白宜之听话的松手,焦急殷切的希望他救救她的模样,李不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脑海里不受控制般想起师父曾用木剑打断他的怒吼,说:“不言,你要知道,我门持剑者,不伤无辜人。” 李不言抿起薄唇,喉结滚动,指尖轻轻叩击剑柄,一下,两下,仿佛要将心底那丝犹豫彻底碾碎。 罢了,左不过一个蠢女人而已。 更何况—— 李不言顿了下,移开视线后才不慌不忙的拎起白宜之的后脖颈,咻一下,跳出了屋檐,落入街上的黑暗中。 真是开玩笑,他李不言的轻功乃是世间绝学——踏雪无痕,身形如鬼魅,最适合夜间潜行。 那群境地连化境都没摸到边儿的庸才能追得上才怪! 从见这个蠢女人第一面时,他就知道,这人就是个普通人,半点儿内力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完全隐藏行踪和气息。 他又如此验了一番,心中对她乃是玄洞门门徒的疑虑减轻几分。 玄洞门可不收没内力武学根基的蠢人。 李不言在心里对自己的轻功歌恭颂扬时,白宜之却在一阵一阵飕飕的冷风中,在脚不沾地被人拎着后脖颈的新奇体验中,在努力做好心理建设低头睁眼看着她突然离地数丈高,又突然离地一寸近的距离时,吓得是胆裂魂飞、三魂出窍、面如土色。 《剑侠风云录》里说,轻功乃是足尖轻轻一点,便可跃云梯扶摇直上,又可与天同高等等云云的刚柔并济之武功。 可、可也没说,这一日行千里的轻功竟是如此,如此吓人啊! 白宜之飞快地重新紧闭双眼,双手交叉,紧紧攥着胳膊,死死护住自己的胸脯。 耳旁风声如刀割,蠢女人头上的发簪流苏扫过李不言手腕,留下红痕。 李不言眉头一皱,不由侧眼,看着蠢女人现下的模样,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是去年杀一个贪官时的事了。 那贪官生的是肥头大耳像个猪头,满身的金银珠翠实在是臭气熏天,他连遗言都没让贪官说就送他见了阎王。 临走时,却看见贪官藏着金砖的密道下藏着个手持利剑的女人,女人亦是满头珠翠,华服加身,比宫里的娘娘们都要穿得华贵。 女人的剑被他用碎石子崩断,竟然跪趴在他身边求他怜惜,说她只是被贪官威胁至此。她一边说,一边扯着头上的珠翠,咣啷啷的散了一地。 李不言蹲在女人身前,从她头上拽下一支金钗,笑容温和动作温柔地牵起女人的手,又用踏雪无痕带她离开了贪官的府邸。 女人和他飞在半空中,双手紧紧攥着胳膊,表情是和现在手里蠢女人一样的胆战心惊,却又含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只是,快到一间农房时,他把女人带到山坡上,趁女人还没来得及的反应就一剑刺破了女人喉咙,随意地推了她一把。 女人滚落山坡下,与他手里的金钗一同坠入坡底,又一同成了坡底那棵百年槐树的肥料。 “被他娇养数年,藏在密道里偷生,竟然还学不会知足吗?” 李不言记得,这是他最后对女人说的话。 白宜之飞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李不言的呼吸重合,微微一愣,便小小的眯开一只眼睛缝,悄悄地看向李不言。 昏暗的夜晚,皎洁的月色,四周不断变换的景色,这个剑客的嘴角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是一成不变的,神情也冷冷的,淡淡的,像今天的月色。 “阿嚏!” 白宜之突然被风冻着,寒风灌进领口时,她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待急忙撇开那些觉得人家实在俊美的心思后,只专心想如何让贵人剑客陪她一起找母亲。 喷嚏声打断李不言的回忆,他看着白宜之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看着她头上镶嵌着硕大东珠的玉钗。同样的温软惹人怜,同样的珠围翠绕。 李不言眉头皱着,嘴角却缓缓的,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左眼尾浅痣随着这笑容一同舒展,甜丝丝的话可就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我去年杀了个跟你一样的女人。” 本来被这张笑起来格外好看的模样占据大脑的白宜之,瞬间清醒,欲张口说些大侠你别吓我,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之类的话,可定眼看去,发现大侠眼里没有杀意,她愣了下,又想打断他眼里的厌恶,却见他带着她缓缓落地,停在悦来客栈对面的槐树下。 树影挡住月光,却从缝隙里透出来,照在白宜之和李不言身上。 “大侠,贵人,你怎知我住这里啊?” 白宜之扭头看了一眼悦来客栈,却也不着急走,眼睛闪闪,满脸兴冲冲的问,“难不成你会《江湖风云》里记载的那个,那个什么通心术?” 李不言眯起眼睛,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8|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耐烦掏了掏耳朵,“什么鬼通术,我瞧你……啧,你才应该练一下涨心眼术。” 白宜之问:“那是什么武功?我从未听过!” 李不言嫌弃的后退一步,用手挽了剑花,将铁剑背在身后,恶狠狠开口:“快滚,不然你这张嘴,就废了。” 白宜之看着李不言这模样,果然还是有些害怕,她赶忙往回跑,可还没跑两步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赶忙转身问:“大侠,你叫什么啊!” “滚吧。” 李不言只留下两个可恶的字就彻底遁入黑暗。 只一瞬,白宜之就再也找不见他的踪迹,好似他从未来过。 她就这样盯着李不言消失的方向,从袖中拿出龟壳,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到新增的裂缝,仔仔细细的摩挲了数十遍。 片刻后,她收起龟壳,从锦绣袋子里取出一枚金叶子,将其高举对准月色。 月色照在白宜之脸上,照见那道早已干了的血痕,又照见她嘴角生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 她找到贵人了,必须得跟着他。 有卦在手,不怕找不到贵人在哪里。 白宜之本来想画一幅画像到处张贴寻找,可想起夜里贵人的身份似乎很是不简单,如果贸贸然坏了他的事可就不好了。 她回到房内,准备重新卜算一卦,瞧见手上的天元通宝铜钱,突然想起贵人私吞了自己六枚天元通宝! 那玩意儿可不能买东西吃,若是贵人用那个去买东西的话…… 白宜之已经能够想到贵人剑客被店家轰出来了,贵人剑客不信邪的到处验证铜钱能不能用的场景了。 她生怕贵人扔了那六枚铜钱,赶忙算了一卦,柏香飘的漂亮,手掌散落三枚铜钱,一枚嵌于“午”字,一枚直立指向东方,一枚骨碌碌滚在桌案上的石砚旁。 “离火灼干锦城水,震雷惊破石头城。”白宜之盯着卦象,“离火……石头城……” “明日午时!金陵!他要去金陵!” “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生我材必有用!” 笑着笑着,白宜之眼眶却渐渐微红,泛起涟漪。摩挲着龟壳与那支断掉的牡丹玉钗,轻轻呢喃,“娘,我终于……找到希望了。” 第二日清晨,白宜之特意起了个大早,坐在还未人满为患的客栈大堂内,正想抬手招呼了下店小二,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迅速从楼梯下的窗户翻出去。 等等,那好像是贵人? 白宜之站起身,疾走到窗户边,半个身子都朝外探去,却始终没再看见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怅然地往回走,而路过她身边的两个伙计随口说着:“柴房那个穷鬼可算走了,整日戴个面具也不出门,真是晦气!” “诶可别说了,我可是听王哥说了,说他可是个惹不得的大主儿,要不然掌柜的那个吝啬鬼会让他用五个铜板住柴房?” 白宜之听了两嘴,默默坐回位置,刚抬手,店小二就预感到白宜之要叫他,赶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谄媚道:“客官有何吩咐?” “本姑娘呢,想打听一件事。”白宜之笑着将一锭白银搁在桌上,“你们这,是不是有柴房?柴房里,是不是住了个男子?”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白宜之敏锐察觉,又添了一锭白银,“我与那男子是旧相识,他曾与我私定终身,却半路逃跑。我此番来,是为寻他。小二你不必避讳,尽管直说,若是不够——” 白宜之学着话本里的言辞,又拿出一锭白银推到店小二面前,“我这多的是。” 面前的店小二眼神放着光,如狼似虎地盯着桌子上的三锭白银,略微挣扎片刻后,还是腆着笑脸把三锭白银揣在自己怀中,而后左环顾一圈,右环顾一圈,这才凑到白宜之耳边悄悄说着:“客官,你快别找他了!此人乃是无间楼的杀手,还是个天字号的高手!我在这干了数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天字号的无间楼杀手!今早上他结房钱时我偷摸儿瞧他,见他衣襟沾血,想来已是完成了悬赏单,领钱去了!” 无间楼,杀手,天字号。 店小二的话如冰锥刺骨,白宜之心神一动,随即而来的是止不住的胆寒和不停颤抖的指尖,她攥着龟壳,摸到壳面新浮现的纹路裂痕,不由垂眸掩盖住自己的惊慌。 5. 金风玉露一相逢 白宜之自幼就喜欢看各种江湖话本,每年各地出了哪些新鲜的排行榜,新奇的江湖话本游记,哥哥总会替她搜罗一番,送到她面前。 所以,江湖各大门派嘛,她也多少了解过一些。 无间楼,当世第一杀手组织。 无人知晓他们的大本营在何处,也无人知晓江湖中哪些人是无间楼的杀手。 但江湖中每年一出的风云百名录里会根据无间楼给出的名单,记载杀手排行榜,可记载的,不是本名,而是化名。 白宜之记得,今年的百名录中,杀手排第一的名字是——无名。 她也记得,这个无名,已经蝉联了两年杀手榜首。 无间楼的杀人准则便是:世人皆可杀。 每月初三,无间楼会在中原武林江湖乃至西域三十六国的黑市收取悬赏单。悬赏单上的目标不分男女老幼,正道邪魔,也不分权贵平民,只要上了悬赏单且被杀手接下,那么,此人一月之内,必死无疑。 他们有一柄剑,乃无间楼特制,外表与寻常剑器无甚区别,内里却大有乾坤,至于是究竟怎样的乾坤,却无人说得出口。因为,感受过那股乾坤的人,都死了。 《江湖风云》中记载,无间楼杀人时有独特的剑术,名作——无影决,相传此剑术能让持剑者化作七道残影,真身隐于暗处,七道残影持剑,将人的喉咙一剑割穿,而被杀者却死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江湖又传闻,说如今的无间楼楼主曾于十五年前,用此剑术,一夜屠尽西域十三城。 “小二,你为何如此笃定他就是无间楼的天字号杀手?”白宜之压下心中震惊恐慌,强行镇定,她手肘撑着桌子,手掌放在嘴边虚掩着,悄咪咪地问店小二,“传闻中这无间楼的杀手都是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难道……你见过无间楼的人?” “哎哟客官,您也别试探我!”店小二仍旧腆着笑脸,“这十多年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这些门道早就是江湖暗语了!” 他瞧着白宜之憨态可掬的神情,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压低声音,愈发悄声道:“我这也是瞧客官您面善,不忍您被骗,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您可千万千万别外传啊!” 白宜之猛点了两下头:“放心,我嘴乃是家中最严的!” “这无间楼的杀手,剑上都刻有‘无间’二字,天字号的杀手会在剑上多刻一个‘天’字!那日我正巧在柜台,看见那男子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柄这样的黑剑啊!” 想起昨夜贵人手中的剑,正是通体纯黑,可因为太过胆战害怕,未曾仔细瞧过剑上有没有刻字。 白宜之沉默良久,店小二见她不再说话,便揣着银子喜滋滋退开了。 所以,贵人不是剑客,是……杀手? 白宜之想过很多关于贵人杀人的理由,可他竟然不是因为江湖门派纠纷或发现不可告人的秘辛、因为某些陈年灭门惨案要报仇雪恨而杀人,只是一个……一个接下悬赏单就可以随意夺人生死的,杀手? 从前十八年读过的上万册话本都在告诉她,一个杀手,是不可能成为主角的。 他们承载的、代表的是杀戮血腥,是邪恶阴毒,是坏人不得好死的潦草又痛快的结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成为……卦象里的,贵人呢? 白宜之觉得自己脑袋上那片万里晴空的天空,好像骤然变得阴云密布,大雨即将倾盆,甚至,阴沉沉的天空上,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差点坍塌下来把她砸个稀巴烂。 右手紧握的龟壳似乎在自己手心里发着烫,像要烫穿皮肤,烫进血管白骨,又顺着血管爬向四肢。浑身瞬间发烫,火辣辣热烈的血液如熔浆,浇醒被阴沉暴雨的漆黑天空黑洞砸中的白宜之。 她忙不迭看向龟壳,放在桌子上,缓缓看着,隔了一会儿,拿出那半截牡丹玉钗,母亲温柔的模样好似在她眼前闪烁。 她看见,九岁的时候,母亲戴着牡丹玉钗,一点一点教她如何卜卦占算。 因她自小卜卦就从未出过错,所以总喜欢天天找府中的奴仆小厮们卜算,好给娘亲爹爹□□日炫耀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 可日子久了,她就不想只算爹爹哪只脚踏进门,厨娘刘姨今日哪只手提菜篮子买了哪些菜,车夫小五今日从哪个门出府又从哪个门回来之类的闲杂事情。 所以,她缠着精通卜卦的母亲教她真正的卜卦术。 母亲拗不过她,便日日教她。 “娘,我算不出来……” 起初,白宜之连爹爹去广陵几日可归都算不出来。 母亲就坐在院中的杏花树下,看着她落下的卦,替她摘去头发上沾着的杏花花瓣,轻声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阿蘅,心要静。不可只当卜卦为炫耀之物。你要知道,自己此卦为何而卜,是为心中所念,还是为旁人所念。” “可是娘,从前我的卦,一向是如此算的,为何此次就不行了呢。” 母亲笑着摇头,指尖拂过飘落的杏花,花瓣轻轻放在小白宜之的掌心,“阿蘅从前只观表象只求自身,如今看他人卦求他人事,则要心静。你看,这杏花,风动花动,风停花停。若风是心,卦是花,则心动卦动,心静则卦静啊。” “阿蘅要记得,以后欲求何事,都要先问,本心。卜卦之人最在乎的,是本心即静,即安。” 白宜之看着母亲拿起铜钱,衣袖都未曾飘动一分,没有她卜卦前又闭眼又夸张的振振有词,只是轻飘飘的,便落下一卦。 母亲摸着她的后脑勺,笑指卦象:“你看,这不就算出来了。” 白宜之回过神,呆坐了几秒,静下心,撇去那些慌乱惊骇,只余平澜无波。 小心翼翼收起玉钗,从锦绣袋里拿出三枚铜钱卦盘抛掷一番。 这次,算的是他,是善是恶。 《天机谱》中的善恶辩爻诀能一卦看善恶,她细细看去,便见此卦主卦是地天泰,变卦为山天大畜。六五爻,应爻官鬼酉金,生初九爻,世爻子孙寅木。 是善卦啊。 “剑衔杏花,血裹药囊。” 白宜之嘴里自然地蹦出一句谶语,“杏花……” 心中狂风暴雨随着这句谶语瞬间变作微风杏花雨,天色也霎时放晴。 她收起桌上之物,抚摸了一下龟壳上的裂痕,嘴角缓缓释放出笑意。 吃干净桌上的饭菜,白宜之收拾行囊,重新驾着马车往卦象中指引的方向——金陵。 不管怎么说,这个剑客,不对,杀手,既然是她卦里的贵人,善恶辩爻诀又辨出他乃至善之人,那她就不可能因为小小困难区区害怕就丢了魂不敢跟着他了。 从锦城往金陵去须十日,白宜之赶在午时前驾车踏出城门,却没看见杀手的一点踪迹。 她却并不在此逗留等着杀手,而是火速赶去青阳。只是刚起手驾车,鼻尖突然渗出一丝鼻血,她赶忙用手帕拭去,喃喃自语:“果然,这两日辛辣吃多了,都上火了!等到了青阳,得去买碗朱雀汤喝。” 鼻血只流了一点点,白宜之擦干净后又重新驾马,“吁”的一声,千里驹带着她飞奔而去。 青阳是去金陵的必经之路,杀手一定会在那经过此城。 李不言躲在树林暗处,看着城门口那辆大摇大摆的马车,他倒是越发确定这缺根筋的富家小姐是私逃出来的。 毕竟,谁家穿金戴银的千金亲自驾马车啊! “千里驹竟然被她用来拉车!真是牛鼎烹鸡!”李不言看着缺根筋的小姐驾车远去,眼底闪过一丝垂涎欲滴的渴望,“要是我有一匹千里驹的话,还需要靠两条腿来回倒腾着去金陵?” 他见马车不见踪影,一边飞出树林朝青阳而去,一边恶劣地想着:不如,去把这缺心眼的千里驹偷了吧?也算是为她好,让她早早地打道回府安享富贵嘛。 青阳不算远,李不言没日没夜地赶路,比白宜之先一步到城内后径直去了一家布行。 他踏入门内,手中的剑出鞘三分,掌柜的一凝一愣,赶忙引他去见了布行老板。 布行老板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坐在圈椅上,肚子上的肉都勒出了椅子外。 他抬眼看见李不言,愣了一秒,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因为太过恐慌着急,带着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49|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一同跌在地上,堪堪站稳后用袖子擦了擦额间虚汗,忙问:“无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啊?” 这布行老板也姓李,是无间楼在青阳的线人,本不该如此惧怕李不言,却因为两年前去无间楼回禀差事时没选好日子,亲眼瞧见李不言斩落五大天字杀手的第一名——池瑕的脑袋。 李不言拎着热乎乎血淋淋的脑袋路过李老板,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李不言阴气森森的眼睛瞪着,还笑着问他:“你看什么呢?难不成也想让我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献给楼主吗?” 当时的李不言,一身蓝衣被染成血红色,满脸的血渍,左手骨折弯曲着,胸口被池瑕的剑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被刺破露出血肉白骨的剑伤。 却仍旧能笑着威胁李老板,甚至还能用骨折的左手扬起剑,刺破李老板脖颈处的衣襟。 李老板捂着脖子,当场吓得下跪。 至此,那一幕就成了他终生的梦魇。 李不言倒不知道李老板在回忆当年他的壮举,只饶有兴味的瞧着他这幅蠢模样,嘴角勾了勾,又好似自己才是此间主人般,拖着倒下的圈椅坐在主位,施施然坐下来,命令般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请李老板,借我十两银子。” “好说……好说,区区十两……十两?!”李老板努力瞪大被脸上横肉挤成缝隙的两只眼睛,颇有些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大人,来我这里,就只是,为了借十两银子?” “不然呢?”李不言手指挑起桌上的玉蟾蜍,仔细端详着,“难不成我是专程来看你这堆肥肉是怎么跟椅子摔跤的吗?” 李老板不敢怒,只一个劲儿赔笑:“哈哈,大人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给大人送十两银子,大人就不必还了,只是十两而已。” 他拿出一锭十两道雪花银,奉承献媚的递到李不言面前,“大人,请。” 李不言搁下玉蟾蜍,拿过银子,笑着看向李老板,“诶,李老板这是哪里的话,十两银子可不少,虽说李老板不缺这十两,但无名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日后,自然是得还给李老板的。” 在李老板一连串的“是,是,是,大人乃守信之人”“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还慢慢还”的声音中,李不言站起身往外面走去,走至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指了指圈椅,点了点李老板的胖如两人的身形,摇了摇头。 “啧,李老板,你还是减减肥吧,估摸着再过几天,这椅子都塞不下你了。瞧你这样,轻功怕是够呛,你说你,要是某日不小心上了悬赏单被不长眼的新人接下了可怎么逃命呐!” 说完,就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李老板一人惶惶不安。 李老板靠着墙,看了一眼圈椅,又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肉,突然大声喊着小厮:“刘儿!从此以后,本老板的膳食统统减半!我要减肥!” 此时白宜之挎着锦绣袋子,刚将马车停在布行门口。又刚抬头,就看见李不言悠哉游哉地从布行出来。 她赶忙招手,大喊:“贵人!贵人!贵人!” 李不言踏出门槛时正在想十两银子的用处: 万阐宗受邀去比剑大会坐镇,范鸠必会出现在孔雀台。所以这五两嘛,就用来买比剑大会的入场名额,余下五两呢,就用作盘缠吧! 结果刚想到中午吃包子还是面条,就听见身后陡然出现一声又一声喊着“贵人”的熟悉音调。 李不言抛银锭的动作一顿,身形猛地一僵,悠闲的步子瞬间消失。 不是,这缺心眼儿少根筋的蠢女人怎么也来青阳了?还以为她驾个马车回家了呢,关键,怎么还这么巧地让她跟撞见了? 他来不及思考再多,连头都没回,身影顿在原地片刻都未到,就赶忙收起银锭拔腿就跑,霎时消失在人群中,连条发带都瞧不见了。 白宜之还没来得及跑到李不言面前,就看见他的背影咻一下,不见了。 似在躲邪祟一般。 她咬紧牙关,又露出一种“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般的”甜甜笑容,跑进马车内算了一卦方位。 贵人往西去了。 追! 6. 金风玉露一相逢 青阳城的主街可供三辆马车并行,两旁人头攒动,商贩一家接着一家、一户接着一户,马车更是一辆接着一辆。 白宜之平日驾车不戴遮挡视线的帷帽,也不爱戴丑陋的斗笠,就学着《剑侠风流录》里小蛮女侠的装扮,用掩面的轻纱绑在下半张脸上,既能增加神秘感,又能挡住飞扬的尘土。 一个蒙面少女驾车总归是比五大三粗的车夫驾车来得新奇,来得好看,有些眼尖的路人看见了,不免多瞧了两眼。 而白宜之顺卦象朝西去时也默默观察着这些行人,有佩剑的、背刀的、挎弩箭的,还有打伞的、拿书的、持扇的,穿的更是五花八门,短打劲装,长衫广袖,似乎从穿衣打扮上就能看出这些人的武功门道和所在门派。 虽偶有探看,但更多的是目不斜视,只专心赶自己的路。 白宜之出来快半个月了,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她在心底暗暗想着:这江湖哪里有孜孜口中的凶险嘛,我看,分明太平得很! 李不言飞奔一会儿,扭头见茫茫人海里没了那缺心眼小姐的踪迹后,缓缓停下脚步,左顾右盼两下,锁定了一家飘着香味的面摊。 面摊不大,只摆了三四张桌凳,老板在面前冒着热气的大锅面汤旁忙碌着,他拿起案板上的面团扯着面条子,只片刻,长而劲道的面条便自他粗糙的双手中生出,又很快下锅煮捞,切好青菜肉片,又用勺子舀取汤水,这样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便端上食客的桌。 西街不比主街人多,因此面摊的食客也不多,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两张桌凳旁,李不言闻到的香味正是从他们碗里飘出来的。 他吸了吸鼻子,走到老板面前,还未开口,就听见扯面的老板张口问:“素面两钱,肉片面五钱,客官要素面还是肉片面?” 热气自大锅飘起,东风一吹就飘过李不言与老板之间,好似带着温度的仙气。 李不言在这股仙气里直着腰杆,盯着案板上的肉片几秒,又将视线落在翠油油的青菜上,“两碗素面。” 老板似乎原以为他会点肉片面,听见“两碗素面”后停下扯面,抬眼看了李不言一眼,见他穿着虽然朴素,还带了一块破碎的玉佩,可眉宇间并没有太多的穷酸之气,怎的……如此抠搜?连五文钱的肉片面都点不起。 “客官不点一碗肉片面?我这儿的肉片乃是用祖传秘方腌制,味道比别家都好呢!” “我就要两碗素面。” 老板见李不言确实是个穷蛋,只觉自己看错,暗自腹诽,嘴上还算客气:“得嘞!两碗素面,客官稍坐,即可就来。” 李不言掀起衣摆,在一张无人的桌子前落座,很快,两碗飘着青菜,热腾腾的素面便端在他面前。他正要端着碗大快朵颐,刚嗦了第一口面条时,桌边突然站了两个小叫花子。 视线从面碗里移向小叫花子,他们身上的衣服虽脏污,却不似路边乞讨的乞儿那般褴褛,只像是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李不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眼神里带着些不耐烦。 两个小叫花子被李不言的眼睛吓着了,忙后退一步,可眼睛仍忍不住盯着冒着热气的面碗。 “滚开。” 李不言轻又恶狠狠地开口。 怎料其中一个大约七岁的叫花子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止不住地咽着口水,竟敢上前半步,脏兮兮的小手指了指桌上另一碗未曾动过的面条,可怜兮兮又颤颤抖抖的开口:“大哥哥,你,你是不是点多了,吃……吃不吃得完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干净净的铜板,小心翼翼攥在手心给李不言看,“我,我们可以用这个,买一碗你吃不完的面吗?” 李不言闻言,他的筷子“当啷”磕在碗沿,目光扫了扫叫花子,又钉在小脏手手里那枚干净的铜板上。 小孩儿笨拙又带着期盼地把铜板递给李不言,李不言目光缓缓悠远,思绪跟着小孩儿手心的铜板飘远,落在十一年前的夏夜。 那时他也这般大,这般狼狈,浑身上下只有十个铜板,始终舍不得买一碗素面一个包子,因为,今天买了,明天也会想买,这样下去,他很快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直到攥着十个铜板饿倒在路边,所有人都驻足看他,对着弱小的可怜的孩子指指点点,却没有人救他。可是到了晚上,有个路过的,乱发善心的女人抱起脏臭的他。 “别怕,别怕。” 女人声音暖洋洋地安慰着他,可他挣扎着,用指甲在女人脖子上挖出好几道血痕。 可女人还是带他去医馆看病,给他买了暖乎乎热腾腾的吃食。 小李不言醒来时,医馆里的人给了他一个小包袱,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小包袱里,有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撒手用掉的十个干净的铜板,有新添的一袋盘缠,新做的两身干净衣衫,还有一封字迹娟秀的信。 可十一年过去,他却不记得当年救他一命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头上戴着一支玉钗,一支格外好看的,玉钗。 脏小孩手里这枚干净的铜板恰似他当年舍不得用掉的铜板,想起过往,李不言忽而冷笑一声,倾身探向脏小孩儿,猛地伸出大掌攥住小孩儿一折就断的手腕。 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夹起铜板,在脏小孩面前晃了晃,嬉皮笑脸着,“谁说我吃不完?” 脏小孩发着抖,身后那个五岁的脏小孩分明也害怕地瑟瑟发抖,却还是冲向李不言,两只小手扒拉着李不言的护腕,哭出声还要磕磕绊绊地说着:“我们,我们不要了!放开,放开放开我哥哥!” “真的不要?”李不言反问,把铜钱重新放在小孩儿手心里,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对着五岁的脏小孩命令,“你,伸手。” 小孩哭的直抽抽,颤巍巍伸手,一枚铜钱骨碌碌滚在他手心里,小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李不言看着他这副模样,颇为不耐急躁的攥过小孩手腕。 李不言一手拉着一个,慢悠悠开口:“现在你们可以花两枚铜钱买我的面。” 小孩儿不敢拿,手使劲儿往回收,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哥哥,哥哥颤抖害怕却还要护住弟弟。 李不言见状,横眉,手上力道大了些,攥的俩小孩儿手腕疼得很,两个都站在那不动,一个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一个嘴巴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哥哥……我……” 李不言啧了声,脸上闪着不耐烦的恶劣情绪,“啧,爱要不要。” 白宜之好容易挤过人群,将马车停在西街路口,跳下车摘下面纱,一面探头探脑观察四周,一面往前走,正转角时,刚巧撞见这一幕。 她眼中看见的,是李不言凶神恶煞盯着两个瘦弱的小孩子,攥着他们的手腕不肯放手,好似在胁迫他们。 青石巷血腥可怕又令人胆寒的一幕不停地在白宜之脑海里闪过,无间楼、天字号杀手这几个大字止不住地放大,变成血淋淋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眨眼。 好似看见杀手抽出黑剑,砍落小孩儿的头,放肆地狂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手狂放的、凶恶的、阴毒的笑声在白宜之耳边回响。 她忽然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勇气,一个箭步猛冲向前,秀手一抬,拉过两个小孩儿另一只胳膊,拽向自己身后,怒视李不言,声音也不免带了几分激动,甚至还藏了一丝后怕般的厌恶,“你要干什么!怎么可以对孩子下手!” “?” 李不言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宜之,本是有些讶然,见她说了两句这样不着头脑的话,更是一脸莫名其妙。 白宜之怒气冲冲,一脸严肃。 李不言眯了下眼睛,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白宜之脸上的怒气,眼睛瞥向被她拉到身后挡起来的两个脏小孩儿。 见他视线触及两个小孩,白宜之赶忙用双手护住他们。 李不言见状,仔细回味了下她说出口的话,觉出味道来后不由冷笑出声:“你真的,是个蠢女人。” 说罢,懒得管身边三人,自顾自吃着将碗里剩下的面条。 白宜之看见他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忙拉着两个小孩儿坐到离他较远的位置上,轻声开口:“别怕,别怕。” 七岁的小孩子脑袋瓜转得比较快,他感觉面前的大姐姐误会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只狠狠吃着面的大哥哥,扬起头,糯糯说着:“大姐姐,不是的。大哥哥没有欺负我们。” 白宜之一愣,有些不相信地反问:“啊?没有?” 七岁孩童摊开手,又让弟弟也摊开手,两枚铜钱落入白宜之眼中。 孩童指向李不言,替他解释:“这位大哥哥多买了一碗面,我和弟弟想买大哥哥的面,一碗面要两钱,可我们只有一个铜板,是大哥哥给了我们一枚铜板,让我们有钱买一碗素面。” 白宜之彻底愣住呆住,眼神不自觉飘向李不言,见他平静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模样,骤然心虚的不敢再看一眼。 “哈哈,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她干笑着,急忙转移话题,“你们吃一碗素面够吗?大姐姐请你们吃两碗好吗?” 七岁孩童摇摇头,格外有礼貌,“谢谢大姐姐,但还是不让姐姐破费了。” 他看了一眼弟弟,坚定道:“一碗就够了!” 说完,他向白宜之鞠了一躬,带着弟弟跑到李不言面前,将两枚铜板递给他,小声问:“大哥哥,我们还能吃这碗面吗?” 李不言手中筷子翻动,盯着两枚铜钱没说话,过了片刻,朝面摊老板开口,“老板,再来一碗素面。” 他接过小孩手里的铜钱,端起这碗有些坨了的面条,对小孩说:“这碗是我的,你们的,自己端去。” 李不言声音没有先前那般小,反而有些故意地放大,像是特意给某人听的一样。 白宜之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心虚,忽觉自己实在是小人之心。 正在吃面的李不言忽然抬眼与她四目相对,她忙摆上一张愧疚的笑脸。 李不言忽然觉得这张脸上的神情很刺眼,很烦,不等白宜之磨磨蹭蹭地移到他面前要说些什么时,就见刚才还在吃面的杀手猛吸了一大口面条,喝完汤,放下碗筷,“吧嗒”一声,眨眼间,这面摊上,再也不见李不言的身影。 “大姐姐,你不去跟大哥哥道歉吗?” 小孩儿坐在凳子上,童言无忌地问白宜之。 白宜之低头,视线却扫到他衣襟上的暗纹,有些微怔。 衣襟上的暗纹乃是临安江家的家徽,她去岁装作哥哥婢女一同去江家赴百家宴时看见过。 白宜之有些惊诧。 临安距此千里,两个小孩儿怎么能孤身跑到青阳? 她忙蹲下身子,视线状似无意掠过暗纹,笑拉着小孩的手,轻声问:“小弟弟,我们先不管他。你跟姐姐说,你和弟弟是不是贪玩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小孩儿顿了顿,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2350|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老板此时端着面过来,冒着热气的面碗搁在桌子上,七岁的小孩儿忙将面条推给弟弟,嘱咐了一句小心烫慢慢吃,这才开口对白宜之说:“不是的,我和弟弟是跟爹爹一起出来的,但是爹爹突然不见了,一群陌生人把我和弟弟带到一个好臭好臭,黑漆漆的地方,里面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刚刚那个大哥哥就突然出现,和那群陌生人打起来了,还放了我们,让我们回家。” 拐卖? 白宜之脑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她从前听过关于人牙子作恶多端的事情,也在话本里见过惩恶扬善的大侠剑气一挥,捣毁人牙子卖小孩的据点的英雄故事。 可太平盛世,这样的事竟还在发生吗? 她压下心中疑问,听见是方才被自己误会的杀手和那群大概是人牙子的人打起来,两个小孩才有机会逃出来后,愧疚如长江奔涌黄河决堤,越发难受。 “所以,你们才敢找他买面条吗?” 七岁的孩童点了点头,“虽然大哥哥长得很凶,但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白宜之沉默须臾,见哥哥盯着弟弟的面碗吞口水,起身走向老板,又点了一碗肉片面,她多给了五个铜板,嘱咐他多放一些肉片在面里。 等面端上来时,她笑着对有些抗拒的哥哥说:“吃吧,就当你欠姐姐一碗面钱,等你回家再还给我。” 白宜之顿了顿,指尖点了点小孩的衣襟,小声说了句:“姐姐知道这个图案的意思,姐姐可以找人带你和弟弟回家。到时候可一定要还姐姐钱哦。” 小孩有些惊讶,又突然变得警惕。 白宜之看出来他的警惕,轻声宽慰,“你别害怕,我,我是个游历世间的女侠,见过的东西没有千个也有百个了,自然也有些人脉。小弟弟,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到靠谱的人带你和弟弟回家去的。” 青阳有白氏铺面和暗线,白宜之并不打算自己亲自去跟暗线说这件事,她又说了几句让两个小孩相信她的话。 小孩渐渐放下警惕,把面里的多数肉片挑给弟弟,低着头,很快把面条吃得一干二净。 白宜之松了口气,带他们到了一家门匾上嵌有白氏家徽的首饰铺子——画云轩的门口。 画云轩的掌柜的是白氏在青阳的情报暗桩头子,哥哥说过,此人和善可靠。 白宜之知道白氏与江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虽说不是特别熟络,但也算是点头之交。护送两个小孩回家这样的小事,会愿意帮助他们的。 她让哥哥领着自己弟弟跑到铺子里,假装人贩子在追他们,求铺子里的人救救他们。 哥哥故意露出更明显的衣襟暗纹引起掌柜的注意,又听见哥哥跟自己正在哭泣的弟弟说:“轩弟,哥哥会带你回临安江家的。” 掌柜的:“…………” 好明显的透露线索方式。 他视线不自觉探向店铺外,大树桩子背后,有一抹熟悉的衣裙正悄悄摆动着。 心中叹气。 罢了罢了,既然是二小姐引过来的,就答应了吧。 总之这一闹,白宜之见他们安顿好两小孩,给他们换了身新衣裳,又用武夫拉着的马车往城门口而去,这才放心离开去找李不言道歉。 李不言躲在不远处的房梁上,同样看见了白宜之送别两小孩的一幕。 他想了半晌,总算记起来为何觉得这两个小孩熟悉了,原是去锦城追查的路上,听见青阳城外某处山洞里有许多小孩惨哭,吵得他实在睡不着觉,便挥着剑止住了那片哭声。 看完大小姐善心大发后,觉得无趣,便飞身往青阳的金穗楼去。 金穗楼是一家酒楼客栈,兼出售栖凤山庄试剑大会的江湖帖,一帖五两。 本来这试剑大会不需要什么江湖帖,直接便可进入的,但有了这江湖帖,可入栖凤山庄的百丈峰。 据说百丈峰上,有二十年前望虚谷留下的绝世剑谱《太岁忘川》残卷,只要打过镇守在此的剑仙蒋莫痴,便能亲眼一观。 虽说二十年来,无人能敌剑仙。但能与剑仙一战,也算是不虚此行,于是,来买这江湖帖的人,自然多如牛毛。 李不言入了金穗楼,在买江湖帖的柜台前大摇大摆的放了五两银子,“来张江湖帖。” 柜台后忙碌的伙计瞥了眼台子上的五两银子,有些不耐烦,“江湖帖涨价了,五十两一张。” “五十两?!五十两?!” 李不言惊讶,李不言不解。 伙计拨着算盘头也不抬,语调迅速,“栖凤山庄新改的江湖帖规矩,上头都贴着告示呢,客官要是不信大可看一眼。” 李不言抬眼,果然看见印着栖凤山庄四字的告示,十分愤怒,抓起台子上的五两银子就往回收,“五十两一张怎么不去抢?!难道这剑仙武功大不如前怕有人打过他特地涨价不成!” 伙计一眼就瞧出李不言是个穷酸鬼,从算盘珠子里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驱赶他:“这小的哪儿知道啊,今年规矩就是这个,客官你买不买,不买就别在这站在这挡着后头要买的人。” 站在柜台前的李不言有些犹豫,百丈峰他是想着趁此机会上去看一看的,但却不是为了世人所传的残卷,只是想见剑仙一面。 可五十两,实在有些贵。 他身上,没有五十两。 正犹豫着,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不是总能找到他的那个缺心眼小姐的声音,而是—— 7. 金风玉露一相逢 “李、不、言—— 果然是你!!!” 金穗楼内瞬间鸦雀无声。 李不言耳尖一动,眉目一凌,不耐转头。 果然是他。 “我当是谁。”李不言揣好银子,掏了掏耳朵,大步走近将堂内目光都吸引过去的男人。 男人姓周名金,口才极好,三月前在江州摆摊卖九转增气散,一颗丹丸卖十两银子,一日进账足有三四百两。 这骗子摆摊恰巧摆在李不言租住的那条巷口,李不言见他每日进账这么多,还找他取过几日如何赚这么多钱的经。 卖了半个多月,周金竟然不卖九转增气散了,开始卖世间排名第五的剑谱——《青鸾剑术》,一本竟要五十两。 《青鸾剑术》乃望虚谷门下弟子皆习之术,剑谱心法从未外传。二十年前门下弟子皆葬身火海,望虚谷内所有传世的不传世的剑谱与心法都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李不言随意翻看一眼便知道,周金手里的剑谱,是假的。 “你这保真吗?”他盯着周金的眼睛,笑眯眯问。 “假一赔十!”周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得感人肺腑,真心流露,“实不相瞒,我父亲可是望虚谷弟子,当年那场大火,他受掌门所托,拼死救下这些剑谱,这些年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临死前想起掌门嘱咐他要让望虚谷的剑继续传世。鄙人为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将这些拓本低价卖给江湖的各位大侠! 欸李不言,你不是也使剑吗?怎么样?要不,来一本?不过,看在你我相熟的份上给你打折,三十两!” 李不言笑容依旧,可眼里寒光冰的能杀人,按在剑柄上的手用力到发白。 “三十两?” “三十——” 周金被李不言的暗器击中,麻痹药瞬间蔓延全身,顷刻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武功被麻痹药尽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不言一掌劈断木桌,汹涌止不住的内力将堆成小山的假冒伪劣剑谱震成碎片,拽走他腰上的两个钱袋子。 “你不该把《青鸾剑术》骗到我面前,”李不言颠了颠钱袋,一脚踩在周金胸脯上,傲然睥睨,鸷狠狼戾,“若让我再看见你,必杀之。” “原来是江湖骗子周金啊。”李不言双手环胸,笑出声,眼神却是再看一具尸体般的冷漠,“我说过,若让我再见你,你必死。” “给老子上!打到他还钱为止!” 周金生的是贼眉鼠眼,老奸巨猾,他恨得咬牙切齿,想把李不言碾碎生吞血肉。 他后退两步,一挥衣袖,拇指上成色极好的玉扳指闪过李不言眼前,瞬间,身后那群人高马大的武夫便一拥而上围住了孤身一人的李不言。 “李不言!别以为你的内力有多高!有本事你就从他们手里活着出去!” 周尘躲在武夫身后,狂笑说着。 混乱的场景令本来井然有序的金穗楼瞬间炸锅,胆小的人不敢凑热闹,慌忙后退,不小心撞到板凳与身边看热闹的胆大侠客。 有人抱臂旁观,眼神兴奋,还有些地痞作风的,吹了三两声口哨,为中间剑拔弩张增添气氛。 金穗楼掌柜面露焦急,见那群五大三粗的武夫举着长刀,想要上前劝阻莫要动武,却被这些人的强大内力阵退。 “打起来了!金穗楼有人打起来了!” 白宜之摸着铜钱,重新算到杀手的具体方位,刚赶到金穗楼就听见门口的人们大声议论着什么。 她停在路边,见两边路人纷纷探头朝金穗楼内看,却无人敢进去。 一时疑惑,一时好奇。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钱,又赶忙抬头,听见里面霹雳乓啷的打斗声,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白宜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会是杀手在跟人打架吧? 金穗楼大敞的窗户和门口都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江湖人,一边看戏一边指指点点。 白宜之鬼鬼祟祟混入人群,勉强挤进最前头,探头看向金穗楼一楼大堂内的混乱场景。 果然是杀手在打架,但是,对方为何有这么多人?虽然可能杀手很厉害,但是也不能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吧? 只见那抹蓝黑色的身影被十余名武夫团团围住,长刀摆成白宜之看不懂的形状,她正疑惑,就听见身边一个男子,展开手中折扇,轻飘飘说:“竟是万阐宗的雪刀阵。” 白宜之抬头望去,看见身旁站着的是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文雅大方,不似凡人,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 年轻公子察觉她的视线,低头与她对视,先是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抱歉,在下平日喜欢自言自语,可是吵到娘子观武了?” 白宜之被他的笑容吸引,有一瞬间都觉得,杀手都要比他逊色几分。 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白衣公子几秒,忽觉这样不礼貌,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吵到,我本来就不识得这些刀啊阵的,就是来看个新鲜。” 公子笑了一声,笑声清脆悦耳,好似是被白宜之诚恳真挚的话逗笑了,“娘子真会说笑。” 白宜之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了一下,堂内传来瓦罐破碎砸在墙壁地板上的声音,她忙看向李不言的方向,一脸紧张。 李不言剑未出鞘,只用剑鞘便击退了雪刀阵的前三重冲击,但第四重的刀气阵决卷着破碎碗盏瓦罐、桌椅板凳席卷而来,如龙卷风般猛烈冲向李不言。 白宜之看着越发紧张,甚至想开口让杀手当心,但又怕扰了他心神,给他添乱。于是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手扶着低矮的窗台,三枚铜钱自然落在台面上。 “雷火丰,地火明夷,九三爻。” 白宜之看见卦象,喃喃自语,心中不安紧张稍减,眉眼松了松,缓了心神,“今日无灾,但要破财呀贵人。” 李不言在这阵龙卷风般的刀阵中,跳上被劈开一个大洞的柜台端立着,发丝衣袍被风吹起,他临危不乱,反而觉得有趣,凤眼微眯,眼中倒映着面前刀阵,举起其貌不扬的佩剑,霎时,佩剑在他手中涌出一道又一道银光剑气。 剑客横剑一挥,道道剑气自手中剑生出,瞬间劈向刀阵,竟然震碎雪刀阵前排四名武夫手中的长刀! 残骸一块一块落在地上,刀阵彻底被剑气击破失效。 李不言剑一挥,最后一道剑气逼得十余名武夫全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群小喽啰,还是回万阐宗再多练五年的刀再来当别人保镖吧。” 见十余个武夫全都倒在一个年轻剑客面前,看客们一阵哗然。 有欢呼的、有叹气的、有说再打一场的,也有不停的讨论声。 李不言收剑,环顾一周,离开众人视线,眼底闪过警惕。 “这人谁啊?这么厉害?” “这个年轻人的招式很奇怪啊,从未见过。” “我也未曾见过,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剑术,真是厉害!” “瞧这剑气,境地怕是已到了化境了吧!” 身后的人小声讨论着。 白宜之看不懂他们的招数,只觉得杀手赢了就好。只是……她看着他手里的剑,有些疑惑。 怎么,跟那夜的不太一样了? 金穗楼一片狼藉,武夫趴在地上起不来,周金见武夫落败,忍不住摩挲玉扳指。 他不能死在这里,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还有一样可以救命的东西! 周金眼神忽然变得狠厉决绝,朝武夫们大喝一声:“想想你们为何来此!都起来,继续打!” 李不言听见周金怒吼,周身剑气未收,凤目凌厉,头也不偏的扫向周金,顷刻之间便到周金面前,狠狠掐住周金的脖子,将他提向半空。 周金双手抠着李不言的手,妄想让他松手,双脚拼命扑棱,就像鱼儿不小心搁浅在浅滩上时,濒死时不停打在沙滩上的鱼尾巴。 “你也是废物哦。”李不言看着周金的脸一点、一点涨红,看他眼中布满血丝与逐渐迷离散开的瞳孔,挑了下眉。 周尘濒死之际,听见这句话,挣扎的更厉害,他摇头,拼命摇头,眼睛盯着倒在地上的武夫,却更聚焦于其中一个人,破碎的狰狞的一句话就像撕裂咽喉发出来的: “你!你……快把他杀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李不言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周金视线所及的方向,冷笑一声,仍然用力钳制着他的脖子。 周金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忽然,不知从哪儿飞出一道暗器,直奔李不言高高抬起的手骨! 李不言侧身躲闪,地上有个武夫瞬间冲向周金,手中凝起的内力却一掌打向李不言胸膛。 在李不言闪躲侧移时,武夫一把抢过周金,破窗而出。 “他居然是装的。” 白宜之身旁的公子缓缓开口,嘴角笑意微凝,“竟然是,龙象般若掌……” “龙象般若掌?”白宜之一愣,看着白衣公子,“万阐宗的秘术?” 怎么又是万阐宗? 白衣公子微微讶然,“娘子竟然也知?” “我在《江湖风云》里看见过这个名字,是江湖中排名第二的掌法。” “不错,正是如此。”白衣公子点头,眉头却浮出些许疑惑,“但几十年来,万阐宗无一人习得此掌法啊。” 白宜之不太明白,刚想问他那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时,周遭的人渐渐都已散开,人群不再挤着她,空气一下子清新。 白宜之在霎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想起杀手,扭头看他,视线越过凌乱的大堂,望向站在中间连衣袍都没破一点的杀手。 李不言也在看白宜之。 一开始还在疑惑这个缺心眼儿的小姐怎么又找到他了,还追过来了,正想转身离开,结果就看见她和身边这个臭书生聊得正欢,眉毛不自觉扬起,嘴角也浮出一丝鄙夷不屑的笑容。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哎哟!” “哎哟喂!哎哟喂!” 李不言在掌柜心疼的嚎叫中收回视线,抬步欲走,可金穗楼的好几个伙计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走,掌柜也忙捧着被砸烂的金碗盏玉盘碟挡住他,“公子,这是你的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023|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不是我们金穗楼的仇家啊!你说你,你们!你跟他们上外边儿打去不行吗?我这楼里的碗碟可都是稀罕货啊!这些,这些可都是从扬州临安宁都紫宸都运过来的价值连城的货啊!” 掌柜哭哭啼啼吵吵嚷嚷,李不言眉宇间浮出一股戾气,不耐烦地踹开一个伙计,“滚开,不赔钱。” “不赔钱?”掌柜大喝,“怎么能不赔钱啊公子,你一个大侠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啦!” “行。你说多少钱,一两还是十两?” “一两?十两?这些可是上等的成色!”掌柜从背后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会儿,说了个数,“七百五十两零五钱!” “多少?” 李不言双手抱臂,“我看你脑袋都不值这么多钱。我没钱,你自去找万阐宗的人要钱去,是他们先动手的。” “哼,他们自然要找。”掌柜哼了声,语调缓慢却暗含威胁,“这只是公子你要赔的钱。我这金穗楼乃盟主所建,我也是栖凤山庄的人,公子若不赔钱,我们只好去盟主面前走上一走了!” “我没钱。”李不言听见栖凤山庄时微愣,眉梢微动,开始耍赖,一脚踢走脚底下的碗盏碎片,“贱命一条,有本事杀了我。” 掌柜是见到了李不言刚才吓人的剑气和内力的,登时又惊又恐,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后退好几步,“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嗯,我怎么?带我去见盟主?走啊,我怕你小小掌柜不成?” 白宜之见此场景,想到刚刚杀手掐人脖子的狠厉模样,生怕他又要掐掌柜脖子,实在太可怕!而且,不能让他被抓走,不然她怎么靠他找母亲? 思及青石巷中杀手爱财的那一幕,或许,自己帮他付清了,也能让杀手对她改观一些,不再躲着远离她。 白宜之顾不得再问白衣公子龙象般若掌的事情,忙提起裙摆跑到金穗楼内。身上的金玉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就像是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声。 “我帮他给!” 白宜之霸气地挡在李不言面前,大手一挥,十分阔气地将一包金叶子扔给掌柜,“这些够你翻新整个一楼大堂了。” 李不言看着面前的白宜之,一阵无语,索性闭起双眼,不想再看她。 鼻尖又闻到脂粉气,可这次没有悦来客栈的熏香味,反而多了些柏香的味道。 想起她之前手里攥着的龟壳和藏在他钱袋子里的六枚天元通宝,加上现在闻到的柏香味。 这个蠢到家的缺心眼大小姐,长得又不差,又有钱,怎么就喜欢玄洞门那套装神弄鬼的东西呢。 李不言忍了又忍,睁开眼,冷声开口:“让开,我不需要你替我赔钱。” 掌柜倒是识趣,怕李不言拿走他手里金叶子,忙不迭揣进自己怀里,换了副面孔,乐呵呵对白宜之道:“既然小姐都替他还钱了,那我们就不堵着二位了,二位请便,请便。” “回来!” 李不言看着掌柜离去的身影,掌柜不为所动,李不言只好掰过白宜之的身体,怒视,“你到底要干嘛?” “跟着你啊。”白宜之笑着说,“你是我卦里的贵人,我离开家就是为了找到你,自然要一直跟着你了。你别想跑!不管你跑得再远再快,我都能找你。” “……你没事吧?” 李不言冷漠相待,腹诽着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两眼一瞥,扫到她腰间的瑞兽玉佩,眼神缓缓一亮,眼珠子一转,嘴角微微勾起。 如今诓骗掌柜带他去见盟主,让盟主看见他绝伦剑术求个江湖帖的机会是没了,现下再想要去百丈峰只能买江湖帖。至于万阐宗……他自然要杀范鸠的,刚才万阐宗的人带走周金,周金口中的主人想要的东西……还有,那个人使出的龙象般若掌…… 仔细想来今日已是太过招摇了。 还是得找个掩护。 白宜之微微侧头,见杀手正半垂着眼,浓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挡住他眼中的算计。她只看见这张好看俊秀的脸变得沉和安静,好似张牙舞爪的外表全都消失,露出温润而泽的内里。 善卦、善卦。 剑衔杏花,血裹药囊。 赠小孩儿铜板让他们吃一碗面…… 这个杀手,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像话本里写得那样坏吧。 如果……如果告诉他,我视他为贵人,是为了找到母亲,他会答应得更痛快吗? 白宜之思绪万千,心中叹气又惆怅。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李不言,看他脸上的神情从沉思到犹豫,从犹豫到纠结,从纠结到坚定,最后,他抬眼,露出一双好看带笑的凤眼,嘴角勾起在他脸上实在算得上谄媚的笑容,轻飘飘又好似咬牙说得出的一段不喘气的话,好像断个句就能让他立刻反悔似的。 “既然我是娘子的贵人那不知娘子可还缺个保镖我乃天下第一剑客轻功剑术天下第一我能保护娘子也能带娘子四处游山玩水逛遍各大宗门能带还带娘子去看即将开始的试剑大会这样十全十美的保镖月钱只需要一袋金叶子物美价廉十分划算!” 李不言吸了一口气,笑问:“娘子,考虑一下?” 8. 金风玉露一相逢 白宜之闻言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站在原地。 红日西沉,绯红暮色从敞开的雕窗洒进金穗楼内,白宜之站在雕窗旁,沐在金乌碎光下,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说,你要做我保镖?” 大小姐金装玉裳,头上珠钗闪得有些晃眼,李不言眼神飘忽一下,还是不由自主看向那支梅花玉钗,他双手抱剑,挑眉,脸上摆满选我你不亏的五个大字,“是啊。怎么,不乐意?” 只是话一出口,李不言又觉得有些不够“诚恳”,不能让大小姐立马点头答应,便又补上一句:“选我,能让娘子在江湖上横着走。” 白宜之心里正纳闷他怎么突然毛遂自荐,听见这么狂妄的一句话才抬起头,杏眼眨巴两下,认真盯着李不言的脸,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剑,想起无间楼的传闻和亲眼见过的青石巷可怕一幕。 这杀手突然妥协示好,她心中竟没有丝毫雀跃,反而十分疑惑和警惕,下意识摸向袖箭。 卦象说他是贵人,是善者,母亲的线索也要靠他才能找到。 可他,是无间楼的天字号杀手,就算放过了我,赠了小孩儿铜钱,我也亲眼见他杀过五个人。 那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又萦绕在鼻尖,脖颈处似乎还能感受到铁剑的冰冷触感。白宜之不寒而栗,很可怕,她真的不想再看见那样的景象了。 然而指尖隔着衣裳料子摸到袖箭时,心中的害怕却缓缓消失,心意外静下来。 “阿稚,阿蘅,这个是白雪梅花针,是母亲亲手做的,你们一人一个。日后若是不小心遇到危险,只需轻轻按下这个,便能一招制敌。”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如春日静风般令人心定。袖箭本冰冷,但做出它的人对它倾灌无数爱意。有了无数的爱,就能让拥有它的人有了温暖,亦能让人在彷徨失措时心安定志。 李不言悄然观察,见白宜之一直不说话,神情愈发不自然,又做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动作,眼神里的玩味不屑中生出一丝探究。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是真的少根筋啊。 金穗楼的三两个伙计在他二人周围洒扫,故意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声响。 白宜之侧头瞧了两眼,自觉应当是挡了楼里伙计收拾烂摊子的路,忙抬脚,朝东面里间那处完好无损的待客处去。 李不言仍旧待在原地抱着剑,饶有兴味地看向白宜之,似乎在等她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白宜之率先偏头转移视线,秀手指向东面里间雅座,说了一句:“你,你先过来,我们细细商讨商讨。” 绕过一片狼藉的大堂,白宜之走在李不言前面步入里间。甫一进入,喧嚣便被一道厚重的织锦门帘隔开大半。 雅座不大,正中一张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桌下四方围猎鼓腿方凳,凳子上还垫有云纹软垫。 白宜之环顾一周,这布置倒是比途经的所有客栈都要讲究些。 刚坐下,外面门帘响动刹那,却是掌柜先李不言一步踏入,端上了青阳特有的几盘点心,笑着问:“娘子可要住店?若是要住,我给娘子空两间上房出来。” “暂时不用。”白宜之摇头,见桌上有一盘没吃过的点心,便指着桌子那粉绿相间的海棠花形状的点心问,“掌柜,这是什么点心?” “这啊,是今岁本楼新做的海棠芙蓉糕,清新爽口,甜而不腻。娘子是贵客,特邀娘子品鉴品鉴,还请慢用,慢用。” 掌柜话音刚落,李不言悄然入内,站在掌柜身后一动不动,掌柜介绍完转身欲退出雅座,被身后李不言吓了一大跳,手里托盘险些砸在自己脚上。 李不言耻笑一声,越过掌柜,抄起一块海棠芙蓉糕,盯着看他的掌柜狠狠咬了一口,跨步坐在凳子上,“还不走?想留下来一同吃晚饭?” “不了不了。” 掌柜挤出笑容,点了下头,缓缓退了出去。 白宜之本来只是好奇才问了问桌上的点心,没心情也没胃口吃海棠芙蓉糕,结果看对面的李不言三两下吃完又拿起一个往嘴里递,竟意外有了些胃口。 但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我——” 白宜之左手放在木桌上,重叩两下桌面。 李不言停下进食的动作,抬眼看她。 白宜之右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攥紧衣角,努力提高音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势一些,“我雇你当保镖也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李不言忙展开笑容,将海棠芙蓉糕推到她面前,上嘴皮碰下嘴皮,极迅速说着:“娘子选我准没错,我就是天生做保镖的,一定能护娘子周全。” “但是!” 白宜之不为所动,又叩了声桌面,李不言眉头微皱,坐回位置直起腰杆,重复一句,“但是?” “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白宜之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坚定不容拒绝,神情认真严肃,见李不言又要张嘴,“你先听我说,不准插嘴。” “不是。”李不言举手发问,笑容可掬,“我只想说一句。” 白宜之眉头微微一松,“好吧,你说。” 李不言指尖动了动,垂眸沉思一秒,便毫无犹豫地将剑“啪”一声搁在桌子上,朝白宜之抱拳,行了个豪迈潇洒的江湖礼。 他抬头,笑容灿烂得有些谄媚。 “我叫李不言。还不知娘子姓名?” 夕阳透过雕花木窗,影影绰绰照在屋内,照在白宜之和李不言身上,窗外隐约透过来些喧嚣吵闹的市井叫卖声,雅座灯架上照明的烛火在此刻突然爆了两三下灯花。 白宜之抬头看向李不言弯弯的眼睛,心里回味着那句话。 李不言,原来他叫李不言。 忽觉心跳加速一瞬,耳尖染起薄红,她忙撇开视线,盯着自己的手,回答一句: “白宜之,字兆安。” “白?”李不言收起故意为之的笑容,身子往后仰了仰,挑起一边眉毛,状似无意问,“临安白氏的白?” 白宜之一惊,少女心事被惊慌失措洗劫一空,几乎是脱口而出:“难道天下就他一家能姓白吗?” 看来,果然是啊。 都说临安白氏有个爱算卦的千金小姐,一日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算上一卦,果然不假。 李不言见白宜之这副模样,心中自然了然,面上却装作无辜,“他家最出名呗。” 目的达成,李不言也不再装模作样,他站起身靠着墙,揪着窗前摆着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叶子,漫不经心道:“行了,你刚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好吃饭。” 白宜之见李不言站起来,自己要仰着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便也站了起来,却仍然差了一大截。 不行,这样根本没有气势,没有气势,就不能让李不言引起重视。 白宜之左看右看,视线落在腿边的鼓腿方凳上,她犹豫几秒,终是选择站上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不言: “李不言,你听着。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李不言停下揪叶子的手,抬头看白宜之。 看着她站在凳子上,装作趾高气扬实则心虚气短的模样,李不言不由笑出声。 这个千金小姐,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太好? “你讲啊。” “第一,在我雇你当保镖期间,你都得听我的,我说往东你绝不能往西,我说往西你绝不能往东。”白宜之伸出食指做一,“你可同意?” 李不言紧抿嘴唇,沉默片刻,“那接下来娘子想去何处?” 白宜之摇头,“不知。等我算上一卦便可知晓。” 臭神棍! 李不言心中腹诽。 “你先说同不同意,若不同意……”白宜之顿了顿,看向李不言。 窗边男人没有回答,白宜之猜不出来为何李不言突然要主动做她保镖,但她想,肯定是和她找母亲一样,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在一日追赶两次都逃跑,却在第三次见面时突然毛遂自荐。 于是白宜之狠下心,咬了咬牙,“若不同意,我就不要你了!” 李不言抬头,倒是没想到白宜之能如此果决,他一时分不清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算了,区区卦象,无稽之谈,何惧之有。他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不能让白宜之跟着他一起去金陵不成? “啧,我没说不同意啊。我同意,我同意。” 李不言啧了声,“第二条呢?” 白宜之心道李不言果然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深觉自己计谋见涨,不免笑起来,又用中指做二,“第二,我雇你期间,你需驾马车,不能无故离开我,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我。不然,月钱扣半。” “还要驾马车?月钱扣半?” 李不言愣了下,咬紧后槽牙。 白氏暗桩通天,不可能发现不了白宜之如此明目张胆的逃跑行动,想必是有高手暗中开道保护,否则白宜之这张扬的模样早就被那群江湖人啃食殆尽了。 若是有人暗中保护白宜之,他却丝毫没发现,想来武功在他之上。 把白宜之挡在前面,就相当于把白氏挡在前面,不亏。 “行,我同意。最后一条呢?” 最后一条…… 白宜之无名指做三,可想到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不由心颤,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重重出声:“第三,我能让你衣食无忧,但你,不能杀人。” 李不言是杀手,更是无间楼天字号杀手,他可能以悬赏为生,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她不去评判李不言,她能让李不言吃饱饭睡好觉,所以只想让李不言至少在他们相处期间,在去找母亲的路上,不要杀人。 就像在锦城一样,李不言杀的人可能会引来更多人,那些人如果追杀他,他要是受伤了,或者,死了,她怎么找母亲? 不让他杀人,也是为她和他的安全着想。 声音如金乌最后的余晖,话落斜阳落,青黑蔓延,烛火成了唯一的照明。 李不言没有说话,缓缓站直身子,垂在衣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他走到白宜之站着的凳子面前,仰头看她,笑了一声。 笑声讽刺,像在嘲讽白宜之何其天真。 多可笑啊这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让一个杀手不杀人,看来脑子是从小就坏了吧。 不杀人? 这世上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从前没有,现在不敢。 连师父都只说过不杀无辜之人,她白宜之凭什么不让他杀人?凭她那一声声贵人吗? 看着她头上的珠翠,腰间的金玉,仿佛看见了七岁时,华服锦绣下,朱廊画栋里的大火。 熊熊大火,滚滚浓烟。 他咳嗽,呼救,痛哭,哀求。 可是没有用,他仍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死在锦绣下。 人人都要杀他,为何不能他杀人人? 白宜之低头,见李不言眼中似有滔天火光,能将她生吞活剥,烧成灰烬。她指尖有些颤抖,腿也发着软,死死掐着大腿,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李不言,你,你同意吗?” “同意?”李不言嗤笑,一脚踹翻凳子。 剑客的速度极快,白宜之甚至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跳下来,整个人径直朝李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7009|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的方向扑下去,她看见李不言笑着闪躲,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咚”的一声。 白宜之狠狠摔在木板上,本想让胳膊撑地,却因为力气不足,整个人扑了下去,下巴、胳膊肘、膝盖都狠狠磕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可这时,白宜之居然不是在想李不言多么无情,而是在想:早知道说出口之前算一卦了。 李不言弯腰拎起白宜之,把她翻了个面,用手抵着她的衣襟,将她逼在角落里。 阴暗角落,李不言的眼神却亮得可怕。 “白兆安,若有人要杀你,我当如何?不杀?杀?”李不言看着白宜之下巴上新磕的红印,用手轻轻按了按。 白宜之垂眸,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发慌。她有些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痛吗。可是剑刺破皮肉,扎进胸口,比这个痛多了。”李不言很少露出阴鸷可怕的神情,但面对把刀子扎进他心窝的白宜之,他不想留情。 “回答我,白兆安。” 白宜之被吼得一愣。 下巴的刺痛像被针扎,膝盖撞在木板上的钝痛顺着腿骨往上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骂过她,如今却被李不言摔,被李不言吼。 如果母亲在的话,如果哥哥爹爹在的话…… 痛感在这声音里缓缓从四肢蔓延至躯干,随着神经深入五脏六腑。 胸口酸胀,四肢疼痛。 可她仍然忍不住思考:如果有人要杀我,我应该怎么办?山匪要杀我,我的梅花针让他中毒了,可他没死,最后是律法审判了他。 白宜之想清楚了,可下巴好痛,痛得她瘪嘴,抬眼,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在昏暗灯火下闪着光。 声音哽咽却天真坚定:“如果有人要杀我,你就打他。把他打成重伤,送到官府查办。” 倔强的不掉下来的泪珠在话尾却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这句可堪天真荒诞的话落入李不言耳中,那滴晶莹的倔强的泪水,落在李不言手背上。 奇怪的、混乱的、莫名其妙的触感。 李不言低眼,抬眼。 少女顽强又勇敢,天真又不惧。 就像是千枝梅。 “呵。官府?” 她终归是和那些人不一样,李不言想,蠢的可怕,蠢的别具一格。 “白兆安,最后一条我不同意。”李不言松开白宜之,盯着自己手背几秒,“换一条。” 白宜之快速伸手抹走泪珠,努力镇定下来,却不愿再看李不言一眼,越过李不言坐在桌边,把盘子里最后三个海棠芙蓉糕一口气全都吃完,又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雅座安静片刻,灯花又爆了三下。 换一条什么能让李不言不乱杀人。 不乱杀人? 白宜之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剑侠风云录》里苟无名的弟弟苟有名,他是个没有哥哥出名的剑客,他只杀该杀的人。比如山匪强盗、邪魔外道、欺男霸女的恶徒等等,他说过一句话:“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好。那我换一条。”白宜之声音还带着些鼻音,“你不能滥杀无辜,一切都按江湖正道的规矩来。” 李不言看着白宜之的背影,手背摩挲了几下衣角,那支梅花玉钗在灯火下熠熠发亮,照亮他黑漆漆的眼底。 他杀的人,从来不无辜。 而且,距离范鸠人头那张悬赏单截止的时间可没几天了。 “好。” 李不言方才的阴狠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藏起獠牙恶爪,笑得甜丝丝。 白宜之得到回答后,立马站起身,膝盖和手肘都还有些疼,却不想再耽搁半分,“马上启程!” 李不言一愣,“去哪儿?” 白宜之却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对摔了她毫无歉意的李不言,生气道:“李不言,我不要跟你说对不起了!” “?” 李不言一头雾水,她什么意思? 天彻底暗下来,青阳城的照明足够,但李不言驾车技术不是很好,三刻钟才驶出城外。 马车内燃着的柏香飘忽几次,最终,她受不了马车颠簸,让李不言停在路边。 “不准进来。” 白宜之下了命令,李不言也懒得进去看她装神弄鬼,便靠着马车,说道:“白兆安,接下来去哪?不如去金陵看试剑大会吧,各大门派的人都会齐聚于此,你不想去看?金陵还有位剑仙,只需花五十两银子就能与他见一面呢。” 白宜之充耳不闻,屏气凝神,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视这次的卜算。 用无根水净手,心中默念静心诀,卜此卦可行,又小心翼翼散下三枚铜钱。 很快,卦现。 风雷益,火雷噬嗑。 手中的龟壳发热,放在挂盘上的梅花针指向东北方,梅花针断裂成六截,围成石字。 石头城,金陵! 白宜之又惊又喜,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庆祝,此时此刻,身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能找到母亲就好,只要能有母亲的线索就好。 她终于,终于又离母亲近了一步。 喜极而泣,泪水忍不住滴落在挂盘上,可其实变卦寓意并不好,此行恐会有危险。 白宜之垂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无惧。 她不怕的,只要能找到母亲,她什么都不怕。 找到了母亲的线索,白宜之也不再故作冷脸,收拾好情绪镇静片刻,掀开帘子扔给李不言一袋银子,和颜悦色道:“李不言,不是想去金陵见剑仙吗,本姑娘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