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宫中格外忙碌。
除了准备年末的各种祭祀，还要筹备公主大婚，忙得不可开交。
照例取消各种宴请，全部换成赏赐。
歇朝后，奏折少了许多，芙蓉也闲了下来，专心陪在赵栩身侧。
赵栩的病回天乏术，如今需要依靠汤药吊着命，身子愈发的虚弱。
批完最后两本奏折，芙蓉递过去给他过目，顺便请教一二。
“北境可以消息传来？”赵栩问道，“也不知道元昭打到哪了？”
芙蓉应付道：“应该快了。”
说起来，她也许久没有看到北境递来到军报，谢澜那边也如往常一般，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谢元昭统领北境后，朝中便只能收到他传来的捷报，其余一概不知。
就连粮草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思忖间，又落了雪，越下越密，风声与雪声交织在一起，呼呼簌簌。
“那应该没什么事，朕信得过元昭。”赵栩接着道，“朝臣的贺礼都送了去吧，也别忘了派人给北境送去一份。”
芙蓉皱眉道：“可是宫外都被左相的人围着，怕是送不出去。”
提起此事，她不由想起上官明砚，也不知道他可将消息传出去了。
赵栩想了想：“北境苦寒，准备些酒水和喜饼过去，好让他们沾沾你的喜气，振奋军心。”
“嗯，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芙蓉望着门口随风飘进来的雪花出了神。
片刻后。
赵栩坐直身子，欲起身下地走动。
芙蓉知拦不住，赶忙唤人进来帮忙搀扶着他起身。
“扶朕去外面看看。”
李总管帮他穿好鞋，芙蓉拿来狐裘给他披上，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
深冬，皇宫内外被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笼罩，天地间一片银白，宛如一幅水墨画。
赵栩伸出枯瘦的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当年朕初登大宝，也是这样的雪天……”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终究还是要随雪而去。”
说完，猛地地咳嗽着，鲜血浸透帕子，沾染在手上。
芙蓉紧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外面冷，咱们先回去吧。”
伴着咳声，回到殿中。
“贵妃是怎么过年呢？”赵栩忽然问。
“每年的花样都不一样，但都有鲜香麻辣的火锅。”芙蓉含笑道，“抱着猫，一边赏雪一边涮火锅。”
赵栩听着，不由咽了口唾液：“你待会去跟她说说，今年除夕朕想去与她一起吃火锅……”
芙蓉“啊”了一声。
“要是她不愿意看见朕，你再跟她说说。”赵栩退一步，说道，“让她多准备一份，朕自己吃也行。”
芙蓉犹豫道：“不是不行，就是贵妃准备的东西，您未必入得了口……”
贵妃准备的涮火锅食材五花八门，除了牛羊肉和海鲜，其他她都吃不下去。
“可是太辣了？”赵栩好奇道。
“也不是，她专门给我准备了不辣的菌汤和豆乳。”芙蓉难为情道，“就是一些食材真是一言难尽。”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赵栩困惑地“哦”了一声：“都有什么？”
芙蓉挠了挠头，啧道：“就是什么鸭肠，猪大肠的，寻常百姓都不会吃的内脏下水什么的。”
贵妃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她闻着味道就开始反胃呕吐。
“宫里又不缺吃的，她为何吃那些？”赵栩百思不得其解。
芙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让她不要吃，她还说我不会享受。”
“无妨。”赵栩忽然起了兴致，想去试一试，“你且去跟贵妃说，朕不挑食，她准备什么，朕便吃什么。”
见他态度强硬，芙蓉只好替他去当说客。
毕竟这是赵栩最后一年的年夜饭了，尽量满足他。
除夕的前两日，贵妃就开始准备食材，让御厨房照着她列出的食谱前去才买。
眼下，她所需的食材已经全部送来。
紫霞和青雀等人掩着口鼻帮她清洗那些来之不易的东西。
芙蓉来到厨房，贵妃正在炒火锅底料，抢得她连连咳嗽。
“娘娘……咳咳。”芙蓉捏着鼻子，来到她身边，“咳咳……父皇说想试试你的手艺。”
“他不是快死了吗？还能吃这么辣的东西吗？”陆山山纳闷道。
她可不会迁就任何人。
看在小孩姐还小份上，她才勉强准备的鸳鸯锅。
“他说你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芙蓉帮赵栩说着好话。
“可以啊，看在他快死了的份上。”
芙蓉：“……”
好在一切顺利办妥。
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来到御厨房。
送往北境的酒水和喜饼已经准备妥当，她来交代些事情。
“宫外的情况，大家应该也知道了。”芙蓉面色凝重，缓缓道，“想必不会太顺利，若是左相的人要把东西扣下，不要拦着，更不要与他们起真挚，交给他们便是。”
“那这么多东西岂不是浪费了……”
“不会的。”芙蓉淡淡道，“左相扣下后，会自己派人去送，只需要让将士们都知道我即将大婚的消息，一起沾沾喜气便好。”
“是。”
护送队伍井然有序的出宫，一切未知。
除夕夜，大雪依旧，万灯璀璨。
赵栩久违地来到关雎宫，三人一同用膳。
除了香辣锅底，陆山山特意为两人准备了酸甜开胃的番茄锅底和几坛酒。
“最后一顿，好好享受吧。”
芙蓉连忙拦住她：“什么最后一顿，娘娘你别乱说。”
“今年的最后一顿。”陆山山改口道。
说着，她打开酒坛，帮赵栩斟满。
“跟我就别客气了，放开了吃。”
赵栩愣了一下，笑着应答：“好……”
他终于也见到了芙蓉所说的“千奇百怪”的食材，生腥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能喝酒。”芙蓉把酒夺过来自己喝。
陆山山斜了她一眼，又给赵栩倒了一碗。
“人生得意须尽欢，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及时享乐，知不知道？”
当着两人的面，她一脚踩着在椅子上，豪放地喝完了一碗酒。
“好！”
赵栩端起酒与她同饮。
芙蓉拦都拦不住，只好让他喝一杯尽尽兴，随后让人换成茶水。
“开吃开吃！”
陆山山盘腿坐在椅子上，往锅里放入肉丸，夹起一根鸭肠烫了几秒，拌着酱料放进嘴里，宛如吃面一般。
芙蓉从来不敢吃。
赵栩学着她的样子，夹起一根鸭肠放进辣锅里，在一旁等着。
“可以了可以了，待会就找不到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陆山山主动站起来帮他在锅里捞鸭肠。
原本手臂长的鸭肠涮了一会，捞出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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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筷子那么长。
看着碗里卷曲的鸭肠，赵栩半信半疑夹起来，轻咬一口。
没断，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全部放入嘴中。
没有一点异味，口感脆嫩，越嚼越上瘾。
他被麻辣味呛了一下：“咳……好吃。”
陆山山根本没在意，自顾涮着自己爱吃的东西。
“真的假的？”芙蓉不信也不敢尝试。
“不吃就算咯。”陆山山调侃道，“你不吃，我还得多吃一点呢。”
赵栩没有逼她吃，而是给她夹了几片肉：“那就多吃点肉吧。”
吃到一半。
陆山山脸颊泛着红晕，笑眯眯道：“会猜拳吗？”
芙蓉径直摇头。
“会……”赵栩放下筷子，“你是要玩藏枚呢，还是豁拳？赌注又是什么？”
“不赌不赌，不能赌，赌钱犯法。”陆山山赶忙道，“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不赌钱，那就罚酒吧。”
“你又不能喝……”
万一真喝死了在这，她岂不是要被盯在耻辱柱上，叫后人唾弃。
“那你说怎么办？”
“就不能单纯地过过瘾吗。”
赵栩答应：“好。”
陆山山挽起袖子，开始出招：“一定恭喜，哥俩好啊，三星高照……”
“哈哈哈……”
雪夜渐深，子时一过，万花齐放。
陆山山撑着脑袋，醉醺醺地看着外面的焰火。
“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太昌二十一年如期而至。
初开朝，百官齐聚勤政殿，商议立储一事。
短短数日，朝中便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襄王，一派支持齐王。
襄王懦弱，玩世不恭，难当大任。
至于齐王，此人狂妄自大，在封地作威作福，屡教不改。
赵栩多番训斥，仍然毫无悔改之意，若不是顾及手足之情，早已将他废为庶人。
“诸位来此，想必已经想好人选了吧。”赵栩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发问道，“都说说，谁更合适。”
无人敢出来应答。
“左相，你先来说吧？”
左相顿了顿：“臣以为，襄王可继承大头统。”
芙蓉暗自窃喜，预料到他会选襄王来继位，无非就是此人好掌控。
“唉，照例应选齐王。”另一人反对道，“齐王为长，又有谋略，不像襄王唯唯诺诺，更为适合。”
“除此之外，还有吗？”赵栩继续问。
众人面面相觊，小声议论。
“除了他们，还有谁？”
“难道要从先帝的旁支中来选吗？”
就在这时，左相反问：“难道陛下真要将皇位传于公主不成？”
众人怔了下，纷纷看向一旁的芙蓉。
“女人怎么能当皇帝……”
“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就是，那丫头心眼多着呢。”
赵栩清了清嗓子：“诸位不是已经为朕选好了吗？朕有选择的机会吗？”
众人作揖：“臣不敢。”
“朕时日无多，诸位尽快统一意见，选定人选交于左相呈上来。”赵栩自顾道，“待公主大婚后，便主动禅位颐养天年。”
“这……”
芙蓉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们相互争抢，诋毁。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上元节前夕，赵栩面色煞白，不断地咳血。
“传贵妃，朕要见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