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陛下尽管将公主托付于微臣，微臣必定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不让她收一丝委屈。”他承诺道。
“你先起来吧。”赵栩想了想，“此事朕曾与左相提过一回，他貌似不愿意，回头再议。”
芙蓉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
至于他如何，便与自己无关。
上官明砚不肯起身：“陛下，微臣……”
“让你起来就先起来吧。”
他这幅样子，芙蓉实在看不下去。
上官明砚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
“看来朕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赵栩趁机自嘲。
芙蓉叹道：“儿臣只是担心，待会僵持不下又惹，您又动怒伤了身子。”
“不至于吧。”
赵栩颇为无奈地笑着。
上官明砚遂道：“微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又来了。
动不动就道歉，窝窝囊囊，芙蓉最讨厌他这副样子。
“无妨。”赵栩招呼女儿过来，“朕眼下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身边，实在离不开她，想多留些时日。”
上官明砚作揖道：“是微臣唐突了。”
“朕也没说不同意。”赵栩笑道，“等年后朕好些，你二人若还有此心，再与左相商量商量。”
“是。”
无功而返。
芙蓉借着去取药的由头，同他一起从勤政殿出来。
“此事日后莫要再提了。”
上官明砚错愕片刻：“为何？”
“我说一次，你说一次，还不够吗？”芙蓉冷着同他说，“说多了只会招人心烦。”
至少她烦了。
半月后。
她拿着谢澜收集来的证据来到金銮殿。
“近日，我收到消息，有人派人前去襄阳和齐州会见两位藩王。”芙蓉将证据扔到众人面前，“怎么，是当陛下不在了吗？”
众人面面相觊。
芙蓉接着说道：“此事我还未告知陛下，识趣的主动站出来，我既往不咎。”
无人敢站出来。
殊不知，赵栩就在隔间看着这一切。
“看来，诸位当真是要将事情闹到父皇面前，才肯罢休了。”
芙蓉又气又恨。
“咳咳……”
这时，赵栩从隔间走出来。
众人当即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芙蓉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搀扶他：“父皇，你怎么来了……”
其实自御医准许他下床走动，他每日都会来隔间看她如何应对朝臣。
还特意嘱咐宫人，别让她知道。
芙蓉沉浸其中，竟一点都没发现。
“册子拿来我看看。”他指着地上的册子。
芙蓉“哦”了一声，捡来册子递给他。
“有话好好说，你此时可千万不能动气。”
她不放心，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赵栩没有应答，打开册子一看，眉头直皱。
众人神经紧绷。
啪——
他合上折子，满脸不悦。
“退朝。”
芙蓉愣住。
这是何意？不生气也不追究？
正欲开口，赵栩直接说道：“左相，尔等留下。”
随后，他又吩咐内侍：“去传谢澜过来。”
谢澜为武将，防守京师，任务繁重，无事可不用上朝。
不多时，谢澜一瘸一拐步入勤政殿。
左相等人早已恭候多时，赵栩看着奏折，还未说过一句话。
“臣谢澜……”
“免礼。”赵栩拦住他，“你腿脚不便，日后不必多礼。”
“谢陛下。”
芙蓉在一旁帮赵栩研磨，静观其变。
赵栩发问道：“会见藩王，可有此事？”
左相一行人站得笔直，皆不吭声。
“谢澜，此事可是你派人去查的？”他拿着册子，问他，“消息是否属实。”
谢澜抱拳道：“臣亲自派人前去调查，确有此事。”
谁也没想到，此事会如此之快被人知晓。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栩靠在椅子上，凝是着左相一行人。
“左相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左相微笑道：“陛下多虑了，臣不过是派人去盯着，以防借机生事而已。”
“我看不像吧。”谢澜回怼道，“我派去的人可看得清清楚楚，有说有笑，不像是盯梢。”
一语戳破，直截了当。
左相不慌不忙道：“想必是你派去的人看错了。”
“你行，我说不过你。”
谢澜气得咬牙切齿。
赵栩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凝神片刻，他重重叹了口气：“下一步，是不是打算直接将他们接来京都，先斩后奏。”
左相忙道：“臣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赵栩拍案，“有种你直接把他们二人带到朕面前，让朕传位给他们。”
芙蓉见状，上前帮他拍背顺气。
左相索性也不装了：“臣也是为大梁考虑，难道陛下要将皇位传于一女子不成？”
“你们……”赵栩气得发抖，“当真是反了。”
左相带头跪下，一行人也跟着跪下来。
“还请陛下速速决断，稳固朝局。”
身后人附和道：“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谢澜觉得他们疯了，又气又恼，当着陛下的面又不好发火。
“都在逼朕是吧？”赵栩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都当朕生不出儿子，后继无人……”
芙蓉劝道：“父皇，别生气，小心身子。”
赵栩睁大眼睛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开，连同桌上的奏折一同扫下来。
“来人，即刻昭告天下，朕要选秀，能为大梁开枝散叶者，直接封侯。”
众人无一敢出言阻拦。
芙蓉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连你也要同朕作对……”赵栩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来教训她。
她没有躲闪。
谢澜看不下去，将她拽过来，阻止住赵栩。
“咳咳！”
赵栩身躯一震，剧烈咳嗽，当场呕出一口血，倒在谢澜身上。
“陛下——”
众人慌乱不已。
“快传御医！”
正在研究方子的张御医，被两个内侍生拉硬拽带到勤政殿。
左相等人在殿外等着。
芙蓉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赵栩的手，祈祷着。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入冬寒凉，寝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张御医一边把脉，一边擦拭着额见到冷汗。
随即，他摇了摇头：“臣无力回天。”
芙蓉很是懊悔，偷偷擦了擦眼角擒着的泪珠。
送张御医出来时，她交代道：“还请张御医先不要将父皇的病情说出去。”
“这个是自然。”
赵栩此次受挫是无力回天，但不是就此撒手人寰。
遵照医嘱，按时服药，兴许还能抗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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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半载。
她必须稳住朝局。
“只是比之前重了些，诸位先回去吧。”
左相没有再问，匆匆离开。
谢澜见一行人走远，赶忙问她：“公主，陛下到底如何？”
芙蓉脸色凝重，摇了摇头：“没……继续加强戒备和巡视，宫中一切有我。”
谢澜然明了，没有多问。
昏睡三日，赵栩终于醒了。
与此同时，芙蓉派人传出去的消息，被左相的人拦截下来。
“父皇，你可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与贵妃。”芙蓉泪眼婆娑，“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女儿这副神情，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还有多久？”
芙蓉哽咽，岔开话题：“那不要纳妃了好不好，我不想能被后世耻笑……”
赵栩强颜欢笑，伸出手抱住她：“好……”
“为什么一定要是皇子才能继承皇位，我就不能。”她哭着问道。
“你是公主，是朕的女儿。”赵栩抚着她的脸，心疼道，“朕不想你过得那么累，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难道不好吗？”
芙蓉泪流满面，摇头道：“我不怕累，我更怕他们在您走后，欺负我与贵妃，我想自己保护自己。”
“不会的。”
芙蓉抽泣道：“您把皇位传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别说胡话。”
赵栩没有同意。
芙蓉见行不通，就没有再说。
循环渐进，终有一日他会松开答应。
他不答应，她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宫中一切如此，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宫外早已暗流涌动。
芙蓉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外面已被左相的掌控。
天色阴沉，黑云滚滚笼罩着整个京都。
簌簌——
她仰起头，白雪稀稀拉拉地飘下。
又一年初雪降临了。
芙蓉看得出神，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两个人。
“公主，上官大人来了。”
丽娘小声提醒她。
芙蓉收回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
他一身内侍服侍跟着丽娘身后。
“你怎么这副装扮？”
丽娘替他解释道：“宫门口被人看得很严，他是混在御厨房负责采买的人中，才得以混进来的。”
“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上官明砚顿了一会：“公主，祖父派人前去接襄王齐王入京……”
“我知道了。”芙蓉猜到了，问他，“所以你呢？”
来劝她还是帮她？
“公主，放手吧，你斗不过祖父的……”
芙蓉见知道如此，懒得与再浪费口舌。
“丽娘，送客。”
她转身入内，上官明砚仍然不放弃。
两人推搡的画面再次被赵栩碰见。
上官明砚当即跪下来认错。
赵栩诧异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他解释道，“臣担心公主，所以……”
“朕又没说不让你见。”赵栩继续问，“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芙蓉直接道：“宫外已经被左相的人马看围住，襄王齐王也在来路上。”
赵栩捶了捶心口，咳了两声。
沉吟片刻。
他郑重的问道：“明砚，朕将公主托付于你，你可能护她周全？”
“臣必将以命相护。”
“好，朕明日便为你们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