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芙蓉如往常一般在勤政殿守着赵栩。
赵栩醒来之后，欲起身批阅奏折，被她强行按回去，让其好好休息。
至于批阅奏折，她已炉火纯青。
芙蓉来到御案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斟酌再三，朱笔才敢在奏折上落下。
万籁俱寂，唯有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辗转反侧的赵栩听到外面的动静，强忍身体的不适起身，脚步虚浮出来查看。
烛火跳跃，映照着她神情专注的侧脸。
他站在寝殿门口，眼神带着几分惊讶与错愕，静静地观望片刻，方才折返回床上躺下。
一夜无眠。
鸡鸣时分。
赵栩再度起身，轻声道：“来人。”
扶在案上的芙蓉猛地惊醒过来，随进来的李总管一起来到寝殿。
“陛下，可是不舒服，要传御医来瞧一瞧。”
“不用。”赵栩摆手道，“扶朕起来，命人准备朝服，朕要去上朝。”
听到上朝二字，芙蓉说什么都不答应：“不行不行，御医说了，您现在需要静养，不宜劳累。”
赵栩不听劝：“无妨，朕能……”
甫一起身，痛医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片模糊，身子摇摇欲坠。
芙蓉赶紧抚他坐下，强硬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就老老实实歇息养病，没有我的命令哪都不许去，朝臣交给我应付便是。”
赵栩侧头，恍惚地看着她，“你是在……”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芙蓉大抵猜到他想说什么，便道：“奏折我已经帮你批阅好了，您不用担心。”
如果她猜得没错，他方才想说的应该是，你在软禁朕吗？
她只好以奏折为借口，引开赵栩的思绪。
“这天下之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赵栩又道。
“我知道。”芙蓉点了点头，“但您身子未愈，我只是尽自己所能，为您分担一些。”
赵栩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芙蓉顺着他，给他倒茶水喝，“又不是第一回了，他们见着见着就习惯了。”
安抚好赵栩，她便带着奏折前往金銮殿上朝。
一回生二回熟。
等候多时的朝臣们见到是她过来，脸上早已没了先前惊讶的表情。
“怎么又是她……”
芙蓉笑了笑，让内侍把奏折发还给他们。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龙椅，没有直接坐上去，反而是挺直身子站在龙椅之前。
已经囊中之物，坐与不坐，全由她来决定。
朝臣们各自翻看着奏折。
一人低声同左相说：“这……好像不是陛下的字迹。”
芙蓉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是有误？”她微笑道，“父皇不宜操劳过度，便只能由我来代笔了。”
此前批阅奏折，她还会模仿赵栩的自己，这一次她不想再遮遮掩掩。
毕竟迟早都是要见面的，先让他们熟悉熟悉。
话音刚落，左相立即打开自己手上的奏折，匆匆扫了一眼，随后抬眸仰视着她。
芙蓉眉眼弯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啪——
左相尤为不满地合上奏折，问道：“陛下呢？臣有事求见。”
“父皇刚刚睡下，御医说，切不能让他为琐事烦忧。”芙蓉有理有据地回答，“等他好些，自会传召诸位觐见。”
左相闻言，拂袖离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散去，出宫回府。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日她刚服侍赵栩吃药睡下，出来透口气。
门外，上官明砚等候多时。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许久没有见面了。
芙蓉打趣道：“不是说要成亲了，怎么还有闲情来宫里。”
上官明砚颔首道：“我有事想求见陛下，还请公主通融一二。”
“等着吧。”
芙蓉没有拒绝。
她回到殿中继续批阅奏折，他也跟了进来。
“你当这里是你家吗？”
“我有事跟你说。”
“说吧。”芙蓉头也不抬，“说完就赶紧回去吧，免得左相又来要人。”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府里出来的，反正她不知道，也没兴趣去打听。
“还是出去说吧。”
芙蓉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朱笔，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
“事关襄王齐王……”他压低了声同她说，“你确定能在这里说吗？”
“算你有本事。”
芙蓉再次被他那捏住命脉，放下笔起身来到殿外。
廊下一拐角处，凛冽秋风迎面扑来。
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经过。
他方才说道：“昨日夜里，祖父传召暗卫入府，让其兵分两路，秘密前往襄阳和齐州。”
“那你还有闲情入宫来见我？”她反问道，“不应当赶紧派人前去跟着，探查清楚。”
上官明砚沉声道：“我被困府中，实在……”
“好了，我知道了。”芙蓉掩了掩鼻，“你回去吧，我自会让人前去查清楚。”
与其说查清楚，还不如说直接拿到证据。
芙蓉当即吩咐人去传谢澜入宫。
谢澜收到命令，不敢耽搁片刻，一瘸一拐来到勤政殿见她。
“陛下病情反复无常，我收到消息，左相派人前去襄阳和齐州。”芙蓉能信的人只有他，“我担心是将他们二人接进京中，还请谢侯爷去帮我查一查。”
谢澜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陛下的意思……”
芙蓉急忙摇头：“不可能，这些日子我一直寸步不离守在父皇身边，未见有其他吩咐。”
“藩王未经传召，私自进京，视同谋反。”谢澜说道，“他们二人应该没有这个胆量。”
“若是左相呢？”
谢澜哑然，想了一会。
“消息是否信？”谢澜犹豫道，“臣只怕是这是个圈套……”
芙蓉看出他的担忧，思索着对策。
这时，还未离开的上官明砚走了出来。
“千正万确，我亲眼所见。”他担保道。
见消息来源是他，谢澜更犹豫了。
芙蓉干脆道：“是否属实，派人去一探便知。”
谢澜内心开始动摇：“也是，臣这就派人去探一探。”
“还有。”芙蓉忽然想起一事，“这些时日，还请谢侯爷加派人手巡视，留意着城中的一举一动。”
谢澜“嗯”了一声：“这就回去安排人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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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巡逻。”
“宫外便全交给您了。”芙蓉纠结道，“至于宫中，也不可松懈。”
谢澜除了担任京都守备，还掌管着宫中的一部分禁卫军。
“公主打算如何？”谢澜抱拳道，“尽管吩咐。”
芙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缓了片刻，她缓缓开口：“不如这样吧，你把调取禁卫军的令牌给我，万一……”
上官明砚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敢插话。
“啊……”谢澜没有立即同意。
“我知道您的担忧。”她继续劝道，“禁卫军是直属与陛下调遣，万一父皇哪日昏迷不醒，有人趁机夺取，我也能借禁卫军周旋一二。”
谢澜陷入沉思。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
“也是。”他从怀中拿出令牌，双手奉上，“那宫中便交给公主了。”
令牌还散着热乎气，芙蓉紧紧握着，点了点头。
谢澜离开后，她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发软。
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官明砚及时伸手扶住她。
“成了，我拿到调遣禁卫军的令牌。”
许是高兴过头，一时不注意才向后倒去。
上官明砚见她面色发白，双手搀扶着她进殿。
一进门，便迎上赵栩的目光。
芙蓉反应迅速，立刻用袖子将令牌遮住。
上官明砚惊慌失措，赶紧松开搀扶她的手。
赵栩直直看着二人，走到御案前坐下。
借着袖子的掩映，芙蓉将令牌藏好，去倒了杯茶水过来。
“父皇怎么起来？”
她忐忑不安站在一旁，不确定赵栩有没有听到自己和谢澜的对话。
“一直躺着，脑袋疼。”赵栩抿了一口茶水润喉，问道，“你方才去哪了？”
“出去走了走，正巧碰见上官大人，便说了几句话。”她半真半假掺和着回答。
“方才搂搂抱抱又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解释，上官明砚抢先一步说明道：“微臣见公主脸色不好，又吹了冷风，便扶着她……”
“是这样吗？”赵栩追问道。
芙蓉颔首：“嗯。”
她心里依旧没底。
问完她，赵栩要去问他。
“你怎么入宫了？又何贵干？”
上官明砚答道：“微臣一事求见陛下。”
赵栩轻咳一声：“哦？何事？”
就在这时，他突然跪下，作揖道：“微臣恳请陛下同意，让臣娶公主为妻。”
芙蓉怔住：“！！！”
他说什么？要娶她……
赵栩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芙蓉直截了当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娶？你莫不是太紧张说错话了。”
赵栩不说，她倒没放反应过来。
上官明砚说的是娶，而不是尚。
字不同，意思也不同，二者区别很大。
娶，是将她娶回家中。
尚，则是他入赘皇家。
“没有说错。”上官明砚坚定道，“臣想娶公主为妻，还请陛下准许。”
“有意思。”
赵栩笑得合不拢嘴。
唯独芙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胆子不小啊。”赵栩笑道，“都敢打朕女儿的主意了。”
上官明砚赔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