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王媤媤持剖恨闯入萧斯房中,索要他当日私藏的荷包,剑光闪过,荷包顷刻化为飞屑。继而反手狠狠向自己臂间划去,鲜血如注般涌向剑身,剖恨满浸血色,凶光灿盛。
这一剑,大抵算是还清了萧斯跳崖相救的情谊。
王媤媤失血脱力,剖恨铮然落地,她却还不罢休,挣扎着欲要再度提剑,萧斯冲上前紧紧握住了剑身,不让她再刺。刀剑无眼,剖恨渴血,并不问何人是主。
画作粗疏,曲情辨不出二人僵持多久,只见到王媤媤离去时,萧斯已失血昏厥,无法相送。
画风一转,复又鲜艳精细起来,漫天彩云勾勒出瑰丽天光,十里红妆灼灼欲燃,更有无数花簇锦攒,足可证求娶之人的诚心诚意。少年郎端坐马上,墨发以红绸相束,笑意明媚,俊美异常,打马在前,率着婚仗几乎游遍全城,令多少人艳羡不已。
轿中美人,头戴金冠玉钗,嫁衣胜血,合欢扇被她闲闲搁在膝上,玉指轻撩轿帘漫然一瞥,犹如惊鸿照影,艳绝恍若天人。
直至三拜礼成,姻缘缔结,新妇被领着走出宴厅时,有一幼童上前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递给她一幅画作。
画中女子眉眼含笑,无愁无忧,明媚得令人不忍卒视,她闲走于花丛之间,眸中干净得只有迷乱彩蝶。
新妇目光倏然定在画中,她认出了画中人,亦瞬间了然执笔之人,霎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两行清泪簌簌滚下。她低头在那孩童手心写下“兰因”二字,复又俯身在他耳边低声絮语几句,旋即细细收了画,收入袖中,轻步离去了。
画作至此,已至结局。
二十年前的往事,曲情总算窥见一角,除却萧斯这一段风流韵事,她万万没料到,萧斯与曲有余的交情,竟也是由此开始。
可仅从这画中之情而言,王媤媤固然心中对萧斯有怨,却何至于害了他性命?
曲情仍在回味着画中情景,夜色中一道女声响起,幽沉发问,“可看懂了?”
曲情抬头望去,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师父当年虽未如你所愿,可亦从未害过你,你既已得有情郎,为何还要作恶?”
“呵呵...”轻笑声幽幽飘来,瘆人不已,“并未害过我?”
女子声音在院中回荡,徘徊不去。
曲情高声喊道,“其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令你由爱生恨?”
“你很想知道吗?”
“你杀我师父,难道不该给我个理由吗?”
“呵呵...”森冷瘆人的笑声再度响起,“曲情,我们来赌一赌,就赌此番,你还能否逃脱。若你能活着离开此处,待下次相见时,前尘往事,尽叙予你。”
话音方落,院中画卷彷若有了生命般,以悬挂着的丝线为媒,在院中高速滑行盘旋,无数毒针自卷轴内抛撒而出,曲情等人即刻拔剑来挡。
寂静院中“叮当”撞击声不断,仿若大婚当天,喜袍上缀着的累累珠玉,随行摆动间发出泠泠脆响。
月光如银瀑般倾泻,曲情眸中闪过无数细碎寒芒,她倏然惊觉,那些毒针末端竟更系有极细的淬满剧毒的银丝。她蓦地抬眸望去,只见整片院落上空密密麻麻织满触之即亡的毒网。流萤迷途,只瞬间便散尽光华,坠亡于曲情身前。
曲情自小尝毒,倒不大怕,只是忧心随她来此的众人,心中又怪道,王媤媤怎未使出兰因之毒来对付她,反倒换成了这寻常之毒。
毒网遍布,众人无法再越墙离去,只得四下查寻出路,却发觉四周墙壁竟是以泥为胚,注铁水灌成,厚重的院门之上兼落着数道铁锁。
此地阵法严密,环环相扣,原是早早为她一行人布下的陷阱,曲情高声道,“众人听令,无需恋战,即刻离去!”
“是!”
见众人生出离意,那飞旋的画卷卷轴伸出短匕,与众人厮杀起来,画布本为丝绸,怎堪刀剑,不多时,满院“咝咝啦啦”碎了一地惨白素愿。
曲情深望向院中古树上那仍静静高悬,唯一一幅由萧斯所绘的“美人扑蝶图”。无论此处如何凶险,若不将其带走,便难解她一桩心事。
思及此,她剑挽狂花,闪身而出,直奔画卷而去。
怎料她甫一去摘画卷,便扯动了那悬挂着画卷的丝线,亦是这院中最后的机关。
所谓杀人诛心,王媤媤要杀的从来不是曲情其人,而仅仅只是故人萧斯的好徒儿。
霎时间,众人头顶传来巨响,自那四四方方如牢笼般的院墙屋脊处伸出无数铁柱,以极其严谨的结构交叠搭建在一起,骨架严丝合缝,无可撼动。下一瞬,一个极大的厚铁圆盘沿着骨架攀爬而上,又在最高处停下,圆盘以此为顶,迅速沿着骨架扩展开来。
是隔生瓮。
曲情死死捏着手中画卷,眸中恨意满溢,瞳孔似火烧般的红。
隔生瓮若成,困于其中之人是决计无法从内逃脱的,唯有困人者自外开瓮,才可复见天光。
她曾见过这机关的。
疏缈阁藏书楼中,藏有一间密室,其中收录着天下最精妙的机关阵法与武林绝学。此处历来仅限阁主及其亲传弟子踏入,换言之,普天之下曾入此间者,不过三人——她失踪的师父、死去的师兄、与此刻正困于瓮中的她。
试问此处隔生瓮由谁所设,要护住谁,却又困住了谁?
何其可悲可笑啊!
“跑!”
曲情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可作茧之人,岂会予她们生机。
且不论那织满上空的毒网,四面八方更是猝然射出无数乱箭,呼啸着向众人袭来,不过几息之间,那圆盘早已展成巨大铁罩,紧紧扣在铁柱搭成的骨架之上。
月色被骤然吞噬,光影褪去,院中陡然陷入昏暗,唯有院内摆放的几点火烛凝成血色微光,在死寂中摇曳,更将整座院落染上一丝不祥的暗红。
可火光之红却远不及曲情眸色之烈,寒气渐渐自她周身迸发。
白弗心下一惊,自上次一战,他隐有所觉,此招式虽强,却会反噬自身,如今情形又与上次不同,四壁铁牢,即便是再强的内力亦是无用。
白弗眸光扫过曲情手中画卷,忙上前拉住她,“师父莫急,此计意在攻心,且再看看她要如何。”
曲情不答,只眸光含血死死盯着不知名的前方。
静谧中,忽有笛声响起,其音色凄切、音调诡异,显见来者不善。笛声之下,更有“悉悉簌簌”不可名状之声,密密麻麻四处躁动起来。
“啊!”
人群中一声凄厉惨叫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足有半拳大小的毒蛛攀在那人脸上。
曲情转眼看去,只觉那毒物似曾相识,下一瞬,她竟低低地“呵呵”冷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中漫开,寒意彻骨。
原来,这正是画中王媤媤坠崖之时所遇毒蛛,想来眼前这些,定是她事后刻意豢养,经年淬炼,毒性远比当年崖底的野生毒蛛更为凶烈。
若月明星朗,此物自然不足为惧,可现下四周昏暗,堪堪可辨五指,却叫人如何自保?
曲情高声道,“各自散开,屏息闭目辨声。”
“是!”
众人心中虽惊惧不已,却未敢分神分毫。
自此各人踞守一角,手持双刃,敛息屏气,听声辨位,手起刀落击杀毒蛛,暂时保下性命。
可那布局之人岂会予曲情之辈生机。
此笛声恢恑憰怪,杀机四伏,调音一转,无数原本匍匐在暗处的毒蛛,似受了鼓动一般,向着众人扑了上来。
原本稍安的局面,再一次混乱起来,双刀终究砍不尽百虫,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仍能站在原处的不过十人。
早便听闻,逍遥山庄有一奇士名唤虚笛,来自苗疆,擅虫蛊毒物,其笛声可操纵虫群杀敌于无形。
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曲情万万不曾料到,初见即是生死局。
王媤媤一介女流,仅仅轻功都是那样的差劲,却能在曾昭泽死后,以前任庄主孀妻的身份,稳坐逍遥山庄庄主之位近十年,果然心机谋算不可小觑。
今日先以画作诱众人分心,借此时机放出毒蛛布丝,掩住逃生出口,再趁众人被毒蛛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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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难以逃脱之时,令曲情情急失察,亲手开启隔生瓮,隔生瓮既成,遮天蔽日,最终以虚笛号令毒蛛,昏暗之下,再无生机。
布局环环相扣,出人意料,曲情预先那些准备竟一无是处,入局便是死局。
怎么办?
曲情猩红着眼眸望向四周,随她来的人,仍能站着的已不剩几个,入目皆是伏地抽搐、口吐白沫的伤者,无数毒蛛争抢着攀上他们的身躯,钻进他们的衣袍,大口啮噬着生肉,折磨与恐惧,令他们高声嘶吼,却早已无力反抗。
曲情不怕毒,这样的毒一时半刻要不了她的命,但其他人怎么办,白弗怎么办。
此处尚有火烛,用火烧?可夜深露重,草木潮凉,此处无酒无油,甚至连一丝微风都不得,火如何燃得起来?
用水淹?可水如何淹得死这些毒蛛呢?
用水...曲情眸光一闪,猛然腾空而起,凝聚内力,重重击向院中水池,一击之后,顿时水花迸溅,院墙地面满是积水,犹如被海浪卷过一般。
旋即,她一如前日那般,再次催动心法,这一次却不为伤敌。不过瞬息,寒气自她周身凝结,借着水迹蔓延满院,深夏初秋的夜晚,竟硬生生被曲情以内力凝成一座冰窟。
那笛音似有感应,戛然崩断,大量毒蛛被冻在冰下,部分仍能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众人总算得以喘息。
大口鲜血涌了上来,曲情却只是默默吞下,唯有嘴角渗出的血丝昭示着此招消耗巨大。
白弗清理掉周遭毒蛛,即刻奔至曲情身后,为其不断输着内力。
以命凝冰,终究涸泽而渔,若解不开这隔生瓮,待冰层融化之时,仍是死局。
事已至此,只能赌,是援兵来得更快还是冰融得更快。
此行外面仍留有人手,她们若久久不归,阁中必会想尽办法增援,只是突破埋伏,顺利施救,并不容易。况且,若她未记错,在这隔生瓮顶端的圆盘之上,亦设有极为精妙难解的阵法。
白弗尽心守着曲情疗伤,其余众人则围着二人防守,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懈怠。
不知过了多久,瓮内渐渐响起“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原本埋于冰下的毒蛛再次躁动起来。
笛随蛛动,却全无早前故弄玄虚,刻意卖弄之心,只有大开大合,穿云裂帛的气势,冰下复生的不计其数的毒蛛,受其召唤,迅速抖擞精神,伸长了毒爪,蓄势待发,暗夜中亮起无数密密麻麻的萤绿眼眸,唬得人汗毛耸立。
笛声激荡,犹如战鼓催马,一时间铁马金戈席卷而来,杀声贯耳,折兵穿甲,不过片刻,竟只剩曲情、白弗、天三三人仍能维持身型,抵御来敌了。
三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不断斩落着毒蛛,“太多了”,白弗喃喃道。
是啊,太多了,仿佛永远也斩杀不尽。
曲情赤红的眸中渐渐透出一丝绝望,她望向满院血肉狼藉、曝骨履肠的残尸糜躯,终究是她逞性妄为,鲁莽从事所致的恶果。
短短数刻中,她明明是阖眸劈砍,眼前却浮现许多往日的情形。
......
“情,性也,左‘心’、右‘青''”,午后艳阳斜照,清风和煦,萧斯握着曲情稚嫩的小手一遍遍教导着。
“发于本心谓之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萧斯忽而停顿下来,“然多情多苦,无心无苦,为首者,一人之情,万人之命,弗敢擅专。”
年幼的她听得一知半解,却仍是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呵呵”笑着颔首....
......
“你们是何人所派?”
七夕佳节,月明灯灿,街道之上尽是欢歌笑语,然而某个幽暗深巷中,年仅八岁的曲情手握短匕,紧紧将曲意护在身后。
“要怪只怪你们的爹娘,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为首男子大笑着走近,“起初我还疑惑,如今细看下,你二人容貌一致,曲家竟敢私养孪生子女,果然死有余辜。不过你们放心,今夜我只杀一个送给曲老爷,另一个留作人质,送给宫里那位,你们两个谁想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