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也骗我。”
他艰难从唇边挤出这句话。
他不想相信崔宥,更不想相信那个和他生死相依的爱人,竟然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若果真如崔宥所说,崔瓷对自己的一切言行都是故意为之,可那双灼热的眼,她对自己的怜悯和心疼,她落在他掌心的泪水是那样滚烫,她的爱,怎么可能那么真。
“姣姣,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苍天从未有一刻可怜他,世人从未有一日让他喘息,千万重的高山压在他背上,他竟也渐渐对昔日最爱的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恨。
恨她的杳无音讯,恨她的毅然决然。
可更多的,还是恨那份怎么都无法被撼动的爱。
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确信,这世上,果真再无可信之人。
崔姣姣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口疼得无法呼吸。
窗外,秋雨开始落下,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地牢里的滴水声。
诏狱中,同样响着滴水的声音,像某种残酷的计时。
阎涣站在刑房中央,玄铁护腕上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三个月了,自从崔瓷消失,他几乎翻遍了全天下。现在,最后一个可能知道线索的人正被铁链吊在刑架上,破碎的黑袍下露出森森白骨。
“孤再问你最后一遍。”
阎涣的声音冷得像地牢里的石头。
“公主到底在哪?”
刑架上的崔宥暗卫艰难抬头,肿胀的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
“我…真的不知...”
“我只是奉皇命将公主锁进密室…她挣扎着要爬出去…嘴里还说着什么…什么离…”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阴暗的牢狱中被镀上一层薄膜,阎涣却无比清晰地听见他说的每个字。
离。
将离。
她那时还在喊自己的名字。
“然后呢?!”
暗卫气若游丝,吐出一句话:
“然后…为了不让她跑出去…我就将她…踹了回去…”
阎涣的瞳孔腾地放大。
“她当时躺在地上…浑身缩成一团…我就离开了密室…不知晓后来如何了…”
阎涣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竟敢打她——!”
他的声音响彻地牢,仿佛一瞬间,真成了地狱索命的阎王,目光如火,随时要取了面前之人的性命。
“没用的…”
那人忽而笑了。
“不止我打了她,陛下还对她用了刑,她活不成了。”
“或许,你找不到她,是因为她早就死了。”
阎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父亲当年在刑部当差。”
阎涣贴近犯人耳边:
“他曾参与构陷我父阎垣,你不会丝毫不知罢。”
说着,他的手指猛地收紧。
“现在,该还债了。”
“咔”的一声脆响,温热的尸体软绵绵地垂下。
阎涣松开手,任由那具躯体滑落在地,转身时,见阎泱臂上搭着一条披风恭候一旁。
“千岁。”
阎泱递上一封染血的密报,开口道:
“崔宥昨夜秘密召见了北境三州的节度使。”
阎涣盯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忽然撇嘴笑了。这朱砂御笔,和十年前崔仲明赐死他父亲时用的如出一辙。
他将信纸随手丢进一边的火炉,烧得通红的烙铁下,火花噼啪作响,连同那龙椅之上崔宥不自量力的天真想法,一并被烧化成灰。
五更的钟声荡过皇城时,太和殿外已站满玄甲军。
阎涣立在丹陛之下,看着宫人们战战兢兢将鎏金宝座抬到龙椅正前方三寸处。
“陛下到——”
十六岁的崔宥踏着虚浮的步子走进大殿,明明眼下还挂着青黑,却在看见殿中陈设时猛地攥紧袖口。
“臣请追封亡父阎垣,为忠烈王。”
阎涣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就以夏州为封地,享太庙祭祀。”
文官队列里,一位老御史突然扑出来,长跪不起,口中大喊着:
“陛下不可啊!异姓封王乃僭越,于理不合啊!”
剑光刹那闪过,老御史的官帽陡然落地。
阎涣的剑尖挑着那人的下巴,冷冷道:
“林大人,先帝判我父亲有不臣之心时,您也在场。”
剑锋轻轻一划,血珠顺着皱纹滚落。
“您当时说的可是,阎垣功高震主,当诛。”
“御史大夫自诩清流,为何那时您却不曾为我父鸣冤。”
阎涣眉头一挑。
“还是说,你所忠心的,从不是天理,而是…”
“天子。”
一语出,满朝死寂。
可阎涣似乎并不只言尽于此,而是抬眸扫视众臣,竟落下一句:
“是不是谁坐了这皇位,你们便奉谁为天理。”
崔宥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当然知道这段往事,十数年前那场庆功宴,先帝是如何以“图穷匕见”嫁祸夏州节度使,取他性命的。
“陛下觉得呢?”
阎涣转身面对龙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崔宥的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他瞥见殿外影影绰绰的弩手,那是阎涣今晨刚调来的神箭营。
“阎大人忠君为民,自然…应当追封。”
“...准奏。”
少年天子的声音顿得像被砂纸磨过。
阎涣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抽出佩剑插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那孤再请一事。”
剑刃入石三分,嗡鸣不绝。
“即日起,孤要坐在这里听政。”
那由南海玉雕刻而成的宝座本就已经放在了龙椅之侧,亲兵四人将它抬起,竟直接摆在了龙椅的正前方。
崔宥再也忍不住怒火,咬牙切齿道:
“帝师此举,是势必要压朕一头了。
一语出,满朝哗然。
“你当真以为朕怕了你?”
阎涣慢条斯理地轻摸了把脸颊,谁料下一刻却突然暴起,单手死死掐住崔宥的脖子,将人提起。少年天子双脚离地,一通乱蹬,冕旒的玉串剧烈晃动。
“陛下可知。”
阎涣凑在他耳边低语:
“崔仲明死前,尿湿了龙袍。”
说着,他猛地将人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崔宥,冷声讽刺:
“就像你现在这样。”
崔宥蜷缩着咳血时,看见阎涣的靴底还沾着那日礼部侍郎的鲜血,那个总爱唠叨祖制的老臣,此刻正死不瞑目地瞪着清心殿的藻井。
阎涣摆手,亲卫上前将崔宥提起,他机械地被左右二人架着,过完了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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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忠烈王的全部流程,如同一个没有气息的吉祥物一般。
当夜,阎涣做了个梦。
崔瓷站在一片白雾里,月白的裙裾上全是鲜红的血。她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崔宥从背后刺穿了心口。
阎涣惊叫着醒来,才发觉又是一个噩梦。
“千岁!”
暗卫统领恰在此时慌张闯入,作揖道:
“怀朔部偷袭边境,我方护卫军营拼死抵抗!”
阎涣盯着掌心被指甲嵌入的血迹,他起身时还扯到了腰间的旧伤,那是当初为救崔瓷留下的旧伤。
统领欲言又止:
“是否传令调边地驻军开战?”
“只是朝中那些言官...”
阎涣淡淡开口:
“杀。”
他随意系上披风,起身为自己斟了杯冷茶。
三个月后,太庙祭祀大典。
阎涣站在父亲灵位前,看着新刻的“忠烈王阎垣之位”几个鎏金大字,心底一阵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翻涌着。崔宥被迫穿着素服立在一旁,眼底满是杀意。
“父亲。”
阎涣抚过冰冷的牌位。
“您看见了吗?”
香炉里的烟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就像十一年前帝王的妒忌之心般灼热。
兵部尚书突然踉跄跑来,口中断断续续重复着:
“千岁!陛下!”
“北境六州...六州反了!”
阎涣慢条斯理地整理护腕,仿佛早有预料。
“谁带的头?”
兵部尚书急忙喘了口气,回道:
“是怀朔单于,策勒格日…他说...”
老尚书突然跪下,双手颤颤巍巍,仿佛即将要说一句人头落地的话。
“说要为…为他的未婚妻报仇!”
下一刻,青铜香炉被一脚踹翻,香灰扬了崔宥满脸。
“他还没完没了了。”
他沉重的声音恍若幽冥的低语。
“那就打。”
三个字轻轻吐出,万万大军立即整装,阎涣回身看了一眼父亲的灵位,转身再次踏上了未知生死的战场。
又三个月过去,寒冬降临泗京。
阎涣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这座王城,人人自危,一片肃静庄重。
诏狱人满为患,菜市口的血冻成了红冰,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崔瓷在这里为他系上狐裘,指尖冻得通红。
“千岁。”
阎泱在雪地里伫立,似乎不忍打破此刻他片刻的喘息。
可终究还是不得不说。
“南疆乱了。”
阎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掌心,不由得轻笑出声。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孤安宁啊。”
“罢了。”
他摆摆手,一步步走下城门高台,远离了那遥不可及的梦中人。
当夜,阎涣在梦中又见到了崔瓷。
她站在血海里,身后是燃烧的皇城。
“回来...”
他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带血的雪。
崔瓷的眼泪落下来,艰难开口对他说:
“忘了我吧。”
次日黎明,清心殿钟声长鸣。
阎涣走上玉阶,玉制宝座远远地恭迎着主人驾临。
他拂袖坐下,轻轻摩挲着把手,而那个本该站在他身侧的人,永远消失在了去年那场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