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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万箭攒心」

作者:桥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阎泱的整颗心沉在地上。


    堂兄没有怪罪他忽然百里传信,没有问责他把公主一人留在京中,他比谁都清楚,那样的情况下,她一定山穷水尽,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了。


    阎泱抬起头,手中不自觉地收力,剑柄几乎要被他捏变了形状。


    此时,他竟荒诞地认为,堂兄的脊背肉眼可见地弯了下去。


    他怕了。


    他怕崔瓷会死,会再也不见。


    崔宥的话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子扎在他心上,他绝不信一个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牺牲的人,会是皇室安排的奸细。


    可当他带人翻遍整个皇城都找不到崔姣姣时,崔宥那日的笑声变成了他的噩梦。


    三日后,快马传回急报,怀朔部左贤王策勒格日正式即位单于。


    次月,怀朔单于出兵八万,以阎涣蓄意毒杀先单于之名,讨伐贺朝。


    战役在两地边境吹响号角。


    此时,夏日将至,漫山遍野的芍药刺痛着阎涣的眼睛。


    他又想起母亲乘过的那驾空车马,忆起他遍寻无果的爱人。


    三个月后,阎涣在战场上被策勒格日的利箭射穿肩膀。阎泱浑身浴血,带着亲兵匆匆将他抬回了营帐,赵庸之在旁默默不语,只眼底酝酿着什么。


    当日是赵庸之提前打通了回泗京的各个关隘,阎涣兄弟二人才能如此顺利地回到皇城,由此,一向备受千岁侯敬重的军师自然没有被怀疑是帝王细作。


    至于他为何没有将公主在密室一事告知,并非他不肯,只是后来他偷偷去过密室,却见其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公主。


    是以,他只得满怀疑惑,先行闭口不谈。


    皇城这边,就在阎涣高烧不退,军医冷汗涔涔跪地之时,他梦见了她。


    崔姣姣站在一片白雾里,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奇怪衣裳。


    “姣姣?”


    “姣姣,你去哪了。”


    阎涣想去抓她的手,长臂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忘了我吧。”


    她的眼泪落下来,却消失在雾气中。


    “你找不到我的。”


    阎涣忽而急切地靠近那团雾气,口中呜咽着:


    “姣姣,你究竟去哪了?”


    “不要抛下我…”


    “不要又留我一个人…”


    他泪湿了高枕,伤口撕裂的疼痛使他浑然醒来,艰难坐起身时,发觉鲜血染红了床榻,抬手抚摸微凉的面庞,沾下眼角晶莹的泪痕。


    “姣姣,你究竟在哪。”


    他喃喃自语着,阎泱推门而入,见满床殷红的血液,大吼着踉跄跑出去,几乎是揪着军医的衣袖折返。


    可即便数十位四品上的将军紧锁眉头,执剑守在他床榻边,四位军医同时为他在身上不同的伤口处止血换药,他亦是面无表情。


    “千岁,痛便叫出来罢,忍着恐伤脾肺。”


    阎泱在旁,忍不住出声。


    可那位浑身伤痕,背部被长剑划得皮开肉绽,小臂被刺出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面上亦有擦伤淤青的千岁侯,却呆愣愣地坐在床沿,任由几人处理着伤口。


    “痛?”


    他艰难地挤出话语。


    “为何孤感受不到痛。”


    崔姣姣盯着日历,大致计算着书中世界的时间。


    她出书回到现实世界之时,书中是岁和九年,阿斯楞已被崔宥毒害。根据书中所写的时间线,应是现世一日,书中一年。


    如此看来,此时的贺朝,阎涣已经找了自己六个月了。


    崔姣姣想起什么,赶忙在网页上翻找着岁和九年的事件。


    他该经历第三次暗杀了。


    崔姣姣整个人忽然松懈下去,抱着那把青白玉匕首,双目无神地蜷缩在床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玉刃上。


    “对不起…”


    “为什么就是回不去…”


    自从离开了那本书,崔姣姣总是无法控制地流泪,哭着哭着,便会晕着睡过去,梦里有她们的重逢,也有他的伤口,却总会在她即将以为自己真的回去之时,大梦初醒,留她一个人呜咽。


    泪水浸泡着她的理智,崔姣姣近乎崩溃,她越急切,越是脑中思绪混乱如丝线。


    她不怕回去赴死,只怕害得阎涣早逝。


    酸涩紧绷着她的喉咙,崔姣姣早已嗓音沙哑,说不出话。


    若这一切只是梦,她尚且能说服自己只是个走不出来的看客,偏偏这把匕首如认主般随她而出。


    她的眼泪、灾祸,以及她的爱,全都留在千年前的那个人身上了。


    “将离,我走后,你可会思念我,还是相信了崔宥的话,认定我是一个细作。”


    她喃喃自语着,重复去看网页上的那些章节。


    同一时刻,阎涣正垂眸擦着染血的剑,脚下是刚刚被处决的礼部侍郎。


    大殿上鸦雀无声,连坐在龙椅上的崔宥都面色惨白,双唇发颤。


    “还有谁认为孤残暴?”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冷冷开口:


    “站出来。”


    百名朝臣,无人敢动。


    他冷笑一声,转身时却突然单手捂住心口处,那里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被什么刺穿了。


    恍惚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茉莉幽香,是崔姣姣发丝间的味道。


    怎么又想起她了。


    阎涣的心底闪过一阵巨大的悲痛,可更多的是他用怨气强压下去的理智。


    六个月,整整六个月,阎涣派出数万人先后前往各国寻她,那么多的亲军精锐出动,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带回来。


    崔瓷,她像人间蒸发一般,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起初阎涣悲伤、痛苦、辗转难眠,可一场一场的战役朝他袭来,他忍着悲痛上阵杀敌,结束了战争,又有旱灾、洪涝、飓风,他紧接着派兵救灾,亲临各州郡发放物资、修筑堤坝。


    好容易喘口气,策勒格日率军犯境,他次次以退为进,不愿伤他,也次次负伤昏迷。


    天灾、人祸、百姓、朝堂,全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最严重的时候,他险些被敌军的长枪穿透胸膛。


    其中一次,阎涣翻身下马与敌人搏斗,抬头忽现剑雨像他刺来,恍惚间,想起那时漠州苦寒,他孤立无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崔姣姣却一袭红衣向他策马而来,即使她自己怕得发抖,却仍抵死护他。


    “我的家,在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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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言犹在耳,掌心还能感受那微凉的触感。


    姣姣…


    正因这一刹那的愣神,数支箭矢刺入他的皮肉,他轰然倒下,若非阎泱拼死将他拉出战场,他便真要死在那时了。


    崔瓷。


    这个名字,在她彻底消失在阎涣生命中后,几乎成为了他的诅咒。


    死伤最多的那场战役、阎涣昏迷了整整五日,高烧不退,崔宥甚至已经秘密吩咐人采办丧葬事宜,迫不及待要送他归西。


    可他还是熬过来了,连太医令都感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阎涣醒后问的第一句话是,人找到了吗。


    阎泱垂眸,赵庸之不语,满室沉默。


    也就是那次后,阎涣再也没有提过崔瓷这个人。


    没有人敢问千岁侯,究竟是终于相信公主是帝王的细作,还是默认了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的结果。


    自那日后,千岁侯性情大变,手握权柄,临朝摄政,崔宥彻底被架空。


    而他把持朝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实施酷刑厉法,轻罪重罚,大肆扩建牢狱。


    此后,上到朝臣、下至百姓,无不人心惶惶,唯恐触及律例,祸及己身。


    正如此刻,大殿之上,礼部侍郎本是跪地死谏,称千岁侯罔顾礼法、干涉朝政、罪大恶极,可还未等他将话语说完,人头便跟着手中的笏板一同落地。


    鲜血迸溅在他脸上,化作那一双狐狸眼下,狰狞的一道血泪。


    他的耐心已经被一次次的谎言和欺骗下被耗尽了,再也没有多余的一分留给世人。


    看着黑压压跪了满殿的臣子,和身侧那瑟瑟发抖的少年帝王,阎涣只觉好笑。


    “退朝。”


    轻飘飘两个字带过这一条人命,血腥气萦绕在所有人心间,无人敢再言。


    书外,崔姣姣的眼泪落在匕首上,玉刃突然发烫。


    窗外,朝阳升起,照在她近日来收集的各种古籍和玄学书上。每一本都翻到了有关“穿越”“灵魂出窍”的章节,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阎涣修改了最后一条律法,盗窃者,斩立决。


    笔尖戳破了绢帛,就像他破碎的理智。


    “千岁…”


    阎泱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说。”


    他并未抬头,只是听见堂弟开口道:


    “怀朔部又挑衅边境,这次杀了我们一队商旅...”


    阎涣面无表情地合上奏折,轻轻吸了口气:


    “那就屠了他们的使者,人头就挂在边境线上。”


    他走到窗前,望着崔姣姣曾经最爱的流苏树。


    雪白的花开得正好,可赏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阎涣说服自己,就当她从未存在过。


    一滴血从他紧握的掌心滴落,不知何时,指甲已经深深掐入血肉。


    崔宥日复一日地提醒他,崔瓷是一个奸细,她的存在只为让他信任,骗取他的情报,而后离开他,让他痛苦。起初他真的不信,不止如此,他还险些杀了崔宥泄愤。


    可太久了。


    她离开的日子,太久了。


    久到他怎么也想不起她双手摸上自己脸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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