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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鸿门夜宴」

作者:桥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窗外,惊雷猛然炸响,暴雨刹那间倾盆而下。


    狂风卷着雨幕扑向清心殿的雕花窗棂,朱漆被拍打得“咔咔”作响。


    殿内,烛火剧烈摇晃,在青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一缕湿冷的风钻入殿中,带着御花园里被摧折的芍药花香。


    残败的芬芳混着龙涎香,在密闭的殿堂内酝酿出令人窒息的压抑。


    崔宥立在殿中央,身影被拉得高大,仿佛如此便能有和阎涣一样的威势。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凄厉哀鸣,惊起栖在宫墙上的寒鸦。黑羽掠过被闪电照亮的天际,如同帝王的泼墨洒在泛黄的宣纸上。


    雨水中,一队金吾卫踏着积水巡视而过,铁靴碾碎了飘落在水洼中的芍药花瓣。


    崔宥忽而一阵冷笑,开口道:


    “传朕旨意,追封帝师之子为承恩侯世子,命礼部操办,大葬、厚葬。”


    赵庸之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浑身缩瑟了一刹。


    “另外…”


    崔宥欲言又止:


    “漠州刺史举兵谋反,被帝师及时窥破,这才为我贺朝平息一场祸事。朕十分感激帝师功勋,特将漠州兵符赐予帝师为谢礼,加封千岁侯为漠州督帅。”


    “朕要大摆宴席,恭迎帝师与公主班师还朝。”


    他嘴角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咯咯”的笑声如同地狱的阴差。赵庸之站在阶梯之下,看着崔宥的影子被投在身后的墙上,顶梁的书架将其分割成一块块的碎片,扭曲、阴暗、自私、残忍。


    赵庸之无比确信,待他长成,其手段之阴毒,比起他的父皇,定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漠北的雪,是在某个深夜悄然停的。


    阎涣休养几日,待心口处的伤口结了痂,他便不再多等,立时命阎泱套了车马,集合他带来的亲兵一同上路,返京。


    崔姣姣推开车门欲入内之时,天地间最后一片雪花正巧落在阎涣的眉心。


    茶褐色的眸子映着晨光,那点晶莹很快化成了水珠,顺着他的鼻梁滑下,倒像是这个铁血权臣难得落下的一滴泪。


    “外面冷,快些进去罢。”


    大氅下的手臂突然收紧,崔姣姣跌进他带着药香的怀抱。


    玄狐毛领蹭过她的脸颊,阎涣受伤未愈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透过厚厚的貂裘传来,竟比漠北荒原上任何声响都要清晰。


    马车内,炭火噼啪作响,鎏金暖炉里特质的茶香静静燃烧。


    这是阎涣特意命人改造的车驾,楠木车壁内衬着软绒,矮几上永远温着一壶敬亭绿雪,檐角挂着风铃,连颠簸时都会发出悦耳的叮呤声。


    “大人倒是会享受。”


    她故意轻轻戳了戳他肋下的箭伤。


    阎涣闷哼一声,臂膀却将人搂得更紧。


    “不及公主伺候得周到。”


    这话倒是不假。


    从换药到喂膳,从守夜擦汗到为他念读兵书,崔姣姣把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千岁侯,硬是照顾成了赖在锦被里不肯起身的伤患。


    有日,阎涣高热不退,迷迷糊糊间,竟攥着阎泱的袖口喊着姣姣,崔姣姣站在一旁偷笑,倒是让千年榆木的阎泱无奈地撇撇嘴,只得换另一只手为堂兄拭汗。


    只是,每当枕在她的膝上,看着她为自己读话本的模样,那一刻,阎涣只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途径青州那夜,恰逢上元灯会。


    崔姣姣偷偷溜下马车,回来时斗篷里兜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阎涣板着脸要训人,却被她塞了颗剥好的栗子到唇边。甜香在舌尖化开的刹那,远处突然“砰”地绽开漫天烟花。


    火光映亮车厢,他看见崔姣姣睫毛上沾着糖霜,像落了几颗星点。


    “在漠州时...”


    阎涣突然开口:


    “你说愿意等我,是否永远做数?”


    栗子壳“咔”地捏碎在她掌心。


    车外,卖糖人的老翁正吹出晶莹剔透的凤凰,孩童举着灯笼跑过积雪的长街。而车厢里,他们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崔姣姣忽然倾身,将沾着栗子香的唇贴在他耳边,轻声逗弄:


    “大人此刻才追问。”


    “是不是太迟了?”


    四十几个日夜轮转而过,他们终于还是抵达了泗京。


    入夜后,清心殿内,金灯煌煌,丝竹声声。


    殿中,九枝连盏铜灯燃着龙涎香,将雕梁画栋的大殿更是映得金碧辉煌。崔宥高坐龙椅之上,指尖轻叩着鎏金扶手,眼底有暗芒浮动。


    十二扇描金屏风后,隐约可见禁军统领按剑而立的身影。


    “帝师劳苦功高,朕心甚慰。”


    少年帝王抬手间,内侍总管躬身捧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那卷轴展开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朱批御印在烛火下猩红如血。


    “漠州十万边军,朕便正式交由帝师统辖。”


    他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来,笑道:


    “以彰帝师之功。”


    阎涣执盏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青玉酒盏中,琥珀光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这道圣旨分明是将他浴血奋战夺下的兵权,生生变成了帝王的恩赐。


    他侧眸,茶褐色的眼底暗潮翻涌。


    “臣,谢陛下隆恩。”


    崔宥似乎早料到他这般反应,抚掌轻笑着,随即摆了摆手。


    “来人,宣那女子上殿。”


    殿门轰然洞开,一阵清冽梅香随风卷入。


    一袭绯红舞衣的少女踏着编钟声款款而来,金丝绣成的孔雀在她的裙摆上展翅欲飞,额间花钿映着烛火更烈,衬得那点朱砂痣愈发鲜艳。


    一舞毕,佳人卷起长袖,翩跹而来。


    “扶桑拜见陛下。”


    “拜见帝师、公主。”


    她盈盈下拜时,发间的金步摇叮咚作响。水袖扬起刹那,阎涣手中的酒盏突然倾斜。


    那转身时衣袂翻飞的弧度,竟与二十年前母亲在祭天大典上跳的《霓裳》分毫不差。


    崔姣姣在席间猛地攥紧裙裾。


    她看见阎涣指节发白,玄铁护腕在案几上压出深深的凹痕。而在他身侧,金椅上的崔宥,正满意地欣赏着这场精心设计的羞辱。


    夜半三更,将军府寝殿。


    “砰!”


    阎涣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时,骆扶桑正裹着锦被缩在床角。


    听到响动,她惊慌抬头,眼中的泪光将落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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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与去岁被献上他床榻的御夷部贡女如出一辙。


    “谁派你来的?”


    剑尖挑起散落的绯色外衫,寒光映出少女苍白的脸。骆扶桑颤抖着往后缩,却不慎让颈间的玉坠滑出一个角。那是一枚残缺的芍药玉佩。


    “滚。”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玉佩,忽然收剑入鞘,声音嘶哑得可怕。


    “明日日出前若还在京都.。”


    “孤定不会再心慈手软。”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崔姣姣殿外的院落里,一树白梅开得正好。


    “叩、叩。”


    轻响过后,崔姣姣起身至门前,一双素手拨开门闩。


    她披着月白寝衣立在门内,发间的玉簪映着冬末的雪色,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她望着门前浑身湿透的男人,默默侧身放他入内。


    “你还有伤在身,怎能这般耍性子。”


    阎涣踏入内室,带着一身寒气在案前坐下。


    窗外,梅枝横斜,月光透过窗棂,在二人之间投下斑驳影痕。


    “崔宥把那女子安排在我床上。”


    崔姣姣猛然一震,刚一开口,阎涣便心有灵犀似的安抚道:


    “我答应过你,不会滥杀无辜,我放她走了。”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手中为他翻找着干净衣物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她的玉佩...”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阎泱送来一身新衣袍,崔姣姣又唤他招呼人备好热水,示意一身湿透的阎涣先不急着说话,而后便推着有些失神的阎涣入屏风后沐浴。


    阎涣向后靠躺在浴桶里,小声唤着她的名字:


    “姣姣?”


    崔姣姣背着身站在屏风前,连忙回应着:


    “我在的。”


    他心中困惑,与她说出了那个身影相似的扶桑,也同她提起了那枚十分眼熟的玉佩。


    “母亲最爱芍药,那是她的家乡颍州常开的花。”


    “她是颍州人,是崔宥找来刺激我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带着颤,崔姣姣听不清他到底是被雨淋湿后的缩瑟,还是心中被触及伤痕的痛苦。


    “将离,你现在还有伤口未愈,不可多思多想。若你真的怀疑那位扶桑姑娘的身份,便遣阎泱将军去探查,不必自己在这里苦想。”


    “多思神伤,病好得便会慢,你若养不好身子,又如何护着我?”


    崔姣姣说着,轻柔的语气一遍遍安抚着他的情绪,阎涣终于觉得,身上暖了起来。


    “姣姣,谢谢你。”


    他开口,水波随着胸口的呼吸荡漾,激出阵阵纹路。


    “谢什么。”


    她轻声问。


    “如若没有你。”


    他有些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喉结。


    “我这一生,只剩凄风苦雨。”


    崔姣姣正在屏风后为他倒茶,闻听此话,执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溢出杯沿,在紫檀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夜风穿堂而过,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黑暗中,谁也没有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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