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氤氲,烛影摇曳。
阎涣靠在浴桶边缘,热水蒸得他冷峻的眉眼难得柔和了几分。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结实的胸膛上,又沿着那些狰狞的伤痕蜿蜒而下。
刀伤、箭痕、火燎的疤,每一道都是他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证明。
门外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随后崔姣姣便抱着干净的衣衫推门而入。
“衣服放这儿了。”
她低着头,视线刻意地避开浴桶,耳尖却悄悄红了。
就在她放下衣物准备离开时,手腕却不小心碰到了阎涣搭在桶边的手臂,肌肉分明的胳膊上,还留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箭伤。
“嘶。”
阎涣倒抽一口冷气,眉头微蹙。
崔姣姣心头一紧,下意识转头问道:
“我弄疼你了?”
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赤裸的上身。
水珠滚过那些交错的伤痕,在烛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新伤叠着旧伤,有些甚至还在泛红,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她愣在当场,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崔姣姣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
阎涣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头蓦地一软。
他伸手,潮湿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带,将她拉近了些。
“不疼。”
他低声安抚着,拇指温柔抚过她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湿意。
“战场凶险,早习惯了。”
崔姣姣咬住下唇,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替你痛。”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剐在阎涣心上,他呼吸一滞,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水雾朦胧间,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崔姣姣的睫毛轻颤,目光从他的伤痕处缓缓移到他的眼睛上。
那双茶褐色的眸子里,正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姣姣。”
阎涣哑声唤她的名字,嗓音低沉得像是压抑了太久太久。
她没应声,只是微微仰起脸。
杏眸中不见最初相识的那份灵动,唯有浓重的愁云覆盖她的睫羽。
阎涣的心脏停跳了一瞬,竟恍然发觉,不知何时起,那个聪慧里带着几分狡黠的姑娘,为他奔波,为他伤怀,为他郁郁苦闷。
“你不是说,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活命吗。”
他没来由地开口询问,那时,或许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应。
“从前是与虎谋皮,为了保命,不得不投靠在千岁麾下,受你庇护。”
崔姣姣的声音很轻,只在他们二人之间流动的水汽蒙上阎涣清明的眼。
“现在不一样了。”
她深吸口气,仿佛终于等来可以开口的这一刻。
“我心爱你,我想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你身上的伤痕,即使那些伤口早已结痂变浅,我亦不能见。”
“将离,我...”
下一刻,阎涣的唇覆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又像是早已注定。阎涣的唇瓣带着热水的温度,有些粗糙,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崔姣姣怔了一瞬,随即却慢慢阖上双眼,手指无意识地握上他的手臂。
倘若从前种种都只是一个漫长清晰的梦,那么这一刻,她终于真实地粘合进阎涣的生命,她终于能感受到他每一秒的喜悦和痛苦,与他在这个不知命运的世界里,此生不愿分离。
他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急促、慌乱,却又无比契合。
这是他们历经那些生死、阴谋、背叛后的第一个吻。
紧张、悸动,带着未知的颤抖,却又无比真实。
唇瓣轻轻贴合,他们的心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狂风折磨着他们最后的理智,爱又让彼此压制住那份明知不可为的冲动。
阎涣很想按着她的脑袋,用力地,深刻地吻她,可他很怕吓着崔姣姣。
第一次吻上心爱之人的唇,他心中第一个逃窜而出的想法,竟然是胆怯。
当阎涣稍稍退开时,崔姣姣的呼吸仍有些乱。
她轻轻睁开眼,对上阎涣深邃缱绻的目光,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曾披战甲、面染血、冷血冷心、杀人如麻的千岁侯,竟为自己哭过、痛着。
此时,风清云淡,烛火摇曳,纱帐低垂。
沐浴过后,阎涣听话地穿好衣物坐在榻边,身上似有若无的茶香气飘进她的鼻间,崔姣姣已习惯了他身上的气味,总好过是血腥气。
一口冷茶入喉,阎涣神思清明不少,不再如方才般忧心忡忡。
只是抬眸看她之时,总也无法不去留意那一张樱桃唇。他的心中仍回味着那温软的触感,想着她的回应与羞涩,阎涣不由得红了耳根。
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子的唇,何况这人还是他心爱的人,其中滋味,不可言说。
可坐在他身畔的崔姣姣却并不似他这般春心悸动,一个更为要紧的事正在她的心中生长着。
她伸出手,犹豫着攥住阎涣的衣袖,指尖仍有些微微发颤。
原书中清楚地写着,岁和九年,千岁侯阎涣首次与草原交锋,大军浩浩荡荡攻向怀朔,最终双方共折损十数万兵马,千岁侯负伤而归,足足昏迷数日才转醒,腿上的伤痕甚至险些让他无法再行走。
眼下,距离书中描述之日,还剩不过几个月而已。
崔姣姣不知道这场恶战会在什么时候,因什么事件突然爆发,她更不敢用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去赌阎涣会不会因为策勒格日为他向漠州搬去救兵而手下留情。
为今之计,她只有尽力预判,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眼下,风平浪静,她望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竟不知该如何叫他当心祸事。
不仅是不久后的战争,还有崔宥的计谋,骆绯的存世,以及那么多的细节和悲剧,包括他的结局,史书上写下的那位“一统中原,折颈而死”的早殇帝王。
她不能直言穿书之事,只得将那些血淋淋的结局化作一场梦境,想尽办法说给他听。
“将离,我说过我懂相面知微,可我从未说过我是如何拥有窥破未来之事的能力的。”
阎涣见她严肃,立时也收敛了旁的思绪,认真地点了点头,任她继续说下去。
“是梦。”
她声音轻得像飘散的烟。
“我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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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地做同一个梦,不只有你我,还有许多许多人的命运,都在这梦里。”
阎涣认真地听着,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从不怀疑她对自己说的话。
“看来,上天是选中了你,给予你神的能力。姣姣定是悬壶济世、心怀苍生之人,这才拥有旁人不能之能。”
“那么,你自荐于我为军中谋士,也是梦中的指引吗?”
他轻声问着,崔姣姣却无比郑重地摇摇头,继而开口道:
“梦只是梦,未曾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于我而言,我更像是读了一本有关贺朝命运的书籍,至于如何去做,仍是一片空白,全然按我自己的心意。”
“将离,我早已知晓了所有人的前尘和命运。”
她的声音揉碎在风里,飘渺得如同屋外的细雨。
阎涣闪动着眼眸,略带小心地问着:
“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的过去,可你仍选择了我,是这样吗?”
崔姣姣握住他的手,那温热的气息正暖着她微凉的指尖。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和初见时的阴冷大相径庭,仿佛那个不懂情感的千岁侯不曾存在过,崔姣姣刹那间的动容,很想暂停这一切,不让他看见大厦将倾。
“是。”
她坚定道:
“可梦里的你和现在很不一样,你鲜血淋漓,仿佛要杀尽天下人,你没有爱,没有怜悯,没有我,唯有权利。最后,你得到了想要的,可你…”
她的嘴唇抽动着,在关键的一刻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一滴泪砸在阎涣手背,烫得他心头一颤。
“笨蛋。”
他忽然将崔姣姣揽进怀里,掌心抚过她颤抖的脊背,柔声道:
“有你在我身侧,做我的守护神,我又怎会重蹈你梦中的覆辙呢。”
“我不会有事的。”
结实的胸膛传递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茶香中还带着战场归来的血腥气。
“为了你,从此我惜命。”
他一向说到做到,崔姣姣都明白的,可他以为的华胥一梦,却是书中早已为他定下的死局。
而那个哪怕困在书中永远无法逃脱,却仍旧想替他改命的人,她知晓所有人的结局,却无法预估自己的命运将飘落到何处去。
冬日走到了尽头,漠州的风雪与伤痕俱去,春日又一次来临。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春天。
与此同时,清心殿内,帝王单手一挥,瓷盏尽数粉碎。
“一帮废物!”
崔宥一脚踹翻跪地的暗影密探。
少年帝王双目赤红,龙袍的袖口还沾着泼溅的茶渍。那夜他献于阎涣榻上的女子被驱逐出泗京的消息,让他精心设计的棋局成了笑话。
“朕早知晓他不会碰骆扶桑,那女子本就得死,可厌恶此等下作法子如阎贼,竟没杀她!”
崔宥在玉阶上来回踱步,去岁御夷部献到阎涣榻上的女子是如何被阎泱关在地牢折磨的,他不是不知晓,最后御夷部是何下场,他更是看在眼里。
二十八载手握权柄,阎涣从不会如此心慈手软,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忽而顿住,仿佛想起些什么。
“又是崔瓷...”
“又是她扰我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