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邺的一枪,给这场看似针对盟同会中人,其实旨在削弱裴派势力的刺杀划上了休止符。
而他站起来这个事实,让结尾的句号变成了惊叹号。
背后操纵刺杀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裴宗邺与乔璃联手织成的消息网,让这场刺杀过早地浮出水面,并借势成为裴大董正式宣告复出的舞台。
一首枪与火、鲜血与尸体共奏的序曲。
除霓国浪人以外,前来偷袭的刺客,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躺在地上,只剩进气、没有出气。血色刺目,饶是骆波鸿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相交数年,他知道裴宗邺的手段。看来腿伤三年,并没有磨灭此人骨子里的狠性,反而让他城府更深,更为隐忍。
而且,他身旁又多了一个“烛龙”。
作为陆军第十师师长,骆波鸿一向颇淡视天下脂粉,认为女人打理内宅便罢,正事上不该插手。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使他与那位自幼被冯家娇养出来的妻子之间隔阂渐深。
即使轻视根深,他也无法忽视乔璃在今夜的作用与胆识。裴宗邺对她的信任,他看得一清二楚:若非全心托付,盟同会的护卫之责,绝不会落在这群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而应交由青帮中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看似松懈的防守,正是刻意布下的破绽——若非如此,今夜断不会有刺客来袭。
若说乔璃的放手一搏让他惊愕,那么那些悍然出手、真刀真枪击退敌人的女子们,才真正令他震撼。
回头一看,自家妻子瞧着乔烛龙的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憋了许多话,等着回家找他呢。
骆波鸿的头便愈发疼痛起来。
客人陆续离场,裴公馆只剩自家人。
“我、我们今夜,有帮上忙吗?”
杜英奕狠狠吐了一回,洗过脸颊溅上的血迹,在许秋的搀扶下,期期艾艾地对乔璃说。
她受不了用尖刀割开人肉的感觉,另外几个是受不住血气,全都吐过一次;但看青龙手底下的人,都好似没事一样,衬得她们大题小做,给乔璃丢脸。
谁知乔璃还没说什么,柴凌翠白着脸,一个一个拍散她们紧绷的肩,又掐一把:“傻。”
真傻。
被打压欺辱太久,哪怕做出了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惊人之举,她们仍不敢自信,总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那样的傻气,那种深到骨子里的自卑,大概只有女人才会有。
此后不会有了。柴凌翠想。
比柴凌翠脸色更苍白,甚至隐隐发青的是秋玉泉。他从裴大董开始,一个一个谢过去,谢到乔璃,刚想握手,猛地想到这双手在几刻钟前才割开一个活人的大好咽喉,顿时握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僵在原处。
他并非那种温室里不经风雨的人,只是她今夜那副时刻温和含笑的模样,与狠绝作风形成的反差太大,让他以往积累的经验全然失效。
“对不住,今夜倒是让您受了我们的连累。”
乔璃收回手,见神色局促,还不明白缘由,只微微一笑,神情比方才更放松几分,透出一点孩子气。
更不要提她的年轻。秋玉泉心中一苦,只觉这一把年纪算是白活,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什么话,承蒙搭救,我们还该好好道谢才是。”
“他们大概想的是——对裴派下手时,若能顺带牵上我们,那就再好不过。”
裴宗邺颔首,他还站着,手指点在改造的匣子炮上,“我彻底放权的传言也流传有些时日,他们恐怕觉得此刻正是我们放松警惕,可以浑水摸鱼了。”
秋玉泉一时无话,他的眼睛盯在裴宗邺的腿上,半晌才问了一句:“裴先生的腿,已足够行走了?”
这话初听多少有些冒犯,但裴宗邺就好似没感觉一样:“走久了必然会累,断的那一半与假肢也有的磨合,但确实能走,不必困于轮椅之中。”
秋玉泉眼中放出微光,又沉吟良久,才道:“江宁是我们的根据地之一,裴大董于我有救命之恩,自然要帮忙运作。只是师出有名,要想让扬州第四师完璧归赵,您……”
裴宗邺含笑,把手里的枪展示给对方看:“您且看我手里这把枪。”
秋玉泉是文人,于枪械一道不太通,但听到“二十响连发盒子炮”后,还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确定是连发?”
“可单击,可连发,只要按这处按钮。”
“这……”
秋玉泉并没有上手尝试,因为他知道裴宗邺绝不会无的放矢,一时神色复杂:“看来,裴大董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的确只欠东风。”
裴宗邺微顿,转向乔璃,深灰的眼里忽然潺潺流过春水似的柔软,慢声问道:“不知东风可愿,随我下扬州?”
乔璃一愣,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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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裴宗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他能站起来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说头?你与那秋玉泉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带我去扬州?喂,给我个准话!”
回乔宅的车上,憋了半夜的柴凌翠忍不住扒拉乔璃的手臂,低声质问。
能把越来越老练稳重、刀尖刺到眼前都不眨眼的柴凌翠逼到这个地步,乔璃明白如果不给她个说法,自己的好秘书就要爆炸了。
“那我先问你——裴宗邺为什么肯把青帮的权力交给我?是因为那权力太大,他自己握不住,还是因为他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迫不及待想把一切都送给我?”
柴凌翠先是被乔璃得后半句话恶心得一激灵,旋即陷入思考:是啊,站在她的视角,乔璃提出那么些个赚钱主意,又将盒子炮图纸拱手奉上,如今得来权力也理所当然。
但天底下没有那么公平的好事,青帮是根基,她很难想象原本的领袖愿意放手。
除非……
“放权青帮,是因为他还有更大的利益可选。”柴凌翠喃喃。
乔璃点点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们本也没有渠道去了解他在苏北各埠的势力——扬州第四师,其实只是青、洪两帮与流窜的流氓土匪组成的杂牌军,而所谓‘师长’是苏北青帮头子徐嘉石,早年与裴宗邺为结拜兄弟,是他的铁杆拥趸。”
“后来裴宗邺将势力向上海转移,原是投机,给自己的土匪名头找个正经出路,谁料强龙没压过地头蛇,林锦镛三年前制造的车祸,断了他两条腿。”
柴凌翠恍然大悟:“如果只是一条腿不良于行,勉强还有些说法,如果只能坐在轮椅上,什么念想也只能断了。”
“不错……恐怕他这次去扬州,就是为联络人脉,往他从前规划的那条路走。”乔璃指尖划过盒子炮枪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不定等他把改良盒子炮拿出去献给谁当筹码,能领个少将或者中将衔儿?”
“我明白了……真……真复杂。”
柴凌翠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那我们呢?”
“嗯?”
“我们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你又要怎么从他手里把那支军队抢过来?”
乔璃忽然展颜一笑:“翠姐的猜测好没有来由,裴派这一亩三分地我还没掌全,怎么就盯上军队了?”
柴凌翠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夜色暗暗,掩不住她双眸中迸出来的精光:“你与旁人打马虎眼,别对我打!江北……江北,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那他裴大董也算是一方诸侯了。而你早就盯上他,你找裴宗邺,盯上的就是他的军队!”
她把自己越说越惊心,想不到乔璃脑子中转的主意究竟跨了多远,想不到她的双眼究竟望向多久远的未来。
她想,是不是在乔璃让周莲泱想法供他上学时就已想出这条路,是不是在看穿玉关柳与柴凌翠她自己后就已经决定要将她们纳入计划的一部分。
她过去有种种苟且,种种不堪,逼不得已,无从翻身,谁又能想到,她竟也借着一缕东风,一步跨进了这天下逐鹿的场中?
谁能想到?
半晌,柴凌翠没听到任何回答,抬头,突然发现乔璃正用一种很复杂、她从没见过的目光看着她。
“翠姐看上去很兴奋,倒是我没想到的。”她用指尖抵着下巴,垂着眼时,流露出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滞沉,使人犹如置身于深不可测的洞底。
“世事如棋,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翠姐,做一个棋子,你会快乐吗?”
“执棋者不是自己,你不会愤怒吗?”
快乐?愤怒?
柴凌翠一时失语,不认识似地把乔璃打量两遍。
她是再铁石心肠不过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怪劲儿的话么?
“棋子……我宁愿做棋子,也不愿做牲畜啊。”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微颤,“当妓女,还不如老黄牛来得受人尊重呢。”
“可若是为了做你的棋子,哪怕做一时的牲畜,也值得。棋子可以做牲畜,牲畜却永远成不了棋子。”
乔璃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旁人在,她无需把表情和声音都包装得温和敦厚,就那么冷冰冰地说:“我用人,不用牲畜。”
柴凌翠脸上的笑慢慢淡去,把头抵向车窗,不再说话了。
夜色真黑啊,但她知道,厚重的土地下已有翠色破土而出,鼻尖嗅着气息时能嗅到一缕草的清甜——
东风已到,春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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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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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好长。
草丛中有草微摇,周莲泱提着灯,在小楼下等着。她既然承诺会安全归来,他就没怎么想过违背诺言的可能,只是实在睡不着,披着衣服出门等。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只觉露水沾湿裤腿,有些不适。
忽然,灯影一晃,月光像是被揉皱一片,被阴影吞噬。
她没有一点警示地从背后把他抱了个满怀,一口咬在颈上。
多吓人呐!周莲泱低呼一声,又下意识捂住嘴。
后腰传来一股推力,灯摔在地面,脚下踉跄,只能随着那股大力向前走。
前面有一座小假山,错落植了些玉兰树,被按在山石上时,青年才后知后觉她要做什么,立刻脸色剧变:“乔璃,你不能……唔!”
一只很会顺杆爬的手已经钻进本就没有系严实的衣襟,她一边吻他被冷风吹得干涩的双唇,一边肆意游冶那虚虚一握。
青年腰肢劲瘦,锁骨下方线条却蜿蜒出稍稍丰腴的弧度。
衣襟散开,浮出一线白皙的肩颈,周莲泱后背被抵在假山上,禁不住扬起颈子,颤抖地叹出一声甜腻如饴糖的吐息。
旋即屏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顺着她,在外面、被按在假山上亵玩起来。
哪怕夜深人静,回来的人也安顿了,也不意味这里就全然安全,不会有人经过。就算真的没人,她也不能……况且他听说今夜有刺客过来,也不知经历怎样一番凶险,闻着衣领都有开枪后的硝/烟味。
她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做这种事?
“乔璃……混蛋……”
挣扎的手腕被锁在头顶,周莲泱心中发急,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咬着牙低骂:“我等你这么久……你敢这样……快放开我!”
“不。”
乔璃吮着他的喉结,慢慢咬出一圈红印,手伸进衣袋,抽出那把手术刀,轻轻抵在他面颊上。
“哥哥,不要动。”
“我今天杀了一个人,割开了他的喉咙。”
她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只是意味不明地,用那把擦干净血的刀,来回磨蹭他的脸。
刀面冰凉,他的脸颊却慢慢红得火烫,自己都不知腰什么时候发软了,依着她的身体才能站稳。
“……你又杀人了?”他垂着眼不敢看她,寒毛能感受到刀刃的锋利。
她皮肤有硝/烟的气味,有血的气味,不算浓,与他缠绕在一起,直到沐浴后留下的一抹苦香被覆盖到闻不见,忽然让他觉出一丝奇异的靡靡之感。
“我很兴奋……哥哥。”乔璃吻了吻他的耳垂,又抿进一点,含着那一点用舌尖慢慢吻舐。“还记得以前么,一样的,只是你不在。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看见那一幕。”
用不着看他,她也知道他现在哪里都红得滴血,本就愈渐微弱的抗拒也消失不见。
她把手指插进他嘴里,低声命令道:“弄湿。”
他没有办法,只好张开嘴,遵循她的命令。
湿漉漉的指尖一点点下滑,直至他开始轻轻发抖。乔璃拨开他散乱的发丝,一边更急,一边唇却缓慢温柔地从鼻尖亲到唇瓣,再往上吻晕开湿润的眼角。
周莲泱死死搂着她的肩背,站不稳,微闭着眼,止不住落泪,又被扣住腰,用力往假山上一摁。
肚子……好难受。
青年双唇无力张合两下,猛地咬住下唇,浑身剧烈颤抖。
静黑的夜,只有风,以及一点奇异的水声。
浑浑噩噩的人被吻着,又不敢完全沉浸,被迫分出一点心神注意四周。
这么一点分神立刻被逮住,周莲泱要烧起来,只能把自己手腕咬在齿间,以免克制不住出声哭泣。
太过分、太过分了。
真是混蛋……
他在心里不停骂她,思绪飘在空茫中断续。接着她的唇找上他的,迫使他张开两瓣温热柔软,承接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哥哥就让让我吧。”
她抽出手,转而抱住他,吻他发心。
“后日去扬州,我会想你的。”
他心中一酸,却还清醒,让她偎依在自己臂间,亲她的睫毛,亲她的脸:“就这么急,家门都来不及进?我看你就是想作弄我。”
“让让我。”她哑着嗓子,无休止地索求,“哥哥让让我……”
“我何时不让了?”他忍耐着,在越涌越急的力道中勉强不要摔倒,“囡儿……”
“嗯?”
“要想我。”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