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点了点头，坦然地回答：“是。”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姑娘是认出了我的身份，才特意追了过来……没想到啊……”慕残唇角微微上扬，眉眼含笑，静静地看着她。
“是为了一枚流苏坠子。”慕残向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一些。
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像是故意的一样，轻笑着问：“你可曾为我落下一滴泪？”
【没有！（咆哮——）这混蛋害我女鹅哭了！】
【笑的小女子应在江湖悠悠了……快哉快哉。】
【就这个反派爽！去零食小推车找找我的魔芋爽。】
【你俩有点暧昧了哈……】
【别问了，再问下去清源妙道真君就要提刀砍过来了。】
繁芜目光躲闪，有些尴尬地说：“不曾。”哭是哭过，不过肯定是因为天庭的风大……才不是因为伤心难过。
他那天都掉下诛仙台了，应该看不到她的眼泪吧？
而且看他这幅欠欠的样子，感觉她的眼泪白掉了。
“看姑娘悲伤落泪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情，让人忍不住……多想让你为我落一次泪啊……”慕残缓缓道，他抬手，轻轻地触碰繁芜的眼角。
“啪——”繁芜手比脑子快，一下子打在他的手背上，在男子的手背上形成了一道红晕。
慕残面露惋惜，缓缓收回了手，“可姑娘的泪水如珍珠一般珍贵，怎会为我这样的待罪之人落下呢？”
言罢，慕残身上的魔气纵横肆虐，仿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
压迫感扑面而来。
繁芜是九尾狐妖，而他，是堕入魔途的神。
繁芜低头，攥紧了手中的挂坠，她低垂眼眸，眼底闪过悲伤的神色。
事关奶奶，繁芜神情严肃，认认真真地问道：“能否问你一件事……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一枚流苏挂坠的？”
慕残也没有接着逗她，而是仔细的回忆，答：“忘川河、三生路，我曾见过一位老妪，她样貌慈祥，因被噬魂兽吞噬了灵魂，变得有些浑浑噩噩。口中仍喃喃自语，轻声唤着‘阿芜’……”
慕残说完，低垂眉眼，微抿薄唇，细长的睫毛遮挡了他眸中的神色，繁芜看不清他的眼睛，自然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好在，弹幕老师都义愤填膺。
【装什么呢？臭小子！】
【奶奶的灵魂，就是你摆渡过忘川的吧？】
【蓄谋已久，硬生生说成了凑巧，谁信啊……】
【奶奶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奶奶……灵魂残缺还记得她……系统商店有没有复活券可以兑换啊？可不可以让奶奶复活？】
……
她……是被父母抛弃的，是奶奶拉扯她长大的，虽然没有亲缘关系，却比有血缘之人更加亲近。
“可以带我去忘川看看吗？”繁芜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她只是平静地笑道：“我想看看她曾走过的路。”
慕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解道：“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死了之后灵魂自会渡过忘川河……届时自然能看到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又何必着急呢？”
换而言之，让她好自珍重，不要想着找死。
“而且，未犯错的人贸然闯入幽冥界，灵魂会受到损伤。”慕残不赞同的看着她，婉言拒绝，“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伤。”
【阴阳怪气版：我不希望你受伤～】
【（纯恶意）他从地狱里爬出来，不会要把女鹅拽入地狱吧？】
【哟，数十年没见，还会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谁是你的朋友？女鹅和我天下第一最最好！抱走女鹅，不约。】
繁芜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朋友？”
这……心肝黑的没边的反派，居然想和她这个炮灰女主当朋友？
众所周知，反派靠近女主会变得不幸。
他……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繁芜笑着说道：“既然是朋友，可否带我去一次忘川，我想看看彼岸花，可以吗？”
慕残将过往娓娓道来，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在水镜重现中，看到了……你因我被诛仙台吞噬而落泪。”
“自那时起，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慕残笑看着她，抬手变出了两个琉璃盏，仙术运转酒葫芦，往酒杯里倒了两杯清酒。
“美酒佳酿敬故友，恰是花好月圆时。”慕残修长的手指握住其中一盏酒，像是为了证明里面没毒一样，将其一饮而尽。
男子的喉结滚动，殷红的唇角因为沾染了水珠显得更加红润，眼尾微微泛红，黑色的瞳孔边缘渗透出淡淡的红光。
他……已然入魔了。
繁芜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
他是反派，是误入歧途的“魔”，而她现如今听命于女娲，一旦她戳破，他们两个人别说朋友了，恐怕马上就会进入敌对状态。
“这酒没毒，姑娘不信我……”慕残的声音低低的，低垂眉眼，显得有些可怜。
【茶里茶气，谁家的小绿茶跑出来了啦？】
【男子哥，需要我请你喝杯绿茶吗？】
【他是魔！是大魔头！女鹅！快跑啊！打车跑！跑——】
繁芜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也不屑于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害人。
弹幕的提醒，她可以看到却无法回应。
繁芜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我酒量不佳，不善饮酒。”主要是怕喝醉了就耍酒疯，到时候乱打人就不好了。
慕残补充说道，“喝了这杯酒，才能进入忘川，避免魔气入体，伤及根本。”
下一秒，“咕嘟——”
繁芜拿起酒杯，干脆利落地将美酒一饮而尽。
【女鹅：我干了，你随意。】
【不会喝酒，只是你的谎言。】
【女鹅可是千杯不醉的（bushi）。】
【一提到奶奶，女鹅就心软了。】
慕残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么快？
看来……那位老妪，是她的软肋。
慢慢的，地上升起了一团浓重的白色雾气，将二人包裹其中。
“哒——”慕残轻快地打了一个响指，二人身处的场景也一下子发生了转变。
当杨戬赶到冷宫时，只看到凌乱的地面，满地干枯的树枝。
察觉到不对劲，少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魔气……”
少年内心忐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在小蛟龙的身上设下了一道符咒。
小蛟龙没有回应，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拐走她的究竟是谁？
……
忘川河畔，彼岸花开，红色的曼珠沙华开满了三生路。
“哗哗——”繁芜站在幽蓝色发光的船只上，慕残站在船尾，慢吞吞地摇桨。
繁芜抬头望了一眼幽冥界的天空，是紫红色的血月，深紫色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的气息阴沉沉的，阴风阵阵，寒气冰冷刺骨。
奈何桥边，一群人站着排队，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要通过了才能上桥。
繁芜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投胎也要过安检的吗？”
慕残无奈地笑道：“那是孟婆在给他们分发孟婆汤，喝了能够忘却前世的记忆，更好的拥抱来世的生活。”
繁芜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坐在船上东张西望，“那边怎么还有人在烤鸡啊？投胎之前还要吃一餐断头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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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残轻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说笑了，幽冥界禁止明火，怎么可能有人明知故犯？会被抓起来踩缝纫机的。”
繁芜眯起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我没看错，真的有火。”
慕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无奈地扶额，“估计是新来报到的鬼差，不知情罢了，不必管他。明火会引来亡魂，从前有人明知故犯，后来……被鬼魂撕碎了，所以多了这一条规定。”
【看来每一条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一件离谱的事。】
【踩缝纫机？是物理意义上的吗？】
【知道咱反派哥为啥长寿吗？因为他不爱管闲事。】
“就算我没有求你带我来忘川，你也会拽着我来的，对吗？”繁芜漫不经心地笑问道。
慕残也没有瞒她，而是坦诚的回答，“是。”
“理由呢？”繁芜看着河面上突然跃起的食魂鱼，舔了舔唇，这鱼儿看起来肉质肥美，很好吃的样子。
慕残笑着看她，“姑娘又为何要来呢？仅仅是为了重走家人走过的路途吗？”
“想找个无人之处，和你……还有你背后的人，谈一笔交易。”繁芜托着腮，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幽冥界最合适不过。”
因为这里是鬼界，怨灵无数，天上的神仙嫌脏乱，自然不会屈尊前来。
慕残微微颔首，握着船桨的手一怔，“很巧，我与姑娘英雄所见略同。”
慕残有些惋惜道：“我身后的人，出了一些事情，来不了了，姑娘只能与我交易了。”
繁芜知道他一直犹豫，并不想伤害她的性命，但是既然他们之间可以谈交易，就说明她的身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繁芜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身上图什么。但除了我这条命，还有我身上的零部件以外，都可以拿走。”
她想活命而已，不磕碜。
慕残愣了片刻，“此话当真？”
【没想到女鹅这么上道吧哈哈哈……】
【你说你图她啥？架好我的ak，敢胡说八道，就一枪崩了他。】
繁芜说出自己的条件，“不过，我有个请求，如果有一天我要魂飞魄散了，你、和你身后的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的命。”
生命诚可贵，她想长命百岁，少活一秒都觉得亏。
自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繁芜每时每刻都想着活命，能够打破僵局的，只有让作者烂尾的反派。
她也有些好奇，他究竟做了多逆天的事情？居然让一篇小说的作者不得不为他让步，甚至烂尾了……
慕残点了点头，答应得很快，“可以。”
繁芜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的奶奶，她已经转世投胎了吗？”
“或许吧……”慕残模棱两可地回答。
“收一收你身上的魔气，压到我了。”繁芜小声道，她的妖力没有办法跟他的魔气抗衡，都快被他压的喘不过气了。
慕残错愕道：“姑娘怎知……”我堕魔了？
“你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太明显了。”繁芜忍不住小声嘟囔，“就差涂个烟熏妆，告诉我你黑化了。”
“这是义眼，怕吓到姑娘，所以一直藏着。”慕残拂袖从脸上划过，容貌有了些许变化，眉眼间多了几分邪气，眼珠子也从纯黑色变成了红色。
他坠入幽冥界后，身体也化作了碎片，七零八落的……
后来，为了活下去，他硬生生地撕碎了魔兽，从魔兽的眼睛里抠出来的眼珠子，装到了自己的眼里。
只是……
繁芜忽然发觉，他的衣摆空荡荡的，没了浓重的雾气，她才猛然惊觉，他好像……
繁芜指尖颤抖，脸色发白，“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