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繁芜声音颤抖，瞳孔震颤。
只见慕残的双腿是透明的，幽蓝色的腿如同碎裂的水晶，一人一点一点用胶水粘起来。
忘川河畔的微风轻轻吹动他的衣摆，露出了他早已消失不见的双腿。
从小腿往下，是镂空的……
透明得甚至能看到他脚后跟的亡魂。
“吓到姑娘了。是我的不是。”慕残眸子闪过一抹歉疚，轻轻地抬起手。
周遭的寒风停滞，他的衣摆落下，遮住了透明的双腿。
“你……怎么会……”仿佛有人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口，她原本还在庆幸，庆幸他是个反派，庆幸他不会死。
可是……她发现她错了。
错的离谱……
哪怕是反派，也不该遇到这样的待遇。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执笔之人为了让他黑化，强行给他塑造苦难。
短短的一行字，可能是他的一辈子。
而她……竟然以为他没有受伤，甚至还沾沾自喜，羡慕他比自己活得更加长久。
繁芜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鼻头三色，声音有些哽咽，啜泣道：“我……对不起……”千言万语只凝为三个字。
那一天，原本她是有机会抓住他的。
如果她抓住他的手再紧一点，是不是结果会有所不同？
【男子哥什么都还没做呢，腿就没了啊……这合理嘛？】
【杀千刀的作者，我跟你拼啦！】
【常言道恶有恶报，祸害遗千年，可他还没干坏事呢？】
【为了推动剧情强行塑造一个反派，气鼠我辣，作者你出来，你看我捶不捶你！】
【爱上反派是我的宿命……尤其是美强惨……嘶哈……】
慕残双手躲藏在袖子里，像是有洁癖，一般轻轻的擦了擦，随后伸出完好的手，慢慢搭在繁芜的手背上。
他在幽冥界为了活下去，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是，即将触碰她时……他还是想让自己的手干净一些。
他暴露自己失去双腿的事，只是想让她多几分愧疚，这样，就能能够更好的利用她的心软，借以达成目的。
可是……
“啪嗒——”少女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烫的他心里发疼。
怎么就哭了呢？
缺了腿的明明是他啊……
怎么她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
少女的眼尾微微泛红，就连鼻头也多了几分红，细长的睫羽上还悬挂着泪珠，宛若晶莹剔透的珍珠。
一双狐狸眼，看谁都是万般多情的模样，落泪之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慕残一怔，不是……她哭什么？
该哭的不应该是他吗？
缺了两条腿的人是他啊。
不过，为什么看见她哭，他的心会如此酸涩，甚至比那日跌下诛仙台时更疼。
【刚才不是还挺会撩的吗？怎么现在变成新兵蛋子了？】
【恨铁不成钢！一屁股顶开反派哥，放开我的女鹅让我来！】
【女鹅的眼泪，反派的兴奋剂。】
【我以为的反派：桀桀桀，哭吧，快哭吧，哭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真实的反派：活祖宗，她怎么又哭了？】
繁芜怕他看笑话，抬手胡乱地擦拭脸上的泪水。
“我已经不疼了，别哭了。”
腿骨断裂之后又重塑，其中艰辛苦痛，无需多言。
不过都过去了。
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成想，竟惹得她落泪。
她是水做的吗？哭那么久，眼泪还没干。
“咳咳……”慕残的手不知放去何处，低声咳嗽了两声，生硬的转移话题。
结果，他的话刚到嘴边，就变了味，“你是水牛吗？这么能哭。”
慕残舌尖忍不住顶腮，低声骂了一句，“（某种植物），死嘴，你在说什么……”
繁芜有些尴尬，哭得更凶了。
慕残生硬地哄她：“我……我说错话了，我是水牛行不行？大小姐别哭了。”
她也不想哭，可是好像停不下来。
她现在变幻的是苏妲己的身体，也没人告诉她，妲己是泪失禁体啊。
慕残弯腰看她，慢慢地靠近她，眨了眨眼睛，不情不愿的学水牛，“哞”了一声。
慕残为了哄她开心，认认真真地学了一声水牛叫。
“哞？”
【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笑得小女子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快哉快哉。】
【反派哥，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你在天庭当牛马，在幽冥界cos水牛啊？】
很快，繁芜止住了眼泪，她慢吞吞的抬眼看过去。
只见男子的耳廓红了一圈，耳垂红的几乎要滴血，目光躲闪，手也不知道该放去哪里。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我们一起学牛叫～一起哞哞哞哞哞～】
【汗流浃背了吧？】
【已加入反派黑历史，时不时要拿出来重温。】
“哈哈……”繁芜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
“别笑了。”慕残低垂眼眸，躲避她的目光，低声道，“你想去奈何桥上走走吗？”
“可以吗？”繁芜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奈何桥上，一群亡魂这慢吞吞的排队，排成了一条长龙，缓慢地往前走着。
“自然。”慕残认真的回答道，“只要不打搅踏上奈何桥的人，不沾染他人因果，就不会有事。”
“我想去看看。”繁芜有些期待，期盼着能在奈何桥上看见熟悉的身影。
慕残呼出了一口浊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学水牛叫这件事，应该是翻篇了。
繁芜垂眸，掩去眼底的伤心，哪怕她很清楚，这只是奢望。
她知道，也许她的奶奶已经踏上奈何桥通往投胎的路了。
就算她真的遇见她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不是猴哥，没办法找到阎罗王，一笔划去生死簿。
慕残见她低垂眼眸，抿着唇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他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姑娘在惋惜什么？”
繁芜叹了一口气，“我叹人生苦短，修短命矣。”
慕残却像是有感而发一样，慢悠悠地说道：“人生百年，足够长久。生生世世，百转千回。不似神佛长生不老，是永生，也是枷锁。”
忘川河畔的花朵，随风飞舞，如精灵一般，仿佛穿上了红色的艳丽裙子，随风摇摆，婀娜多姿。
微风轻轻拂过他们的脸庞，因为有了慕残设下的结界，寒风不再冰冷，而是柔和的就像春天的晚风。
船舶缓缓靠岸，不远处就是奈何桥，是无数亡故之人重新投胎之处。
慕残停止划桨，停船到了岸边，“到了……”
繁芜轻快地跳上了岸，慕残也跟着“走”了上去。
繁芜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双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迟疑地问道：“你……需要坐轮椅吗？”
“我倒是自制了一把木轮椅。”慕残轻轻一拂袖，眼前就出现了一款黑木制成的轮椅。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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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诚心诚意的相邀，“姑娘要坐上来试试吗？”
“啊？我吗？”繁芜愣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铜铃一样。
慕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轮椅上。
繁芜想要挣扎，却发现这个双手被牢牢的绑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繁芜咬牙切齿的念着他的名字，“你……慕残！”
耳畔传来男子低声的笑，他的声音，像是空谷幽远的晚风，伴着阵阵清铃，缓缓传入她的耳中。
这混蛋，他故意的！故意想看她出糗。
繁芜一路被推到了奈何桥边，周遭正在排队，准备上奈何桥的亡魂不明所以，纷纷向她投来惋惜的目光。
有鬼说：“多美丽的姑娘啊，可惜腿有残疾，真是天妒红颜啊……”
另一名小鬼附和道：“谁说不是啊，天不开眼。我刚投胎到一户人家，就淹死了。这个姐姐真美……”
中年男鬼早已见怪不怪，乐呵呵地说道：“你向孟婆娘娘许个愿，说不定下辈子也能如她一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小鬼连连摇头，“我下辈子不想当无机物了。”
【我勒个豆，有腿的坐轮椅，没腿的推轮椅。】
【女鹅的脸要红成猴子屁股了。】
【女鹅：我就不该多嘴问他这一句！】
“慕残！”繁芜羞红了脸，甚至比那蔓珠莎华，更加红艳。
哪有让他一个残疾人，推她一个四肢齐全的人的道理！
慕残的尾音微微上扬，“嗯，我在呢，大小姐有何贵干？”
繁芜冷哼一声，嗔怒道：“你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慕残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珠子，“你将录了我学牛叫的那枚珠子还给我，我就放你下来，如何？”
繁芜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不行。”
到了上坡路，旁边的鬼都往这边看，甚至还有鬼想凑过来帮忙推轮椅，繁芜小声地说道：“你快放我下来。”
慕残低声地笑了笑，学着她的口吻，调皮地说道：“那不行～”
“轱辘轱辘——”车轱辘碾过尘泥，发出声响。
繁芜干脆破罐子破摔，和他互相伤害，她捏紧了手里的珠子。
车轴滚动发出声，她手里的珠子就发出“哞”的一声。
轱辘轱辘……
哞哞哞哞哞……
“咕嘟咕嘟……”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火炉，里面放着紫色的液体，有一位老妇人手里拿着长棍，不停的搅拌。
繁芜收起了珠子，暂时放到了系统商店里面，望着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低声问道：“那是孟婆吗？”
慕残点了点头，“是，她在熬煮孟婆汤。给路过奈何桥的亡魂饮下，可以让他们忘却前世今生的记忆。”
繁芜和他混熟了之后，也是皮起来了，笑嘻嘻地问道：“我能给你讨一碗吗？”
或许喝了孟婆汤，他就能忘却从前的痛苦，挣脱剧情的束缚。
或许可以不再受剧情主线的影响……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或许他也不会从一个好吃懒做的天庭职场牛马，变成了贯穿整篇小说始末的超级无敌大反派。
慕残大大方方地回答：“行啊，哪天你不想活了，咱们一人来饮一碗。”
他从不避讳死亡。
对他而言，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永生。
当活人，只需要当几十年的牛马，当天神，要当成千上万年的牛马。
孟婆突然抬头，慢吞吞地问道：“二位前来奈何桥，是来找老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