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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日月一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第 71 章 脸比雪还白


    江柒之却像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直直地盯着他看,眉眼都笑弯了。


    顾飞鸿对着这张笑颜,脑子已经快被热气熏透了, 也只会愣愣地跟着傻笑, 不自在地摸头。


    两人一出房门,就没了暖气, 只有咧咧的寒风迎面吹来。


    江柒之的发丝被吹的飞舞,冷得一颤,手指屈起想缩进袖口,却被顾飞鸿捉住打开,手心被放入一块暖玉。


    暖玉被雕琢得精致漂亮,江柒之生了几分趣味,奇道:“你什么时候拿的, 我竟不知道?”


    顾飞鸿道:“你醒来前,我提前让他们备的。”


    江柒之了然,指尖拨弄着暖玉玩弄,暗道顾飞鸿最近眼光似乎都好了许多,拿出的东西终于不是丑呼呼的了。


    因为注意力都在手心,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顾飞鸿也不催,安静地陪着江柒之走着, 注视着他的脸, 眼满是柔情。


    两人到主厅时,谢婉、谢长岩和谢若雪都已经坐下了。


    谢若雪看见了他们, 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一齐站着,江柒之奇怪地看了顾飞鸿一眼,顾飞鸿却握了握他的手, 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江柒之才定下心,跟在顾飞鸿的身后。


    谢婉和谢长岩各坐在并排的椅子上,一脸慈爱。


    谢若雪走到谢婉面前拱手拜年,还说了句吉祥话,谢婉眉眼都笑开了,把衣裳里的红纸包拿出来放在她的手心,谢若雪又高兴地撒了个娇,亲昵了几句,便转向谢长岩拜年了,谢长岩也同样把红纸包放到另一个手心。


    到了顾飞鸿,他便是端端正正地拜了年,同样收到两个红纸包,走到了一边。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还站在堂中的江柒之身上,等着他动作。


    江柒之置身过的生死险境并不少,可他此刻还是紧张了。


    他不适应这种过分人情味的场合,甚至是迷茫,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为了不让让场面变得难堪,他也只勉强照着顾飞鸿的样子做了出来。


    谢若雪和谢长岩虽都看不出江柒之的不习惯,但都假装不知道,把一早准备好的红纸包放到他手心。


    江柒之接过后松了气,忍不住悄悄了瞪顾飞鸿一眼,却不料被捉了个正着,他只好别扭地收回目光,暗道自己倒霉,每次都能被顾飞鸿发现。


    顾飞鸿心有不解,疑惑地望着他,可江柒之却扭头瞥眼了。


    今日是新年,谢府办了家宴,众人都是一起吃饭的,桌上菜品虽丰盛众多,但因江柒之的偏好,都没有太油腻的菜。


    谢婉今日十分高兴,一是因为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二是因为今日是新年,她说了许多话,一旁的谢长岩虽话少,但今日也多说了许多。


    父母唠叨家常,多离不开孩子,没多久谢婉便说起顾飞鸿幼时的不少趣事,其中丑事自然也不少。


    顾飞鸿听着尴尬不已,想说几句话转移话题,却被谢若雪看透了,暗道自己刚被母亲说漏许多的丑事,顾飞鸿自然也不能例外,便又把话扯回来,诱着爹娘继续说。


    顾飞鸿无法,只能闷头吃饭,根本不敢抬眼看江柒之的反应。


    江柒之倒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有趣,同时也有些羡慕。


    饭吃完后,众人聚在一起剪窗花,江柒之手上也多了把剪刀和一叠红纸。


    可是他拿起剪刀和红纸时,想跟着顾飞鸿偷学,可他剪得太快了,让他根本都看不清,什么都没学到。


    江柒之越看越气,干脆直接下手剪了一张,结果果然失败了,所以他正烦着,可以谢婉又过来了,停在了他的眼前。


    坐着江柒之只好仰头,礼貌道:“伯母?”


    谢婉取过江柒之手中的剪刀和红纸,温柔道:“我都忘了你应该不会,不着急,我来教你。”


    谢婉坐在旁边,开始极慢地剪红纸,还同时解释步骤,安抚江柒之情绪:“慢慢来,刚开始不会很正常,小时候雪儿和鸿儿不会,也是我慢慢教的。”


    她声音很轻柔,飘进江柒之耳朵里,却说不出的重。


    江柒之愣愣地盯着谢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东西是红纸包里的,是两个小长命锁,都是纯金打造,上面还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江柒之从没想到谢婉问八字竟然是为了这个,他眼睫一颤,眸色渐深,眼神发飘。


    “好了。”谢婉把剪好的窗花放到江柒之手中,道:“你要不再试着剪一下?”


    江柒之才回过神,看着谢婉温和的笑容,羞赧道:“我还是未记住。”


    “无碍,我再剪一个。”谢婉笑道,又开始剪了。


    剪好后的窗花要贴到了窗子上,江柒之想去帮忙,却被谢婉推开了,还说着:“这个让我和伯父来就够了,你们几个孩子出去玩吧,今天过年,街上肯定很热闹。”


    江柒之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说出小孩的一天。


    魔教等级森严,哪怕是新年庆祝也不会如此如家人一般坐在一起玩乐,都是极有规矩的。


    江柒之第一次杀人时不过十岁,那时的他很胆怯,举着刀怎么都下不去手。


    江锵很生气,骂他无用蠢笨,白养大了。于是就把江柒之和一个死犯关在了一起,并告诉死刑犯只要杀了人,便能免除死刑离开这里。


    之后的具体过程江柒之都已经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出来后吐了许久,感觉眼里,鼻子里,都是恶心的腥血。


    那段记忆太过疼痛,已经被大脑刻意遗忘,江柒之如今想来,只觉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看着谢婉和谢长岩幸福的背影,百感交集,心绪杂乱。


    不过,他唯一很确定的是,今天一定是是他过的最特别的一年,既特别的难忘,也特别的好。


    新年过里没几天,谢府就又来了客人,此人江柒之也认识,便是顾飞鸿的师弟,陶圆。


    陶圆到谢府后日日早出晚归,江柒之甚至从没遇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直到他后来问了顾飞鸿,才得知陶圆是在追踪扬州的一起盗窃案。


    而且因为盗贼的武功高强,陶圆一人应付不过来,还来谢府找顾飞鸿求助。


    所以这一段时间,顾飞鸿又经常出门了,不过他每次都会给江柒之留下信纸,交代离开的时间和因由,甚至有次没来得及赶回家,还中途寄了信。


    江柒之嘴上虽什么没说什么,可却提笔写了封信“祝安,早归”,又寄了过去。


    乡间的野外,陶圆终于捉住了盗贼,又累又高兴,把盗贼五花大绑交给了官差后,便累到不行,尤其是一双手臂,又酸又重。


    他把剑甩到了地上,道:“大师兄,刚才过路有客栈,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这小贼也太能跑了吧!”


    他想把手压到顾飞鸿的肩膀上休息,却被顾飞鸿抢先后退避开。


    陶圆眼睛都瞪大了:“大师兄!你竟然嫌弃我,借我靠一下怎么了!”


    顾飞鸿却摇头,坚定道:“你去客栈吧,我要回家。”


    “回家!”陶圆惊道:“我们追了他整整三天三夜,大师兄!你都不休息吗,你身体是铁打的吗?”


    顾飞鸿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疲倦的眼底浮现出鲜明笑意,又很快隐去。


    他摇头道:“有人在等我。”


    “等你!”陶圆正奇怪,突然想起大师兄的爹娘还在府中,自然是在等他。


    “那我也要一起回去。”陶圆佝着腰把地上的剑都捡起来,咬紧牙关道。


    “你不是想休息吗?”


    “一个呆在这无聊,我才不想,何况上次去你家,我还没来得及拜见伯母伯父,这次要好好拜见。”


    两人这才又一起快马加鞭地赶回谢府。


    今年冬日的雪来的晚,年后才落下来,江柒之在房间待着无聊,见下了雪,想出去走走,不过在他出门时,却犹豫了一刻,还是转身把顾飞鸿提前摆在衣架上的红狐裘披上了。


    雪花漫天飞舞,把园子里的枯枝压得沉甸甸,远远看去,倒像是开满了白花。


    李二正管着下人,忽然看见雪林中有红影,正想打发下头的人去看谁这么不守规矩乱走,可当他发现卧房里的门是开着时,却犹豫了。


    他把手中的活全安排给身边的几人,却举着纸伞独自进了雪林。


    江柒之走在林中走了会,便觉得无聊没劲,就打算回去了。


    可没想到大雪铺地,四周全是雪枝,白茫茫的一片,完全分不了方向。


    他想找人问路,可他走了好长一阵,都没看见其他人,反而腰又酸累了,只好先停下来先歇歇。


    飘雪落在皮肤上,很快就化成成了雪水流下,冰得瘆人。


    江柒之恼怒又冷之际,感觉头上有阴影,抬眼一看是把伞,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你是?”江柒之对此人有印象,是伺候顾飞鸿的人。


    “公子,奴才李二,如今风雪太大,还是打把伞吧!”李二笑着脸恭敬道。


    “嗯,多谢。”江柒之抬手想拿过伞柄,却被李二避开。


    “伞柄举着冷,还是我来为公子打伞吧。”


    江柒之确实也怕冷,并不想伸出手,便颔首道了声多谢。


    “这都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公子不必多谢。”


    两人并排走着,但江柒之不喜和别人太近,便微微靠着伞外,因此淋了点雪。


    李二发现了,变弓着腰把伞高举,既与江柒之拉开了距离,又遮完了风雪。


    即使这样让自己小半边身体都落在了伞外面,他也毫无所觉,眼睛直直地瞟着公子,只觉得他的脸比雪还白,生得比仙人还好看,与俗世格格不入,凡尘都糟蹋了他。


    第72章 第 72 章 好久不见


    江柒之问道:“你可知道回去的路?”


    这是李二第一次与公子如此近的说话, 只觉得公子不光长得好,声音也好听。


    江柒之没听到回应,脚步一缓, 微微侧头, 怀疑道:“你不知道吗?”


    李二既是谢府的人,不应该不知道回去的路啊。


    李二才回神, 忙道:“自是知道,公子可是想回去。”


    “嗯。”江柒之点头,虽然没仔细看过,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鞋袜已经被浸湿了,每走一步都十分难受,一刻也不想多待。


    “好的,公子随我这边走吧。”李二举着伞转了个方向, 抬手道。


    江柒之微楞,有些赫然,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路都走反了,怪不得越走越陌生,心道幸好有遇见了别人,否则也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了。


    枯枝被掩埋在雪地里,踩雪时偶尔会有吱呀的声音,两人踏在雪林里, 一前一后, 一高一低地走着。


    “江柒之!”一道熟悉到不用回首便知道是谁的声音想起。


    江柒之心跳有片刻的停滞,但这其间的变化快到转瞬即逝, 让他自己都毫无察觉。


    他转身,在雪地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沉默着, 隔着无数雪枝,与来人遥遥对视。


    江柒之毫不保留的目光让顾飞鸿心神一动,忍不住微笑,柔声道:“江柒之,我回来了。”


    声音里裹挟着内力,即使江柒之远在百里之外也能听清,他望着前方奔来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牵扯,但又很快压下来,如往常一般道:“嗯,我看见了。”


    他表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经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事儿而已,可全身心都在他身上的李二却发现了细微的差别。


    此时的公子还是冷淡的,可他的冷淡却和刚才的不一样,之前的冷淡更多的是不在意,仿佛世间的一切于皆是浮云,可此事的冷淡更像是抑制住的冷静,眼里的情绪一下便生动活着了。


    李二心一跳,顺着江柒之的视线望去,果然是自家少爷回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若少爷真是强迫,那公子这般情态又如何解释?


    “我回来了。”顾飞鸿笑着喊道。


    他一做完正事就去园子找江柒之了,却没找到人,这才一路打听过来。


    他举着伞,大步流星地走到江柒之的身前,有些吃味道:“过来。”


    江柒之觉得顾飞鸿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但此时对顾飞鸿回来的惊喜远远大于这个,便没再追究。


    便他跨步进了顾飞鸿的伞下,可不料刚一进去,便被捉住了腰,还被抱在了怀里。


    江柒之两眼瞪大,惊慌道:“你做什么!”他挣不开,又偏头在顾飞鸿耳边咬牙切齿道:“快放开我!”


    如今还有人在旁边守着,顾飞鸿怎还能如此大胆,简直不知轻重!


    可顾飞鸿把头靠在江柒之颈间,忽然软了声音道:“我三天都没合过眼了。”


    江柒之动作一顿,原本想用力推开的双臂不知怎地就使不上力了,他只好无奈地放弃,在顾飞鸿的臂膀处拍了拍,拧眉道:“回去再说,现下还有人。”


    顾飞鸿听见了,却没有说话,还是牢牢地抱着。


    江柒之觉得今日的顾飞鸿有些奇怪,怎么有点可怜?


    一想到自己脑海里浮现出可能的画面就说不出的难忍,可他要推开的手却怎么使不上力,最终江柒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拍了拍顾飞鸿的后肩继续安抚。


    可在江柒之看不见的角度,顾飞鸿表情非但不是臆想中的委屈,反而是冷厉之极,直勾勾地盯着李二。


    在过来时,他便看见了他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也绝不会允许有这种人留在江柒之的身边。


    李二被盯得直发毛,后背沁出了冷汗,大脑恐惧地忘记思考,等他一清醒过了,腿都软了,连忙告退离开,若不是怕摔在了冰上,他都想跑了。


    江柒之听到声音想回头看一眼,却被顾飞鸿牢牢地抱住了,扭都扭不过去。


    他被桎梏得有些烦了,拍了下肩膀,道:“最后一次,放开我。”


    以顾飞鸿的了解,知道这是江柒之忍到极致了,也不敢胡乱,这才悻悻地放手,仍旧依依不舍。


    江柒之一轻松,便后退半步,欲推远顾飞鸿,却发现顾飞鸿眼下的青黑,和掩不住的疲倦。


    彼时的恼意瞬间消得差不多了,他没好气道:“都这么累了,何不休息了再出来?”


    顾飞鸿低眸看他,道:“我想的,但我没在房间里找着你。”


    江柒之不知为何似在语气里听到了埋怨委屈,奇怪之余又莫名心虚,他撇开眼,冷声道:“对这么大了,睡觉难不成还要人陪着不成?”


    “与你睡习惯了,我一人的确睡不着了。”顾飞鸿诚恳道。


    江柒之一噎,辩驳道:“那我若不在,你便睡不了吗?”


    “嗯。”顾飞鸿诚实地点头。


    江柒之瞬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了,眼神东瞟西瞥,就是不再落在顾飞鸿身上。


    他支支吾吾道:“那你还是早日改了,都这么大了还有这种习惯。”


    可顾飞鸿拉着江柒之的手,逼他与自己对视,道:“改不了,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


    伞下狭隘的空间内,江柒之与顾飞鸿面面相觑,江柒之忽然觉得闷得晃,暗道和李二打伞时也不觉得有这般挤的啊。


    他移开眼,别扭道:“幼稚。”


    “怎么便是幼稚了?”


    “因为这是小孩儿才有的念头,没有任何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为何不可?”顾飞鸿追着江柒之要答案,逼他再次看到自己。


    江柒之转向那边,顾飞鸿也转向那边,江柒之无法,干脆低下头,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就是不可能,不要再说了。”


    江柒之微微垂头,顾飞鸿能清晰地看见白皙的下巴,眉心的红痣和漂亮却冷漠到拒人千里之外的眉眼。


    他心中一酸,但还是镇定道:“我说笑呢,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怎会当真呢。”


    江柒之听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却生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让他自己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江柒之发呆时,顾飞鸿就捉着他的手握着,关切道:“手怎么这么冰。”


    他望着四周密不透风雪,问道:“风雪如此大,地如此之滑,你身子又笨重,怎么走到这么深的地方?”


    江柒之尴尬地敷衍道:“无聊走走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人越紧张越容易犯错,顾飞鸿瞬间察觉到江柒之态度不对劲,望了一圈雪林,忽有所悟道:“可是你迷路了?”


    谎言一下被戳破,江柒之尴尬之余也有些惊奇,面上却嘴硬道:“你口说无凭,胡言乱语。”


    “好。”


    江柒之错愕地抬头。


    “我知道错了,是我口说无凭,胡言乱语了。”


    顾飞鸿太配合,江柒之也更不相信了,默了会儿,忍不住小声补充道:“分明是你家园子太大,长得一模一样,让我找不到路了!”


    顾飞鸿顿时啼笑皆非,只好哄道:“好,是,都怪我,都怪我家的园子。”


    江柒之恼道:“不许再说了,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我想找你一起回房。”顾飞鸿柔声道,他把手中的伞柄递给江柒之,道:“回去之前,我先看看你的鞋袜湿没湿。”


    江柒之手刚伸出袖子,便打了一哆嗦,但还是颤颤巍巍地接过了伞,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顾飞鸿蹲下,小心地撩开江柒之的外袍衣摆。


    风一贯进里面,江柒之就冷得一抖,咬着牙巴道:“已经湿了,没什么好看的,快放下。”


    顾飞鸿本也担心冻到他,就立马放了下来,站起接回了纸伞,皱眉道:“鞋都湿透了,我抱回去吧。”


    说着,他便把伞递回去,准备动手动脚。


    可江柒之一把推开他,惊道:“这怎么行,万一被你爹娘知道了怎么办?”


    “他们不会过来的。”


    “可万一被下人看见传到你爹娘耳里呢!”


    “现在也没有下人。”


    江柒之嗔怒道:“不光是他,万一是路上的其它人呢。”


    顾飞鸿反驳道:“我不让他们看见便是,而且被看见又何妨,你鞋袜都湿了,难不成真踩一路冰水回去?”


    而且,江柒之明明自己都冷得发抖了还要强撑,真是太任性了。


    “这······”江柒之还是不太愿意,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顾飞鸿摸着手,只觉得江柒之体温低得吓人,也不再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扔下伞,把自己的黑裘脱下,罩在江柒之的头上,把他整卷着抱着抱起来。


    顾飞鸿哄道:“这样总该行了吧。”


    江柒之被吓了一跳,然后身子一空,就被抱在了半空,不得不主动伸手勾住顾飞鸿的后颈,恼道:“你往房里一走,他们还不是都知道是谁了。”


    “好,那我不往房间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你。”


    江柒之这次没再说话。


    风太大了,顾飞鸿便把江柒之的脸抱在胸口里藏着。


    江柒之靠在肩膀上,享受顾飞鸿的体温传来的热意,莫名觉得有些脸热,想偷偷拉开和胸口的距离,可顾飞鸿发觉了,只以为是他没力气,反而手一缩,抱得更紧了,江柒之只好放弃挣扎了。


    顾飞鸿果然是在一个没人的院落停下的,他把江柒之抱进房里,放在了软榻上,道:“这是偏院,是待客的地方,柜子都有干净的衣物备着,你等我去找。”


    第73章 第 73 章 被这意外的亲近惊得双目……


    江柒之才点了点头, 顾飞鸿把窗户关上才放心的离开。


    顾飞鸿走了,江柒之便自己撩开衣摆,把鞋袜脱下, 银白的鞋面已经被水浸湿, 蜿蜒着明显的水痕。


    怪不得如此之冷,原来都湿透了。


    他把鞋袜扔了, 露出泡的发白的脚。


    房里没地暖,即使关了门窗,江柒之也觉得有风,吹得脚心直发凉。


    他把脚缩进软榻上依偎着取暖,但凸起的肚子让他不很好的蜷缩,只能勉强侧躺着。


    顾飞鸿端着热水进来时,看到他缩着取暖, 红狐皮肤围在脖颈的一圈,像个狐狸似的。


    他把水盆软榻下,捉出下摆里的脚丫子,按在木盆里泡着。


    “这么快,你去那找到的热水。”因为穿的厚重,江柒之不得不把衣摆一直捏起来,以防衣角落入水里。


    “去厨房,这里离厨房不远。”顾飞鸿用手舀了瓢水从小腿上淋下, 江柒之舒服地发出喟叹。


    身子暖了, 江柒之心情也好了,忽然有了兴致, 他注视着顾飞鸿面无表情的脸,好奇道:“伯母说你小时候堆雪人哭了,是为什么?”


    就顾飞鸿这张木头脸, 他是真想不到为了一个雪人哭的模样,简直是不可思议。


    “诶!说话!真的吗?”顾飞鸿没回声,江柒之就又问到。


    这自然是真的,可顾飞鸿觉得此事太过丢人,并不想亲口承认,总觉得说了就更丢脸了。


    可江柒之不是什么体贴细致之人,见顾飞鸿不搭理他,就挑起顾飞鸿的下巴,逼他不得不仰视自己,一字一句道:“回答我。”


    神色严肃正经,大有顾飞鸿不承认,就不放手之势。


    顾飞鸿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点头,说完就摆头绕过颈下的手指,复垂下头。


    江柒之看着他耳后突生的红意,觉得新奇又好笑,当下就笑出了声,顾飞鸿听了,更羞恼了,但面对江柒之,他生不出任何气,只能帮他把脚擦干净,重新穿上鞋袜。


    等顾飞鸿把江柒之抱下床时,他已经笑得眉眼俱弯了。


    顾飞鸿无奈闷声道:“有这么好笑吗?”


    “有!”江柒之义正言辞地点头,又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耳朵,果然热热的。


    顾飞鸿就闻到一阵熟悉的冷香飘过,然后就是耳朵上就贴上的滑嫩,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


    江柒之见状,奇道:“你着耳朵是有什么开关罢,怎么一模就红。”


    “没有。”顾飞鸿这下彻底红了个大脸,低声弱弱地反驳道。


    可江柒之猝然把手放在他胸膛上。


    顾飞鸿被这意外的亲近惊得双目微楞。


    “别人说人撒谎时心跳的会很快。”江柒之的手紧贴着胸膛,故意逗弄道:“你如今心跳得这样快,分明是在诓我。”


    顾飞鸿的心这下是真跳快了。


    江柒之察觉到掌心突然增加的起伏,奇怪地看了顾飞鸿一眼,但很快又想通了,觉得顾飞鸿是被他吓到了。


    他没想到顾飞鸿看起来稳重,人实则却如此易羞,倒挺有趣。


    江柒之才大发仁慈地松了手:“这点玩笑都说不得,不和你玩了。”


    他随意地把顾飞鸿挥到一边,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说道:“耽搁了这么久,我们该回去了。”


    可一直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他便回头,却见顾飞鸿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周乌青明显,活像被人打了两拳。


    江柒之皱了皱眉,默了一下,才喊道:“还不随我回去!真不想睡觉了?”


    顾飞鸿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地抬眼,动作缓得像只乌龟。


    江柒之心一急,干脆转身拉着他的手臂就走,还一边抱怨道:“又不是真木头做的,怎么还这么呆,小心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江柒之忍不住在心里再一次怀疑顾飞鸿这个大师兄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了。


    顾飞鸿顺着江柒之的力道往外走,愣愣地低头盯着手臂上环着的手指,明明在被人吐槽,可他心却似吃了蜜糖一般甜,甚至比那般还甘甜。


    他嘴角控制不住翘起,即使如今的他疲惫,困倦,可仍然是第一次希望这条回屋的路远一点,能多多与江柒之牵在一起。


    不过他很快也后悔了,因为他还想回屋后能多抱一会儿江柒之,甚至不碰碰,多看看就够了。


    两人回屋的路上,但却遇见了另一个“不速之客”——陶圆。


    陶圆拜见了谢母,正想回偏房,却不想遇见了大师兄,他本想上前打招呼,可在他离大师兄只有几步远时,快喊出的问候瞬间被吞下。


    他面色冷厉,掏出长剑直指魔头,大喊:“大师兄你在做甚!竟然与魔头为伍!”


    顾飞鸿在看见陶圆出现在眼前是就心口一跳,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了,一掌拍向陶圆格挡,一手抱着江柒之。


    “师弟!住手!”


    顾飞鸿把陶圆的长剑拍落在地后喊道,他把江柒之抱到空地放下,想问有没有被吓住,江柒之就猜到地摇了摇头,道:“无碍。”


    顾飞鸿这才松了口气,严肃地看向陶圆。


    刚才的那一掌虽用力却没有杀气,陶圆只是手一麻甩开了剑,但并未受伤,他紧紧盯着几乎抱在一起的二人,尤其是他们缠缠绵绵的眼神,眼睛都瞪大了,连被大师兄打了的愤怒都来不及发,就颤着声音,指着他们震惊道:“你!你们——”


    陶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大师兄怎么可能和,这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和魔头在一起了!还如此——”陶圆实在想不到什么何时的形容词,最终还是脸色难堪地住口了。


    可顾飞鸿闻言,脑袋轰得炸开,表情空白,下意识看向江柒之。


    江柒之一脸怒气,这人一口一个魔头,让他很不顺心,当即想冷声呛回去:“那来的野猴子,眼瞎便罢了,嘴还这么臭!”


    陶圆一听,怒火大涨,还想反驳,却被没想到顾飞鸿的动作更快,直接被隔空点了哑穴。


    顾飞鸿回头对江柒之解释道:“他胡乱说的,你切莫当真!”


    江柒之冷笑,道:“那是自然,只有这般蠢货才会把我看成魔头。”他仪表堂堂,怎么可能和丑陋的魔头划上等号,他觉得顾飞鸿这小师弟不光脑子不灵光,眼睛也不太行。


    顾飞鸿一楞,放下心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不光内心深处也有些难过,看来江柒之对他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陶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就一手抓顾飞鸿的手臂,一手指着自己的嘴摇头晃脑,疯狂示意要解穴。


    顾飞鸿安才对陶圆道:“我可以解穴,不过江柒之是我的挚友,你不可再出言顶撞,否则我还会点你哑穴。”


    顾飞鸿想了会又道:“你先给我保证不再胡言乱语了。”


    陶圆本就话多,如今更是被一个又一个消息砸晕了头,迫不及待地想说话,当即拼命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乱说。


    顾飞鸿这才帮他解了穴。


    穴一被解开,陶圆便阔声道:“大师兄!正魔不两立,你怎能与魔——”


    可他看着江柒之威胁的眼神,吞了吞口水,又道:“与他交友呢!”


    “魔道中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你可别被他骗了!”


    陶圆顶着两人极不友好的视线,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只能怂怂地耷拉下脑袋。


    江柒之见他这副傻样,忽然没了与他较真的心思,但还是嗤笑道:“不久前你还一口一个江兄,怎么,今日全都忘了?”


    陶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顿时闹了大红脸,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的江兄会是江柒之。


    怪不得他那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可怜他那时还以为是天生的缘分,简直太蠢了


    而且,大师兄与江柒之不是势不两立吗?如今又怎会成了挚友。


    陶圆想起刚才二人黏黏乎乎的模样,又想起当初他们在魔鬼崖时异样的亲密,他脸色大变,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像刚才那般质问,但又拍被再次点穴,只能强忍下来,表情一时十分复杂,非常精彩。


    顾飞鸿见他冷静的差不多了,才道:“江兄如今已脱离魔教,正魔两道的恩怨不该他的事,你要冷静。”


    陶圆想起近日江湖上的传闻,江锵与江柒之父子离心,江安澜与江柒之一刀两断的传闻,这才惊异的看向江柒之。


    这些传闻江柒之自然也知道,便知道陶圆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虽不在意此事被外人知道,但此刻还是有些不舒服,便甩手走了。


    顾飞鸿皱了皱眉,快步上去在江柒之耳边说了几句话,江柒之才淡淡地瞥他一眼,停在了原地。


    倒回去的顾飞鸿与陶圆最后说了几句,便不在管他的反应,径直带着江柒之回去,独留下陶圆目瞪口呆。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大师兄竟然说江柒之是他的挚友,那曾经的般般皆是误会,还告诉他,他若对江柒之不敬,便是对大师兄不敬。


    陶圆明明记得上次江柒之和顾飞鸿见面时还打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么快就变成这副磨样,再想起自己刚开始的误会,他更觉得恶寒,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


    他觉得自己的大师兄的脑袋可能被撞了,否则他怎么会听到这么诡异的话。


    有人路过陶圆时,被走廊里的呆站着的人吓了一跳,一边嘀咕着是不是疯了,一边迅速离去。


    第74章 第 74 章 雪人


    第二天雪还是很大, 从窗子往外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大地银装素裹。


    江柒之站在窗边, 敞开的窗口飘进了雪花, 落在了他伸出的手心,软软轻轻的, 很快化做了雪水,有些湿凉。


    顾飞鸿从身后办环抱江柒之,帮他披上银狐暗纹斗篷,关心道:“开着窗风大,小心着凉,你若喜欢,我命人把窗户换上琉璃玻璃便是。”


    江柒之摇头, 望着窗外淡淡道:“我不是看,只是有些新奇,从小到大,这竟然才是我第一年遇见雪,不过倒也有没有书本那么神奇,但也的确值得一赏。”


    顾飞鸿有些惊讶,不过想到魔教四季如春,没有雪也正常, 道:“你昨日便是因此逗留在雪里?”


    江柒之还是觉得承认自己迷路了有些丢人, 可再撒谎下去也没必要了,干脆扭头不语, 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顾飞鸿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正经道:“不可再如此胡闹了, 若着凉了这么办,又若是我未回来,你便一人走回来吗?”


    一想到江柒之穿着都湿透的鞋袜在冰天雪地里吹风,顾飞鸿还是心有余悸,也庆幸幸好没有意外,一时语气里带了点不自控地压迫。


    江柒之自知理亏,当也不愿让他人占了上风,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嘟囔道:“你会回来的,而且,若是你早点回来了,我也不会那样!”就不会一个人走到迷路。


    他暗暗想到,所以总结下来,反正他是没错的,非要说有错,那也只能是顾飞鸿。


    江柒之正想着,就立刻看了顾飞鸿一眼,却不料顾飞鸿在何时早已歇了动静,冷不丁地盯着他。


    江柒之突然撞入顾飞鸿的眼神,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重化不开地情绪,让他不好分辨。


    江柒之被惊了一下,心虚了片刻,就更凶地瞪了回去,抱怨道:“你瞪我做什么,别以为这样便能吓住我了!”


    顾飞鸿失笑道:“没有人比得过你的。”


    江柒之不在意这种显而易见哄人的话,只在心中暗道一定要早日重塑经脉。


    这种手无寸铁的感觉让他没有一刻不是焦躁的。即使如今顾飞鸿护着他又如何,力量只用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实力,否则,都是镜花水月,皆是虚无。


    顾飞鸿看着江柒之,眼底的温柔几乎化为了浓稠,不过可惜襄王无意,江柒之只是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注意力也很快被其它事吸引。


    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江柒之突然感了兴趣,想去外面玩雪,顾飞鸿虽不太赞同,看看见江柒之一脸期待后,还是认命地给他套上了手套和厚厚的银毛斗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顾飞鸿也同样披上厚重的玄黑大髦。


    他屏退了下人,两人一黑一白地出门进了雪林。


    一到了空地,江柒之说想堆雪人,顾飞鸿便认命教他。


    江柒之学的很快,不久便像模像样的推出个小雪人,他高兴地想让顾飞鸿看,可话临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他仰头不语,只是眼眸亮得发光,还扬着下巴,一脸骄傲,张扬得十分扎眼。


    顾飞鸿心一软,忍不住想到如果江柒之是只小白狐狸,那此刻他的尾巴一定翘的极高,尾巴舞的又快又圆。


    顾飞鸿的心此刻软得一塌糊涂,脸上抑制不住地笑,眼里的柔情更是浓稠得化不开,他伸手将落在江柒之肩上的积雪拂下,在耳边轻声道:“真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学得快。”


    “真的?”江柒之站在雪林里,穿着宽大的兜帽,领口一圈的白雪毛领称得他脸小了一圈,他将手中捧着的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雪人举在顾飞鸿眼前,双眸灿若星子,在顾飞鸿的视野了,他的脸刚好和小雪人凑在了一起,像个最精致好看的大雪人。


    顾飞鸿的心蹦蹦直跳,他想,如果江柒之真的是个大雪人,那他一定回日日守在冰窖里,日日照看,将他养的又白又圆。


    “自然。”顾飞鸿的声音比什么时候都还温柔:“你便是最好的。”


    江柒之突然意识到顾飞鸿应该偷偷进修过言语的艺术了,否则怎么能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了,


    他嘴上不答应,但眉梢里掩盖不住的得意暴露真实想法,还吹毛求疵道:“你夸的也太假,无聊。”


    说完,便放下手,低头欣赏自己辛苦造雪人。


    可顾飞鸿却当了真,瞬间慌了神,拉住了他的手想解释。


    江柒之下意识抬头看人,却见顾飞鸿焦急又郑重道:“我未曾撒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顾飞鸿想起了昨日的话,于是着急忙慌地拉着手摸自己的心跳,以证明清白,双眼炙热。


    江柒之猝不及防也被拉动,可他还挂念手中的小雪人,恐怕它倒下,不得不偏移了重心,用自己的胸口接住它,结果步子便这么一晃,彻底栽入顾飞鸿的怀里了。


    玄色大髦里的一坨白团十分惹眼。


    而同时,被精心呵护的小雪人也彻底四分五裂地了,江柒之两眼大睁,雪白的两颊瞬间爬上了红意,眉梢带上了薄怒。


    可偏偏顾飞鸿还在自顾自地让江柒之探心跳,在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我真的未说假话,不信你摸我的心跳。”顾飞鸿急切道。


    江柒之已经被眼前的蠢木头气呆了,直着腰板欲推开顾飞鸿,结果没成功,两人还起了摩擦。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小雪人在如今的动作下彻底成了雪沫,从他们的指缝、胸口的缝隙间碎了。


    江柒之气急,用力甩开顾飞鸿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伸手把他的下巴抓下来,逼他不得不低头,恶狠狠道:“闭嘴!”


    顾飞鸿目光下移,看见两人紧贴的胸口,和混乱搅和在一起发丝。


    而此时的江柒之在瞪着他,却两颊透着薄红,肌肤盛雪,五官明艳,眉心的红痣绮丽浓艳,就连捏着他下巴的手也纤长柔软,犹如冷玉。


    顾飞鸿原本镇定的心跳不再平静,大脑迟钝地不能思考,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眼前之人,他便是他的全部了。


    江柒之怒道:“我的雪人!被你弄坏了,你赔我!”


    顾飞鸿一直呆着不说话,江柒之就干脆把顾飞鸿下巴捏得更近,两人对视着,鼻尖几乎快相触,两双瞳对视着。


    江柒之的眼睫颤了缠,那一下却仿佛是挠到了顾飞鸿的心尖,酥麻得不可思议。


    终于,江柒之率先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觉得尴尬,他极不自然地撇开眼,身子往后仰,想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可顾飞鸿这次却反应的很快,他急忙捞着江柒之的腰,扶着他肩膀,柔声道:“小心。”


    可江柒之却不领情地瞪眼,怒道:“你把我的雪人弄坏了,你才该小心!”


    顾飞鸿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江柒之身上抽离,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他低头一看,小雪人果然化作了雪沫,白雪撒在两人贴在一起的雪色大髦和玄色大髦间,十分现眼。


    顾飞鸿还在自己折起的袖子上看到江柒之找来给雪人做嘴的小红果,他尴尬一动,小红果就从袖子上掉了,滚到了雪地上,与雪色融为了一体。


    小雪人也彻底失了踪迹。


    他脸色一白:“我·······”


    江柒之冷哼一声,道:“我什么!终于听得见我说话了?”


    “抱歉!”顾飞鸿闷声道:“我听得见的。”


    江柒之斜睨着他,横眉竖眼道:“这么说来,你刚才是故意不理我的?”


    “不,不是!”顾飞鸿恼怒自己又说错了,忙乖乖低头认错道:“抱歉,是我错了,若有下次,我任你责罚!”


    “怎么,你是说我这次便不能说你了吗?”江柒之眯眼冷声道。


    “自然不是。”顾飞鸿急道:“你什么时候说都可以,江柒之,是我嘴笨,又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


    顾飞鸿认错态度太过良好,让江柒之也挑不出任何刺了,此刻再说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出最好的雪人便这么毁了,还是有些郁闷。


    顾飞鸿见他垂着眼,仍不大开心,忽然福至心灵,便道:“我虽不能还你一个一样的,但我重新堆一个雪人给你可好?”


    江柒之抬眼看了他一下,想了想,道:“那也不是我的。”


    顾飞鸿好脾气道:“那我给你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可好?”


    江柒之听了,刚想勉强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猛地抬头,反驳道:“我也能堆出最大最好看的,你别瞧不起我!”


    第75章 第 75 章 一家三口


    话题转得太快, 顾飞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好,你堆的才是最大最好看的。”


    顾飞鸿语气里的哄溺太过明显, 江柒之听了眉头一皱, 不自然道:“你若不信,我现在便能堆出来。”


    “我信。”顾飞鸿失笑:“只是你现在身子重, 弯腰不方便,下次再堆好吗?”


    “我现在就要。”


    江柒之弯腰去挖雪,却被顾飞鸿劝阻。


    可江柒之倔强起来很执拗,顾飞鸿根本劝不住,也不忍心让他不高兴,最后无法,两人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由顾飞鸿负责找雪,江柒之在原地堆雪人。


    时间过了许久,江柒之已经热出了细汗,脸色的薄红已经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冻的,或是累的。


    他把雪人上下两个的雪球拼好后,便不让顾飞鸿插手了,顾飞鸿在一旁站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也在蹲下身在一旁堆起了雪人。


    一黑一白的背影在雪林里不停的上下起伏, 偶尔对视时,两人皆是一笑, 远远望去,他们仿佛浑然天成,自成一体, 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远处的陶圆原本是想上前给大师兄打招呼的,可最后原地站着看了一阵,还是默默地走了。


    但他的心情却远没有表面这般平静,简直是波涛汹涌,他想到昨夜大师兄说的模棱两可的话,和谢姑娘言语里的暗示。


    他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他又不能说,憋得十分难受,可同时也很好奇,就大师兄那般沉稳的性格,与张扬狂拽的江柒之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他们还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大师兄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能喜欢上江柒之啊!


    这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仿佛世界在天崩地裂。


    陶圆一路走一路想,差点连回去的路都走错了。


    江柒之刚开始注意就到顾飞鸿的雪人了,不过未太在意,可当在这一次无意撇过他的雪人时,他瞪大了双眼,顾飞鸿的雪人竟然与他有一般大小,这觉得是不可能的!


    江柒之暗暗下定决心,一边偷盯着顾飞鸿,一边又揉了团新雪进大雪人的身体,让雪人堆得更高。


    顾飞鸿一直堆的认真,加上江柒之伪装的极好,他也未曾发觉不对。


    直到他认为堆的差不多,开始找枯枝给雪人做手臂时,江柒之才满意了,默默把自己的雪人在顾飞鸿雪人的基础上堆高了一些,又才开始装饰雪人。


    待两人俱堆好雪人后,江柒之欣赏地看着自己雪人比顾飞鸿高的地方,正想给顾飞鸿看自己的雪人,却发现顾飞鸿不知何时又蹲了下去,还在两个大雪人自己鼓捣着什么东西。


    江柒之好奇地低头道:“顾飞鸿,你在做什么?”


    顾飞鸿头也不抬的笑道:“堆雪人。”


    “我们一人堆一个就够了,你还想堆这么多做什么?”


    顾飞鸿温和道:“我想再堆一个我们的孩子,让它们也和我们一样团聚。”


    他笑着看向江柒之,眼神里的憧憬与喜悦毫不遮拦。


    江柒之楞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手指不自觉地一缩,仿佛又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在踢人了。


    他偷偷轻轻摸摸肚子里的胎儿,嚅嗫着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垂下眼,目光在两个大雪人,和顾飞鸿手下的小雪人之间流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真厉害,果然雪人堆得比我的大。”顾飞鸿直白的夸赞让江柒之的心神瞬间回归,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一本正经地礼貌反馈道:“虽说如此,你能堆到如此地步,已然不错了。”


    顾飞鸿只觉得眼前的江柒之无限可爱,让他爱得说不出话了,眼底的温柔溢出了眼眶。


    江柒之当下正值新鲜,高心地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又在雪林了玩了许久,直到顾飞鸿一催再催,加上外面开始化雪,温度变得更低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了雪林。


    而顾飞鸿也对并立的一家三口的雪人们看了许久,临走时还是专门让人在府内腾一处冰窖出来,好把雪人移进去存储。


    竟然他和江柒之无缘做一家人,但他们的雪人可以,说不定十几年后,这就成了他和江柒之的秘密,他们便能一起怀念青春了。


    第二日在江柒之与顾飞鸿正说着话,陶圆就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他尴尬地看了眼大师兄,最后把目光落到江柒之身上,不好意思道:“抱歉,之前是我无礼!”


    因为过了两一日,加上后面顾飞鸿又与他讲过江柒之的事,此刻的他已然不再特别抵触江柒之,不过初次与曾经的对手和谐相处,对他来说还是有些挑战。


    他拱手弯腰道歉,正式得出乎江柒之的意料。


    可江柒之收回目光,随意地点头,便让他离开,可陶圆不知道那根经搭错了,非说江柒之还没真原谅,不是真的原谅他。


    江柒之也被搅得无奈,无语哽咽了。


    最后还是顾飞鸿不知道给陶圆说了什么,才让陶圆放下心走了。


    三日后,客栈包厢内坐着谢若雪和陶圆二人,两人都面色严肃。


    终于,包厢的门被推开,顾飞鸿走了进来。


    他做到空位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真的可行吗?”


    谢若雪道:“不行也得行,这都有一个月了,你们俩半点进度也没有,再这么下去,你就真的没希望了。”


    陶圆表情复杂,也道:“大师兄,虽然我还是不敢相信,但身为师弟,我还是会帮你的。”


    顾飞鸿也眸色深沉,他知道自己再不行动,江柒之就要生下孩子离开了,他便真的没机会了。


    所以,他还是郑重地点头了,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们的法子更温和了,打算温水煮青蛙,潜默移化地影响江柒之。


    今日便是过年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不少人都会举家游街,谢家也不列外。


    江柒之走在街头,扬中的风采不同于洛阳,别有一番意境。


    一旁的谢若雪被一旁摊上的小玩意吸住了神,就独自逛去了,陶圆也找理由走了,如今便只剩下顾飞鸿与江柒之二人。


    “听说曲楼新来了个戏本子,很不错,不如我们去看看。”顾飞鸿试探道。


    江柒之奇道:“你竟然还关心戏本子?”


    这可一点都不像顾飞鸿的行事风格,他注视着顾飞鸿,细细揣测。


    顾飞鸿不好意思地挠头,道:“不是,是无意听下人提起过,我有些好奇,你若不愿,我们不去便是。”


    可江柒之话锋一转,道:“看看也无所谓,反正我也许久没看过了。”


    两人进了曲楼,在上等座位坐下,顾飞鸿叫了小二上来,点了一出《白桥戏》。


    上房在二楼,隔着栏杆翠屏看下面的戏台和观众。


    小二下去没一会儿,戏台上的人便下去了,换上了新的戏子。


    江柒之肚子有七个月了,压力愈发大,端坐着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累了,于是斜靠在软椅,支着下巴看戏。


    顾飞鸿见状,立马坐了过来,一手托着他的后腰,一手给他按摩。


    江柒之被伺候地舒舒服服的,但觉得身后的椅背有些硌人,便往顾飞鸿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着。


    顾飞鸿闻着鼻尖的冷香,和江柒之漫不经心地哼声,心脏蹦蹦直跳,在江柒之看不见的角度,抑制不住嘴角的笑。


    这白桥戏讲得是个哑女和男子在石桥上相见相识的故事。


    江柒之看了会,便觉得了无新意,暗道这种老套戏有什么好看的,顾飞鸿拍是被骗了罢。


    可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这住在白桥边的哑女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明明喜欢男子,却对男子的求娶多次拒绝,可当这男子真要与他人定亲时,他却又百般阻挠。


    江柒之皱着眉头,忍不住猜想其中的缘由,也看得愈发认真。


    顾飞鸿看着江柒之的侧脸,心跳地更快,手指也僵硬了许多。


    此次只是对江柒之的一个试探,看看他对龙阳之好的看法,若是能接受,那他自是开心不已,若是恶心,那顾飞鸿也不知道怎么坐了,那只能继续等待,等待江柒之开窍那一天。


    终于,临近大结局,《白桥戏》的剧情发展到高潮,男子退了亲,在多次对哑女求娶失败后绝望,投湖自刭之际,哑女竟然说话了,原来不是哑巴,可发出的声音去粗哑不堪,这显然不是女子发出的声音。


    而果然,这哑女也承认她并非哑女,而是男扮女装的男子,他也早已爱了男子,可因性别之故迟迟不敢答应男子的求娶。


    莫说戏子的书生了,就连江柒之都被这山路十八弯地剧情惊得一清醒,嘴角一抽。


    他终于确定,顾飞鸿是被骗了。


    江柒之觉得无聊得紧,真转身离开,可想到这毕竟是顾飞鸿想看的,也只能按捺下兴致继续看,不过明显兴致缺缺。


    一切显然如计划的不一样,顾飞鸿有些着急,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与谢若雪陶圆二人商讨计划。


    江柒之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把目光放回台上,漫不经心地吃着一旁顾飞鸿已经剥好荔枝。


    渐渐地,戏里的,书生还是意识到自己对哑女的爱不仅仅是容貌,早已超脱了性别,可世俗的目光让他们二人想在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堂下传来感动哭泣的声音,江柒之隔着纱帷也能看见下面有不少人掩面哭泣,可他只觉得平淡。


    第76章 第 76 章 注定了死期


    倒不是说这戏子演得有多差, 而是就这剧情无言,且不说一个个真正的男子怎么可能扮成一个女子,便是那书生, 不过见了几面就对哑女情根深种, 连话都没说上,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脱离实际。


    戏的结局是书生和男子隐居山林了,更是索然无味。


    顾飞鸿一直关注着江柒之的反应,见他一脸不虞,心下一突,暗道自己不会又办错事吧。


    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还是斟酌地开头道:“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他紧张地等待这答案,眼神片刻不离江柒之, 不愿放过一分一毫的动静。


    江柒之拧眉,正想说这戏平平无奇时,却在其中听见了一道十分熟悉,又恶心之极的声音,他脸色一变,起身快走到栏杆边,斜着向下看去,随即脸色一变。


    那青年穿着八奇门弟子服, 并且看服制, 他在八奇门内地位不算低,与江柒之记忆中的特点全都吻合。


    更何况尽管江柒之当初在狱中未曾见到他的脸, 但对他的声音却已经厌入骨髓,绝不可能认错,当下便确定了堂下之人是此前辱他之人。


    江柒之无声地冷笑, 同时侧身往纱帘后躲去。他自不是害怕,只是此刻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


    顾飞鸿心刚开始被江柒之的表情吓了一跳,很快起身走到身边,道:“怎么了?”


    江柒之心中冷笑,,眼神死死地盯着向堂下一尖嘴猴腮之人,掩藏在阔袖下抓着栏杆的指尖用力得泛白,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藏下杀意,回过头转移了目光,佯装平淡道:“无事。”


    心中却算计着怎么才能得到那人的性命,也忍不住感叹真是天助我也,如此好时机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飞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在江柒之脸上找不到什么差错,正沉吟着,江柒之突然开口道:“我想吃昨日你买的松花糕。”


    顾飞鸿心中一喜,最近江柒之胃口又不大好,吃得不多,他正为此头疼,如今听见江柒之说喜欢吃什么,自然是无比欢喜,忙道:


    “好,我们待会儿就去买,买许多放在府中,你若是实在喜欢,我们便把他雇在府中日日给你做点心,可好?”


    江柒之却不情愿地摇头,道:“我累了,不想再走动。”


    “这也不耽搁,我让店里的人去买。”顾飞鸿不在意道,这曲楼也是谢家的产业,让店里的人做这点小事自然不成问题。


    可江柒之摆头,不大情愿道:“不行,他们跑得太慢了,等他们买回来都凉了,哪有你跑得快。”


    “可是——”顾飞鸿还在犹豫,卖松花糕的店铺在另一条街,而且那家店生意好,到时候说不定要排队,这一来一回定会耽搁许多的时间,他不放心把江柒之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江柒之盯着顾飞鸿,放缓声音道:“我不想吃别人买的,我偏要吃你买的。”


    他懒洋洋地说着话,眼角如钩子般盯着顾飞鸿,似在诱惑又似在撒娇,顾飞鸿的心登时像被小猫的花爪子挠了下,又甜又痒,别说一块小小的糕点,就连天上的太阳都想给他摘下来,再伸手奉上。


    可他的理智还在,还是犹豫地拒绝道:“我这就命人将师傅请回府,我们回家便能吃到热乎的了,你想吃就多少。”


    江柒之还是不满道:“那要等许久,我现在便想吃。”


    他微扬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漫不经心道:“怎么,替我买点糕点你便嫌烦了吗?”


    明明说着如此示弱无理的话,可江柒之还是那么高傲,那么的理所当然,像一只华贵又漂亮的波斯猫,天生就躺在名贵的丝绸上过着最奢华的生活,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他献上最珍贵的一起,无论是珠宝还是真心。


    顾飞鸿的理智摇摇欲坠,撇过头不敢与江柒之对视,温声解释道:“自然不是,只是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这。”


    江柒之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看似生气地往里面的软榻走去,十分不高兴道:“你是在瞧不起我!”


    “当然不是!”


    顾飞鸿跟着江柒之进了里面,见江柒之想躺上去,便自觉地拿过靠枕垫在腰后。


    江柒之这下没拒绝,但脸色还是不好看,道:“那你就帮我买,我现在就想吃。”


    “这···”顾飞鸿面色纠结,道:“那我走了,你怎么办?”


    江柒之斜靠在软榻上,另只手下意识地抬了抬肚腹,不让肚子


    被压着,一边缓缓道:“我自然是躺在这等你,这是你家的产业,难不成我还能原地消失了不成,我又不是傻子,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江柒之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给了顾飞鸿一种自己仿佛能被看透所有的错觉。


    他心虚地撇开眼,不敢让江柒之发现到自己的心意,也不再说话。


    江柒之偷瞥着顾飞鸿的表情,也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那人便跑了,思考片刻,觉得还是要再下一剂猛药,他不信自己如此放低姿态,而且还是为了顾飞鸿最在意的孩子,顾飞鸿不该还不同意了。


    江柒之靠躺在软榻的靠枕上,忽然轻轻地勾了勾着顾飞鸿的手指,眼眸微抬,目光顺着手臂攀上他的眼睛,徐徐道:“我和孩子都想吃,你是孩子父亲,难道这点事不愿意吗?”


    江柒之明明还是和往日一般的表情,可却令顾飞鸿的心跳迅速增加,快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简直重若擂鼓。


    彼时的理智已经灰飞烟灭,只有江柒之声声的祈求,让他无比的心疼。


    顾飞鸿愣愣地注视着江柒之含光微蹙的眼眸,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登时就呆呆地说了好。


    他已经激动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以,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回过头,看着在里面躺着的身影,心脏一暖的同时又恢复了些理智,临走前又专门叮嘱曲楼的人要进去好好伺候江柒之,尤其是安全方面,绝不能掉以轻心,一有任何意外就去松花糕铺子找他。


    楼里的管事听了连连点头,立马往房间里安排了四个丫鬟伺候,门前还叫了四个大汉守着。


    一确定顾飞鸿彻底走后,江柒之就收起脸上的倦意,他走到了栏杆边,向下望去,见王平还未走,顿时冷笑一声。


    蠢材,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刚从门口进来,是被管事唤来伺候江柒之的四个侍者被他脸上瞬间的狠戾一惊,慌忙地便低下头,不敢乱动。


    江柒之看了战战兢兢的四人一眼,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侍女们偷偷与同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胆大的还是鼓起勇气道:“公子,少爷命我们进来伺候你,不能离开。”


    江柒之反问道:“那他是不是也说过你们要听我的话?”


    “这——”这话说的对,侍女也不知如何反驳,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柒之冷笑一声,四个侍女皆紧张地跪下来请罪。


    江柒之寒道:“我可以不让你们走,不过你们必须帮我做件事皆可,若是做的好了,便让你们少东家好好赏你们。”


    侍女们当即想也不想地答应了,江柒之一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竟然多了几分邪魅。


    王平正看着戏,只觉这戏写得十分好,忽然一旁的侍女低头叫他,说是上面的贵客想见他。


    王平把脑袋搜□□净了,也没想到会是那个友人,便问侍者是谁,可侍者只道:“那人之说你见了他便知是谁了。”


    王平本不喜这般卖关子之人,但想到能坐在上等包厢的人定是非富即贵,便还是起身去了。


    他在八奇门中没有背景,能走到如此地位已是极致,若还想更往上爬,除非做出了天大的功劳,但他自知实力有限,这条路是万万行不通的,剩下便只有找个靠山,另寻机缘。


    王平满盘算计,暗道此次说不定是他飞黄腾达地良机,而且反正他有一身武功,也不怕事。


    侍女把王平领到房前,便示意他自己开门,王平看着门口的四名大汉,更觉得里面的人身份尊贵,心一横,便推门进去了。


    一进去,他便不停地四处打量。


    这包厢宽阔,到处都挂着珠翠薄纱,空气中还燃着好闻的淡香,果然富贵,不过奇异的是,这房间的薄纱都被放了下来,他只能看见最里面的软榻上坐着个人,可即使只是模糊的身影,也能看到此人气势不俗,定出身华贵之家。


    毕竟目前还是敌友不明,王平不敢掉以轻心,便朝里面道:“公子既是寻我,又为何不愿露面?”


    为了不得罪里面的人,也不让自己被看低,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拿捏的分寸刚刚好,显然是个江湖老油头。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也没说话,正待他不耐烦时,里面才传出了声音。


    “侠士急什么,不如先喝杯茶静气。”传出的男音华丽低沉,比台上的戏子都胜上七分,让本就是龙阳之好的王平顿时心生痒意,对帘中人多了几分期待,也少了不耐。


    他偏头一看,桌子上确实放了杯茶水,可他眼珠一转,走到桌子旁拿起茶杯,却没真的喝下,只是做了个喝水的假动作。


    王平恭敬道:“公子,我这茶也喝了,人也等了,我师弟还在外等我,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慢着。”江柒之冷笑厉声道。


    第77章 第 77 章 杀人


    这茶如王平所猜测那般, 自然是有毒的,不过他竟然此刻还能正常说话,那便是还没喝茶。


    江柒之暗道王平也不算太蠢, 没真喝了这茶水, 不过那又如何,在他步入这个房间时, 他便注定了死期。


    王平转回身,眼神直直地盯着紫纱帘里模糊的身影,欲窥视一二,同时面上毕恭毕敬道:“江湖道义讲解一个义字,公子如此遮掩,我逼公子现身也是无礼,如今这茶水也喝了, 我便先行离去,不打扰公子休息!”


    说完,他便佯装要走,可动作却拖拖拉拉地盯着纱帘里的身影,本只用一步就能走了的路,他也硬走出了五步,眼神也时刻关注纱帘里的动静。


    终于,纱帘里传出了声音:“进来吧。”江柒之淡声道, 仿佛真只是公子哥的随口一说。


    “承蒙公子厚待。”王平心中一喜, 却又按捺下激动,镇定道。


    他回过头, 缓步上前,单手轻掀开纱帘的一角,十分好奇公子究竟是谁。


    可在目光在接触到榻上的人时, 他眼底先是闪过强烈的惊艳,然后脸色一黑,将纱帘猛地拉开,后退一步尖声道:“是你,你想做什么!”


    他防备地环视四周,已经在寻找退路。


    江柒之缓缓起身,从软榻上站起,冷声道:“自然是报仇。”


    王平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讽道:“你一个筋脉寸断的废人凭什么报仇,就算有其它人帮你,但你在我手上,谁敢动我!”


    说着,他便欺身上前欲挟持住江柒之。


    江柒之见到他靠近,就想起极为恶心的记忆,恨不得作呕,也不再等待时机,旋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簪子用力刺入王平的脖颈。


    王平不屑地汇聚内力抵挡,可却发现丹田竟然空空如也,连手脚都使不上气力。


    他脸色大变,心一慌,动作也随之乱了,闪躲得溃不成军,让江柒之轻而易举地将把簪子插入他的脖颈,血液瞬间迸出,脏污了衣裳。


    王平被压着跪在地上,凶神恶煞地看着江柒之,欲口大骂,可剧痛之下,让他张嘴都极为困难,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血液疯狂地流出,体温在迅速降低,他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本能让他软了膝盖和骨气,他从喉咙里挤出了细小难看声音:“求…救我!”


    王平跪着求饶了,可江柒之听了后更加凶狠。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双目猩红狠戾,手上身上脸上都有腥血,一手掐住跪着人的脖颈,一手发狠地把簪尖插入肌肉下的血管。


    江柒之突然俯身,在王平脸侧一字一句道:“废物。”


    他勾唇一笑,脸上的血污也成了点缀,美得勾人心魄。


    可王平已无暇欣赏,他痛苦地瞪大眼睛,瞳孔开始扩散,嘴角也溢出了鲜血,心里对江柒之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此时的王平已然没了几口气,就算拔出了簪子也活不了了,可江柒之却没放手,而是两手死死掐着簪子和脖颈,滚滚流出的热血粘腻地从掌心涌出,脚下的血水积成了一滩。


    终于,王平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呼吸,江柒之这才满意,嘴角勾起,笑脸盈盈地将簪子用力拔出,洞口失去了堵塞,血管里的血又猛然喷出,溅到了他的下巴上。


    感受到下巴的湿热,江柒之恶心地皱了皱眉,正想让外面的侍者进来收拾时,门就突然被打开,他下意识地抬头,没想到是顾飞鸿。


    他慌了一瞬间的神。


    顾飞鸿带着糕点回来时发现所有侍者和守卫在门口就觉得不对,尤其在闻到一丝细微的血腥味时,心中警铃大作,只怕又是那些江湖中人闹事。


    他迅速推开了门,眼前与预料中截然相反的一幕却让他睁大了双眼。


    江柒之正在杀人,手上还满是血。


    同时,他的鼻尖嗅到另一种除血液以外的味道,他脸色一变,目光在房间一扫,便锁定一个本不该房间里的香炉


    化功香,习武之人只要闻上半盏茶的功夫,便会气力武功尽失,而对没有武功之人,却没有任何影响。而且这是谢若雪独制的,顾飞鸿也曾用过,因此十分熟悉。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江柒之,而顾飞鸿毫不遮掩的震惊和沉下了的表情都让他心跳一顿,看着对方忘了说话。


    两人原地对视,静默无声,气氛难言的压抑。


    终于,脸上滑腻粘稠不的适惊醒了江柒之,想起了地上的死者,


    他收起了诧异,平静地垂眸,干净利落地取回沾满血的发簪,仍由王平的尸体嘣的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他用一旁的帕子擦揩簪上的血水,却听见香炉噼里啪啦倒地的声音,十分刺耳。


    江柒之眼睫一颤,却还是未抬头,还是自顾自地擦簪子。


    “发生了什么,有人欺负你了吗,受伤没!”顾飞鸿紧张地奔到江柒之的身边着急道。


    可当他目光落到王平熟悉的脸上时,不用江柒之说,他便猜到了大致缘由。


    “没什么,只是我杀了个人。”江柒之说的轻松,仿佛他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吃了顿饭。


    顾飞鸿这次放下心来,可还来不及高兴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他动作一顿,脸色有些难看。


    “所以,你刚才是在支开我。”所以,这么久了,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顾飞鸿很想把后半句话问出来,可最后还是退却了,他害怕听到那个最不想要的答案,所以宁愿自欺欺人。


    江柒之忽然觉得点头这个动作变得很累,可他还是如实点了头,他确实是在支开顾飞鸿。


    他当然知道顾飞鸿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他,可他不确定顾飞鸿会不会阻止他杀人。


    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以后就很难这么好的机会报仇了。


    顾飞鸿从没这么难过过,早上的意气风发被击败的溃不成军,看着地上尸体出神。


    他当然知道此人伤害江柒之该杀,可他也忽然意识到江柒之对男子的示爱比他想象中还要抵触。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一股此时不说,未来就再也没有的冲动。


    顾飞鸿忐忑问道:“江柒之,你······你觉得那戏如何?”


    明明知道答案几乎没有可能是自己想要的,但他还是期待了,手心紧张得冒汗。


    江柒之以为顾飞鸿会生气,会愤怒,会质问,可他独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江柒之想也不想道:“不值一看。”


    顾飞鸿不死心,追问道:“那,他们之间的感情呢,你相信吗,你觉得怎么样?”


    奇怪的问话引得江柒之多看了他几眼,可一想到两个男子之间的感情,他便只能想到此前王平恶心的调戏,只觉片刻都不愿忍受,立刻道:“恶心,你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顾飞鸿脸色一白,心脏被重重一击,更像被撕裂般的痛,嗓子一堵,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自嘲地点头,看着手中的糕点,走的时候有多么的开心,此刻便有多落寞。


    江柒之察觉到顾飞鸿突然的颓废,不同以往般的热情,只能猜到是他亲眼看到自己杀了人,觉得自己心狠手辣是魔头之故,心脏也有些说不出地发冷。


    他干脆也偏过头,不再一言。


    最后还是顾飞鸿主动打破了僵局,他提着糕点,疲惫道:“这糕点,你可还想吃?”


    竟然买回来了,总归还是要问一问,万一,万一江柒之说的不全是真的。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瞬间无比地唾弃和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为什么总是在异想天开,总是不尊重江柒之真正的想法,此刻假借挚友之名亲近江柒之的他,与那些流氓贼人有什么区别!


    顾飞鸿厌恶自己,可他也知道自己放不下这段感情了,但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他不能这么自私,不但欺骗自己,还欺骗别人,甚至是欺骗江柒之。


    江柒之听了声音,正以为顾飞鸿是在示好,惊喜地抬头,结果却发现顾飞鸿表情并不如往日般的温和,态度也没那么好。


    他有些气闷,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委屈,为什么顾飞鸿不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顾飞鸿这么快就给他定罪了。


    江柒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么黏糊糊的想法,双目微瞪,很不可思议。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也太不江柒之了,太不威风了。


    他默默地想到,可最后本该对糕点并没有半点欲望的他却点了点头了:“想吃。”


    他望着顾飞鸿,眼眸亮亮的,似有水波一般的涟漪,明明一身血衣,却说不出的干净纯真。


    第78章 第 78 章 看过的宝最好也重看,我……


    顾飞鸿本酸涩的心在这刻却慕然软了, 也想通了,既然做不了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当挚友又何妨, 总归是他站了便宜。


    不过在这之前, 他必须要学会克制自己,回到一个真正挚友的位置。


    也幸好曾经的不曾表过白, 才让如今的他还有回退的机会。


    他神色柔和一些,将糕点递到江柒之眼前。


    可江柒之对着白净的松花糕无奈地摊开掌心,展示出上面的血渍,怨怼地盯着糕点,看上去竟还有点委屈。


    此刻的江柒之太乖了,乖到让顾飞鸿不可思议,心控制不住地沉沦, 他只能提醒自己克制,还拿起桌上干净的筷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吃。


    江柒之两目瞪得圆滚滚的,没想到顾飞鸿竟然要让他自己夹,可若直接质问这事又显得自己太胡闹。


    所以,他想了想,将掌心举高,让顾飞鸿更能看清上面的红印和划痕, 这是因为王平的挣扎留下的。


    “疼。”江柒之小声道, 像在撒娇,还很娇贵。


    顾飞鸿的心咚咚直跳, 一下下重若雷霆。


    见顾飞鸿久久未动,江柒之不虞地扬了扬下巴,催促他快点。


    顾飞鸿犹豫了片刻, 还是夹起了糕点喂到嘴边。


    江柒之满意了,可脸上却还是勉勉强强的模样,看着还是觉得别扭,直到吃了大半,江柒之忽然盯着顾飞鸿,小声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惹我在先。”


    两人都没多说话,可他们都知到他指的是谁。


    “我知道。”顾飞鸿软声道:“你没错。”


    得到答案让江柒之心安了许多,也轻快了,幸好,幸好不是其他的答案。


    吃完了一块,顾飞鸿便送江柒之去了另一个房间净身休息,自己留下来处理尸体。


    江柒之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顾飞鸿,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放下心。


    可从那以后,江柒之却察觉到顾飞鸿开始避开自己了,至于避开的缘由,他虽没亲口问,但也愈发确定了。


    定是顾飞鸿觉得他太心狠手辣了,可那又如何,他江柒之永远不会因为别人的喜恶而改变,即使是最亲近之人。


    如果顾飞鸿接受不了,那他们好聚好散便可,反正,等生下这个孩子,他一定要洗髓,重修武道,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更何况,顾飞鸿明明承认了他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如此对自己。


    夜晚,江柒之和顾飞鸿依旧躺在同一张床上,可两人中间却像隔了一堵墙,楚河边界,同床异梦。


    江柒之的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少见的失了眠,他半边身子睡僵了想翻身,最后都忍了下去,还是眼皮子困到不行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也因此,他第二日醒来看见顾飞鸿时,更加烦闷了。


    从此,两人的关系陷入诡异的冰点,顾飞鸿虽仍然贴心照顾着江柒之,却非必要绝不说话,平日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江柒之同样也不是受得了冷遇之人,脸色也变得更差了,顾飞鸿看到这样的江柒之,也同样心疼自责,更不开心了。


    一切陷入一种糟糕的循环。


    而没过几天,事情便迎来了转机。


    谢若雪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找到可能解冰蚕字母蛊的方法了,当她说出此事时,江柒之一向低沉的情绪都有了波动,而顾飞鸿甚至比江柒之还要激动。


    尤其在知道谢若雪没有其中最重要的千年冰莲时,他想都不想地说:“我去找!”


    可江柒之听到这话,却当机立断道:“不行!”


    这千年冰莲世间少有,唯有天山深处能见,可天山如今正是万里雪山,未知的危险数不尽数,怎可让顾飞鸿此时独自涉险。


    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江柒之一想到有那种可能,手指不自控地一颤,脸上十分难看。


    可顾飞鸿也同样不愿让江柒之的性命被别人握在手中,不知哪天就会有意外。他想让江柒之自由,真真正正的自由。


    他沉着道:“江柒之,其他事我都能答应,但此事我去意已决,无需再论,我走之前,会让人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过得不好的。”


    江柒之气得想把手中的杯碗摔在对方身上。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顾飞鸿就是在故意扭曲事实。


    江柒之冷漠道:“这是我的事,要冒险也应该让我自己来,与你无关,你不许去!”


    顾飞鸿一意孤行:“你怎么能去!此事我做便是最好的!”


    “那也不能让你去!”


    顾飞鸿忽然沉静下了,看着江柒之一字一句地坚定道:“江柒之,此行我飞去不可,我不能让你的性命一直被别人握着,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你的。”


    “我不需要!”江柒之气得差点拍桌:“你若在意我的安危,也应尊重我,我不愿你去,你也便改不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场面开始焦灼,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陶圆和谢若雪连忙拉住了二人,让他们暂且不要说话,和和气气的商量。


    可江柒之不是好说服之人,还是喊道:“这是我的事,我说不让你去,你便不能去!”


    陶圆拉的是江柒之,他想捂住江柒之的嘴又不敢,纠结挣扎之下干脆用自己隔在江柒之和顾飞鸿之间做了墙当隔断。


    可身体挡不住声音的传播,顾飞鸿听了后,眉间沟壑极深,又想反驳,却被谢若雪拉住手臂,她在他的耳边用力道:“你此刻与他争什么气!若是惊到他的身子,你承受得了后果吗!”


    顾飞鸿这才冷静下来,注意到江柒之已经泛白的蠢色,心一紧,也不敢再呛声。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陶圆感受到掌下人的不再挣扎了,但也仍不敢放手。


    半晌,江柒之忽然开头对谢若雪和陶圆道:“你们先走吧,我与他有话要说。”


    谢若雪与陶圆听了对视一眼,见顾飞鸿也点头同意了,这才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给他们留下只有两人的空间。


    其实谢若雪也知道天山的危险程度,从家人的角度看,她自然不赞成顾飞鸿去天山。


    可站着旁观者的角度上看,以顾飞鸿对江柒之的喜爱程度,根本不可能不去,更何况江柒之体内的蛊毒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她只能沉默,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自己去决择吧。


    江柒之刚才激动的有些累了,便独自走到桌边,扶着把手坐下。


    顾飞鸿看着他小心的动作,很是心疼,想像和以前一样抱着帮他,可他最后还是没有伸手,甚至没有挪动脚步。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欺欺人了,江柒之接受不了男子的爱意,他不能再借着挚友之名占便宜,他必须学会做一个真正的挚友,真正地守护在江柒之的身边,而不是自私地享有。


    见眼前之人没有半点触动,江柒之心中冷笑,道:“你若是只是为了避我,不必大费功夫地去天山,等孩子生下后,我自会离开,绝不停留。”


    “我不是。”顾飞鸿皱眉反驳道,他怎会如此想,他巴不得江柒之一辈子不离开,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顾飞鸿黯然地垂下眼帘,眼里一片阴霾,竟然他与江柒之已然无用,倒不如舍了一身武功去天山,这已经是他最后能为江柒之做的事了。


    “若不是,那你如今如此惺惺作态做什么!”江柒之憋闷地质问道,一双瞳子充满怒火,直直地盯着他。


    他是杀了人,但那人难道不该杀吗!顾飞鸿凭什么对他甩脸色,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江柒之想不通,或许是想得通,只是不愿接受,他从不会遮掩自己不算一个好人的事实,可他自认为也未曾滥杀无辜过,顾飞鸿凭什么这么对他!


    江柒之恨恨地想,面上越来越冷,可落在顾飞鸿眼里就成了他对自己的厌恶。


    顾飞鸿原本只是想适当拉开和对方的距离,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把对方越推越远,直到如今这般,连见着自己的脸都不开心了。


    他更觉得自己去天山是极好的选择了,他知道江柒之阻拦他只是因为良善。


    与江柒之一路接触下来,他早已知道他只是嘴硬心软,有时候脾气骄纵了些,但以江柒之那般人才,骄纵些才正常,否则就太过完美了,不似世间应存在之人。


    也正因如此清醒,他深切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顾飞鸿胡思乱想着,不由自主地出神。


    江柒之见状,更是一团火直冒,登时怒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不管你怎么想,你若是敢去天山,你们便一刀两断。”


    可顾飞鸿回过神来,依旧低头沉默不语。


    江柒之有说了几句,顾飞鸿一应不接,见他似乎气极了,才说了句怒火伤身。


    江柒之彻底气火了,直接甩袖而出,携怒而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柒之醒来时,身侧床单不出意外的已经冷,随顾飞鸿一起离去的还有和还有他的佩剑和行礼。


    江柒之愣愣地坐床上,伸出手,摸到本该躺着另一个人的位置,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最后哭笑不得。


    明明他对顾飞鸿说过不能走的,可他还是走了,即使是在他断绝关系的威胁下,可顾飞鸿的走到原因是因为他,是为了他的安全置自己于不顾,非要冒险。


    江柒之久久盯着身侧空着的床位,目光空空地出神。


    天山之行太过凶险,众人皆瞒着谢母谢父,谢父谢父都以为顾飞鸿只是去完成青山派任务去了,两人不舍之余也没有太过担心。


    但知道内情的三人就不这样了,虽然他们都未曾明言,但从他们几乎从来没有松弛过的眉梢,也能窥得他们都忧心。


    不过,顾飞鸿走时留给谢母和谢父留了一封长长的信,上面嘱托了谢母谢父要好好照顾江柒之,还列出一长条江柒之的喜好,也列出了一长条雷点。


    他说江柒之身体不好,平日至少要有八人跟着,两人端茶送水,两人照顾起居,两人揉肩捶背,两人以防万一。


    这八人不能是活泼话多之徒,江柒之不喜吵闹,也不能太安静沉闷,这样会伺候不好人,这几人相貌也不能丑陋,最好皆身高齐整,面容姣好。


    因为江柒之不喜欢不好看的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恭敬聪明,不能是偷奸耍滑之辈······


    谢父谢母看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真是自家儿子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第79章 争执 可面对这熟悉无比的字迹……


    可面对这熟悉无比的字迹和一板一眼的语气, 确实也找不出是别人恶作剧的证据。


    不过他们虽然认为儿子说的离谱,但还是照做了。


    顾飞鸿走后,江柒之沉默许多, 连院门都很少出了, 即使有谢母和谢若雪多次宽慰,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直到五日后, 江柒之收到一封信,落款是顾飞鸿。


    他捏着那封信,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把远在千里之外的抓回来大骂一顿,连这封信都想一起撕了。


    可事实与想象相反,他盯着这封信,思绪却愈发驳杂。


    那封信像黏在手上似的, 扔不下,撕不了。


    随着他的发呆,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将平整的信角捏得蜷在了一起,变得皱巴巴的。


    当江柒之意识到此事时,他立马慌了神,松了手将信封重新展平复原。


    见信封没有任何破损,他也是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最终, 他还是小心地拆开了信, 信里的内容都不意外,顾飞鸿先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说了抱歉, 然后就是说自己很好,让江柒之不要担心。


    可江柒之看到了,当即冷笑道:“谁想着你了, 自作多情。”


    不过说完后,他又继续看着信,手指将信纸细细轻轻的展平,显然十分珍重。


    顾飞鸿又说了许多话,内容都是让江柒之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又问江柒之近来生活如何,有没有不习惯,心情怎么样·······


    江柒之一边嫌弃啰嗦,可还是一边把整整三页字都仔细看完了,表情时怒时笑,非常用心认真。


    甚至最后看完了信,本该是如往常般把信纸烧了,或者丢弃的他也犹豫了。


    江柒之坐在书桌,指腹摩挲着纸上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三页的文字,里面却连一个墨点都没有,可想写信之人是何等的认真专注。


    他仿佛看见了顾飞鸿坐在昏黄的灯烛下,提笔认真思索的模样,江柒之忽然噗呲笑了下,可很快又勉下了笑容。


    身边突然没了顾飞鸿,江柒之还是很不习惯的,尤其是睡觉。


    这让他都不知道是该夸自己适应性太强,还是适应性太差了。


    江柒之端坐着,没多久后腰就疲惫了,眉不舒服的蹙起,窗外的月光撒在他侧脸上,高挺的鼻梁打下了阴影,看上去多了许多生人勿进和落寞。


    最终,他将信纸好好的收入了信封中,一起收进了存放铃铛的木箱,小心的隐藏在了高处 。


    他盯着书架高处的木箱出神了许久,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外的侍女门口提醒江柒之夜深该睡了,江柒之才回过神,把目光收回,提步离开。


    这日,江柒之正被谢若雪逼着出门散步,而陶圆也在一旁跟着。


    顾飞鸿临走时把江柒之的安危托付给了他,即使刚开始与江柒之呆在一起会有些不自在,但如今都习惯许多。


    江柒之话不多,也没有他臆想中折磨人的爱好,其实很好相处,如今的陶圆有时也能与他聊上几句,让他想起曾经不知江柒之身份,还将他当作江公子的时刻。


    不过陶圆仍旧不知江柒之身体的真正状况,只以为他是得了怪病,在谢家休养。


    江柒之围着大髦,将大半个身形都掩盖,身后四步之外跟着众多侍从。


    陶圆话多,话说个不停,谢若雪时而会也会说上几句,江柒之大部分都在沉默。


    谢若雪撇到江柒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让这两人谈情说爱怎么便这么难呢?


    唉,情之一字,果然还是要少碰,无爱一身轻。


    忽然,陶圆面色一肃,不再说话。


    谢若雪反应极快地看向他,道:“怎么了?”


    同时走到江柒之身旁护着,警惕地环视四周。


    陶圆正想答话,却被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可这道声音对江柒之而言却无比熟悉。


    “柒之,我终于找到你了!”暗红长袍的江安澜从空中落下,堪堪停在离江柒之十步远的地方。


    谢若雪和陶圆这下同时看向了江柒之,用眼神询问来者是谁,是敌是友。


    “江安澜,你们早已断绝关系,如今还来做什么?”江柒之脸色难看地警惕道。


    江安澜做出难过的样子,可狭长的眼尾却是兴奋地眯着,他假磨假样地伤心道:“柒之,哥哥为了找到你,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你便是如此欢迎我的吗?”


    江柒之看着眼前的兄长,只觉得十分陌生,在得知父兄的背叛时,他是难过、愤怒、厌恶,可到了此刻,他更多的是不理解与厌倦。


    他与江安澜已经走到了如此地步,江安澜也已经成为了魔教教主,武功高强,万人之上,可为何还要整日烦着他这个经脉寸断的弃子?


    难道是想继续侮辱他吗,江柒之心中苦笑,面上愈发冷厉,说话也更不客气:“这里没人欢迎你。”


    谢若雪与陶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到江湖的传言和江柒之的态度,也知道江安澜是敌非友了。


    陶圆喊道:“魔头!这里没人欢迎你,赶快走!”


    谢若雪一边让人去找帮手,一边佯装惊讶地喝住陶圆的叫骂,一边笑道:“没想到是教主大驾,若雪有失远迎,陋舍寒酸,怕招待不周,不如等我谢府登门拜访,扫榻想迎?”


    江安澜自然听出言外之意,也看到了她们的小动作,可他并不在意,不管再叫多少人来,这群凡俗之辈都接不过他的一招,毕竟,不是谁都想他弟弟一般有着那般好的天赋。


    江安澜的眼睛直直看着江柒之,温声道:“柒之,跟哥哥回去吧,只要回去了,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少主,你的吃穿用度都会是最好的,就像你小时候一样,难道那样不好吗?”


    “还是说你还在生哥哥的气,哥哥给你道歉,对不起好吗?”江安澜面色苍白,低垂眉眼时,阴郁之余也多了些可怜的意味。


    谢若雪和陶圆都被江安澜的动作搞懵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干脆都等着江柒之的态度了。


    江柒之得到江安澜假仁假义的道歉只觉得侮辱,他受过的苦,失去的武功,凭什么就因为一句道歉便平了,凭什么!


    江柒之恶心得想作呕,终于维持不住镇定,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厌恶道:“滚!不要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话语仿佛化为实质的利剑,江安澜心被重重一击,脸色的苦涩都了几分真心,他似是自言自语有似抱怨道:“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话了吗?”


    隔有些远,声音又不够大,所以江柒之并未听清说的是什么。


    “所以,这次,你真的不会随我一起回家吗?”


    “家?”江柒之听到这个字只觉得讽刺,那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是的。”


    江安澜心疼得难受,不得不闭眼缓解情绪。


    他不动,谢若雪与陶圆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江安澜睁开了眼,可眼底的苦涩却成了浓郁的暗色。


    他的目光寸寸扫过在场所有除江柒之以外的人。


    真是可惜,便是她们把自己的弟弟带坏了,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像以前南宫苑的下人,竟然他们照顾不好柒之,那都下地狱吧,做成花肥,还能开出他弟弟最喜欢的花,逗他开心。


    江柒之察觉到江安澜的变化,尤其是空气中躁动的杀意,心中一紧。


    江安澜以前未练过武不错,可他如今继承了江锵的武功,又适应了这么久,莫说府中之人,便是顾飞鸿也何难打过他。


    江柒之按捺住欲拔剑的陶圆,給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对江安澜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江安澜周身杀意蓬勃,场上手无寸铁的下人都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如不是不敢当出头鸟,早就想跑的远远的。


    与面对他人的杀意不同,江安澜面对江柒之时,眼里和语气里的温柔都不似同一个人。


    “柒之,你不想知道的,闭上眼吧,很快就会解决的。”


    眼看江安澜手中内力在不对汇聚,强大的力量让周围平地生起了罡风,将衣服发丝吹得飞舞。


    江柒之脸色大变,瞬间大喊道:“住手!”


    他绕过谢若雪,快步行到江安澜眼前,按住他的手,脸色十分难看地怒道:“我让你住手!”


    江安澜一直小心地避开江柒之,连罡风都未让他吹到,此刻感受到弟弟压制在手臂上的力度,这才歪了歪头,散了力气,笑道:“我便知道,你会和我走的。”


    江柒之脸色难看至极:“你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


    第80章 第 80 章 愤怒


    谢若雪与陶圆见状, 也想上前护着江柒之,可江安澜只是一挥手,便让在场所有人摔倒了地上, 其中甚至有人当场吐了血, 唯有陶圆堪堪没有摔倒,但也稳得很费力。


    江柒之听到动静, 立马回头倒在扶起地上的谢若雪,又看见受伤的众人,随之怒道:“江安澜,你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住手吗!”


    江安澜一脸无辜道:“我是住手,可他们想把你抢走,我只是做了一点回应而已。”


    江柒之气得不行,对眼前的人更觉得陌生, 若非是同一张脸,连他都不敢相信此人是记忆中的哥哥了。


    他盯着江安澜,怆然冷笑道:“你在威胁我!”


    江柒之眼底的防备与厌恶化作了尖刀,寸寸扎进江安澜的心脏,他真的受伤了,却做不出可怜的表情了,他掩下眼眸里翻滚的情绪,最后化作了一声喟叹:“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回去, 你便是。”


    若不是失了武功, 江柒之真想把江安澜一掌拍飞,洗洗他乱七八糟的脑子。


    手随心动, 江柒之忍不住动手想打江安澜一巴掌,可江安澜抬眼看着僵在斜上方的手掌,却没有阻拦躲避, 只是直直地注视江柒之,似在等他的下一步。


    可惜最后的一巴掌没有扇下,江柒之无奈地苦笑,无力道:“走吧。”


    看着记忆中骄傲的小凤凰低下高昂的头颅,江安澜明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却并未觉得开心,反而更加心酸。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可能心软,也不再废话,带着江柒之便走了。


    同时他忍不住激动,终于,他的弟弟又回家了。


    江安澜嘴角不自控地勾起了笑意,与身旁一脸郁色的江柒之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魔教,江柒之都已经做好再次被关入暗牢的准备,可江安澜却并未把他关入牢房,反而把他带回了南宫苑 。


    南宫苑的布置一如往昔,当江柒之久违地踏入故地时,他竟然有些恍惚,难以想象不过半年,世间竟发生了这般多的变化,真是世事无常,未来难料。


    江安澜往房间深处走去,江柒之有些迟疑,戒备地盯着他的背影,还不知道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可江安澜察觉到江柒之的停顿,也停下了脚步,侧头温声道:“柒之,怎么不走了,难道你不想再看看这里吗?”


    江柒之当然并不想再看看这个地方,如果他与江安澜之间没有那么多肮脏事,他也许会对此处有留恋,可事实并非如此。


    走回故地,他这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的一起美好的记忆,可时过境迁,这些美好的记忆早已成了尖利的刀刃,只会把他刺得鲜血淋漓。


    固然江安澜幼时于他有恩,若不是他的心软,自己也不会活下去,甚至活得还不错,可也正是这些情谊,让他对江安澜的背刺耿耿于怀,难以容忍。


    曾经,他认为江安澜是自己的血缘至亲,便情深意切,可后来,他以为江安澜不是自己的亲人,愤怒绝望之余也很迷茫,而到了如今,他却觉得是否有血缘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远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经历了谢府一事,江柒之早知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安澜想不想,因为现下的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


    江柒之没啃声,但也往前继续走了。


    江安澜难掩激动,高兴之余竟然差点感动地湿了眼角:“柒之,我便知道,便知道,你对我不会如此无情的!”


    江柒之没想到江安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他并不会因为这点便动摇心智,他冷冷道:“我主动,与你逼我,有何区别?”


    江安澜一愣,过了会儿才明白言下之意,目光瞬间黯然下去,但还是强撑着笑意道:“无碍,你愿意随我回来,我便很高兴了。”


    “自欺欺人。”江柒之残忍地道破真相,让江安澜嘴角瞬间提了又落,十分难看。


    江柒之欲再说话,但见江安澜如此卑微难堪的样子,喉咙滚了滚,还是没说话。


    心中却难掩不平与恨意,就算江安澜如今真的后悔有任何,那谁来给他后悔的机会呢,他这一身武功,十多年如一日的苦练,谁来还给他。


    他的荣耀,他的地位,都在他们父子的手段下毁得彻底,本就为数不多的血缘亲情,却给了他最狠最利的一刀,让他终身难忘。


    他撇开了眼,一眼也不想再看江安澜了。


    进了内室,他发现里面没有一个奴仆,显然是被江安澜提前屏退了,但他也不太在意,冷着脸站在原地。


    江安澜熟稔地走到一处,打开了木盒,木盒明明放在高处,面上却没有半点灰尘,木盒更是金贵的金丝楠木制的,显示存放之人十分爱惜珍重里面的东西。


    可江柒之并不大感兴趣,可江安澜偏偏是正对着他,故意让他瞧着。


    江安澜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东西,江柒之不在意的一瞥,却发现有些熟悉,复看向盒中的物件,可还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江安澜把金项圈握在手中,目光眷恋,低声叹道:“这是你小时最爱戴的项圈,可惜你后面大了便不爱戴了。”


    江安澜说着,抬眸看向江柒之,满眼温柔,和刚才在院中威胁杀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江柒之这才想起在那里见过,是他第一次误入南宫苑时,江安澜给他戴的首饰。


    那时他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又喜爱颜色鲜艳亮丽之物,对这金灿灿的东西尤其新奇。


    不过他渐渐长大了,有了更好更漂亮的东西,便忘了这个金项圈,没想到被江安澜收起来了。


    他不得不多看了江安澜一眼,可这次的江安澜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却逃避似地躲开了。


    江安澜自顾自地放下金项圈,又拿起下一处的东西,这次是个破旧的断臂红衣木偶人,他轻轻地摩挲木偶人的身体,缓声道:“这是你第一个玩具,你很喜欢,后来是你告诉这其实是你从路上捡回来的,与是我便为你买了许多新的木偶人回来,结果你就忘了这个了,还把它弄丢了。”


    江柒之眼睫微颤,没想到这些小事情都被江安澜记得如此清楚,神色都了些分辨不出情绪的复杂。


    “可后来你有一次生病,睡的极不安稳,嘴里一直念叨着小木偶,我把所有新的木偶都给你,可你一个都不要,没办法,最后还是我把魔教翻了个底朝天,从小花园里找了出来,你这才不再闹了。”


    江安澜说着,神色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全是宠溺回味。


    他将红衣断臂木偶放下,又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做功粗糙的木偶娃娃。


    “有段时日,你不知为何忽然喜欢上雕刻了,这个木偶也便是那时你刻来送我的,你说,在你不在的时候,它能替你陪着我。”江安澜握着一个憨态可掬的木娃娃回忆道。


    “其实我也奇怪过,为什么你会如此痴迷于木偶,后来我调查了才知道,是因为你小时候捡到母亲的木偶人,所以你日夜练习,便是想多雕刻几个母亲出来陪你,可父亲不喜你做这锁事,更不喜欢有人提母亲,你就只能偷偷做,所以我便命人跟着,想办法替你瞒住。”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江安澜又回忆着打开挂在墙上画卷,一脸幸福道:“你说,这上面是我和你,我们会永远陪着对方的,柒之,你还记得吗?”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难掩梗涩。


    他撇过头,不愿自己的狼狈在此时被看到。


    可江柒之终于忍不住了:“够了!”他厌恶地将眼前展开的画卷挥开。


    却没想到画纸脆弱,不过手一甩便被从中撕开,裂成了两半,画中依偎的两个小人也从中分开,画被彻底毁了。


    江柒之一愣,可又很快平复情绪,罢了,这些东西毁了也好,反正存在也再无意义了。


    可江安澜做不到这般平静,他瞳孔猛缩,一下跪在了地上捡画,手指颤抖着抚上因年久泛黄的纸张,浑身如坠冰窖。


    他一次次地试图将画纸拼起,可画卷中间诺大的白痕始终显眼,证明它始终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你便是,这般恨我吗?”


    江安澜颓废地低声道。


    江柒之一路强忍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崩盘,他狠狠将江安澜脖颈的衣领攥起,逼他仰视自己,厉声道:“你如今在演什么!还想演什么!你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


    “我做了你的药足足有十五年!十五年!江锵心疼你,便把我推出了做你的挡箭牌,江锵想治你,便我当作你的解药养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我就如小丑一般期盼着父爱,错以为你真是疼爱我的哥哥。”


    “可结果呢!结果呢!”江柒之怒吼道:“我被你们逼得经脉寸断,十数年武功毁于一旦,还被关入暗牢受尽屈辱,后面更是一路溃逃,你凭什么说这些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江柒之气得发抖,身体有些疲弱,不得不靠另只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借力,可也在他按上桌子时,桌面的饰物被打落,发出杂乱乒乓的声音,可此刻的两人已无暇顾及。


    江安澜看上去没有用内力防御,脖颈被抓得气息发紧,眉头皱得很是痛苦,可他却又似乎甘之如饴,江柒之只觉得他是在用这方式减轻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因此更加生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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