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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日月一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第 81 章 纪念


    凭什么!凭什么会有人能干干净净地得到所有东西, 还妄想让他这个失败者继续感激涕零,崇拜亲近。


    他——在别人眼中难道便是如此蠢笨吗!


    江柒之发出带有嘲意的冷笑。


    江安澜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急欲解释, 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才将脖颈间江柒之的手小心又强势地推开,干涩地咳嗽几声, 才沙哑道:“柒之,我本意不是如此,父亲的确在幼时便与我说过冰蚕子母蛊一事,可那是我已经将你接到了南宫苑,我把你当作唯一亲爱之人,我是不同意的——”


    江柒之猛然打断他的话,嘲讽道:“唯一?你别在这假惺惺了, 父亲待你如此好,母亲更是亲自养育过你,你何曾有这般可怜,惺惺作态!”


    江安澜望着江柒之苍白怨恨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十分心疼,他轻轻地彻底退开江柒之的手,自己缓缓从低上站起,摇头苦笑道:“柒之, 自我出生起, 我便是在父母争吵中长大的,那你可知我这双腿并不是天生完全残疾的?”


    江柒之震惊地看向他, 表情瞬间空白。


    “我原本只是先天不足,若是医治及时,我也是能如正常人般行走的, 可那时的父亲母亲整日吵架,母亲也无力看管我,等他们发现我的残缺时,我便已医治无望。”


    “你羡慕我有母亲照顾,可若有选择,我倒宁愿如一般一出生便未见过母亲,至少对他们还有些期望。”


    “柒之,也许你是觉得我在惺惺作态,可在我心中,你才是唯一最重要的人,你说我有父亲,可父亲对我的好也是愧疚,他一生都在追逐母亲与权势,有怎会真的有余力照顾我。”


    江柒之惊得说不出话,这些事他从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江安澜过的很好,至少比他好上千万辈。


    “我前半生在轮椅上,魔教众人面上恭敬我怕我,可我知道,他在私下都瞧不起我,骂我阴险,可只有你——”江安澜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江柒之。


    “你第一次见我便不怕我,还会乖乖地撒娇,把自己弄得五颜六色,是你让我知道世间还能是彩色的——”


    “够了!”江柒之忽地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


    “江安澜,我从不是因父亲母亲之事恨你。”江柒之看着江安澜,冷冷道:“我在意的是这十五年来你没有一次同我说过实话,你偏偏选择了骗我!”


    “你难道不相信我会自愿服下冰蚕子母蛊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愿意吗?”


    “我知道!”江安澜绝望道,便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说不出口,更何况,他要的从不仅仅只有那些。


    “你知道又为何不与我说,难道是戏耍我很好玩吗!”江柒之冷道。


    披散的发丝因激动从银色斗篷上滑下,落到白皙的单薄的颈间,江柒之因恼怒,眼角泛红,唇角半抿,肤色如玉,气质冷寒,五官精致美艳,眉心一点红痣活色生香。


    房间内珍宝无数,却都不及他熠熠生辉。


    江安澜看着他的目光深沉,最后自嘲一笑,沉吟道:“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我当初确实没想到你会自绝经脉,我以为只有这样,你便能一直生长在我的羽翼之下,后来你被关到了暗牢,我一直在央求父亲来救你,可那时他武功不稳,不敢强闯魔教,直到到你的行刑那日,父亲才寻到好时机准备救你,可没想到你被别的小子救走了。”


    提到了顾飞鸿,江安澜十分咬牙切齿。


    他也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便让顾飞鸿那家伙钻了空子。


    “可我也从没放弃过找你,我一直在寻你的消息,你知道吗!”


    可江柒之望着他,沉吟片刻,沉声道:“覆水难收,江安澜,事已至此,你放过我,也放过你吧,我不报仇,你也不必在强留我,我们恩怨一笔勾销,相忘于江湖。”


    说到最后江柒之的眼神变得虚无,疲倦地落在了半空。


    可也是这样的眼神让江安澜十分恐慌,他接受不了江柒之的世界没有了自己,或者自己的世界没有了江柒之。


    “不可能,柒之,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们便如以前一般相处难道不好吗?”江安澜发自内心地祈求道。


    “不可能!”江柒之怒道:“怎么可能呢!江安澜,你欺我,利用我,我们不可能回的去,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江柒之身体本就疲累,更何况吵了这么久的架,还生了如此多的气,顷刻便觉得身子十分重,腹中也有些翻滚躁痛,登时不得不双手撑在桌上维持稳定。


    江安澜一惊,立刻扶着他身子,一脸焦急道:“怎么了!”


    可江柒之却抗拒地推开他,怒道:“滚!别再碰我!”


    江安澜表情顷刻间冷下来,眼神冰寒至极,气势阴冷,但当目光落到江柒之因疼痛皱起了来的眉头时,他又很快恢复如此,冷静却又不容拒绝道:“不要再胡闹!”


    江柒之有心反抗,但无力反驳,也只能仍由自己被抱到了床榻上,等医师来医治。


    “你身体究竟怎么了?”江安澜坐在床边,皱紧眉头问道,自从与江柒之接触以来,他便发现他的身形发生了变化,但之前都因衣物遮挡看不真切,可刚才抱着时,掌下的触感明显,显然不似常人的身体,并且江柒之的身体也显而易见地虚弱了许多。


    “没什么,我不需要医师,让他们走。”江柒之撇头低语,目光落在空空的被子上,手指死死地攥着掌下的衣角。


    江安澜一脸不赞同道:“你何必强撑,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才在疼什么?”


    “我说了,没什么,不要你管!”


    “柒之!我知道你怨我,但也不该拿你自己的身体赌气!”江安澜语气多了几分责问。


    江柒之冷笑:“你若烦了,便远远的离开我,也别让你的人靠近,或者把我扔出魔教,让我自生自灭便是。”


    “不可能,我不会扔下你,你也别想离开我,你知道我为了寻回你,也为了让你回来时不再面对风波,我日日夜夜做了多少事吗!”


    江柒之坚持道:“这些与我无关,我只要你放我走。”


    江安澜想也不想回绝:“不可能,你早日绝了这念头!”


    江柒之觉得很疲惫,默默撇过头,不想再看江安澜的脸。


    江安澜见状也心脏酸涩,他宁愿江柒之骂他,恨他,那也比冷眼瞧他,不在意他好。


    他盯着眼前人的侧脸发神,忍不住想到他与江柒之如今怎会走到了如此地步了呢。


    房中陷入了寂静,无人说话。


    医师终于来了,江安澜起身让出位置,好方便医师把脉。


    可医师刚欲搭上脉搏,江柒之登时把手一缩,身子往床内躲,厉声道:“我说了不用,你们走!”


    “柒之,不要再胡闹了!”江安澜压着声音道。


    “我没有胡闹,我说了没事儿!你们都走!”江柒之。扭头怒道。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们知道后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在私下嘲笑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江柒之把身子缩在一起,手臂死死地藏着,警惕地看着两人。


    江安澜再无知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对着江柒之眼里从没路过的惊慌眼神,知道此刻不能再逼了。


    而且江柒之的身体也不再颤栗,应该已经好了,他上下扫视着江柒之,直到再三确定没有其它问题时,才叹了口气,挥手屏退了医师。


    直到确定医师退出了门外,江柒之才松了口气,紧张的手舒展了。过了会儿,目光移到江安澜身上,不虞道:“你也走,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江柒之把身体缩成了一团,消瘦的下巴抵在手臂上,是江安澜许久未见过的样子,这么的脆弱,这么的不安。


    他心脏紧了紧,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他真的做错了吗?


    理智和感情在胸中滚涌争斗,让他无比的纠结,可最终他还是心软了,垂眸起身走向了门口,可在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又停了下来。


    江柒之也随之警惕,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等着他动作。


    江安澜缓缓道:“柒之,我不想逼你,但你必须适应和我在魔教的生活,等你那日不再想走了,我便会给你自由的。”


    “我明日,也来看你。”


    最后一句话,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说了。


    不过因为能猜到江柒之的反应,因此他逃避地快速离开,压根没观察江柒之的反应。


    江安澜走后,江柒之才真是松了口气,他靠着靠枕低头,把衣裳里黑沉木牌翻出,原本这黑沉木牌是打算还给顾飞鸿的,没想到顾飞鸿此次走时,又将这块木牌放到了腰间。


    第82章 第 82 章 天山雪怪


    他原本是想取下的, 但最后还是没有取,罢了,这也算是顾飞鸿的心意, 留着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此时, 这个木牌竟成了他与外界最后的联系。


    江柒之不自觉摩挲木牌,眼神却已经虚无。


    他的思绪不自控地神游, 也不知道顾飞鸿有没有遇见危险,能不能安全回来,若是回来了,听到他到了魔教的消息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江柒之仰头,恰巧看见从外面漏进房里的日光,灿烂的日光洒在了幽暗的房里,突兀又刺眼, 与房间的阴暗十分割裂,明明融为了一体,但又让人觉得遥远,似浪上的泡沫,转瞬即逝。


    可能因为一路奔波后情绪的大起大落,加之在孕期,江柒之很快就疲累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了的他没有理智,身体习以为常地往旁边拱了拱, 却没得到往日应有的温暖。


    于是睡梦中的他皱起了眉, 渐渐地蜷缩身子,就和初落到荒岛前一样。


    天山上, 刚在雪怪手下经历九死一生的顾飞鸿满身浸血,浑身伤口,脸上也浮满白霜。


    在外面接应他的友人见状吓了一大跳, 胆颤心惊地将他小心地扶着。


    此刻的顾飞鸿因为失血过多和重伤低温,意识已经模糊,思绪已经冻僵,但他还是将冰莲牢牢仔细地护在怀里,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冰蚕子母蛊终于有解药了,江柒之也终于有救了。


    顾飞鸿下意识激动地想到。


    白九是真没想到友人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心惊之余也很是好奇。


    这冰莲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竟然能让一向沉稳的顾飞鸿如此冲动。


    在顾飞鸿来天山派告诉他要采冰莲时,他就一直不赞同,甚至算得上阻拦,可哪想到顾飞鸿从自己这哄骗到天山地图后就转身跑了。


    他也无法,也只能跟上,不过这天山诡谲危险,尤其是低温,能让人呼出的气在一瞬间结成冰。


    虽然他们天山常年居住在天山,那也是住在天山的最外围,对内围的危险一无所知,只能从每年都有人被冰莲吸引,又从来没有人成功中窥得一二,就连那些成功出来的人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葬身天山了。


    尽管心中想了许多,但白九还是迅速地撑着顾飞鸿的背,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天山风大,若是使轻功,就只有被吹拍到冰壁上和落入万丈深渊两个死法。


    所以,即使白九武功也不差,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天山很大,哪怕顾飞鸿是从天山中心走出来的许久了,但两人还是在天山的中围。


    白九背着人要往前走,不时还要回头查看有人的呼吸是否还在,很是着急。


    终于,眼见中围已走了一半,白九正好感叹此时回程顺利时,远方忽然传来巨大哐哐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脸色巨变,竟然是雪怪跟上来了!


    这雪怪白发白皮,尖牙利爪,有一栋楼阁那么大,走起路来简直山崩地裂。


    他回头问问顾飞鸿是什么想法,结果此时的顾飞鸿出气都成了困难,更别说逃跑了。


    白九无法,只能一边背人,一边左躲右躲,好不狼狈。


    渐渐地,白九开始力不从心,也渐渐发现这雪怪是对着顾飞鸿怀里的冰莲来的,便喊醒顾飞鸿,说要把冰莲扔了。


    顾飞鸿不许,把冰莲藏得更深。


    他推开了白九,诚恳道:“你此番肯助我已是多谢,如今危险,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这雪怪只是奔着冰莲来的,白九当然知道顾飞鸿是想支开他,当即脸色难看道:“顾兄,我白九也算得上江湖有名之辈,这种临阵脱逃之事我做不出来,你休得说此话!”


    雪怪又打了过来,顾飞鸿也恢复了些精神,两人各闪到一边。


    他从行囊中掏出一个药瓶,一边闪避,一边见血液混入瓶中,喊道:“此物混入雪怪眼中能使它暂时失明,但也会激怒它,注意躲避!”


    白九点头一答应,顾飞鸿便提起全身气力冲向雪怪,爬上它的后背。


    雪怪被顾飞鸿的行为激怒,发狂地要将他甩下来,顾飞鸿只能死死抓住长毛,几次险些差点被甩下来,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也被撞得再次裂开。


    白九见状,也在下边故意惹怒雪怪,转移它的注意力。


    终于,顾飞鸿纵身一跃,将瓶子里的红色液体撒入雪怪眼中,雪怪顿时发出怒吼,身体狂震,顾飞鸿顺势跳下,与白九结伴逃跑。


    也许是运气所致,剩下回去的路他们没再遇见雪怪,也没遇见雪崩。


    等跑出天山外围时,白九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成功带出了冰莲。


    不过,他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冰得吓人,几乎已经昏迷的顾飞鸿,心猛的一紧,连忙把他带回家里,又传人去叫了好友前来医治。


    柳清一进门,先看到满身狼狈的白九,脸色瞬间不好,又见到顾飞鸿的惨状,面色更冷,登时道:“我便说了天山危险,你还非要去,如今可后悔了!”


    白九被好友说了也不敢反驳,挠挠头笑道:“我伤不重,阿清,你先看看顾兄吧。”


    柳清看着他几乎破乱和辨不出颜色的衣裳,和皮肤外数不清的划伤,冷冷一笑,但还是开始给顾飞鸿医治了。


    此时的魔教,江安澜强压着怒火,一路疾走到了书房,直到确定不会吵醒安睡的江柒之后,便猛地将所有人赶出去,把门一关,回头盯着老医师,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医师被吓得战战兢兢,立刻滚在地上恭敬道:“教主,属下十分确信,少主是喜脉,是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江安澜低吼道:“他是我弟弟,是男子,怎么可能怀孕!”


    “这······属下不知,但属下确定少主是怀孕了,少主的胎儿已经有六月,已有胎动,教主若是不信,自可查看!”


    江安澜快疯了,老医师在魔教待几十年,他自然是相信他的医术的,可这结果也太难以置信了,这怎么可能。


    他不再说话,脸色阴郁,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老医生也不敢动,跪地愈发小心。


    许久,江安澜再次抬眼,眼底浮现了杀意,面目狰狞道:“是谁,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老医生慌道:“这······属下不知,属下也无能为力啊!”


    江安澜寒声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让人碰,他早已知道了,只是不愿告诉我!”


    江安澜冷笑:“不过确实,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能!”


    老医生听着教主自言自语的话,突然面色一变,立刻磕头求饶。


    过了会儿,江安澜才看向他已经磕破的额头,冷冷道:“你还有用,暂时不会死,但你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你自己知道后果。”


    老医生急忙磕头谢恩,道:“属下知道,属下明白,保证绝不外露。”


    江安澜坐下,面无表情道:“你刚才说——胎象不稳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对母体有伤害?”


    第一次把胎象与自己弟弟联系起来,他还很不适。


    “少主经脉断绝,又负天蚕子蛊,身体本就虚弱,虽然一直有服食大补之物,那也是治标不治本,何况他今日心绪不稳,不利于生长胎儿,若胎儿生长不好,便会更多地吸取母体养分,于是母体愈发虚弱,若一直循环,不说胎儿不保,对少主的身体也是伤害极大。”


    江安澜听完后没说话,思索了许久才回过神,挥手让老医师退下。


    第二日,江柒之睡眼朦胧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却只有冰冷陌生的床席,他怎么又忘了,自己如今已经不在谢府,顾飞鸿也不在身边了。


    他垂下眼半坐起身,在睡梦中忘记的压抑情绪随之复燃。


    “少主,需要我们服侍你更衣或是送食进来吗?”侍女清丽的声音打断思绪,他才发现不知何时房中多了一人。


    江柒之慌忙地抓着被子往上拉,他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她发现了不对,但此刻的他只能强装冷静,厉声道:“不需要,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侍女没想到少主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但还是遵命道:“奴婢知错,那我们服侍你更衣或是送食进来?”


    侍女直白的目光令江柒之非常不适,他不知道自己的怪异有没有被对方发现,更不知道她在怎么想他。


    此事不能深想,一深想都令江柒之难以容忍。


    他声音更大了些:“将水放置外间后出去,我自己更衣,你先出去。”


    侍女被江柒之面上的严厉吓了一跳,迅速放下水盆,转身走了。


    直到确定门关上后,江柒之才松了口气,身体一下感觉到了疲惫。


    第83章 第 83 章 吵架


    他坐着休息了会儿, 才慢腾腾地撑着床沿下床。


    昨日脱下的衣服脏了,不能再床,他熟稔地走向衣柜, 打开了柜门。


    他曾在这里住了许久, 即使半年多未来,也十分熟悉。不过即使他不在, 这房间也应该是一直被打扫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应俱全。


    江柒之随手拿了件衣服,正想穿上,但余光瞟到自己胖了许多的腰身,瞬间不高兴地皱起眉,开始头疼怎么才能遮掩肚子了。


    他在柜门站了会儿,又将衣服放了回去, 重新在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出几件勉强能穿得下的衣裳。


    可尽管如此,穿上衣物后,腹部的凸出依旧十分明显,让他十分难受。


    所以,他想了会儿,还是咬着牙把身上的衣服脱下,翻出衣柜里的长长的布条, 将它绷直, 一层又一层的缠在腰间,最后再用力一拉。


    江柒之瞬间软了身子, 滑倒在地上,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手也无力的松开, 布条重新散开。他只能在地面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


    退到外面的侍女春华听到了动静,十分担心,连忙惊呼一声:“少主!”说着就要推门想进来查看情况。


    江柒之瞳孔猛缩,如今他散着衣裳大肚子的模样是定定不能让别人看见。


    他只好狠下心,也顾不得身体的难受,硬着头皮喊道:“出去,不许进来!”


    “这!”春华的动作一顿,她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可她更怕教主,若是少主出了什么事儿,她别留下说一条命,就是能善终就很不错了。


    可是,若此刻不遵守少主的命令,她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纠结地抿嘴,最后还是敲了敲门,犹豫道:“少主,你真的没事吗?”


    江柒之额头冷汗淋漓,但也不敢显露出任何虚弱,只能强装镇定道:“无碍,不许进来!”


    见少主还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气势,春华这才松了口气,信以为真,停下推门的手,又毕恭毕敬地做起了丫鬟。


    房间内的江柒之瘫了好一会儿,胃里的恶心和肚子上的闷痛才好了下,勉强扶着柜门起了身。


    不过,这才她还是重新把长布条裹在腰上,尽管一想到刚才的疼痛,他指节还在不可控地抖了抖。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缓慢拉紧布条,直到确定再拉下去会让自己连路都走不得时,才停下。


    他试着走了几步,果然并不舒服,甚至都要借力才能正常提高腿,非常不方便。


    好在,当他看着镜中人的腹部,见那处虽还有些突出,但穿上冬衣后就正常了许多,普通人见了,也只会觉得啊吃胖了。


    等江柒之从卧房里出来时,他脸色泛白,动作也有些缓慢。


    守在门边的春华见状,心意紧,随机道:“少主,教主叮嘱过您若有不适,尽管唤医师,你————”


    江柒之可挥手打断她的话,冷冷道:“若还想留在这,便休再多语,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春华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冷漠吓了一跳,可她想了想,还是住了嘴嘴,将江柒之引到了外厅。


    外厅的桌上摆上精致清甜的银耳莲子羹,山参汤、奇宝粥、山药杏仁糕。


    都是江柒之以往爱吃的,可他就心情不愉,肚子又被闷得难受,吃着也是索然无味。


    于是他一样吃了点,便彻底没了胃口,放下了碗勺。


    尤其在看见江安澜从大门进来时,他当即要起身离去,却人被拉住了手。


    腰身在动作间被牵扯,江柒之脸色微白,但还是强忍着皱下眉头,不动声色。他从没想到缠肚子竟会让他这般痛苦难受。


    可即使这样,他也侧着脸,忍着说不出话,怕一说话的气音会吓到别人。


    江安澜目光扫过桌上的吃了不到一半的碗,拧眉道:“吃的这么少?”


    江柒之沉默不语。


    江安澜好声好气道:“坐下来,再吃些再走。”


    江柒之不厌其烦道:“我吃饱了。”


    可当江安澜下意识看向江柒之的腹部,才发现肚子竟比昨日小了许多,他心一颤,瞬间袭向向腰间,即使江柒之发现后极力挣扎了,也还是被碰到,这让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可同样,江安澜的脸色也难看许多。


    他清楚得记得刚才手中紧绷,完全不同于正常腰背的触感。


    几乎是瞬间,他就猜到了是什么,脸瞬间黑了下来。


    江柒之怎么可以如此胡闹,简直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会事了。


    江安澜很想直接上手把他捆在腰间的东西拆了,但想到昨晚是秘密行事,如今说了实话,不光会让江柒之心生抵抗,也会更失去他的信任。


    江安澜放手坐回了椅子上,淡淡地看了江柒之一眼,半是责怪道:“你也不算小孩儿了,也不该再胡闹忌讳就医了。”


    他抬抬手,让门口的老医师进来了。


    江柒之顿生警惕,防备地盯着老医师,随时准备着反抗逃跑。


    但老医师没靠近他,只是远远的端详江柒之片刻,便对江安澜拱手道:“教主,少主应是湿气堆积,加之郁气难消,才使身体虚胖。”


    江安澜听了,神色深沉,不辨喜怒。


    江柒之却死死地盯着他,想知道他有没有相信。


    老医师又朝江柒之拱手道:“敢问少主近期可有腹部肿胀之状。”


    江柒之沉吟片刻,在老医师和江安澜直直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随后便不自然地撇开头,心虚地不愿看他们,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摩挲。


    江安澜见状,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果然,这么大了,撒谎时的小习惯可真是半点没变。


    他喉咙滚了滚,轻抿了一口茶水,才藏下笑意,漫不经心道:“那如何可治得?”


    老医师皱着脸,似是纠结道:“此病顽固,不可下药强治,还是先开补品,待少主养好了体,湿气出了体,身体自然便好了。”


    江安澜放下茶杯,道:“哦?既如此,你便负责治好少主身体起居,不可怠慢。”


    老医师当即应承,退下写方子去了。


    从老医师进来,到老医师出去,江柒之都一直愣愣地没说话,完全没想到一切会进行的如此顺利,可当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江安澜脸上时,他却露出了笑意,温声道:“柒之,不过来坐下吗?”


    江柒之沉默不言,还防备地又退了一步。


    他显而易见地抵触刺痛了江安澜的双眼,于是不虞道:“柒之,不要闹了。”


    江柒之还是不说话,甚至又往后退了一步。


    江安澜一直以来地伪装终于撑不住了,他冷声道:“柒之!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柒之这才抬眼看他,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江安澜冷道。


    江柒之瞬间又底下头,恢复刚才一动不动,沉默不言的模样。


    “你就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江安澜忍不住质问道:“既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众人羡慕的无上地位,甚至只要你答应不离开,魔教教主的位置我都能让与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江柒之冷笑:“说的这般好听,不过就是让我做供你赏玩笼中的金丝雀,随便还能彰显你的大度和成功吗?”


    “江安澜,你真是打得衣服好算盘!”


    江安澜听了,却突然一下冷静下来,他盯着江柒之,眼眸深不可测,暗波流转。


    终于,他沉吟片刻后道:“你,如今是与顾飞鸿那小子交好?”


    江柒之心一紧,终于抬眼正视江安澜,皱眉道:“你什么意思,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


    江柒之毫不遮掩地护之举令江安澜十分不适,甚至是嫉妒,这原本是他才有的待遇,顾飞鸿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凭什么也能有。


    不过想到老医师昨夜说的话,他更是一股火直冒,可为了不被江柒之察觉,他只能压着脾气继续道:“我听说他喜欢谢姑娘,你也曾喜欢谢姑娘,那为何是他劫法场救走了你?”


    江柒之冷冷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咔嚓”一声,江安澜手中的瓷杯被捏碎,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但他还是压抑着情绪。


    江柒之却像瞧不见脸色似的,继续道:“你若真关我一辈子,那你我之间便只能是你死我活。”


    说完,他便起身拂袖离去,一边往内间走,一边道:“我身有不适,恕不奉陪。”


    江安澜胸口剧烈起伏,等确定江柒之听不见这边的动静时,便猛地甩手,将桌子推翻在地,各种点心粥食杯碗翻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动静,把两侧的侍从都吓了一跳,个个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却一人敢动。


    第84章 第 84 章 已修,加了一些内容 ,……


    过了好一阵, 江安澜才起身,目光从跪着侍从上一一碾过,冷冷道:“好好伺候少主, 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你们心里都有点数, 不过若是少主出意外,你们也不必再活了。”


    地上的侍从们俱恭恭敬敬地点头遵命。


    江安澜这才冷哼一声,带着一身寒气匆匆离开。


    一到内室,江柒之的背脊就突得弯了下来,几乎是抖着手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框滑下来,他挣扎地把衣领松开, 解开腰上的桎梏,可因为绑得太久,手指已经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才解开了,被压平的孕肚一下膨起,他几乎是抖着身子跪坐在地上喘气。


    好疼,手也好冰。


    江柒之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眼角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意。


    但他不愿真的掉下眼泪, 便阖上了眼, 等身子逐渐回暖,手也不再僵硬, 才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肚子还是很疼,里面的孩子似乎也被挤到了, 如今一松快了点,就在腹腔里面拳打脚踢,让江柒之不得不靠着门上时不时发出闷疼声。


    最后他被折磨得难受,只能学着记忆中顾飞鸿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在肚尖上打圈。


    他的动作生疏而又僵硬,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摸着自己肚子,往常他都是尽力避开的。


    可也是这样,他第一次清晰的意思到自己与肚里的孩子这么近,自己真的在孕育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光是真正与他血脉相连的,他的另一个父亲还是顾飞鸿。


    尤其是在孩子的手脚和他隔着肚子的手相触时,有种说不出的心尖发麻。


    这种奇异又诡谲的感觉令他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中断了想法。


    感受到肚子里好受了一点,他才有闲心抬头,刚好看见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照亮一室的黑暗。


    心中突有所感,他一定要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让自己一辈子困在狭小的房间内。


    可江安澜似乎早已料到他不会乖乖听话,南宫苑不光是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连这里的丫鬟都像是被训练过了的,无论江柒之如何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那些都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人半天都说不出几个字。


    他也想过接触曾经的部下或身边人,可江安澜将他看的太牢,不光他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最后所有的计划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接二连三的碰壁让江柒之有些气馁,颇为烦躁,尤其是一想到顾飞鸿还生死未卜,更是心烦意乱。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在江安澜这几日新送了许多宽大衣物来,样式也都是他一贯常穿的风格,而且有疾病的掩盖,至少他也不用再裹肚了。


    尽管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江柒之一想到那日后整整一天的不舒服,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再试。


    而江安澜也却不知为何,开始整日往他房里跑,这让江柒之烦不胜烦,而江安澜也想看不懂眼色似的,整日在这房间里待着,江柒之不愿说话,他便自己自言自语,要不就是发呆,从来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终于,在一次江安澜离去之后,江柒之找到了机会,把春华叫在身边。


    可春华一进屋,他便皱皱眉道:“什么味这么熏人,你带了什么?”


    春华一愣,这才想起今早刚挂上的香囊,连忙跪地求饶,一边香腰间的香囊摘下,诚惶诚恐道:


    “奴婢惶恐,是香奴婢戴的香囊,我听说这有安神尽心之效,我听说少主夜间睡不好,想着这个说不定对少主也有用,这才特此求来戴,还请少主恕罪!”


    江柒之不悦道:“难闻,给我摘了,以后把房中的香一应换成烛兰香,你的身上的香囊也是,我的房间不允许出现其它味道!”


    江柒之的语气并不温和,可春华还在心中暗自高兴,因为至少他话里没有追究之意。


    相比于以前伺候江安澜提心吊胆,整日怕自己死与非命的生活,她已经很庆幸少主不会随意杀人了。


    春华连连点头答应,迅速命人把房中的香换成烛兰香,并让所有人都把香囊摘下。


    江柒之这才转移了视线,看着一旁来来往往在桌上上菜的人,皱眉不虞道:“整日都是这些的东西 ,都没些新鲜的吗?”


    春华惶恐道:“厨房每日是制的新菜,可是那种不和少主空位,奴婢这便让他们撤了重做。”


    江柒之嗤笑:“做来做去都是那些味道,有什么可吃的。”


    这几日江柒之一向冷着脸,虽从未真正在下人身上撒过气,但春华也从未放下心过,如今更是了然,做好被罚的准备。


    而他身后的一众侍从也差不多如是想到。


    可江柒之看都不看他们,似是自言自语道:“魔教的千丝糕许久未尝过。”


    春华听了一喜连忙讨好道:“奴婢们这就去做,请少主消气!”


    江柒之这才看了她一眼,不耐道:“魔教山脚下东街尽头铺子的千丝糕,我只食他家的。”


    “奴婢这就命人去买!”春华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江柒之看着她的背影却有些紧张,垂眸思索着此次墨书能不能看懂他的消息。


    可就算看懂了消息,以墨书的能力也很难救出他,除非他是与别人联手。


    江柒之还是在下午看到了千丝糕,但他只吃了两三块便停下,等到夜间屏退众人后,他才悄无声息地取出盘子最底下的一块糕点,小心地掰开,果然有一张纸条。


    他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纸上的内容:内外呼应。


    他将字条是的字看清楚了,才将纸条悄悄燃烧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翌日一早,江安澜又来了,两人坐在同一张桌上,静默无言,


    房间上只有两人动筷的声音。


    江安澜终究是按耐不住,夹了点鱼肉在江柒之碗中,轻声细语道:“柒之,这是你以前最爱的菜,多吃点。”


    江柒之一闻见鱼腥味,就想到荒岛上的那段苦日子,脸色一变,让下人把碗撤下,重新拿个新碗。


    江安澜表情一僵,低沉道:“你以前来我这,总爱吃这个。”


    江柒之冷淡道:“人的喜好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江安澜不再说话,可看他表情不难猜出他并未相信这个理由。


    江柒之也不再多语。


    又没吃多少,江柒之便放下了筷子,江安澜眉头一拧,关切道:“怎么只吃这一点?你这身子怎么好的起来?”


    江柒之不说话,起身想离开,却被拉住了。


    江安澜一抓住江柒之的手腕,就感觉不过几日,这手腕似乎又细了,连带着江柒之的气色都白了许多,他压着脾气道:“你到底要与我置气多久?”


    “你想多了。”


    江安澜肯定的反驳道:“柒之,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你骗不了我。”


    江柒之才回头冷笑:“我并不与你置气,只是你我之间早已没什么好说的。”


    江安澜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寒声道:“你若不是和我置气,又何必这么作贱自己的身体!”


    “就算是,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江柒之欲甩开他的手,却没成功,还被攥得更紧了,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江柒之!”江安澜忍不住吼道,彻底甩下手中的筷子,筷子落在地上滚出了乒乓撞击的声音。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便极有眼色地悄悄退了出去,为房间内的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面对江安澜的强压,江柒之丝毫不惧,还是一副绝不认输的态度。


    江安澜更怒火中烧,道:“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的!”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江柒之自嘲般的勾起嘴角,盯着江安澜道:“让我成为你的手下败将,永远都不可能胜过你。”


    江安澜似是迎头通浇下一桶冷水,清醒也冷静了不少,道:“我并无此意。”


    他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度有些大了,忙卸了卸力,但还是没松开。


    江柒之的手腕不再痛了,可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上一次信任的后果太惨烈,让他以后都不愿再信任江安澜,甚至是害怕。


    可如果是别人敢这么欺骗他,他定会杀之泄愤,可这两人偏偏是他的父亲与兄长。


    如今父亲已死,前尘往事便已散尽,可对于兄长,若说不恨,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若说只有恨,也是不可能的。


    长大后再回顾他的童年,他曾经孤苦无依,是遇见了江安澜,他才让他过上了衣食不愁的日子,甚至是享受到了权力。


    所以他身心俱疲,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如今只想离开这座囚禁他的华丽牢笼。


    两人僵持许久,无一人再言,终于,还是江安澜认输了,无奈道:“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好好吃饭。”


    江柒之想也不想道:“放我走。”


    江安澜瞬间脸色不好看,道:“不可能。”


    “那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江柒之干净利落的拒绝让江安澜气馁,也感觉到了挫败。


    江柒之不以为意,起身继续要走,就又被人拦住。


    这次江柒之不再着急躁,忽然沉默了片刻道:“你把墨书怎么样了?”


    江安澜松了口气是,道:“我不曾动他,他住在还在山脚下开客栈,你若想要,我便将他带回来陪你。”


    这次江柒之才没再反驳,点了点头。


    江安澜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江柒之便看见了墨书。


    墨书如今也听说了许多事,两人刚见面时,他就红了眼眶,满眼都是快溢出来的心疼。


    少主怎么就又瘦了,手腕也又细了,身体薄得似能被一阵风吹走,可肚子却出乎意料的大。


    在他上山之初,江安澜便告诉他孩子之事,让他好好照顾江柒之,还不能让他不发觉别人知道他有孕之事。


    墨书当时答应的很快,但心里算得上是波涛骇浪,难以回神,可一想到曾经少主和顾飞鸿的种种怪异的相处模式,如今也算得上是恍然大悟。


    不过一想到江柒之竟然真的怀孕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若早知事实如此,他当初定不会离开少主。


    一想到少主这段时日没有他照顾,日子可能会过的多不舒服自在,他便十分心疼,悔恨当初。


    墨书一回来,便接管曾经春华的职务,把院子里的一切都按照江柒之喜好安排,而且有了墨书的陪伴,江柒之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这些都让他的身体和心态都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好,皆让江安澜很是满意。


    第85章 第 85 章 夫妻


    到了夜间, 墨书担心江柒之身体不方便,便没有离开,而是合衣睡在卧房内室门口的小床上, 时时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忽然, 他听见房内有棉被摩擦的声音,瞬间便起身进去查看。


    却见江柒之正醒着坐在床头, 似是在等他进来。


    墨书瞬间明白,悄步过去,做了个无声的礼才坐到床边,极轻声道:“少主,屋外的人都已被我屏退了。”


    江柒之这才疲倦点点头,一直挺着地背脊罕见地弯了,他后背重重地压在靠枕上, 手指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


    自从见到墨书的那刻起,他的心便没有片刻是安稳的,他有许多话想问想说,可又顾及着四处的眼线,只有忍到了夜色深处才能问出口。


    感觉自己眼前清明不少,江柒之才放下手,正色道:“我被囚禁的这段时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听到了什么?顾飞鸿有消息吗!”


    问到后面, 江柒之明显激动了, 墨书连忙按住他的手背,安慰道:“都无碍, 少主不必着急。”


    墨书的话似一更定海神针让江柒之的心里暂时平静下来,送了口气。


    “少主你被大公子带走后,谢姑娘便写信告知了我此事, 没过几日,谢姑娘和陶公子也来了客栈找我,我们也试过潜进南宫苑救人,可这里守卫森严,我们从未成功过,幸好昨日顾公子到了——”


    江柒之抬头打断了话,急切道:“顾飞鸿回来了!他可曾有受伤?”


    墨书想起顾飞鸿刚到客栈时双目猩红,满身绷带的模样,几乎看不出个人样,还是他后来问了才知道顾飞鸿一听到江柒之被抓走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从天山赶来,路上几乎没有歇过气,马都连换了好几匹。


    不过想到顾飞鸿临走时的叮嘱,又想到自家少主如今与其的关系,他只好道:“无事,顾公子回来时不但安好,还带回了冰莲。”


    提到了顾飞鸿,墨书颇为咬牙切齿,一想到少主在他完全都不知道的时候都被顾飞鸿哄得怀了孩子,便有些堵心。


    悔恨自己当初就不该听话独自回了魔教,就该好好守在少主身边,绝不能让他再受如此大委屈。


    他此刻的情绪十分复杂,连带表情都有些扭曲。


    可江柒之正忙着庆幸,也无暇顾及其它,只沉沉道:“那就好,幸好。”


    江柒之的声音拉回墨书的思绪,他忙继续道:“后来我们收到你传来的信息,这才定下计划,将字条送了进来。”


    “正好又遇见大公子要将我抓回了魔教,我们想着便将计就计,混入魔教,一来照顾少主,二也好传递消息,与顾公子他们里应外合,最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正好我们逃跑。”


    没想到大家都来了魔教,江柒之表情克制不住地动容,可心中如今不是算这些账的时候,继续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墨书压低声量道:“如今大公子有了教——”话一出口,他就停顿片刻,才道:“大公子继承了几十年的功力,如今有控制住了魔教,光靠我们之力难以成功。”


    “顾公子便打算借力打力,让正道众人来正面牵制魔教,到时候大公子必会无限顾及我们,我们便趁机逃出魔教,顾公子会在外接应。”


    “等大公子反应过来时,魔教也会乱成一团糟,无力再追踪我们了。”


    江柒之皱眉道:“正道之人怎么会如此听话地攻打魔教?”


    “少主你有所不知,上次正道众人虽然走了,但仍有许多人不甘心,尤其是在断崖一战中失去亲人之人,那些人相信顾公子的品格,只需稍加引导便会前来。”


    “可上次大战中死去的皆是正道前辈,家中留下的皆是小孩儿,而正派的其它老狐狸没有绝对的利益也绝不可能淌这滩浑水,他们攻打魔教,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墨书一愣,道:“这我尚不可知,我来魔教时时间紧,大家便只商议出这些。”


    他犹豫片刻,又道:“不过有顾公子在,想必不会如此莽撞,许是有其它谋略。”


    江柒之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两人这才又说了会儿白日怎么隐瞒江安澜的事儿。


    事情说的差不多后,江柒之又开始犯困了,后腰也开始酸想躺下了,便道:“下床粗简,你不必守在这里,还是回偏房睡吧,有人问起便说是我已经睡下,不让你伺候了。”


    可墨书摇头道:“少主,还是让我伺候你吧。”


    他察觉到江柒之不适的动作,起身扶他躺下。


    江柒之肚子已有七月多,此时穿着薄薄的里衣,凸起十分明显,尤其是在别人扶着后背时,几乎靠触感都能察觉不对。


    他不自在的躲了下身子,让墨书落了空。


    墨书何曾见过不可一世的少主如此困囧的模样,心一酸,便道:“少主,你不必满我,我都已经知晓孩子了。”


    江柒之双目微瞪,惊讶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僵硬地撇头,避开他的视线。


    墨书瞬间懂了未明之言,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还是忍不住道:“这怎会这样,不是女子才会怀孕吗?”


    若不是从小就伺候了江柒之沐浴,他是怎么也不能相信男子也能怀孕的。


    江柒之浑身都僵硬了,缓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许是误食异草。”


    他极快又生硬地转移话题:“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墨书只好压下疑惑,如实道:“是大公子已经告诉我。”


    江柒之心一突,没想到江安澜竟然已经知道这些了,那他为何还要装作不知道,甚至编出那些话哄他。


    墨书顾念着江柒之身子,见他不再抗拒,便继续将他放平在床上,还主动帮他揉腰按摩,舒缓腰部的压力。


    江柒之想了一会儿,想不透江安澜到底是想做什么,便干脆放弃了思考,反正他与墨书许久未见面,对他的手法也甚是怀念,此刻倒不如让自己放松放松。


    墨书的手法比他自己按的好了许多,江柒之身子很快便舒服了一些,他干脆闭眼享受了。


    “少主。”墨书一边揉腰,一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纠结的话:“你和顾公子,你们——”话到了嘴边,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想问什么便问,不必吞吞吐吐。”江柒之缓声道,他侧躺在床上,单手支着头颅,双眼已经阖上休息。


    “这孩子是——你和顾公子的吗?”


    话刚说完,墨书忙补充道:“若是冒犯到少主,属下甘愿受罚。”


    江柒之眼皮只是动了下,但还是平静道:“无碍,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此事告诉你自然无妨,不过别告诉其它不相干的人便是了。”


    墨书心中感动,一时无比温暖无。


    “这孩子就是我和他的。”


    猜想终于得到证实,可墨书却实在算不上高兴,甚至是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他发神地按摩,已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江柒之道:“此事我不欲被他人所知,如今只有你我、顾飞鸿和谢姑娘知道。”


    墨书回过神了,眼神才有了焦点:“属下遵命。”


    过了会儿,墨书又面露纠结,道:“那······你和顾公子怎么办?”


    江柒之皱眉,不解道:“什么我与他怎么办?”


    “小主人生下后,你和顾公子要怎么解释它的身份,你和顾公子难不成就一直这么隐瞒关系吗?”


    江柒之道:“生下孩子后,我会独自离开寻找重塑经脉的法子。”


    墨书一下眼睛都瞪大了,惊道:“他竟如此冷血无情,不光要抢走小主人,好要如此对你!”


    江柒之一愣,皱眉道:“你不必如此说,这是我与他早就商议好的。”


    “少主!”墨书心一痛,亏他之前还真以为顾飞鸿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他竟然把少主哄得晕头转向,不光愿意为其生子,还心甘情愿地放下孩子离开,而顾飞鸿偏偏还忍心不阻止。


    他愤愤不平道:“他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江柒之不明所以的睁开眼,道:“他对我情谊已经足够,你为何如此想?”


    “你们竟然已做夫妻,他竟然还忍心抢你孩子,甚至逼你离开,怎么不算无情!”墨书是孤儿从小跟在江柒之身边,还比江柒之大。


    他早已不仅仅把江柒之当主人,更多的是把他当弟弟一般照顾,怎么能忍受他受了如此委屈。


    连本该顾及的主仆之别就忘了,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第86章 第 86 章 危险


    夫妻二字一说出口, 江柒之被惊得背脊一僵硬,皮肤都激起了小疙瘩,表情十分怪异。


    这才反应过来是是墨书彻头彻尾地误会了一切, 尴尬地解释道:“你误会了, 我与顾飞鸿只是挚友。”


    “挚友!”墨书第一次怀疑少主的话:“怎么会是挚友,那这个孩子?”


    江柒之掩饰性地干咳一声, 道:“你想多了,那些都是意外,此事说来话长,就不必再谈,反正我与他只是挚友,不会有短袖之癖,你切莫再提此事。”


    墨书被一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他想多了,就顾飞鸿如此行径,怎么可能只会止步于朋友。


    那时他还在客栈,顾飞鸿来魔教他时,整个人憔悴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晕倒,从头到脚都是仅靠那一点精神气提着,什么衣裳头发更是邋遢地不成样子,毫无大侠气派。若不是那身形音色未变, 他都不敢相信那是顾飞鸿, 毕竟那身行头,说是逃难的人, 他也都能信。


    而且顾飞鸿一到客栈后,便把怀中盛着千年冰莲的木盒交出,只说是为了让谢若雪研究冰蚕子母蛊的解法。


    而自家少主更是, 连孩子都生了,这怎么可能只是挚友呢!


    更何况几月前两人亲密无间的行为还历历在目,他是怎么也不能相信两人仅仅只是挚友。


    尽管墨书有数不清的疑问,满腔的怀疑,但因为江柒之说过不必再提,他也只好忍下。


    江柒之问起客栈的情况,墨书一五一十说了。两人这才转移了话题,不咸不淡地谈了几句。


    结果没过多久,江柒之就眯着眼昏昏欲睡了,墨书停下按摩,悄悄地盖好被子退下。


    不过,他并未与江柒之所说那般离去,而是在偏房的小床守着。


    翌日,因为江柒之已经得知顾飞鸿他们的计划,不再试探外面的消息了,不过为了不让江安澜起疑,他整日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但江安澜已经很满意了,他认为这是江柒之潜移默化被改变的预兆,心情好了不少,甚至还主动给了江柒之出南宫苑机会,不过有条件,他不能离开太长的时间。


    这对江柒之而言算意外之喜,这南宫苑虽大,但毕竟也只是四墙之内,待久了很不舒服。


    就算不是去什么地方,但光是出去都能让他好受但许多了。


    江柒之没思考太久,便做出了选择,去了去了北苑,那个已经有半年未回过的曾经的家。


    北苑相比南宫苑的典雅,更为鲜艳华丽。


    他走到漫步在北苑里,路上竟然遇见了不少往日伺候他的下人,那些人遇见他后,还是如以往般拜见告退,如此竟给了江柒之一种仿佛这段时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江柒之内心有些悸动,他走到了书房门口,便让身后的众人守在外面不要进去,墨书见状也停了步,眼神警告地扫视过众人,死死地守着屋门。


    江柒之推门而入。书桌上还有一副只画了一半的画,显然是主人者匆忙离去时来不及收拾的东西,像是许久没人了。


    可若再细看这房间,却发现此房间一尘不染,显然是一直有人打扫的。


    江柒之环视一圈,思索片刻便走到了书架后的衣柜,果然在最里面看见了一件十分陈旧的衣裳。


    他将衣服拿起来翻看,上面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想起那时自己与顾飞鸿互换补衣裳之事,尤其是顾飞鸿穿上自己补的衣裳后的样子。


    他抽了抽嘴角,心虚地把衣服放了回去,暗道如今虽然自由被限,但至少不必为衣食住行发愁,想起那段时间自己与顾飞鸿整天为吃喝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如今好多了。


    江柒之回到南宫苑不久后,江安澜便也回来了,他笑着脸靠近江柒之,道:“听旁人说你今日去了北苑,怎么了,是心情不错吗?”


    江柒之正坐在椅子上看书,闻言瞥了他一眼。他心知这哪里是什么听旁的人说,分明便是监视,但他已经疲劳应对江安澜了,连吵都吵烦了,便转了个方向坐着,不看他。


    江安澜脸一僵,但还是强撑着笑道:“你若喜欢,不如就搬回北苑住?”


    江柒之这才抬头,半嘲讽道:“怎么,你也要跟去?”


    江安澜心事被说中了,无声一笑。


    江柒之登时没了心情,冷冷道:“既如此,那与此处有什么区别?”


    赤裸裸地话语如刀子般插在江安澜的心脏上,他再也维持不住笑意,脸色十分难看。


    场面变得如此难堪,江柒之以为江安澜会气得拂袖而去,可江安澜偏偏没有,反而坐着沏了壶茶,看上去不急不躁,足下像生了根似的。


    渐渐的,江柒之反而成了那个坐不住,一脸郁色的人。


    江安澜不说话,只是认真看着折子,是不是抬眼看一下江柒之。


    这种场景对于江柒之而言并不陌生,不过往日批改折子的都是他,而坐在一旁看书的人是相反江安澜。


    这样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巧合,让江柒之坐立难安,胸口很是憋闷。


    在侍从换桌上册子的间隙,江安澜抬起头,却看见江柒之坐在凳子动来动去,很是坐不住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头浅笑,这静不下来的毛病过了这么多年,真是半分未变。


    就在江柒之已经不抱希望,后腰已经有些酸痛难耐时,江安澜终于离开了,还带走了房间内乌泱泱的一群杂人。


    等房里的人都退出后,江柒之也不再装了,顿时把书一扔,嘶着声揉后腰。


    真疼!江柒之忍不住暗道果然是系统弄出来的东西,就是磨人。


    墨书见状快步上前把江柒之扶到软榻上,细细按摩着后腰。


    墨书一来,江柒之自然就不用自己按了,他的手空下来,就摸到一旁的玉枕,这是江安澜刚才来时送的。


    江柒之一脸怒容,随手就将玉枕狠狠摔在地上,结果玉枕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没有崩裂,像在讽刺他的无能。


    倒更让他脸色难看了。


    墨书扫一圈房间,即使房间没有外人,还是轻声贴耳道:“少主且再忍一忍,顾公子传消息说再等七日。”


    他说完便不再出声,房间里静得只有江柒之气恼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他的气才完全平复下来,不过想到墨书刚才的话,他又忍不住担心顾飞鸿的安危和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此事能不能真的如计划般的顺畅。


    他不安地按了按眉心,很是担心。墨书见状便猜到是为什么,于是说了几句话想让他安心。


    江柒之知道这些话只是哄他的,但他还是嗯了声点头,希望一切真的如这般顺利。


    剩下的七日虽难熬,但也一瞬既过,江柒之一早便醒来,而往常会过来的江安澜,今日也破天荒地消失了。


    房间内也只有江柒之独坐着,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墨书一早便走了,他就没有让任何人进来伺候。


    江柒之立于窗前,雾蒙蒙晨曦随着太阳升起变得光明璀璨,金色的光辉落在由金丝红绸织就的华袍上,熠熠生辉。


    他脸上的担心却愈发厚重。


    终于,一道从外而来的疾步声打破了沉静,江柒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墨书急冲冲地推门而入,气喘吁吁道:“少主,少主!我们,可以走了,顾公子已经行动,如今外面也乱作一团,院中的人都已经被我药晕,快走!”


    江柒之克制又高兴地点头,同时目光也在在房间巡逻。不过短短十数日,这里便多了许多珍宝,可这些不是他想找的。


    墨书瞧出他心之所想,反手将背着的剑放到他手中,道:“这是我在路上找的一把剑,少主先将就用着。”


    江柒之这才点头接过剑,两人一前一后地迅速离去。


    一路上正如墨书而言,魔教内部的守卫松散,几乎没几个守卫,就算有,便是靠墨书的身手都能让两人全身而退。


    而且他们还从守卫的口中得因为正道之人又来攻打魔教了,并且来势汹汹,布阵奇特,让魔教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尤其是江安澜,他很是心烦。


    议事厅内,江安澜坐于高位,脸色极其难看。


    若只是那些不成器的武林遗孤,他自然不会在意,可这顾飞鸿不知做了什么,竟领着那群人从不正面打击,光从魔教薄弱的地方下手,将那地方打得一通乱后又迅速逃跑,想泥鳅似的,让他支援都来不及。


    从凌晨到如今,他坐在这里已经听了不下于三十次急报,脸是黑得能滴出水来。


    第87章 第 87 章 放人


    堂下的其他人也被气势所迫, 无人敢言,只怕触了霉头,丢了性命, 毕竟江安澜不过登位短短一个多月, 便清理了不少人。


    不诚心臣服者,杀!


    不聪明识时务者, 杀!


    甚至只是说几句让他不高兴的话,也能被杀。


    其凶残程度,竟然比之江锵有过而无不及。


    魔教众人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虽在魔教,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辈,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徒,但他们也不愿在头上顶着把刀生活, 这简直太失人伦了。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敢逃离魔教,只能每日战战兢兢地活着。


    江安澜瞧不上堂下那些畏缩胆小之徒,也不愿搭理他们,他心中冷笑,暗道如今魔教已加上了层层守卫,不信顾飞鸿还能插翅逃了。


    而且,顾飞鸿的搜查令已经下去, 他若敢显身, 他就能让他有来无回,竖着进, 横着出!


    江安澜坐在座椅上,露出阴冷的笑。


    过了一阵,一人急匆匆地闯进堂中, 喊道:“报告教主,顾飞鸿等贼子出现在西角门!”


    “好!”江安澜狞笑,道:“自找死路。”


    他随之登时拍桌而起,飞身奔向西角门。


    剩下的教众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还是最后商讨了片刻,还是跟上江安澜的方向跑了。


    江柒之与墨书一路往外逃,起先一切都还很顺利,直到他们发现守卫在越来越多,巡逻在越来越密,尤其在靠近魔教边缘的地方,简直算得上是层层包围。


    江柒之可算是知道南宫苑最近少的守卫去哪了,原来都来这儿了。


    墨书表情愈发沉重,江柒之也严肃了许多,初时的兴奋都淡了不少。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强闯出去时,却发现那些守卫又动了,似乎还都在少。


    墨书一喜,轻声道:“少主,他们人变少了!”


    江柒之点头,道:“不如我们先在此处再观察一阵,待人数差不多时,我们再强闯。”


    墨书当然地点头,如今他们人少势弱,正面出击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是智取。


    而且他手上虽然还有信号弹,但若此时发了信号弹,怕他们等到的不是援兵,而是捉回去的人。


    江安澜一到西角门,果然看见了顾飞鸿,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在江柒之那碰的壁,他的火气一下便被点爆,尤其在想到弟弟肚子里孩子的不详生父极有可能是顾飞鸿时,他更是怒火中烧,猛地使出全力朝顾飞鸿拍去一掌,而顾飞鸿也似早有准备地撤退避开,让他扑了个空。


    但江安澜武功强劲,即使只是掌风所波及之地,那也是激起了一片灰尘,刮倒了一大片人,其中被伤的还不光正派的人,还有魔教的人。


    正派的人早被顾飞鸿交待过,他们此时一见魔教教主来了,皆默不作声地偷偷往后撤,也不再进攻,只守卫了。


    魔教的人早已听说了新教主的冷血,此时更是深有体感,为了让自己不再被误伤,甚至丢了性命,所以他们也不敢再上前挑衅了。


    于是场景出现很诡异的一幕,两边拨人马各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干,就光看着两边的领头打架,他们倒成立看戏的顾客。


    江安澜见一击不成,便再来一击,只想取人性命。


    顾飞鸿不敢掉以轻心,步步小心地全力以抗。


    两人在场地中间打得激励,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更不看不出来是什么招式,外面的人也只能在场上不断传出的内力余波中推断打架的激烈程度。


    江安澜虽自小残疾,未曾习武,但因得到了江锵一辈子的传承,如今至少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内力十分深厚磅礴,即使不会什么功法,但也非常恐怖。


    而顾飞鸿虽天赋极佳,但毕竟才及冠之年,好在他应敌经验丰富,从不与江安澜正面较量,所以只是侧面袭击或者躲避后退,这也才能外人让他们看起来暂时是平手的。


    可渐渐地,江安澜察觉到顾飞鸿在故意地拖拉,以为顾飞鸿是在戏耍,更是怒极,于是下手也愈发狠戾。


    顾飞鸿应付的开始吃力,他知道自己该退了,可他还没看到江柒之成功逃出的信号弹,所以他不敢退。


    他想为江柒之争取更多的时间,他也怕自己早退了一秒,就会让一切功败垂成,就会让他们的上次见面也成立最后一次见面。


    顾飞鸿现在无比地后悔,他羞怒于自己当初的倔强,明明知道江柒之是在担心自己,可他还是说出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顾飞鸿不敢想象此次行动失败的结果,也难以承受那样的后果。


    他后悔在分别前与江柒之吵架,后悔自己没有真正地表达过爱意,虽然江柒之没有答应的可能,可他至少不后悔。


    为了不让自己与江柒之的最后一面是在吵架,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救出江柒之,即使,代价可能是——放弃自己。


    顾飞鸿被打中了一掌,一口血沫从口腔涌出,吐了一地,胸口乃至每一寸的经脉都在叫嚣着痛苦,可他却从没这么清晰冷静过。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继续做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可他无悔,他愿意。


    顾飞鸿被击飞后滚落在地上,衣袍被碎石划破,血色染红了衣襟,可他又瞬间起身持剑袭上江安澜。


    他不能投降。


    顾飞鸿的信念在告诉他要怎么做。


    他面无表情,衣袍被罡风吹地呼呼作响,体温因为流血而流逝,动作却愈发坚定有力,只是冷静得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不似一个活人。


    渐渐地,大家都看出顾飞鸿的败势,可后面又被他的顽强所惊叹,连江安澜眼里都有了些亮色。


    可这样并不会让江安澜心软,只会让他下手更狠,更快。


    江安澜又朝顾飞鸿打来,可这次顾飞鸿已经无力躲避,正在他想要怎么最小化即将受到的伤害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竟从他眼前掠过,与江安澜迎面对上了。


    顾飞鸿强撑着眼定睛一看,随后脸色大变,朝远处吼道:“前辈,快走!他实力强悍,我们不可正面应敌,你快走!”


    说着,他欲上前帮忙,却被赶来的陶圆和谢若雪栏了下来。


    他皱眉道:“你们为何阻我,我知江安澜实力,前辈敌不过他,她如今如此冲动,会十分的危险!”


    这穿着黑袍不露面的人顾飞鸿并不认识,只知道是谢若雪找来的帮手,听说是药王谷的客人。


    不过虽如此,但在攻打魔教的过程中,他就估摸到黑衣人的实力,黑衣人的实力虽高于他,但并不比他好多少,与江安澜打绝无胜算。


    所以他们一早的计划都是速战速决,捣完乱就跑,不给魔教反应过来的机会。


    陶圆听了这话也看向谢若雪,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黑衣人如此自信,但刚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送死。


    谢若雪却只是摇头道:“前辈自有法子,我们观情况便是。”


    之后她便什么都不肯说,任凭顾飞鸿如何疑惑,陶圆如何问,她都全无回应。


    顾飞鸿无法,也只能暂时休息疗伤,不过心神一直牵挂着场上的变化。


    在看见黑衣人的身影时,江安澜就眼皮一跳,如今刚一与黑衣人交手,他便只能硬生生地把力收了回来,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要来搅局!”


    “放了他。”黑衣人隔着面具冷冷道。


    江安澜顿时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我凭什么听你的!”


    两人为了不让外界察觉到不对劲,虽然都收了力,但还是假装在打架。


    柳施沁道:“你不用听我的,只不过你一日不放他,我便一日不离开魔教。”


    江安澜寒声道:“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权衡利弊,况且,”柳施沁停顿片刻后道:“他若不愿,你何必强留?”


    江安澜厉声道:“当初是你丢下了弟弟,是你把他抛给了我,如今你凭什么又来当这个假惺惺的好人!”


    柳施沁默了会儿,凝视着江安澜,沉声道:“澜儿,你很像你父亲,可,你希望柒之像我吗?”


    江安澜的动作忽地一顿,眼神暗了一瞬,但又很快掩盖过去:“我与他是亲人,也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凭什么放手!”


    柳施沁继续道:“可事实不是如此,他并不愿意,况且有你害他武功尽失一事,他又怎么继续毫无芥蒂地与你生活下去,难不成你想让他与我这般,最后成了为了复仇行尸走肉,孑然一身的人吗,或者是你们成为未来的我与江锵吗,你以后真的不后悔吗?”


    “我对你们确实有亏欠,但也是江锵有错再先,若不是他,我不会走到这般地步,与你们也不会生疏至此,所以曾经的我也不愿插手你们的事,可如今你要强逼,我若再坐视不理,这便是对柒之的不公平。”


    “那对我就公平了吗!”江安澜愤怒道:“是你曾经抛弃我们,你如今有什么资格回来!”


    柳施沁闻言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晦涩,可又很快恢复冷静,漠然道:“我不是回来,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也许今日的人是其他人,我也会出手相帮。”


    江安澜讥讽道:“好一副慈悲模样,可你却毁了我一次又一次,你明知我不会杀你,便是如此威胁利用我吗!”


    柳施沁无言以对,于是沉默不语,但当江安澜欲载攻向顾飞鸿时,她又出手栏下了。


    第88章 第 88 章 逃跑


    江安澜忽然朝空地打了一掌, 平坦的硬石地瞬间成了一个坑。


    他警告地盯着柳施沁,可她还是寸步不让地挡着。


    江安澜忽地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了你吗?”


    柳施沁听了这话, 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早已预料到了:“我可以死,但这是我的选择, 至少要再给柒之一个机会。”


    话已至此,正道此次行动的心思一目了然。


    江安澜沉默片刻,忽地收手,他最后冷冷看了顾飞鸿一行人和柳施沁一眼,就下令让锁住魔教的所有出口,同时朝南宫苑飞去。


    顾飞鸿不知道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江安澜的声音, 他瞬间脸色大变,一下就起身追去。


    江安澜察觉到他的追踪,一个甩掌便把人从半空打落。


    被迫落地的顾飞鸿只能愤怒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同时和顾飞鸿一起留下的还有黑衣人,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似是想转身离去。


    可谢若雪却跑了过来,喊道:“前辈!”


    柳施沁疑惑地回头。


    谢若雪声音却一下卡壳了,没说出话来。虽然她知道柳施沁的身份, 可她也是只知道柳施沁的身份, 所以她想问江安澜为何会突然的离去,这对江柒之而言是福还是祸。


    柳施沁从她的犹豫中猜到了想法, 目光移像顾飞鸿一眼,说了句:“千绝崖。”才转身离去。


    谢若雪与顾飞鸿初时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等两人意识到的言下之意后,皆惊喜地露出了激动的笑,尤其是顾飞鸿,他几乎是瞬间直起身朝千绝崖跑去,谢若雪原本也想跟上去,可身后的一个伤员来找她要金创药,便被绊住了脚。


    等她刚才行囊里拿出一个药瓶,正打算追上去时,却在抬头间发现有不少同伴还在流血,伤口狰狞。


    她脚步一顿,又想到顾飞鸿与江柒之久别重逢,说不定有许多话说,自己也不便打扰,所以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去给同伴包扎伤口了,而顾飞鸿此时已经跑得不见踪迹了。


    江柒之与墨书一路溃逃至此,他此刻行动已经愈发吃力,脸色也变得苍白。


    原本按计划他们本早该溜出魔宫的,但不料本该被药力昏迷的丫鬟不知为何提前醒了,她一醒就发现江柒之与墨书不见了,便四处宣扬,魔攻外层的守卫就突然又严密了起来。


    眼看人愈来愈多,他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只能尝试强闯,可起先他们还能勉强应付,可眼见人越来越多,接应的人迟迟不出现,两人也变了脸色。


    墨书好不容易逼退了一人,可另一人又围了上来,成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而且他还发现身旁的江柒之状态很不对劲,似是坚持不住了。


    他心一横,猛地掏出怀里的信号弹点燃。


    劈啪的声音在半空响起,江柒之瞬间就猜到墨书是为了什么,他是想赌是顾飞鸿他们来的快还是江安澜回的快。


    江柒之的心也紧张地提了起来,手心开始出汗,一边勉强自保,一边期待接应的人来的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否则,他心往下一沉,以后怕再难找到这么好逃的机会了。


    而空中本该往南宫苑的江安澜看见了信号弹,犹豫了一瞬,就立马调转了方向。


    一到了地方,江安澜果然就看见江柒之不但被人重重包围,还举着一把重剑在苦苦支撑,即使是远远看着,便能猜到他此刻的不适。


    江安澜大喊一声:“停下!”


    他手往前一挥,围在江柒之身旁的人随机被吹开,四处分散。


    “教主!尔等拜见教住!”那些一见江安澜来了,连忙跪下拜见。


    可江安澜眼里根本没有他们,他着急地阔步往江柒之与墨书的方向走去。


    江柒之看见来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江安澜时,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他不想死,可他更不想做供他人取乐欣赏的笼中雀,在别人的指缝间生存。那样的生活绝不是他想要的,他也绝不能成为那种人。


    他的眼神愈加坚定,直到江安澜只离他三十步远时,他忽然举剑抵在自己脖颈,喊道:“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挥下这一剑。”


    江安澜表情剧变,可跨在空中的步子还是迈了出去,踏下了下一步。


    江柒之眼神凌厉,锋利的剑刃瞬间一用力,脆弱的脖颈划出了血丝,他疼得皱起了眉,但手上的力气却半分未减。


    江安澜心神大动,连忙退了回去,压制着情绪温声道:“停下,快住手!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好吗?”


    江柒之冷冷道:“放我走,否则,你我之间今日定有人命丧于此。”


    “少主!”一旁的墨书惊讶不已,当即欲挥手打脖颈的剑,却被江柒之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只好悻悻地放弃。


    江安澜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情不自禁提高音量吼道:“就为了这个,你便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江柒之没回答,反而继续逼问道:“放,还是不放。”


    江安澜突然笑道:“柒之,你在骗我,你这么惜命,你不会死的。”


    江柒之听了浑身发寒,他竟然便是因为这个才肆无忌惮地作贱自己的吗?


    他的眼神从清明到冰凉,最后压着声音怒道:“是你逼我的,江安澜,是你逼我的,是你在逼着我死!”


    见江柒之愈发激动,有不能自控的迹象时,江安澜脸猛地冷了下来,声音情不自禁地发颤,下意识伸出手道:“放下来!快放下!柒之,你不能死,你不该这样的。”


    江柒之听了,却把剑抵得更近,自嘲一笑道:“我的确不该这样,可是你一直在逼我,我厌恶你,可我也厌恶只能靠自杀反抗的我,成为我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不是这样。”江安澜急道:“你没错,错的是我,你快放下。”


    江柒之一边抓着墨书的手护在怀中,一边微微后撤道:“放我们走。”


    即使心知后退一步都是敌人的刀尖,但他还是退了。


    他直直地盯着江安澜,他也是在赌,赌江安澜至少此时还不想杀他。


    眼看江柒之的后背不断逼近,刀尖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绸缎,刺进皮肉。


    墨书眼睛都红了,登时朝周围的人急道:“你们还不收手!若是伤到少主了,你们承担得起吗!”


    墨书的话唤醒了魔教众人。


    以江安澜对江柒之溺爱的程度,可谓是魔教人尽皆知,若是伤了江柒之,所以就算他们兄弟今日是反目成仇了,但也说不定他们那天又会和好,即时受罪背锅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可是还没没得到上头明确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公然放弃,于是他们的刀剑虽然指着江柒之,可脚步却也随之江柒之同时后退。


    场面顿时变得诡异又焦灼。


    江安澜确实没想到江柒之竟然能为顾飞鸿做到如此地步,脸色阴郁之余也忍不住嫉妒,他气急怒道:“为了别人,你便是愿意做到如此地步吗!“


    江柒之皱眉,不虞道:”无关别人,我只为自己。“


    江安澜并不信,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


    江柒之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尤其是他察觉到江安澜很可能会把气撒到顾飞鸿身上后,他不得不解释道:”我今日再说最后一遍,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想做,你不该牵扯旁人。“


    江安澜听了,更相信江柒之是在包庇顾飞鸿,他双目发红,胸腔十分憋闷,于是质问道:”你便是这般想离开我,这般想去到顾飞鸿身边吗!“


    这话一出口,不光江柒之的脸奇异地皱了一下,连周围的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


    眼见话越说越诡异,旁人的反应越来越奇怪,江柒之不耐烦道:”我已然说过,这和顾飞鸿无关,我要走,只是因为不愿被你困住。“


    江安澜已然听不进话了,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愣愣地盯着江柒之,问道:”为了他,你便甘愿放弃我,放弃魔教的一切,他有什么好的。“


    江柒之感受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连墨书的表情对有些怪怪的,他当即怒道:”‘江安澜,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他往后退一大步,有些被信息震惊忘了反应的人来不及收手,刀尖便猛地划破了衣服,刺进了肉里,鲜血顺着刀尖流下。


    江柒之痛得身形一晃,闷哼了一声,手臂肌肉本能地欲缩回,手中的剑也差点被甩下,可他还是强忍着痛意,继续往后退。


    其他人被他的不要命的动作下了一大跳,急忙往后撤。


    “少主,你流血了!”墨书惊呼,想挣开他的手去扶他。


    江柒之却将他的动作压下,几乎是用气音道:“不许动,这是命令。”


    说完,他才复看向江安澜,提了一口气才咬着牙龈道:“放我们走!”


    江安澜双目充血得发红,他心疼又愤恨,心疼江柒之一如既往地倔强要强,也愤恨江柒之此时的狠心与冷漠。


    同时他也有些无助,迷茫地僵在了原地,注视江柒之不断远去的方向,身体一动不动,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内心涌现,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的浇灌。


    江柒之真的要走了,江柒之要离开他,他们真的没可能了。


    这几句话萦绕在他的脑子久久不散,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第89章 第 89 章 团聚


    终于, 在看见江柒之的手臂又被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划破流血时,他猛地一挥手,将所有人都狠狠甩开。


    墨书也是因为在江柒之手边才躲过一劫。


    江安澜瞬移到江柒之身边, 同时一把拍开了墨书, 这让江柒之想拦着都来不及,好在江安澜并没用狠劲, 墨书并未受伤。


    可江柒之也因此对江安澜更加防备和厌恶。


    江安澜看出他眼里的情绪,可他为了心中的那个答案,还是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用生涩的喉管一字一句道:“你还会回来吗?”


    江柒之想也不想,毫不迟疑道:“除非是我杀你,否则,绝不可能。”


    无论是江柒之的话语, 还是江柒之的态度,都江安澜愤怒到五官扭曲,于是他激动道:


    “你要离开我!你还想离开我,可这世上只有我们血脉相连,也只有我会不顾一切对你好,也给得起你享乐,可你为什么还有离开我,难道你觉得还会有人像我这般对你好!”


    他两手按着江柒之的肩膀, 紧张地等待答复。


    可江柒之长久地沉默不说话。


    江安澜终于被漠视逼疯了, 他似在自说自话,又似在质问江柒之:“是不是顾飞鸿!是他骗了你, 柒之,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能确定自己一辈子喜欢他吗, 他也能一辈子喜欢你?”


    “只有我,我是你的血亲,是你一辈子的亲人,没有人能比我们的亲密,也比我们的关系更牢固,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江安澜卑微又期待道。


    “不可能!”江柒之已经疲惫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懒得再去解释,只觉得心烦意乱,为何与江安澜沟通会如此艰难过,他就像听不见他的话一般,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说自己认为的话。


    他后退想推开江安澜,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江安澜的怒火顷刻被点燃引爆,他急怒道:“是顾飞鸿!就是他对不对!”


    此时的江安澜太骇人,让江柒之只想远离他,所以他又将手中的剑往血肉里割,想威胁江安澜后退,可江安澜却先一步动作地夺过剑,将剑狠狠扔在地上,面目狰狞道:“说,是不是他,你告诉我!”


    江柒之的脾气也在此刻爆发,连带着对这十数日的煎熬与此刻的狼狈的委屈和不甘,所以他知道江安澜不想听见什么,就偏说了什么,他冷声道:“是又如何,但这与你何干。”


    密密海水将江安澜瞬间淹没,他的声音停滞,连呼吸都在消失,他的身体僵直着,脸上露出从没这样深过的落寞。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了,强颜欢笑道:“不可能,我,我们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


    江柒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亲人,我会忘了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江安澜一下失去了声响,整个人大受打击,精神萎靡,嘴角抖了许久都没发出声音,最后半响,竟然笑了,他眼神空洞,想疯了一样笑道:“忘了,你要忘了我!”


    他的扭曲的神态让江柒之不自控的寒颤,防备地盯着他,生怕他要发疯把自己抓回去。


    所以他又往后退一步,厉声道:“江安澜,放我们走!”


    江安澜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笑声忽地歇了,他抬眼盯着江柒之,渐渐恢复到往日了阴沉,眼底晦涩难懂。


    他往后退了几步,刚好站在阴影里,辨不清眼里的情绪。


    他的手重重往后一摆,用内力裹挟着声音,低沉道:“退后,放他们走。”


    众人听不清他们之前究竟说了什么,但如今得了结果,个个都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剑,还体贴地让出了一条路。


    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感叹曾经江柒之当少主的好了,不过可惜他先如今武功尽失,哪怕再得人心也无用。


    江柒之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些焦灼,他不知道江安澜究竟安的什么心,还有没有后招。


    可是他也清楚,不管怎么样,至少此刻他是有自由的机会的。


    所以尽管惊讶,但他还是理科拉着墨书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而江安澜从始至终地不曾说话,也不曾有动作,只是一直盯着江柒之的背影,一动不动,仿佛想看完这一辈子。


    江柒之两人一路跑过人群,等到了稍微开阔的地方,墨书就转而挟住江柒之肩膀,用轻功带着他从魔宫飞走。


    留在地上的江安澜继续望着半空,直到天上的两人化为了黑点,再也不见。


    墨书与江柒之翻过魔宫,便到了千绝崖,千绝崖顾名思义,山石崎岖,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只有十分熟悉魔宫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出口。


    到了此处,也能证明他们是真的成功出逃了。


    此地贫瘠肮脏,随处都是山石尘埃,曾经于江柒之而言是绝不踏入的地方,可此刻,却更似天堂,因为这是自由的味道。


    他紧绷的弦一下松了,总是萦绕愁思的眉头终于在此刻松开,他昂头望着不再是四四方方的天天,犹如重见天日。


    可他来不及享受片刻的欣喜,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的后果便是身体的疼痛和疲倦席卷而来,令他几乎在刹那间失了气力,只能将整个身体压在墨书肩上维持平衡。


    墨书见状连忙将他扶到干净的小石墩坐下,扶着他的手臂,焦急道:“少主,你怎么样了!”


    江柒之强撑着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无力地垂下头,轻声道:“无碍,只是太久不曾运动了,有些疲倦,等我歇息片刻便好。”


    之前两人都逃跑在路上,俱十分慌忙,所以墨书也不曾查探过江柒之的受伤情况。


    如今他低头一看,眼眶瞬间湿润,此时的江柒之发丝凌乱,脸颊脏污,脖颈上更是血红一片,身体上的伤口也更不说了。


    “少主!”墨书忍不住提高音量道:“你身上被刺了这么多剑,怎么会没事儿,你坐在这,我去去找药回来。”


    他甚至急得甚至额头冒出了虚汗。


    江柒之却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坚持道:“不必这么麻烦,只是小伤而言,我们还是先回去与顾飞鸿他们会合。”


    “可是少主你呢——”墨书想反驳,却被江柒之不留余地压下,他道:“无需多言,待我休息一会,我们便继续赶路。”


    在路上多逗留一刻,便是多了一分变故,江柒之并不想因小失大。


    江柒之不肯放手,墨书不敢动武,况且独留他一人在这,他也的确不放心,所以也只好不情愿地点头。


    不过其实江柒之说的也是实话,他身上的剑伤都不深,等墨书取完药回来,血早就止住了,剩下的疲惫和四肢酸痛也是一时半会养不回来的,何必此时徒添麻烦。


    江柒之坐在石墩上休息,墨书便默默地守在一旁。


    “江柒之。”一道清朗激动的声音从忽然后面传来。


    江柒之不可置信地回头,愣愣地望着远处,一时竟忘了说话。


    即使太远看不清五官,但他也知道来人是谁,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不仅在曾经出现,也是他这几日时常梦见的声音。


    同时的顾飞鸿也好不了多少,他在喊出那声自己默念许久的名字后,喉管便堵着说不出话。


    他几乎是飞奔往江柒之身边,江柒之也这才扶着石头徐徐站起身来。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着,目光却浓稠得粘黏。


    墨书见状,也只好退下,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顾飞鸿奔到江柒之眼前,表情却慢慢从惊喜变为了严肃,甚至算的上是冒得寒气。


    江柒之不明白这忽然的变化是为什么,这让他很不安,连初时的兴奋都淡了下来,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墨书的身影时,更是如此。


    他抿了抿唇,指尖不自知的蜷缩。


    顾飞鸿俯眼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日思夜想,握在宝贝的人,一阵心疼难耐,但也忍不住愤懑,甚至是怨恨。


    他盯着江柒之,怒睁的眼眶用力得发红,似乎全身上下所有肌肉都在克制地用力。


    终于,他忍不住了,一下伸手把江柒之狠狠拥入怀中,用力地拥入。


    江柒之初时被吓了一跳,身体也下意识地反抗,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又安静下来,乖乖地靠在顾飞鸿的肩上,简直乖巧得不可思议,可也是这副模样,才让顾飞鸿更加生气,他简直难以相信江柒之是受怎样的委屈才会有这般反应。


    江柒之不该是被勉强的,他应该一直被捧在掌心,做高高在上的凤,而他便是梧桐,只做让江柒之歇脚枝桠,让他永在枝头。


    可是······顾飞鸿一想到江柒之便是一阵心疼难忍。


    他过来时就注意到江柒之削尖的下巴,纤瘦的身体,疲弱的身躯,满身的伤口,恹恹的神色,这一切都在证明这段时间的他过的并不开心,甚至是艰难。


    他心疼之余也愤怒,愤怒为何江安澜要如此对待江柒之,将他好不容易养护出的肉和红润都弄没了。


    顾飞鸿忍不住抱得更紧了,江柒之没有反抗,也许是他太累了,也太痛了,这样的拥抱让他很舒服,甚至是喜欢,所以他也忍不住心软。


    两人相拥在天地间,渺小又显眼。


    忽然而来的浩大山风卷起了他们的衣摆,他们的衣摆缠绕在一起,在空中翻滚缠绵,亲密得不曾分离,犹如他们的主人一样。


    两人胸口贴着对方,都能感受到对方勃勃的心跳,此刻的他们已然忘了大风,忘了世界,只有对方的心跳声。


    渐渐地,风声小了,江柒之的情绪缓缓平复,他终于在注意到了世界,也注意到自己被抱得格外紧的肩膀。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自然,所以他皱眉想推开顾飞鸿。


    可顾飞鸿察觉到了,却只是松了松力度,仍然没有放开。


    顾飞鸿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喜悦到愤怒,再到如今的空乏,最后他双目茫然,在江柒之耳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


    江柒之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推开,便解释道:“你压到我了。”


    可顾飞鸿忽然微垂下头,盯着江柒之如玉的脸侧和白皙漂亮的耳垂。


    他的呼吸喷洒在江柒之的敏感的耳朵上,江柒之不自然地往外歪了歪头,可顾飞鸿突如其来的话却如一道惊雷落在耳边,让他忘了动作。


    第90章 第 90 章 表白


    顾飞鸿道:“为什么我每次离开, 回来后的你总是带着一身伤?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放不下心!”


    江柒之被这奇奇怪怪的问题搞蒙了,不知如何作答。


    “岛上大雨后的一别,再见时你断腿淋雨发烧, 后来出岛一别, 再见时你被关在囚牢,此次我刚去天山, 回来便是你被抓走的消息。”


    顾飞鸿絮絮叨叨地低语,眼眶却克制不住的红了。


    “江柒之,你这样,怎么能让放心离开你,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江柒之说不出话了,他知道顾飞鸿面冷心热,做挚友是极好的, 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真挚,考虑得如此长远,令他也很动容。


    怪不得世人总说挚友难寻,友情可贵,有朋友的感觉确实比一个人好很多,尤其是在得知顾飞鸿他们在不计成本地救自己时,于他而言就是雪中送炭。


    他刚想说话,可顾飞鸿却打断道:“江柒之, 我喜欢你!”


    顾飞鸿极快地说了出来, 江柒之愣了,顾飞鸿惊了, 没想到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难,甚至因为在心中默念过千万次,说得异常的轻易。


    江柒之惊了, 惊得忘了反应,忘了动作,他怀疑是顾飞鸿说错了,或者自己听错了,甚至也许刚才都是他的癔症。


    “江柒之,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顾飞鸿定定地注视江柒之,一字一句道,郑重地仿佛在主持一场最盛大的典礼。


    江柒之的脑子从呆滞到恢复运转,眼眸也愈发有神,他下意识要后退,顾飞鸿眼眸闪过受伤,但还是顺其自然地松手,他掌心变得空荡荡的,亦如他的心一样。


    可他没办法,他知道说出来会有被拒绝厌恶的可能,可他还是说了,因为他忍不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他垂头沉默地站着,静静地等待江柒之的审判,等待最后的惩罚。


    “我也是。”


    江柒之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顾飞鸿耳中,如同一滴小小的水珠落到滚烫高温的油锅,顿时山崩地裂,狂风海啸。


    顾飞鸿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不敢确定道:“真,真的吗,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吗!”


    江柒之淡然安慰道:“知道,你喜欢我,就似我喜欢你一般,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顾飞鸿从天堂直坠地狱,大喜之后是大悲,他忍者失望正色道:“不是这种喜欢,我不想与你止步于朋友,我想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想与你日日在一起!”


    江柒之仓促地避开他的眼,支支吾吾道:“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这有什么好说的。”


    江柒之还在心存侥幸,不愿打破平衡,可顾飞鸿没有再给他躲避的机会,致力于打破了表面平静的湖面,他再次顾飞鸿鼓足勇气,坚定道:“不是的!我不光想和你日日在一起,我还想和你日日做那种事,江柒之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握着江柒之的手,期盼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好不好?”


    江柒之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自己蠢笨过,否则也不该这么快想到那种事情指的什么。


    不久前丑恶面容还历历在目,曾经遇见过的所有折辱猥亵话语犹在耳畔。


    他恶心得脸色一白,犹如针刺一般猛地收回手,推开了顾飞鸿,焦急中又带着茫然:“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分明没有龙阳之好的。”


    他自言自语地收回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远离。他的行为刺痛到顾飞鸿,顾飞鸿的心似被人用刀尖搅烂挑碎一般,红肿溃烂,痛得说不话。


    “你一定是在骗我!”江柒之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改做什么,他的脑袋已经懵了,几乎不能思考问题,但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诡异奇怪的地方。


    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所有都是幻觉,尤其是眼前的顾飞鸿,简直不可能是本人。


    顾飞鸿眼见江柒之要转身逃跑,心更痛之余更是担心。


    他快步上前想拉住江柒之的手。


    可江柒之却在被他拉住的瞬间,猛地甩开他,并直直往后退,很是戒备的盯着他。


    这种眼神是顾飞鸿已经许久未见过的了,而且曾经这种眼神都是江柒之落在别人身上的,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忍住痛楚,强颜欢笑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知道你如今不想见我,可我还是要留着这里保护你,若是你想,你就把我当作不存在,我绝不会打搅烦到你的。”


    江柒之脑中乱成一锅粥了,时而在骗自己眼前一切是假的,时而在想顾飞鸿怎么可能又龙阳之好,时而在想顾飞鸿怎么能喜欢他呢?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他的思绪混乱无序,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心理斗争。


    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江柒之尴尬地再次推顾飞鸿,这次终于成功了,可即使这样,身体肩膀上仿佛还遗留着独属于另一人的温度。


    曾经让他安心信任的气息,此刻却令他站立不安,难以忍受。


    他强压下心中的怪异,抬头一看,才发现此刻的顾飞鸿乖乖地站着了一旁,低垂着头,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而且此时的顾飞鸿发髻乱了,皮肤也黑了,粗糙了,衣裳更是在打斗中变得破破烂烂,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顾飞鸿是为了他才闯的魔教。


    这样的意识令他本欲说出口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了,所以他也尴尬地撇开眼,不过目光还是不自觉的往他脸上移。


    顾飞鸿注意到他的视线,却误会了意思,他忙松开手,低头愧疚道:“抱歉,我弄脏了你的衣裳,不该碰你的。”


    江柒之滚了滚喉咙,生涩声带才再次发出声。他洋装平淡之极地摆头,眉眼一皱,道:“无碍,今日本就脏了。”


    他忽然注意到顾飞鸿的脸颊,眼神一凌,道:“你的脸?”


    顾飞鸿摇头无所谓道:“小事儿,只是在天山与雪怪争斗了擦破了皮。”


    尽管顾飞鸿已经故意将危险程度说低,但江柒之也能猜到当时的危险程度,他一下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径直上前握着顾飞鸿的下巴,支让他头往左偏了偏,定睛仔细查看。


    疤痕出从侧脸蜿蜒到耳边,约莫有一个指节长,疤痂颜色还带着鲜红,显然刚结疤不久。


    他担心伸手摸了摸,指腹下疤痂突出粗糙感明显,顿时皱起眉道:“这么严重,疤能去吗?”


    江柒之突如其来的亲近令顾飞鸿紧张地慌了神,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应该,应该能吧,这伤口看着也不算严重,不过留些疤也无所谓,不会影响行动。”


    可江柒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疤痕不容拒绝道:“我那里还存些去疤膏,之后让墨书取给你。”


    “哦。”顾飞鸿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就恢复沉默,继续等着江柒之下一步的指示。


    话说完了,江柒之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于是尴尬地收回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想说什么解释自己刚才突兀的行为,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怪怪的,十分不自然。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有时会夸大人的感官,江柒之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才发觉浑身都疼的很。从脖颈到肩颈腰上,无一不让他疼痛难忍,尤其是看见自己身上的泥土时,更是难过得他蹙起了眉,忍不住哼了声。


    顾飞鸿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满是心疼,怎么又瘦了,看着也恹恹,此刻他一蹙眉,更是焦急道:“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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