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江柒之莫名感同身受……
江柒之莫名感同身受, 感觉自己胯|下也凉得生疼,他不自觉地并拢了双腿,这下乖乖地缩在顾飞鸿怀里了, 一动不动了。
顾飞鸿为了压下了痛意, 手背的青筋都握地暴起,但他还是在控制自己的力度, 不要压到了江柒之。
等他再次深呼吸睁眼时,就看见江柒之缩在他怀里,一脸心虚,一动不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忍着疼痛轻拍江柒之的后背,低声道:“没事儿,早点睡吧, 时辰不早了。”
江柒之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闭上了眼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柒之醒来时,顾飞鸿的位置已经空了。
如今他已复明,也不不必再唤顾飞鸿给他穿衣了,他便自己下了床,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穿。
顾飞鸿把熬好的安胎药端到房间的桌上凉着,就听见屏风后一阵巨大的哗啦声。
他立即放下碗勺进去, 却看见江柒之站在床前, 垂着眼,一脸错愕, 一旁的衣架也倒在了地上,而他身上的衣服只穿了一半,胸前都是敞开的, 露出了白皙突出的腰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三个月,已经显怀了。
“怎么了?”顾飞鸿径直走到江柒之身前,柔声问道。
江柒之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冷冷道:“无事。”
江柒之把衣裳穿好,捡起地上的腰带想重新捆上。
可凸起的肚子不会因为他的心情而变小,江柒之绑了好几次都没绑上腰带,他愈发焦躁,手里的动作也愈发粗鲁,想把用外力肚子强压下去。
他不想接受这样的自己,更难以接受自己会在几个月后变得大腹便便,衣服都遮不住肚子。
太奇怪,太丑了,那简直是怪物!
一种难言的屈辱和愤怒在心中升起,哪怕他真的已经接受自己生孩子的宿命,可当他直面身体因孩子发生的畸变时,他还是奔溃了,想即刻逃避现实。
顾飞鸿看得心惊胆战,拉住江柒之绑腰带的手,喊道:“江柒之,停下!”
江柒之瞪着他道:“你给我放手。”
“不放!你这样会伤到自己。”
两人都抓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愿意放手,场面胶着了起来。
江柒之冷笑,“怎么,如今我连穿衣服都要得你的应允了吗!”
顾飞鸿没想到江柒之会这么想,他脑子一片空白,闷了半天,也只憋出个干巴巴的几个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是就放手!”
“我不是那种意思,但我不能放。”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撒手!”江柒之想把顾飞鸿推开,可顾飞鸿脸上老实,手上的动作却很强硬,半点不让,让江柒之推了半天也没移开分毫。
他更怒了。
暗道若不是自己失了武功,按他从前的实力,顾飞鸿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制住他。
江柒之两眼都冒着火星子,干脆也不推了,把腰带往顾飞鸿的身上用力一扔,骂道:“行啊,你要,我把它给你,你带着它给我出去,离得远远的,别让我看了心烦!”
镶着玉的腰带打到了顾飞鸿胸口发出了闷声,最终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突然沉默的空气里显得很突兀。
顾飞鸿一直站在原处没说话。
江柒之暴躁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顾飞鸿胸口还在疼,可他并不在乎,他注视着江柒之,江柒之却撇过了头,将厌恶表达得淋漓尽致。
顾飞鸿心里叹气,认命地低下头弯腰去捡腰带。
江柒之听到了动静,但他正在气头上,懒得做什么反应,可突然,他的肚子一阵抽疼,逼得他不得不捂着肚子,身子一软,跌坐在床上,低弯着腰。
顾飞鸿捡起了腰带,顺手把衣架也扶了起来,一抬头却发现江柒之白着脸地倒在床上。
他立马扔下腰带,把江柒之抱坐在自己怀里,焦急道:“怎么了。”
江柒之肚子里疼得一抽一抽的,可他知道这不是流产的征兆,只是肚子里面的东西只是在折磨他,惩罚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可他又实在疼,只能靠在顾飞鸿的肩上,恨恨地嘲讽道:“我弄疼了它,它此刻自然也不会让我好受。”
顾飞鸿皱着眉,贴坐在江柒之的旁边,一手揽着他的腰,对着乌黑的发顶低声道:“我问师姐学过安抚胎儿的法子,许会让你好受点,你不如让我一试?”
江柒之靠在顾飞鸿怀里,说话都气虚得很,他闭着眼道:“随你。”
顾飞鸿心疼地看着怀里发白的脸,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了。
“那我便试了。”顾飞鸿空着的手从江柒之松开的领口探入,摸向凸出的肚子,许是因为疼痛,原本柔软的肚子变得发硬。
江柒之一下抓住顾飞鸿的手,惊道:“你干什么!”
顾飞鸿解释道:“师姐教我的法子是在肚子上打圈,只能贴身打。”
江柒之表情变幻了许久,才妥协地松开了手,任由顾飞鸿摸着他的肚子。
他闭着眼,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
顾飞鸿的手掌热烘烘的,贴在肚子倒奇异的舒服,不过因为常年握剑,指腹并不光滑,有粗糙的茧子,揉捏肚子时,会有刮明显刺感。
江柒之肚子里的疼痛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别扭和肚子上搔痒。
等能直起腰时,他就一把推开了顾飞鸿,道:“可以了。”
他低头把几乎敞完的领口重新合上,衣裳原本正正好的腰身已经变得紧绷。
以前他的腰就已经变粗了,不过因为失明,衣服都是顾飞鸿帮他穿的,一直没发现这事,直到今早。
顾飞鸿俯身把掉在地上的腰带捡了起来,再去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放到江柒之旁边,道:“你身上的衣服应是被秀娘弄错了尺寸,还是穿这件吧。”
江柒之盯着那件金白色的衣裳出神,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他觉得很疲倦。
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就不该这般发脾气,可他就是难受,就是憋闷,就是不甘心,就是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
江柒之坐着没动,顾飞鸿等了片刻,就如从前一般,主动把江柒之的衣服剥下。
这次江柒之很配合,他主动摊开了手臂,让顾飞鸿帮他穿上了新衣。
新衣裳宽大许多,腰间只有一根衣带斜斜系着,江柒之穿着完全看不出来腰间的赘余。
“穿好了。”
顾飞鸿说完打算去把桌上的安胎药端过来。
可手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顾飞鸿回头,看着江柒之,道:“怎么了?”
江柒之坐在床上,并没有顾飞鸿高。
他仰望着眼前人,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他就是几乎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江柒之很茫然,可顾飞鸿却读懂了他瞳孔的情绪,他半蹲下身,伸臂把江柒之抱住,与过往的无数次一般轻拍着后背。
“没事儿的,一切都有我呢。”
江柒之听着顾飞鸿的温和低语,心脏似是被羽毛擦过,说不出的痒意。
他伸手紧紧回抱住顾飞鸿,头靠在颈侧,轻轻却坚定道:“只要生下了这个孩子,只要我生下了这个孩子,我就能从头再来,我还是我,没有人知道。”
他们挨得很近,顾飞鸿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江柒之凸起的肚子压到了自己的小腹,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滚了滚喉咙,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咽喉。
江柒之抱着顾飞鸿,过了很久,突然问道:“疼吗?”
顾飞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摇头道:“不疼。”
江柒之松开了手,推开了顾飞鸿,顾飞鸿才去外面把安胎药端了进来。
前两个月的肚子都没显怀,江柒之除了孕吐外并没有其它感觉,而过了第三个月,他终于不再孕吐了,可肚子却张得飞快,让他无法忽略怀孕的事实。
江柒之靠坐在书房斜榻上,单手支着脑袋看书,其实他更习惯坐着看书,但那样对腰背的负担太大了,他就习惯这样了。
门口传来声音,江柒之侧眼一看,果然是顾飞鸿,不过顾飞鸿面色阴沉,显然是有要事。
江柒之也把书放到了一边,直起了身,正襟危坐。
顾飞鸿把手中打开的信纸递给他。
江柒之接过来看。
这上面写着江锵在短短短短一月内杀了十人,其中不光有老者,还有少年成名的天才,都是各大掌门的后代徒孙。
江锵此举彻底惹怒正道的十几个门派,他们为了报复,联手在江湖对江柒之下了追杀令,势必要让江锵感同身受。
第52章 第 52 章 一身青衣,却似修罗
同时江锵也正式与聂云华下了战帖, 他们将会在一月后的魔鬼崖决一死战,只有活下的人才是魔教真正的教主。
江柒之读完,只觉讽刺, 他把信纸丢给了顾飞鸿, 闭眼又躺倒在了斜榻上。
顾飞鸿熟稔地坐下给他按后腰,道:“药王谷虽偏僻, 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少出去为妙。”
江柒之闭着眼点头。
可事情并不会总是如预料般发展。
半月后的正午,顾飞鸿恰巧有事外出,而谢若雪在江柒之的厢房里给他看脉。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谢若雪和江柒之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面露警惕。
江柒之身份特殊,顾飞鸿曾嘱咐过仆奴不许靠近这里,这里不应该会出现其它声音的。
谢若雪站起身道:“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待在此处藏好,不要走动。”
说完,谢若雪就从书房里提着把剑出去。
过了片刻,江柒之没等到她回来,反而听到打斗声。
他悄步走到门边, 打开一条缝查看, 果然是谢若雪和几个流寇在厢房的庭院里大打出手。
可谢若雪寡不敌众,时时处于下风, 只是在苦苦坚持。并且即使距离较远,江柒之也能听见他们说的调戏侮辱之话。
江柒之面色一凌,转身就拿起金玉剑欲冲出门, 可他动作一顿,倒回去在柜子里取了个信号弹。
一出门,他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求救声,显然府内的其它地方也已经乱成一团。
江柒之走到空地,拔了信号弹,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庭院内所有流寇的目光。
而厢房外的其它流寇看见了信号弹,恐是老大那里有变故,也带着钱财和仆奴往厢房靠近。
谢若雪一边打架后退,一边朝江柒之急道:“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谢若雪没注意到身后的偷袭,后背就一痛,肩膀就被人擒住,双手也被人反扣在后背狠狠压住。
江柒之握着长剑,冷声道:“放开她!”
而江柒之百步外,流寇中的首领高兴道:“江柒之!你竟然敢主动出现了!”
他朝身后一挥手,道:“弟兄们,绑了他,咱们就一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江柒之道:“竟然知道我是谁,那就给我放了她!”
流寇哈哈大笑,举着弯钩大摇大摆地走近他,道:“江湖谁人不知你已失了武功,如今只是个废物,你还当你是曾经的江少主啊。”
江柒之却冷冷地站在了原地,握着剑的手臂一展,挥出进攻的姿态,他分明穿着一身闲适的碧色青衣,可气势却凌厉到极致。
不似青竹般的君子,倒似地狱的修罗。
流寇没想到江柒之如此冷静,脚步也有些犹豫了,开始担心江柒之会不会还有武功,不过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江柒之还有武功,此刻又怎会与他废话,早就出手了。
想到这,流寇头子又有了底气,步子也大了些。
江柒之却气定神闲地笑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跟你走,但你要放了院中其它人。”
曾经的天之骄子在李王面前如此讨好,李王的虚荣心被极大地满足,他此刻也多了些耐心,不屑道:“你如今受了重伤,你拿什么给我谈判!”
李王催促小罗咯上前把江柒之押下,不过也提醒了他们不能伤到江柒之的性命。
毕竟悬赏令是要活的江柒之,可不是死的。更何况江柒之若是死在他手上,以后他爹江锵来找自己寻仇,那可就麻烦老师。
“谁敢!”江柒之狠戾道。
他从腰间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冷道:“我是受了重伤,但我有办法恢复武功,你们若不愿做交易,我也不介意血洗此地,反正我杀的人不缺你们几个!”
江柒之邪笑,一脸挑衅,气质森寒,竟像是在期待杀人。
那些小罗咯听了这话,一时不知是退是进,只能停在原地,看向李王,等待他下命令。
而李王一时也被江柒之的气势镇住,也不敢随意下令。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柒之的威名远扬,江湖无人不知其曾经的残暴。
而李王不同,他只是在药王谷附近占山为王的流寇,平日都只敢抢商贾百姓的钱财,此次若不是通缉令上的奖励太过诱人,江柒之也确实没了武功,他也是不敢来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冒险。
但他还是质疑道:“既要谈判,那我怎知你是不是框我!”
江柒之似是不耐烦地指着谢若雪道:“她便是药王谷的神医,这颗丹药便是她给我的,你自可求证。”
李王回头看向了谢若雪,其中有个见过谢若雪义诊的小喽啰主动上前证实了江柒之的话。
可李王又怀疑道:“即是如此,你为何此时不吃?”
江柒之用一副看蠢货的表情嘲讽道:“不吃自然是有副作用,再说,你们只是要我的人,又不要我的命,我又何必拼上性命。”
李王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登时气得想打江柒之,但理智按压下愤怒,他道:“行,我答应你。”
他摆手让身后的小罗咯就放了仆奴,那些仆奴一被松开,就迫不及待地逃离这里,生怕李王后悔,又要杀他们。
不过谢若雪毕竟有武功在身,李王并没有让人松开她,而是直接让人先把江柒之绑了。
可那些小罗咯一动,江柒之就又举起了剑,厉声道:“她也必须放了!”
李王见江柒之十分坚持,大有不放人就誓不罢休之势,便只能失望地让人把谢若雪也放了。
他原本还打算把谢若雪抢回寨里的,毕竟这么漂亮的美人可不少见,不过想当悬赏令上承诺的钱财,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其它人再来绑江柒之时,他终于没再反抗了。
可谢若雪被放了后,她没有离开,反而又持剑冲向人堆,势必要把江柒之救出来。
江柒之身体特殊,她不敢让他留在他们手上,至少不能让他一个人被捆走。
李王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也冷下了脸色,让弟兄不再手留情。
可江柒之又出声威胁,不允许任何人伤谢若雪。
李王脸色阴沉,江柒之不甘示弱,场面一度胶着,小喽啰们不知如何是好,而谢若雪就趁他们犹豫的契机,一股脑闯了进去。
她一剑斩断了江柒之手上的绳子,与他并肩而站。
此刻的他们已经被李王的人层层围住。
到了现在,李王也失了耐心,琢磨出了不对劲,之前的江柒之很可能是在唱空城计骗他。
李王黑着脸道:“既如此,便把你们一起绑了。”
江柒之也不再装了,他握着谢若雪的手持起金玉剑,低声道:“谢姑娘,借你内力一用。”
说完,他就抓着谢若雪的手刺入人堆,试图闯出去,他虽然没有内力,但武功招式还在,他一边借谢若雪的手打架,一边提醒谢若雪:“凝神聚力,劲贯于臂,斩月剑,引气汇于掌心,拍云击掌······”
李王也没想到江柒之还能这样,大怒喊道:“只要能生擒江柒之,我定重赏,其它不管!”
其他人瞬间振奋,下手更狠辣。
江柒之虽然能借谢若雪的手使招,但毕竟对方人多,他本身也只是没有武功的废人,很多招式使出来的威力都被大大地减少。
虽然不至于让他输给眼前这些不入流的流寇,但也撑得很费力。
谢若雪注意到江柒之抓着她的手越来越冰,气息愈发沉重,忍不住担心道:“你还撑得住吗?”
江柒之此刻说话都很费力,但斜后侧又有人举着铁棍偷袭,他不得不带着谢若雪翻身避过,也是这一个动作牵扯到腰腹,也让他脸白了一瞬,额头冒了冷汗。
他道:“可以,若等不到他,你便走,他们伤不了我。”
江柒之没有点名道姓,可谢若雪知道说的是顾飞鸿。
江柒之一边说,一边把剑捅进了一个人的胸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个人瞬间倒下,可后面又有新的人涌上来。
时间拖得越久,青衣上的血点子越来愈多,直到青衣变成了红衣。
不知是谁的鲜血又溅到到江柒之的眼里,他的眼睛已经昏花,肚子更是疼得说不出话,可还是又翻身打出了下一掌。
他自知已是强弩之末,若顾飞鸿再不出现,他只能奋力一搏把谢若雪送走。
顾飞鸿在看到江柒之发的烟火弹时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此刻心急如焚,唯恐慢了一步。
可即使有了心里准备,但他回到家,看到乱成一团,金银珠翠散落在一地的院子时,还被一惊,想也不想地往江柒之的厢房奔去。
临近厢房,打斗的刀剑声愈发激烈清晰。
等顾飞鸿彻底看清战况时,他的呼吸都一滞。
一群流寇在围攻江柒之,而江柒之借谢若雪的手勉强应敌,被逼得步步狼狈后退。
他用身体做护盾,让怀里的谢若雪没有受到任何伤。
而他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皆都沾满了污血,甚至手臂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划了破好几道口子,能看见里面鲜红血肉。
顾飞鸿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剑一出鞘,顷刻间挥出的罡风便把所有流寇打翻在地。
江柒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可刺痛血红的眼球只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但他知道,那就是顾飞鸿,因为有了眼盲的那段时日,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顾飞鸿的声音。
他再也坚持不住地松开了谢若雪的手,眼前一黑,猛地要往前倒,可他又用唯一的意识以剑撑地,慢慢直起腰,重新站了起来。
第53章 第 53 章 他已经四个多月的肚子……
“师弟!不能留活口!”谢若雪朝顾飞鸿大喊, 她回头想扶住江柒之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江柒之却侧手躲过,让她落了空。
顾飞鸿握着剑,脸色阴沉至极, 煞气毕露, 不过片刻,庭院内所有的小喽啰来不及呼救, 皆被斩于剑下。
李王见状,已经吓破了胆,想转身逃走,胸口却被顾飞鸿的剑猛地穿过,钉在了墙上,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浴血的剑刃, 来不及恐惧,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江柒之还站在原地,顾飞鸿的剑意特意避开了他,他在血泊里屹然不动,散开的发丝被罡风吹得飞舞,青红的衣袖裙摆在身后不停翻飞,鼓鼓作响。
他似是被动静吸引, 抬头朝顾飞鸿看了一眼, 也是这一眼,让顾飞鸿心中的暴虐都化为乌有, 唯有柔情满怀。
他飞到江柒之身旁,可一碰到他的身体,便被冰得一惊。
江柒之双目布满血点, 早已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可他嗅到熟悉的气息,便知是顾飞鸿来了,才不再强撑,身子一软,闭眼倒了下去。
顾飞鸿立刻接住,半蹲在地上,“江柒之!”因为过于担心,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拨开江柒之两颊凌乱的发丝,才看清这张煞白的脸,血气近无。
江柒之躺在顾飞鸿怀里,高度紧张的精神才一下放松,他才感觉到肚中的搅疼,绞痛随着时间越来越剧烈,不过几息,他就躺在顾飞鸿怀里,抱着肚子浑身发抖。
顾飞鸿抱紧江柒之,望着谢若雪,慌忙道:“师姐!他——”
谢若雪即刻蹲下把脉,严肃道:“他是动了胎气,你先把他抱回房间,看有没有落红,然后把他上半身衣服脱下来,等我回去取针囊。”
说完,谢若雪就转身匆忙离开,顾飞鸿立马就把江柒之打横抱起,往房间里赶。
可即使顾飞鸿已经抱得很稳,但还是会不可避免有颠簸,而每一次的颠簸,都会令江柒之疼痛加剧,鼻腔泄出一道道的闷哼,他原本抓着顾飞鸿肩膀的手也失力地滑了下去。
顾飞鸿看着痛苦的江柒之,心疼到无以复加,他迅速把江柒之放进被窝里,掀开的衣摆一看,果然两腿间已经见血。
他双眼大睁,抖着手把衣摆放下去,才把江柒之的腰带解开,把他衣服全都脱到了凸出的肚子下堆叠。
也是这样,顾飞鸿才看清江柒之后背手臂上究竟有多少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愤怒到了极致,无比后悔自己不该那般轻易地杀了他们,给了他们痛快。
江柒之的肚子太疼了,即使是躺在床上,他也不停地瑟缩身体,手指死死得捂着肚子,恨不得一掌压死在肚中翻滚涌动的玩意,早点解脱。
顾飞鸿怕伤上加伤,只能把江柒之的手死死抓住,不让他摸肚子。
可江柒之已经疼到了极致,他无处发泄,就硬拽着顾飞鸿的手来按他的肚子。
他双目痛到模糊,咬牙切齿道:“疼!顾飞鸿,好疼,帮,帮我。”
顾飞鸿心如刀绞,再也狠不下心,只能试着在他肚尖上一下一下地打圈,好在这样确实让江柒之好受些,他才松了口气。
终于,谢若雪带着药箱来了,她检查完江柒之的身体后,就让顾飞鸿把他按住,扎下了一根根的银针。
不多时,江柒之肚子上就布满密密麻麻的银针,谢若雪也紧张出了冷汗。
像江柒之这般特殊的孕体,很多寻常的安胎法都不敢有,她如今也是摸石头过河。
等江柒之情况稳定下来时,已经到了晚上,谢若雪才疲惫地离开,打算找些化尸水把院里的尸体处理了,庭院里红艳艳的,怪吓人的。
江柒之一直没有醒,顾飞鸿就一直守在床边不离开。
直到半夜,江柒之才手指动了动,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房间,身上也被清理干净,换上了素白亵衣,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
“你醒了!肚还疼吗?其它还有那里不舒服吗?”趴在床边的顾飞鸿一听到动静就抬头,顿时惊喜道。
江柒之张了张嘴,嗓子很干涩,顾飞鸿忙把他扶着半坐在床上,才将备好的温水递给他。
江柒之靠在床头的枕头上,喝了水,嗓子润了才道:“除了伤口有些疼,其它无碍。”
他彼时身体还是虚弱,脸色苍白,嘴唇也是喝了水才多了些血色,只有额头的红痣浓艳。
顾飞鸿道:“你饿了没?”
江柒之自然点头,他躺了一下午,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那你先躺会,我这就去下碗面。”
顾飞鸿把江柒之腿上的棉被重新掖好,又找了件披风,把他包裹地严严实实才离开。
顾飞鸿一出门,才发现地上的尸首血迹已经被清理,除了空气中还遗有血腥味就没有任何痕迹。
他进去了厨房时,还看到了谢若雪,谢若雪也是刚刚处理完尸体,才有空做饭。
谢若雪一见他,就把掌勺的位置让了出来,烧火去了,对于她的厨艺,她还有清晰地自我认知的。
“他醒了?情况怎么样?”谢若雪一边往灶里放柴火,一边道。
顾飞鸿往锅里放水下面道:“嗯,恢复的还可以。”
“那你之后做何打算?”
竟然有人找到了这里,就证明此地不能久留了。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刺杀,真不知道江柒之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不过今日之事虽凶险,但谢若雪却并不大害怕,虽说正面对敌她是打不过别人,但她真被捉到了山寨,也有的是办法逃出来,毕竟她修的可不只是医,还有毒。
“我还未问过他,等会儿就问。”顾飞鸿沉吟片刻,又道:“阿姐,若我要与江柒之离开药王谷,你可否与我们同行?”
以江柒之身体的情况,身边没有一个大夫,他会不放心,可他也不敢随便找其它人看病。
谢若雪无所谓地摆手,道:“这有何难,就当是提前照顾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
“阿姐,谢谢你。”顾飞鸿诚恳道。
“诶!”谢若雪瞪着他道:“你若真感谢我,那今年回家过年,你可别两手一摊又跑了,让爹娘只能念叨我一个人继承家业。”
一想到爹娘的啰嗦劲,谢若雪人都给吓清醒了。
顾飞鸿一共下了三碗面,最后端着两碗做好的面回房间。
他把江柒之扶下床,两人都饿了,一碗面消灭得很快。
顾飞鸿把碗筷收拾完了,才给江柒之洗脸,虽然江柒之的肚子还没大到不能自理的程度,但他不放心,还是干脆一手包办了。
他低着头用湿帕给江柒之擦手,道:“此处已然不安全,我们不能久留了。”
江柒之不用挑明也能想到其中关卡,于是点头答应。
顾飞鸿道:“离开了这里,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既然连药王谷如此偏僻的地方都不安全,那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除非他们藏在深山老林里,彻底与世隔绝,可且不说江柒之如今的身体能不能适应山中的清苦,就连让他彻底不管江锵和江安澜都是不可能的。
尽管江柒之没说过,但顾飞鸿也看出来,江柒之在听到他们的消息时会尤其认真。
既如此,那倒不如让江柒之选去那里。
顾飞鸿与江柒之对视,可江柒之却突兀地撇开头,他垂下眼睫,表情莫名阴郁,就在顾飞鸿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开口了:“魔鬼崖。”
顾飞鸿有些意料之外,但却没有太过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就知道,江柒之平日虽闭口不提,但心里却没真正放下过。
不过,江柒之体内一日有冰蚕子蛊在,他也是一日放不下心江锵手中的母蛊,此次说不定正是完结此事的契机。
不过,他看着江柒之疲惫的面容,愧疚道:“抱歉,又要让你奔波了。”
“他们本就是奔着我来的,与你何干。”江柒之平静道。
可顾飞鸿看着他已经四个多月的肚子,更是愧疚,若不是他的无能,江柒之又怎会撑着如此笨重的身体四处逃跑。
擦洗完了身子后,江柒之很快就困倦了,顾飞鸿便把他抱回了床上睡觉,自己却忙着去收拾行李马车了。
翌日一早,一夜未眠的顾飞鸿就将谢若雪喊上马车,自己再去把沉睡的江柒之从床上抱起,早上风大,他给江柒之身上裹了件白毛披风。
江柒之素白的脸埋在蓬松的软毛,显得更加柔弱。
中途的江柒之似是被颠簸扰到了,他头往顾飞鸿胸口里拱了拱,还发出迷迷糊糊不舒服的呢喃。
顾飞鸿只好停下,轻声哄道:“马上就到马车里了,你且忍忍。”
睡梦中的江柒之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不过倒是嘟囔了几句就没再说话了。
顾飞鸿把江柒之往怀里颠了颠,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第54章 第 54 章 刚才是到肚子里的小怪物……
上了马车, 顾飞鸿把江柒之放到了软蹋上,让他躺好了才出去牵马绳驾车,却发现马绳已经被谢若雪拿在手里了。
“你这眼睛一看都是一夜未睡的, 你还是回去休息会吧, 别待会儿驾着驾着就翻车了。”
谢若雪看向马车的门帘,道:“更何况江柒之昨天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不如进去好好照顾他。”
诚然,她昨日救江柒之不光是医者仁心,也有作为亲人的私心,但江柒之多次救她,最后还用肉身给她当盾牌,甚至最后也是想着要把她先送走,这些都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此前她对江柒之只是对罕见病例的珍惜和病人的道义, 但从昨日起,她对江柒之已经刮目相看,更多的是真心。
顾飞鸿确实也疲劳了,只好点头,转身进去休息。
他一觉醒来时,江柒之已经不在身旁,而是靠坐在窗边发呆,没有说话。可顾飞鸿一眼看出他不舒服。
他走到江柒之身后, 无比自然地揉腰, 道:“是伤口还在痛吗?”
江柒之推开了他的手,不耐地点头, 虽说腰也疼,但其他伤口也疼,顾飞鸿抱过来时, 只要他一不小心用错了力,伤口反倒更疼了。
顾飞鸿只能退开,过了片刻,他又蹲下身在柜子里翻找,最后取出了一个食盒,他把食盒打开,车厢里瞬间充满清新花果香。
江柒之鼻尖轻动,眼睛看向食盒。
顾飞鸿把筷子递到江柒之手中,“尝尝?”
“桂花枣泥糕?”江柒之对着里面的东西惊讶道,街坊都说这桂花枣泥糕是老者的独门秘方,他还以为离开了杏花镇就没机会吃了。
顾飞鸿点头,把食盒端到江柒之眼前,可江柒之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却蹙起了眉。
顾飞鸿皱起眉:“怎么了?”
“这味道有些不对劲,酸味重了,口感也不够爽口。”按理来说,卖糕点的老者做了大半辈子,桂花枣泥糕应该不会出错的,可是——江柒之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顾飞鸿。
顾飞鸿取了块糕点,尝完后瞬间红了脸,尴尬道:“确实如此。”
他把食盒的盖子合上,想端走,可江柒之却用手指勾住食盒。
顾飞鸿不明白地抬头,江柒之才轻抬眼皮,看着他,淡声道:“这,你做的?”
顾飞鸿点头,卖桂花枣泥糕的老者年纪大了,并不是日日出摊。
可桂花枣泥糕不能买来长久保存,江柒之孕期偏偏又嗜甜,尤爱这个味道,所以他昨日花了钱去学秘方,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他也非常后悔,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的掉以轻心,就让江柒之受了重伤。
江柒之颇有兴趣道:“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顾飞鸿一本正经,“没有人能永远成功,我自然也不可避免。”
江柒之心中嗤笑,用手指把食盒勾了回来,随意道:“虽比不上卖的,但它也不错,别用一番风味,放这吧。”
“啊?”顾飞鸿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愣愣地把食盒放了回去,“哦,那,那我先出去换师姐驾车,你先吃着。”
江柒之微微点头,漫不经心地又夹了快糕点。
忽然,他动作一顿,僵硬地低头,不可思议地意识刚才是到肚子里的小怪物在动。
他想得出神,想伸手摸一下被踢到的地方,可最后又回过神来,皱着眉把手放下了。
他竟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这一定是系统在蛊惑他,江柒之自我安慰,眼睛下意识搜寻熟悉的身影,可却失败了,因为顾飞鸿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
从药王谷去魔教的路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一是江柒之的心境,二是有了谢若雪,他们易容和藏匿踪迹都轻松了许多,一路上都没有特意避开闹市,晚上都是在客栈住宿,不过为了安全,顾飞鸿依旧是与江柒之睡在一起的,片刻不敢分离。
到了魔教山脚下,顾飞鸿把戴着幂篱的江柒之马车里牵出来。为了打听消息,他们此次不是在包间里吃饭,而是大厅不起眼的角落。
小二拿出了菜单,谢若雪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猪蹄和烧鸡,这家店她每次来魔教都会来,尤其是店里的猪蹄烧鸡,每回必点。
顾飞鸿点了几样江柒之爱吃的菜,就让小二退下。
江柒之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一路走来,他是彻底理解顾飞鸿当初为何会说他一点都不了解谢若雪。
如今看来,他确实一点都不了解谢若雪。
菜一端上来,谢若雪就专注地啃猪蹄去了,而江柒之和顾飞鸿一边吃饭,一边搜罗信息。
后天是江锵与聂云华决一死战的日子,不出他们所料,江湖上的不少人都慕名来了,他们还聚在一起讨论谁的会赢。
江锵修炼魔功,吸了数十大高手功力之事已经无人不晓,没有人认为单凭武功聂云华能打过江锵,可若只是如此,聂云华也不可能自杀式的迎战,所以他一定会埋伏使诈,而江锵也不一定没想到,他只是太狂妄了,认为即使聂云华使计也不可能赢过他。
所以,两人谁胜谁负还真下不了定论。
大厅里的十几桌里,就有六七桌在打赌争论。
“大师兄!”突然门口传来一道雀跃的声音,桌上的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陶圆热情地朝顾飞鸿挥手,喊道:“大师兄,你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日我有多着急吗,师父都快气死了!”
他跑到顾飞鸿面前,才看到谢若雪,又向她问好,最后才看向戴着幂篱的江柒之,用目光询问顾飞鸿他是谁。
“这位是我的·······好友,你称呼他江公子便是。”顾飞鸿看向江柒之,但隔着长长的帷幕,看不清他的反应。
陶圆热情地朝江柒之作了个揖,以示尊重,道:“是江公子,幸会幸会,我是陶圆,也是青山派的弟子,你称我陶圆便是。”
江柒之只好简单回了个揖,道:“幸会。”
陶圆暗道大师兄的好友倒与大师兄一样,都不爱说话,不过他这人那里都不算拔尖,但有一样一定是拔尖,那便是话多。
他自来熟地问小二添了双筷子,坐到江柒之身旁问道:“江公子为何戴着幂篱,你如何与大师兄相识的,不过听你声音还年轻,可是初出江湖闯荡的世家公子?”
“你是大师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怕麻烦,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不过我虽见不到面貌,但观你气质,便知江兄定是英俊非凡,可是怕没了幂篱挡不住路边蜂花浪蝶啊?”
陶圆贴心地开了个玩笑,却发现并没有人笑,失望地揉了揉鼻子。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江柒之再不想说话也不得不回答:“我戴幂篱,自是相貌丑陋,无颜见人。”
谢若雪和顾飞鸿都被这话惊得呛了一下,但都没拆破。
陶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戳了人家伤疤,十分愧疚,忙安慰道:“哎,其实相貌都只是浮云,重要的是心灵美,你可知道江柒之?他虽与你一个姓,还相貌堂堂,却是个心黑丑恶之徒,那比得上你——”
顾飞鸿把一个鸡腿塞入陶圆嘴里,逼他不得不住嘴。
陶圆用手把鸡腿拿了下来,朝顾飞鸿抱怨道:“大师兄你喂我也不必如此着急,都差点把我噎着了!”
他咬了一口鸡腿,又笑叹道:“这鸡竟如此好吃,我以前可是错过了!”
他夹了个鸡腿在江柒之的碗中,道:“江兄,快尝尝,十分好吃!”
陶圆虽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位江公子,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与江公子很熟悉。
所以,他觉得自己与这位江公子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竟然天意如此,他更应该把握机会,交下这个有缘人。
“江兄,你可不知,几个月前,那江柒之把大师兄打的痛哭流涕,回来睡都睡不着,怎么劝他都不听!”陶圆继续道。
“师弟!”
陶圆忙道:“大师兄你怎么又在咳嗽,这是感冒,以你的体质,这不应该哎。”
顾飞鸿尴尬地对陶圆低声道:“你忘了师父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吗。”
“啊?”陶圆起先不理解大师兄为何会会这样说,后面才想到大师兄上次不过输给了江柒之便那般气馁,此次自己又告诉江公子他输给了江柒之,更是损了大师兄面子,大师兄不高兴也正常。
不过,陶圆忍不住想道,以前也没发现大师兄如此在意颜面啊,看来还是自己对大师兄不够了解啊。
“痛哭流涕?”江柒之突然开口,看向顾飞鸿。
第55章 第55章 顾飞鸿急忙上前把江柒之抱到……
顾飞鸿呛得更凶了, 好一会儿,才尴尬道:“江···江兄,此事当不得真。”
“是吗?”江柒之看向陶圆:“然后呢?”
陶圆下意识想接话, 却想到顾飞鸿刚才的表情, 又摇头表示不能说。
可江柒之看向顾飞鸿,拉长声线道:“怎么?是我不能知道吗?”
顾飞鸿反驳:“自然不是!”却又欲言又止, 不知如何解释。
江柒之看向陶圆,道:“你大师兄都同意了,你可以继续说了。”
“哦。”陶圆又激动了起来,“江兄你有所不知,大师兄被当时江柒之那魔头捅了一剑,好不凄惨,回到门派时, 浑身是血,都看不个人样。”
江柒之忍不住皱眉,当初的他下手真有这般重,让顾飞鸿伤得这么严重吗?
陶圆悲痛道:“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严重的是大师兄的心伤,想当初他也是武林响当当的高手,却败与江柒之手中,他痛哭流涕, 恨不得一醉方休解千愁, 看着好生可怜,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听到这, 江柒之有些心虚,他看向顾飞鸿,想从他脸上找到过往的蛛丝马迹, 可顾飞鸿一脸冷硬,让他一无所获。
不过,江柒之没见过顾飞鸿痛哭流涕的可怜样,他试着想了想,却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恶寒到了。
“我们掌门最疼爱大师兄,更是心疼得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
眼见话被传的越来越离谱,顾飞鸿才强硬地插话,问起陶圆师父和青山派的近况。
陶圆才停下吹嘘,认真地娓娓道来。
吃完饭后,陶圆就拉着顾飞鸿要回魔教找谢长卿,可顾飞鸿一直推脱有要事,不能走。
陶圆不依不饶,说顾飞鸿至少要见掌门一面,而且后天讨伐江锵的大事,顾飞鸿作为青山派的大师兄不应该不出面,更何况他那日的突然失踪已经让掌门在众人面前不好交代,如今更不能任性。
最后场面僵持,谢若雪站出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顾飞鸿先去魔教看一下,而她和陶圆留下来保护江柒之。
江柒之也开口道:“陶兄说的有理,正事要紧,顾兄何不先回去,和他们商议讨伐江锵的大事,我们在云来客栈等你。”
顾飞鸿闻言看向江柒之,却只能透过纱帘看到他大概的轮廓。
他明白江柒之的言下之意,才道:“好,那便麻烦师弟了。”
其实顾飞鸿也并非如表面般不愿回去,自从几月前的一别,他就和师父断了联系。
后面他到了药王谷,也想过给师父飞鸽传书,可又担心这样会暴露江柒之踪迹,最后也不了了之。
如今他听说师父为他安危还在着急,更愧疚了。
“大师兄放心,我武功虽比不过你,但也不差,此事交给我轻而易举。”陶圆拍着胸脯保证。
顾飞鸿才颔首,又对江柒之道:“最多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定会回来寻你,你若遇见危险,一定记得发信号弹,我肯定会马上赶回来,等我,一定要等我!”
陶圆看他们相处时早就觉得不对劲,此刻更是怪异,他忍不住低声对谢若雪道:“谢姑娘,几月未见,大师兄怎么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还是总是和江兄黏糊糊的,真是奇怪,你觉得呢?”
谢若雪转头看了陶圆一眼,没想到他看似神经大条,心却蛮细的,不过她只道:“我不知。”
陶圆失望地哦了声。
顾飞鸿临走前又特意叮嘱陶圆一定要寸步不离江柒之,还掏了许多银子给他,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江柒之。
陶圆觉得莫名其妙,江兄好好一个大男子,何须人照顾,不过拿人手短,他接了银子,一路上确实对江柒之嘘寒问暖,话密到没停过。
“大师兄让我保护你,可是有人在追杀你?仇杀?情杀?还是有人要捉你?哎,如今这世道真是莫名其妙,整日打打杀杀的······”
江柒之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的,从没觉得耳朵这般累过。
三人来到云来客栈,定了三间上房,但陶圆为了保护江柒之,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随江柒之一起进来了房间。
江柒之到了房间后也没有摘幂篱。
陶圆觉得奇怪问了几句,但都被江柒之忽悠过去了。
江柒之坐了会儿,觉得房间里面有蚊虫,就让小二送些艾草和薄荷水上来。
陶圆惊讶道:“这么长的幕帘蚊子都能进去?这蚊子倒有几分厉害。”
江柒之漫不经心道:“是有几分厉害。”
陶圆话多,即使江柒之很少回他,他也能一个人把话说下去。
江柒之身子笨重,没过多久,他就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休息,隐蔽在幂篱下的手偷偷摸到后腰,一下一下地揉着,动了一上午,他的腰又开始酸痛了。
不过可能是以前顾飞鸿按摩的手法太好了,此刻他自己揉着,总觉得不对劲。
他蹙着眉,看向窗外的天色,也不知道顾飞鸿还要等多久才能回来。
忽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陶圆去开了门,就只觉眼前闪过了一道黑影,然后自己双手就被人按住,客房的门也关了回去。
“什么人!”陶圆惊道,便挣开手挥掌朝玄衣人打去。
玄衣人也不甘示弱地打向陶圆。
“放手!”
江柒之喊道,然后疾步上前,按住墨书持剑的手臂,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手,这是我结交的朋友。”
陶圆顿时收回掌,墨书也只好放下剑,目光跟随江柒之。
江柒之转身看向陶圆,道:“陶兄,这位是我族人,我与他有些家族密事商谈,予你知道了恐有性命之危,可方便回避片刻?”
陶圆纠结道:“可,大师兄说过,我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你,这······”
“那你在门口先等着,我与他很快说完,若有意外,你也能急时进来。”
陶圆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这才关门离开。
他一走,江柒之就取下幂篱,隔着一层帘子,看东西都是模糊的,若不是必要,他是真不想戴这个东西。
墨书随即单膝下跪,激动道:“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柒之把墨书扶起来,道:“我早已不是少主,你不必再如此叫我。”
没了外人在,他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声音冷了不少。
墨书摇头,郑重道:“我从十岁时就跟着少主,我们相伴了十二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的少主!”
江柒之闻言,心里也有些动容,苦笑道:“墨书,这么多年,我如今也只有你了。”
“少主······”墨书欲言又止。
那日魔教被人偷袭,江柒之让他留在房间内,他便只好在原地等待,可第二日一早,魔教就翻天覆地地大变,少主被关入大牢,教主被武林黑白两道通缉,而聂云华新任教主。
可惜当时的他势单力薄,被聂云华的势力清扫,自保已是不易,更别说救出江柒之,他只能一路溃逃,直到听说江柒之被江锵救走的消息,他才转而投奔江锵,却不料江锵一听他是找江柒之的,便勃然大怒,墨书只好又逃回魔教山脚下的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是江柒之的私产,一直是由墨书在打理,并没有经过魔教的手,所以只要江柒之来了魔教山脚下,他就一定会来这里。
而薄荷水和艾草叶也是他们见面的暗号。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沉闷,还是江柒之问了墨书最近发生了什么,两人才开始说话。
听完一切后,江柒之并不意外,可心里还是难过,他没想到自己前曾经倾注所有心力的亲情会如此不堪。
江柒之不再说话,墨书也不敢说话。
直到屋外的陶圆催促,江柒之才回过神来,喊陶圆进屋在厅堂坐着,而自己去了屏风后内室午休,让他不必进来。
陶圆虽奇怪为何墨书不从里面出来,但想到他们关系非同寻常,也不再在意。
顾飞鸿回来时,陶圆正无聊地在厅里喝着一碗接一碗的茶水,他一见到顾飞鸿,就如获大赦,说完江柒之在里面休息后就一溜烟跑了。
顾飞鸿知道陶圆性子跳跃,能坐这么久已属不易,也不在意。他绕过了屏风,却在看到斜榻上的画面时,瞳孔紧缩,心头大怒。
他猛地挥掌把江柒之身上的人掀开,那人虽措手不及,却还是翻身躲过,毫发无损地站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顾飞鸿急忙上前把江柒之抱到自己在怀里,仔细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身为江柒之的贴身随从,墨书自然认得顾飞鸿是谁,所以在他看到顾飞鸿的瞬间,就做好为保护少主打架的准备。
可当他看到顾飞鸿的手从自家少主的肩膀摸到了手臂,最后还摸到了腰上时,他眼睛都瞪大了,可最让他惊讶的是,自家少主竟然没有让顾飞鸿滚开,也没有生气,反而很自然,像是习以为常了。
墨书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戒备到震惊,最后到茫然,最后他惊疑不定地目光在他们两人之中巡视,最后又疑惑地落到了江柒之脸上。
江柒之看到墨书的眼神,才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把顾飞鸿的手挥开,让他把自己放开。
顾飞鸿这时也反应过来,可他还是冷冷地盯着墨书,手霸道地环在江柒之的腰上,他同样在等江柒之的解释。
解释他为什么躺在斜榻上时,会让这个玄衣男子摸腰,顾飞鸿一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又是一股怒火直冒,整个人说不出的焦躁。
第56章 第 56 章 衣服一下整个扒拉下去……
江柒之指着墨书道:“他是我的人, 叫墨书,你从前应该见过。”
顾飞鸿这才发现墨书看着确实有几分熟悉,似乎在江柒之身边见过。
江柒之指着顾飞鸿, 对墨书道:“他想必不用我解释, 你也认识,顾飞鸿, 是他劫了法场救我,也是自己人。”
江柒之话说的粗糙,显然隐满了许多,但墨书没有任何疑问,身为属下,服从命令才是第一准则。
墨书拱手含笑道:“顾大侠,幸会。”
顾飞鸿勉强回礼:“墨兄, 幸会。”
然后,空气又陷入寂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墨书很会察言观色地退下,房间只剩下江柒之和顾飞鸿二人。
五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江柒之站不了多久就腰酸,他自己扶着枕头坐下了, 而顾飞鸿却没像往日一般殷勤地凑过去。
江柒之皱了皱眉, 看着眼前站着像一堵墙的人,突然有点不高兴。
他用脚尖踢了一下顾飞鸿的小腿, 不过因为力度太轻,看着倒像是蹭,他轻斥道:“你站着干什么, 动一动,又不是根木头。”
顾飞鸿才转过身,看向江柒之。
今日的江柒之穿着金丝绣海棠衣裳,红衣与额头的红痣相得益彰,他坐在斜榻上支着脑袋,露出的手臂白皙如玉,裹挟在红纱里十分惹眼,他头随意地歪着,一缕墨色的发丝落到了锁骨,滑到了外袍,最后蜿蜒到胸口,藏进了衣袍里。
江柒之眼尾上挑,斜睨着顾飞鸿,没有说话。
顾飞鸿喉结滚了滚,江柒之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他又觉得什么都做了。
江柒之不耐烦道:“你挡我的光了。”
顾飞鸿看了眼窗子,光明明是照到另一个方向,完全不可能被自己挡住。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不过想到墨书刚才做的事,他嘴角沉了沉,也伸手摸到江柒之的腰,一下一下地按摩。
江柒之很快就惬意地趴了下来,发出舒服的谓叹。
顾飞鸿担心他压到肚子,又把他抱了起来,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过了这么久,江柒之早已习惯被顾飞鸿伺候,他自然地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趴在顾飞鸿的肩膀上,安逸地享受着,还不时命令顾飞鸿调整力度。
顾飞鸿闻到熟悉冷香,眸色一暗,他侧头看着江柒之沉溺贪心的模样,怒气忽地消失得一干二净,心腔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空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江柒之的肩膀,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肌肤上的温热。
肩膀被挠痒了,江柒之就拍开顾飞鸿的手,瞪了他一眼。
顾飞鸿眼里却满是宠溺,可一想到江柒之被墨书搂着时,他也是这么躺着的,也会露出这么好看地情态,顾飞鸿就有说不出的膈应。
所以,他终于还是憋不住地问了:“刚才我进来时,你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
“你们都抱在一起了,怎么会没什么!”
江柒之感觉顾飞鸿的语气怪怪的,但懒得深想,随口解释道:“我腰酸,让他帮我揉了一会儿。”
顾飞鸿皱眉,咬牙切齿道:“按摩便按摩,为何非要抱在一起!”
“我们现在还不是抱着的。”江柒之觉得顾飞鸿有些无理取闹,而且刚才分明是他躺在榻上,墨书坐在旁边的,那里算抱了。
顾飞鸿被堵得说不出话,耳朵都憋红了,最后才闷声道:“这···这怎么能同日而语,他也不能这么碰你,这么动手动脚!”
江柒之一开始觉得顾飞鸿有点不对劲,此刻更是确定他不对劲了。
他气恼地推开顾飞鸿,站起身怒道:“墨书从小伺候我,是我的人,你怎能如此说他!”
顾飞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憋着气道:“可是…他不应该这样…”
江柒之对顾飞鸿斥责语气十分敏感,顿时气道:“墨书是我的人,他如何待我不须你质问!”
他指着门口又道,“顾飞鸿,你今日若不能好好说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顾飞鸿不是第一次被江柒之吼,可这次却莫名难以接受,非常难过,他沉默半晌,低落道:“江柒之,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值得吗?”
江柒之在因为另一个男人吼他。
顾飞鸿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句话,让他的难过更加深刻了,他手指握成的拳头不自觉地用力。
江柒之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怒气也堵住胸口不上不下,最后无力地垂下手,自嘲一笑,道:“这么久了,没想到你竟还是如此看我。”
顾飞鸿听出话里的不对,连忙抬头,此刻的江柒之站着,后颈微微低垂着,眼睛里竟然有些茫然难过。
顾飞鸿最见不得江柒之难受的样子,心脏顿时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他站起身想抱住江柒之,却被江柒之后退一步躲过。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桌上的那些话?你想起了我刺的那一剑,所以你并不相信我,而你现下莫名其妙地找事也是因为这一剑之仇,对吗!”
江柒之怅然后退一步,质问道:“可你明明说过不在意的,你为何要骗我,为何总是哄我,而你明明做不到!”
顾飞鸿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跟不上了,也顾不上前言,忙道:“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别信陶圆的胡言乱语,我当时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会突然离开,我还想着去找你的!”
江柒之仍旧站着,抿着嘴不语,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顾飞鸿实在不知道如果说了,干脆把衣服扯开,道:“你看,我胸前的疤痕早就淡了,我就说了不严重,不要相信他。”
他说的没错,伤口并不严重,不过短短几个月,胸口的剑伤便已恢复得差不多,只不过新长出的新肉是嫩红色,和原本的肤色有些割裂,
顾飞鸿怕江柒之看得不够真切,还抓着江柒之的手摸自己的伤疤:“你摸,早就没事了!”
因为疤痕还未完全消失,摸着还有硬硬的疙瘩,而且,因为伤口在胸口的偏右侧,刚好在胸肌上,体温热得灼人。
江柒之吓了一跳,要把手收回来,但顾飞鸿不肯松手。
他把江柒之的手强压着,不让他离开,逼他打开掌心,仔细摸完所有的疤痕,
最终,江柒之尴尬地脸热,手指也被胸肌的温度传染,温度高得吓人。
突然一声“少主!”从屏风后传来,江柒之和顾飞鸿脸色大变,同时看过去,而墨书就端着一碗汤,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墨书正想着晚上做什么膳食,然后一抬头,就看见江柒之的手在顾飞鸿的胸膛上。
他脑洞轰的一声炸开,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进来,有什么东西被他打断了。
三人都愣住了,尤其江柒之,尴尬地恨不得遁地跑了,他悻悻地收回手,挤出僵硬的一笑,道:“何事?”
墨书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道:“无事,只是我见少主身上凉,就炖了暖身汤送来,不好意思,少主,我这就离开,你···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把汤碗放到桌上,头也不回的跑了。
江柒之见他避之不及的模样,便知道他是误会了,气得把顾飞鸿挂在肱二头肌上要滑不滑的衣服一下整个扒拉下去,气呼呼道:
“你不是要脱衣服吗!我让你脱个够,让你松手你也不松,现在好了,他肯定是误会了,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飞鸿听出江柒之的言下之意,脱口而出道:“误会也有何不可。”
“顾飞鸿!”江柒之瞪着眼,咬牙切齿道。
“知道了。”顾飞鸿闷着声音,低着头把衣服重新穿好,过了会儿,才恢复到往日的持重道:“现在你总不信陶圆的话了吧。”
江柒之心虚地撇过头,才呢喃道:“你师弟和你倒是南辕北辙。”
“嗯,许多人都如此说过。”顾飞鸿把江柒之扳过头,把他按到榻上坐着。
顾飞鸿端起一旁的暖身汤,舀了一勺喂到江柒之嘴边,道:“先把这个喝了。”
若不是刚才摸到江柒之的手是冷的,他并不想在此刻喂江柒之喝这个。
不过,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准备把暖身汤的方子也学过来。
江柒之还有点赌气,但曾经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地张嘴,等热汤滚到了喉间时,他才反应过来,一把端过碗勺自己喝了。
汤喝完后,他情绪平静下来,也恢复了理智,继续质问道:“所以,你今日一回来像吃了火药般究竟是为什么?”
第57章 第 57 章 原来我喜欢江柒之
顾飞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可他想到了墨书刚才的眼神, 想到师姐曾经说的话, 想到他看见别人与江柒之亲近时的愤怒,这都时他不曾对别人有的。
他不想让江柒之和别人在一起, 也不想让江柒之的眼神落到处自己以外的东西上。
这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结果。
“我···”心脏仿佛有东西在破土而出,顷刻长成了参天大树,促使他情不自禁地说出未剩下的,可理智拉回了他的冲动,让他把话吞下。
“我什么?”
江柒之不耐烦的声音让顾飞鸿的理智回笼,他心乱如麻,更加说不出话。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喜欢男子, 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江柒之,可当他抬眼,看着江柒之时,他又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自己就该喜欢江柒之,而自己喜欢的人也就该是这种模样。
顾飞鸿的欲望空前的浓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和江柒之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他贪婪地盯着江柒之的容颜, 眷念得不愿有分毫的错过。此刻, 于顾飞鸿而言,世间的一切都已消失殆尽, 他的眼里唯有自己心爱之人——江柒之。
时间太久了,江柒之被盯得直发毛,觉得顾飞鸿眼神怪怪的, 他伸手一推了顾飞鸿的肩膀,皱着眉道:“看什么,哑巴了!”
顾飞鸿才清醒过来,一阵强烈的失落随之袭来。
江柒之既然如此厌恶龙阳之好,若他知道自己也是这般,定会嫌他恶心,甚至再也不让他靠近。
顾飞鸿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想,或许自己可以就这样一辈子陪着江柒之,当他永远的挚友。
顾飞鸿不能说实话,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我就是,就是看他搂着你,有点不习惯。”
江柒之不能理解其中的逻辑,便问为什么。
顾飞鸿不知道怎么编下去,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欢。”
江柒之不理解道:“可墨书从小陪我长大。”
言下之意,墨书和一般人相比是不同意,而其中的一般人自然也包括他——顾飞鸿。
顾飞鸿低垂下眉眼,心脏控制不住地一酸,明明他已经做好了只当挚友的准备,可为什么此刻的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
他还是不甘心,还是不想只做朋友,还是想让江柒之眼里只有他。
顾飞鸿忽然意识到,江柒之从前也许没说错,他确实并不如表面般的大义凛然,心胸宽广,他只是个自私的人,他想独占自己喜欢的人。
所有复杂纠结的情绪最后都只化为了一句轻轻的“我知道了”。
顾飞鸿低垂下头,声音也不让往日般中气,让江柒之心跳重了一拍。
他才仔细地看向顾飞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顾飞鸿似乎和以往很不同,他很低落,也有些委屈,这是江柒之从没见过的模样。
江柒之突然想到自己幼时捡的金毛犬,它看似威风凶横,实则却很乖,特别喜欢朝自己摇尾巴撒娇,而且每次他不和它一起玩时,它也会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即使它并不开心。
不过当时的江锵认为养犬是不务正业的,差点把它杀了,江柒之便把它偷偷放走。
一晃多年,如今它也不知在何处了,不过这么多年了,它也该已经寿终正寝了。
可能是想到了童年的同伴,江柒之此刻特别的心软,松口道:“我答应你便是,你别这样。”
顾飞鸿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木头似的张嘴道:“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柒之说完才发觉这话太肉麻了,一点都不够威武,此时当然不可能重复,他赫然道:“没听清就算了,就这样了。”
顾飞鸿当然是听清了的,只是想再听一遍,他一把抱着江柒之,一遍一遍道:“我听见了,不可以不作数,你答应我的!”
顾飞鸿抱得太紧,把江柒之肩膀都抓痛了,他伸手推顾飞鸿的胸膛,蹙眉道:“知道了,你先放开,压着肚子了。”
顾飞鸿这才放手,看着眼下凸起的肚子,情不自禁道:“我可以摸孩子吗?”摸摸他们的孩子,
江柒之最烦被人提及肚里的孩子,而顾飞鸿还如此大言不惭,他当即两眼一瞪,怒道:“你别得寸进尺!”
顾飞鸿只能悻悻放弃,嘴角却控制不住的翘起,眼睛紧盯着江柒之,亮得发光。
江柒之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是木头一个。
其它事情都已说完了,两人才说上了正事。
顾飞鸿给江柒之讲他在魔教得到的消息。原来众人打算在江锵与聂云华决战时偷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此次江镪惹了众怒,来灭他的人比上次更多。
另外顾飞鸿还在聂云华的身边看到了面具女子,只不过她很少说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顾飞鸿想把江镪手里的母蛊偷回来,但众人都不知道江锵的下落,他也只能作罢。
江柒之听完,不发一言,仿佛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两日后,是聂云华与江锵的决战之日。
顾飞鸿江柒之一行人到魔鬼崖时,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甚至有人还摆了座椅卖茶水生意。
顾飞鸿担心江柒之站着累,当下便包了几套桌椅,让大家都坐下,而自己跟在江柒之身旁照顾。
而站在一旁的墨书已经习以为常,自从遇见顾飞鸿后,他贴身随从的身份就被完全被架空了,再没起过作用。
不过,只要少主高兴的,他干什么都行,而且,竟然少主身边不需要他,那他就好好替少主打理店铺,做好一个管家。
毕竟,墨书看了一眼顾飞鸿,竟然他们在一起了,那顾飞鸿有的东西,他的少主也不能太差,不能让对方看轻了他们。
没过多久,聂云华到了魔鬼崖,他素有笑面虎之称,如今一身白衣,竟有些仙风道骨,不像是魔教中人。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的,江锵才姗姗来迟,一进场就笑得狂妄,目中无人。
顾飞鸿担心地看向戴着幂篱的江柒之,见他没有反应,既松了口气,也忍不住心疼。
江锵出手很快,两人迅速打了起来,高手打架,瞬间即过百招,战场中泥沙纷飞,外人看不真切,只当两人旗鼓相当,不辨胜负。
但场内的聂云华却清晰地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赢,他猛地往身后一斩,这是提醒其他人进攻的信号,此刻,早已埋伏的众人飞身而上,一齐刺向江锵的后门。
江锵却瞬间察觉到他们的偷袭,闪身躲过,大笑道:“可笑,竟然以为人多就能打过我,你们都送上来的晚餐!”
江锵忽然飞至极高,双手撑开,怒吼一声,竟然使起魔功,最靠近他的二人一时不察,便被吸到了他手上,内力在极速流逝!
“□□,还我儿命来!”不知是哪来的声音一吼,众人又结阵而上。
江锵不屑一顾,一边打架,一边把两个人的内力吸干,最后再随意扔掉。
场内高手如云,可却没一个人能压制江锵,江锵更是得意,随手又吸过来两人,体内的内力愈发磅礴喉中。
突然,他背后几处大穴被人重重一击,随后内力倒灌,经脉逆流,江锵猛吐一口鲜血,瞳孔紧缩,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从空中坠落,滚到地上,又飞速闪到一旁。
刚才在江锵背后攻击的黑衣女子,也是江柒之他们见过的面具人,直奔他面门,同时冷笑道:“江锵,想不到吧,我还活着。”
话音刚落,江锵便震惊地抬头:“沁儿!你是沁儿,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身份已暴露,柳施沁也不再隐瞒,扔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明艳冷傲的脸,五官竟和江柒之有六七分相似,但更具有女子的婉约柔和。
她立与半空,黑发衣袂被吹得狂舞,犹如煞神:“江锵,你杀我全族,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还!”
于此同时谢长卿也惊讶道:“沁表妹!”
台下的江柒之更是惊得站了起来,脚步都差点不稳,顾飞鸿急忙扶住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出了意外。
墨书也走到江柒之的身侧,担忧地看着他。
谢若雪虽未起身,但目光也同样落在江柒之的身上,若她未记错,这场上的黑衣女子便是和师父同住的老友,她怎么会在这,还和江柒之有关。
江锵幻想过他与妻子见面后会说的很多话,但独没想到场面会是这样。
他最后看了柳施沁一眼,便用剑从人群里劈开了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柳施沁自然紧跟而上,谢长卿也只好跟着她走,而江柒之看向顾飞鸿,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顾飞鸿就懂了,立刻揽着他的腰追了上去。
第58章 第 58 章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
其它人见状也想追, 可聂云华喊道:“江锵功体以破,今日必死无疑,各位不必再追。”
大部分人听了这话才放弃, 可丧子丧徒的那几人早就恨不得要把江锵错骨扬灰, 此刻也不会犹豫,正要往前冲, 却被聂云华一剑拦住。
他们气道:“聂云华!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要帮江锵狗贼!”
聂云华挂着一张笑脸道:“江锵已死,何必再追,大家不如坐下来喝杯茶热闹热闹?”
他们当然不愿意,可经过这一耽搁,江锵几人已经跑远,如今看不到半点人影了, 也只能含恨放弃。
聂云华才满意地收回剑,竟然他已经坐稳的教主宝座,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毕竟江锵此生的最后几个小时,也算是他作为师弟对师兄多年照顾的一点谢意。
聂云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仁善之极,着实令人感动。
顾飞鸿放下江柒之,在一个山洞前停下,环顾四周, 道:“此地便是江锵的藏身之地。”
江柒之心乱如麻, 一个接一个的秘密接受得吃力,脑子正浑浑噩噩的, 连顾飞鸿说的话都不听,直接挥手把幂篱一扔,冲进了山洞。
顾飞鸿见他这般模样, 也只是在心里叹气,迅速跟了上去。
山洞初时狭窄,地面湿滑凹凸,顾飞鸿便把江柒之半搂在怀里行走。
他们走了十数步,才豁然开朗,眼前俨然是个小型的地下宫殿,华丽奢靡,地形复杂,道路四通八达。
同时还遇到同样追丢的谢长卿。
谢长卿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目光深沉,最后落回顾飞鸿的脸上。
“师父。”顾飞鸿毕恭毕敬地请安,却悄悄把江柒之护在了身后。
顾飞鸿此次回魔教,谢长卿便已猜到他失踪的原因,可谢长卿并没有斥责他任性,只是提醒青山派大师兄之位的来之不易,让他不要为了逞一时义气,误了自己前途。
可顾飞鸿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义气,他是真的放不下江柒之了。
谢长卿此前对带坏顾飞鸿的江柒之并无好感,甚至算不喜,可当他知道江柒之是柳施沁的孩子,柳家唯一的血脉后,他也再也生不出气了。
当初谢家与柳家是表亲,关系极好,连他曾经唯一的至交便是柳家的表兄柳辛,柳施沁的兄长。
可二十多年前,柳家满门莫名被屠杀,大火烧了五天五夜,等他匆匆赶到到时,便只从地窖里救出了柳辛,可当时柳辛伤得太重,只来得及把亲妹托付完便去世了。
这么多年,他不敢辜负挚友临死前的托付,即使所有人都在说柳施沁死了,他也不肯放弃寻找。
他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道:“你们也来了,可有线索。”
顾飞鸿惊讶谢长卿态度反常的和蔼,而江柒之脑子已经乱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人情绪。
顾飞鸿摇头道:“不知道。”
谢长卿正失望地叹气,江柒之却盯着前方喃喃道:“我知道,我曾经见过这里的地图,江锵回来,多半回去寻江安澜,我们只需筛查那几个地方便是。”
他说着就快步走了,顾飞鸿急忙跟上。
谢长卿也随之其后,不过他看着前面两人亲密的动作,觉得有点奇怪,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很快把不对劲抛之脑后。
柳施沁追到江锵时,江锵已经口吐鲜血摔在了地上,他听到背后的动静,又扒着椅子,勉强坐在了上面,正对着门口笑道。
“沁儿,你终于来了。”
一进来看见江锵笑脸的柳施沁只觉得恶心,她隔空拍了一掌,顿时把江锵混着桌椅打得匍匐在地,苟延残喘,他的脸因为疼痛难看地皱成了一团,毫无往日的英气。
可柳施沁却冷冷道:“还是你哭着让我顺眼些。”
江锵被打了也不生气,反而兴奋道:“沁儿,你还是在乎我,否则这么多年,你怎么又来找我了呢?”
“收起你那恶心人的心思,我找你,自是要寻仇,江锵,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了杀你等了多久吗?”
“当年你为了抢夺我族传家秘籍《转星神法》,杀了我全族上下697口人。而我,堂堂柳家大小姐,竟在你哄骗之下,误将灭门仇人当作救命恩人,真是可笑至极!”
柳施沁恨恨地盯着江锵,咬牙切齿道:“而你,凭什么会认为我喜欢你,喜欢一个骗我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之人!江锵,我恨你都来不及,又怎会爱你,我只想把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曾经,我武功弱于你,还以为此生再无报仇可能,可幸好,幸好你太贪心了,竟然以为我死了,便无人知道《转星神法》的死穴,还敢不知死活地修炼它,你简直是自寻死路,不过,也多谢你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柳施沁一步步走到江锵跟前,杀意毕露,眼里的恨意浓烈得惊人。
可江锵尤不死心道:“不可能,你若对我无半点情谊,又为何会在知道真相后离开又回来,还带回了江柒之那个野种!”
柳施沁冷笑,道:\"当然是为了伺机杀了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蠢货!"
江锵被骂得脸一僵,却还不死心,“我不信,你就是对我有情,你若是自愿离开,为何会抛下你刚生下不久的孩子,你定是被逼的!”
“他们流着你肮脏的血脉,不配做我柳家之人!"
江锵却精神一震,愤怒又绝望,他从未如此后悔过,怒道:“他们!你是说江柒之也是我的孩子,可你当初不是这般说的,你当初还逼我留下他!”
柳施沁心脏一揪,面上却毫无变化。
曾经她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后,是想痛下杀手,可她高估了自己,她下不去手,可她也恨他,恨他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所以她故意不承认他是江锵的孩子,享受地看着江锵奔溃发怒却无可奈何模样。
她嘲讽道:“那又如何,二十多年前,你杀了我全家六百九十七口人,今日,我也要还你六百九十七刀,给我柳家祭天!”
“你杀了我又如何,我们有孩子,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丝毫感情!”江锵固执道。
这次柳施沁不再说话,她的确有两个孩子,可这两个孩子不光是柳家的血脉,更是灭族仇人的孩子,他们的存在是柳家的耻辱。
可他们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所以,她做不到杀了他们,也同样做不到如慈母般爱护他们。
既如此,倒不如相见不相识。
幽深的地宫里,交错着血液的嘀嗒声和恐怖的惨叫声。
谢长卿一行人赶到书房时,房间里已经匆忙了血腥味,粘腻浓稠的腥血流了一地,而地上堆了许多挑烂的肉片。
哪怕谢长卿混迹江湖多年,此刻脸也一白,顾飞鸿的脸色也不算好,而江柒之更是激起许久未有的孕吐,此刻捂着胸口干呕到出了冷汗。
顾飞鸿连忙把腰间的水囊取下给他漱了口,又用绢布给他擦了嘴角,江柒之才好受了一点,但脸色还是很差。
顾飞鸿便想停歇片刻,可江柒之执拗地继续往里走。
绕过一道屏风,里面的场景更触目惊心,江锵的手脚被四把短匕钉在了墙上,身上都是露出的森森白骨,地上血肉片堆成了一地。
而柳施沁握着匕首,踩在肉堆上,哈哈大笑,如同修罗。
场景太过惊撼,江柒之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即使脚踩进血水里,鞋底青衫都被浸湿,他也仿若未觉,走了几步,身后就留下几步的红脚印。
顾飞鸿更担心江柒之的状态,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江锵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全靠柳施沁喂的丹药续命,他自知死期已至,便强撑道:“施沁,你杀了我,我还是会在你心中留一辈子,你忘不了我的。”
柳施沁却傲然一笑:“当然,我手刃灭族仇人,如此爽快之事,我自然不会忘记,还会日日高兴,你就在地府看着我享受世间极乐吧!”
江锵完全没想到她竟如此水火不浸,顿时怒目圆睁,本就垂死挣扎的身体一口气上不来,就被活活气死了。
柳施沁没想到江锵这么轻易就死了,有些失望,不过万幸六百九十七快肉都削了,也不算亏。
她把有血的匕首嫌弃一扔,扭头走了。
可她回头时,目光却与江柒之相触了,但她的目光也只是停留了一瞬,瞬息便恢复往常,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江柒之却手脚僵硬地站在了原地,眼神死死地粘着她。
直到柳施沁要走过他时,柳施沁的眼神也未曾停留过,就如她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行色匆匆。
可江柒之维持不住理智,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把自己扔给江锵,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被关在暗牢却置之不理,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相认,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但江柒之也从未这般怯弱过,即使心中的声音已经震若擂鼓,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终于,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时,他伸出了手想挽留,可柳施沁却突然加快了步伐,让江柒之的手落了空。
江柒之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心脏恰似化作一块破布,冷风在不断地汹涌灌入,他仿佛又回到被抛弃的童年,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孩童。
他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也没有落泪,可顾飞鸿看着他,只觉心脏疼得厉害。
“娘,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又要丢下我们吗?”一道暗哑阴沉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齐齐望去,却见从房间暗处走出来个高挑苍白阴郁的男子。
诡异的笑容令人后背发寒。
第59章 第 59 章 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大的刺……
顾飞鸿和谢长卿都不认识这人, 正疑惑时,江柒之却地低声念出了名字:“江安澜。”
顾飞鸿这才想起是谁,可心中却疑惑江安澜不是天生残疾吗, 如今怎么站起来了?
柳施沁听到背后的声音, 脚步一顿,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冷道:“我不是你们的娘, 你们身体流着江锵的血,我今日未将你们赶尽杀绝,便是手下留情,别来自寻死路!”
说完,她便快步离去,谢长卿原本追上来便是想知道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刚才一直未寻到说话的时机, 如今也只能跟着追出去了。
房间内还剩江柒之、顾飞鸿和江安澜三人。
江柒之看着门口久久不语,原来他真的是江镪的儿子,可为何江镪生前却叫他野种?
从谢长卿路上说过的话里,他不难推出上一辈柳江两家的恩怨,也能猜到柳施沁不可能不知道他江镪误会了,可她还是没有解释,这只能证明柳施沁是故意的。
因为他只是母亲复仇的物件,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死活, 从来没有。
如果生父不是江锵, 他至少还能幻想自己没有了母亲,但还有父亲说不定会喜欢自己, 可是,他的父亲就是江锵,是从一开始便利用他, 想杀了他的江锵。
江柒之呆站在原地,表情茫然,一动不动,顾飞鸿想安慰他,可又因为有其他人,不能有大动作,他只能牢牢握着江柒之的手,试图通过温暖让他好受些。
江安澜目光收了回来,落到江柒之的身上,在看见怪异凸起的肚子时,他皱了皱眉,可很快挂着温和无害的笑脸道:“柒之,许久未见,你又瘦了。”
江柒之被江安澜的声音惊醒,防备地后退一步,厌恶道:“我如今已失了武功,你从我身上再也得不到什么了,何必再惺惺作态,惹人恶心。”
可江安澜仿佛没听到侮辱的话,继续道:“如今爹娘都抛弃我们了,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他说着扮可怜的话,脸上悲伤却虚假得一戳即破,令江柒之更生厌恶,他冷冷道:“白日做梦,可笑!”
江柒之不愿再与江安澜谈,转身想离开,可房门却被江安澜隔空锁关上。
顾飞鸿正想问要不要破门而出,江柒之便突然爆发,回过头直直盯着江安澜,大声质问道:“江安澜,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江柒之盯着江安澜,心绪从未这么不平。
他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爹娘的孩子,可江安澜得到了母亲几年的陪伴,父亲毕生的爱护,而他却被所有人嫌弃,从没得到过任何爱意亲情,甚至他曾经无比信任依赖的兄长,也不过是在骗他,冷眼瞧着他珍惜着自以为是的亲情,说不定还在背地里嘲笑他的愚蠢!
如今更是莫名其妙地纠缠侮辱他,若不是没了武功,江柒之真想抓狂地毁灭一切。
江安澜笑容却变得扭曲癫狂,道:“柒之,我要你回到我身边!你答应过陪我看尽世间所有风光的,如今我腿好了,你为什么反而不回来!父亲已将毕生功力传与我,只要你回来,你愿意,我便打上魔教,让你依旧当高高在上的魔教少主,甚至是魔教教主,只要你想,我什么都给你!”
他的笑容愈发癫狂癫狂。
“不会伤我,我又未失智?”江柒之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说的好听,难道当日密室说的话你自己都忘了吗!”
江安澜脸色一白,大受打击地解释道:“没有忘,我从来都不会忘记你的事,柒之,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可父亲早在十年前都给我说过那些话,我一直是不同意的——”
江柒之冷冷地打断:“无论是什么理由,你做了便是做了。”
江安澜脸更白了,“不是的!不是的,是你长大了,你开始忘记我这个残废的哥哥了,你每次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差,陪我的时间越来越短,尤其是他···”
江安澜用漼了毒一般的眼神看着眼顾飞鸿,似想把他碎尸万端,可看回江柒之时,他又一脸委屈:“自从你遇见他后,你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一连几日都想不起来南宫苑,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了,我怕你以后再不愿看我,我才出此下策的,而且父亲保证过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我不会让你受伤!”
顾飞鸿之前还在消化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愤怒江安澜的无耻之时,也忍不住偷偷地期待,若真如江安澜所说,那——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江柒之或许对他也是有意的!
顾飞鸿眼里光芒愈发火热。
江柒之感受都两双火辣辣的视线,恼怒中也带了些许尴尬,羞恼道:“你休得胡说,我何曾满心满眼都是顾飞鸿,我是不甘人后,不愿输给他,所以平日才特别关注他的情况,我更没有因为他不去南宫苑,我不去南宫苑,是因为我在闭关练功,你···你诬蔑人的手段竟如此的卑劣!”
顾飞鸿眼里的亮光瞬间熄灭灰暗,可江安澜的眼睛却亮了,他完全听不见江柒之骂他的话,只知道原来江柒之还是那个乖乖的弟弟。
他喜不自胜道:“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世间没有人你拆开我们,柒之我们一起走,一起去看你曾经答应过我的风景好吗?”
江柒之忽然意思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江安澜,否则他此刻也不会觉得江安澜大约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蠢透了,他都如此拒绝了,江安澜还是听不到,是聋了骂?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不可能,疯子,江安澜,你脑子疯了吧!”
“我没疯,你为什么不愿意!”江安澜猛地靠近江柒之,江柒之来不及闪躲,就被抓住了手腕,情急之下,后背便撞入顾飞鸿的怀抱。
腿好后的江安澜比江柒之高一些,他此刻微微低下头,一脸委屈道:“柒之,你五岁时便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哥哥,一辈子喜欢哥哥,你都忘了吗。”
“放开我!”江柒之要挣开江安澜,可他忘了,如今的他已经是没有武功的废人,而江安澜却从缠绵病榻的普通人变成武林高手,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放开他!”顾飞鸿挺身而出,一手护着江柒之的腰,让他不至于躲避时倒下去,一边化掌为刃劈向江安澜手臂,江安澜疼得脸一白,还是不愿放手,反而用另只手打向顾飞鸿,两人用一只手打架,把江柒之夹在了中间,可他们都默契地护着他,没让他受到任何波及。
江安澜面目狰狞地厉声道:“我和我弟弟的事,有你一个外人插手的资格吗!”
顾飞鸿眼露寒光,将所有内力汇聚掌心拍向江安澜,江安澜毕竟只是刚接受江锵的传承,很多东西还来不及消化,终于不敌他,不得不放手躲开,对顾飞鸿恨得咬牙切齿。
顾飞鸿收回内力,看都不看再他一眼,回头确认江柒之的手腕没有红痕后,才将江柒之的腰虚空揽着,冷冷地威胁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强迫他。”
江安澜起先看着江柒之任由顾飞鸿摸手时,眼就瞪得发直,此刻见顾飞鸿还敢宣誓主权般地抱着,更是怒火中烧,气急败坏。
“放开他!”
江安澜吼着,同时猛地打向顾飞鸿,顾飞鸿先抱江柒之闪身避过,才转身独自与江安澜对上。
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内力浑厚,尽管都避开了江柒之,但还是打得噼噼啪啪,罡风乱舞。
江柒之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大的刺激,肚子也开始突然泛疼,他紧咬着牙龈,临时找了个干净椅子,按着扶手徐徐坐下,才勉强有了几分气力,沉声朝他们大喊:“住手!”
打架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看向江柒之,才不甘心地停手,但表情都不美妙。
顾飞鸿回到江柒之的身旁站着,而江安澜站着江柒之的对立面,低首温柔地笑道:“柒之,和我回去吧,我会对你很好,就和曾经一样。”
江柒之突然望着许久未见却又熟悉的笑颜,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幼时,自己被江安澜哄着玩闹的时刻,在那时他的心中,江安澜不仅仅是哥哥,更是他的最亲近信任的人,可惜,现实给了他最痛的一刀。
曾经的自己无知,以为江锵对他的好是回心转意,可如今看来,那不过给江安澜当挡箭牌的报酬,至于让自己感动的桩桩件件,更是江锵看着江安澜的份上,施舍的蜜糖味砒霜。
江柒之心脏堵涩,眼睫微颤,躲避地偏过头,冷漠道:“不可能的,当你骗我那刻起,我们便回不去了。”
他不想看到江安澜的眼睛,这双一边对着自己笑,又把自己推向深渊的眼睛,他嫌恶心。
“走吧。”江柒之一手悄悄按着肚子,一手抓住顾飞鸿的手臂,颤声道。
他细白的手指按在顾飞鸿的黑衫上,指骨用力的曲起,手背薄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显眼。
顾飞鸿瞬间发觉不对,想问是不是肚子又疼了,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他只能弯腰把江柒之从椅子里整个抱起来。
江柒之终于松了口气,手指随之无力滑落,最后只能堪堪攥着顾飞鸿的袖尾,结果腹中又是一阵抽疼,他强忍住闷哼,把脸藏在顾飞鸿胸口,手指头无力又痛苦地扭成了一团。
江安澜却怒道:“你干什么,放下我弟弟!”
“带他离开,去他想去的地方。”顾飞鸿把难受的江柒之稳稳地抱在怀里,绕过江安澜走向门口。
第60章 第 60 章 不如去我家过新年
江安澜怕伤到江柒之, 不敢再随意对顾飞鸿下手,只能又拦在他们前面,恨恨道:
“柒之, 你真的要跟着这个臭小子走吗?过着被人追杀, 藏首遮尾的日子吗!我把你金尊玉贵地养大,你受得了那些苦日子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回来!”
可江柒之虚弱却顽固道:“让我走!”
愤怒的江安澜猛地沉寂下来,盯着江柒之冷白的侧脸,一字一句道:“柒之,爹死了,娘走了,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是。”
江柒之漠然道,可心里却有些讽刺, 明明拒绝了江安澜,应该是件值得爽快高兴的事,可为什么此刻的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难受。
他不自觉地往顾飞鸿怀里靠了靠,顾飞鸿察觉到了,将江柒之往怀里轻轻一颠,抱得更紧了。
江安澜见状,忽地自嘲地低笑了几声, 挺直的头颅渐渐垂下, 他不再说话,阴着和刚出现时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周身萦绕的阴郁森寒气息更浓重了。
江柒之难受地阖上眼,用手扯了顾飞鸿的袖子。
顾飞鸿顷刻明白,绕过了堵住门口的一动不动的江安澜, 用腿用力踹开了门,正准备踏出去,可却脚步猝然一顿,缩了回来,转身道:“江安澜,冰蚕子母蛊的母蛊在那里,交出来!”
江安澜沉声回答:“母蛊在我这,但柒之,我不会用它伤害你的。”
顾飞鸿并不相信,正考虑这么夺过来时时,衣袖就又被江柒之扯了扯,他看向怀里,却见江柒之在朝他点头,顾飞鸿无法,只能放弃想法,抱着江柒之扬长而去。
地宫里不知道是从那里灌来的冷风,重重地拍在人脸上时,简直呼出的气息都快化为了冰渣子。
顾飞鸿担心江柒之受寒,便用手臂给他挡着风。
江安澜仍然站在敞开门口前,面容笼罩在黑暗里,冷风从后领口灌入靛蓝衣袍,带走了身上的温度,背后的黑发被吹到身前,凌乱地打在了脸上,可他似毫无所觉。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抬起头,挺直腰背,眼眸如厚厚的浓墨般漆黑,没有半点亮色。
因为风大,走廊的灯笼早已吹熄了,如今空荡荡的地宫乌黑一片,没有江柒之和顾飞鸿的半分影子。
出了地宫,顾飞鸿进了一个避风僻静的山洞,他放下江柒之,一边托着他的腰,让他站好,一边用袖摆把石头擦干净了,才扶着江柒之缓缓坐下,焦急道:“可是肚子又疼了?”
江柒之抿着嘴点头。
顾飞鸿皱着眉,暗道这孩子也太磨人,心里对江柒之愈发地疼惜。
他一手揽着江柒之的肩膀,把他半抱在怀里,另只手伸进内衫里,在肚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打圈。
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感觉到父亲的安抚,疼痛很快减轻,但仍余痛。
江柒之靠在顾飞鸿肩上,半睁的眼睛看到衣袍上的血渍,心中一颤:“江锵死了,他真的死了,我···”
他阖上眼,抖着声音把话说完:“我没有爹了,母亲也不要我,和兄长也断绝关系了,此后,我便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不是的。”
顾飞鸿抱着他,温热的手掌贴在柔软的肚子上,坚定到:“你还有我,只要有我在,你便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江柒之没有说话,但顾飞鸿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顾飞鸿,当你的朋友,真好。”江柒之低声呢喃道。
顾飞鸿闻言,面上微笑,心中却是酸涩。
江柒之等肚子好的差不多了,就推开了顾飞鸿,自己端坐着把衣服整理好。
山洞粗野,不适合久呆,顾飞鸿同时起身,欲牵着江柒之离开,可江柒之却坐在原地不动,他只好蹲下来道:“怎么了,可是还不舒服?”
屈腿坐在大石块上的江柒之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苍□□致的小脸,头发软趴趴地从两颊落下。
他双眼无神,呆呆地摇摇头,缓缓道: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没见过母亲,周围所有都告诉我,母亲是因为生了我才生病的,所以我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无颜面对父亲,即使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我不曾恨过他。”
顾飞鸿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一脸纠结,江柒之看出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不需要安慰,只是憋了太久,想说说话。”
“哦。”顾飞鸿才顺从地坐回江柒之的身边,专注地听着。
“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好,魔教的人踩低捧高,他们都知道我不受宠,又以为我是小孩,什么都不懂,便经常私下克扣我的用例。”
“有一回我饿得受不了了,就一直哭,结果把丫鬟仆奴吵烦了,他们就趁我不注意,把我套进麻袋打,直到我不哭了,他们才把我放出来。”
“从此以后,我就特别讨厌哭,也特别多疑,不敢相信别人,因为我知道打我的人就藏在这些带着表面笑吟吟的人里面。”
顾飞鸿喉咙滚了滚,盯着江柒之的侧脸,眼眶涨得发红。
“后来江安澜把我抱回了南宫苑,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可也偷偷嫉妒他,嫉妒他拥有父亲的偏爱。”
“所以后来江锵开始注意我的时,我特别高兴,尤其在发现他喜欢努力练功的午后后,我就更加努力的练功,后来我在武林大会输给了你,江锵非常生气,认为我给他丢脸了,还关了我禁闭,所以我那时特别讨厌你,结果——”
江柒之自嘲一笑,道:“结果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真是一团乱账。”
第一次把说出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除了耻辱外更多的是畅快轻松。
他垂下眼睫,长舒了一口气。
顾飞鸿眼里满是心疼,认真道:“江柒之,不管此刻有多难,只要活着,便会有转机。”
“我虽出生商贾之家,父母双全,可在我三岁时,我家从洛阳搬迁至扬州,结果遇见流民叛乱,我和父母失散,成了街头的流浪儿。”
“幸好遇见了一个老乞丐,我叫他爷爷,他带着我一起流浪讨饭,那四年我经常食不饱腹,衣不暖身,还几次险些被人贩子拐走。”
“直到四年后,我在的路上遇见了师父,他见我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苗子,才把我们捡回了青山派,不再流浪,我也因此找回了父母。”
顾飞鸿一本正经道:“所以,活着才是希望的转机。”
江柒之听过许多舌灿莲花之人说话,可从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刻般动容,他无声地笑了,沉吟过后,又问道:“那你父母究竟是何般人物,我竟然从没在江湖听说过?”
顾飞鸿明明只是是青山派的大师兄,可一出事出手却十分阔绰,不似一般人,与传言十分不同,钱想花不光似的,他早就有疑问了。
顾飞鸿摇头,道:“你知道早就认识了,就家扬州谢家。”
江柒之都忘了悲伤,错愕地看向顾飞鸿,扬州的谢家很多,可他认识的就仅此一家,那便是扬州首富谢家,也是谢若雪的家。
他不可置信道:“扬州谢家?”
顾飞鸿点头:“便是你想的那个扬州谢家。”
江柒之眼睛都瞪大了:“那谢若雪和你?”
“她是我的一胎同胞的姐姐,我当时刚到青山派,便被在还青山派学艺的她认了出来,把我带回去和爹娘认了亲,不过因为我那时已拜入青山派,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你的名字?”
“我爷爷姓顾,他在接回谢家后不久后便重病去世了,临时前唯一的遗憾也是在世间没有家人后代,所以,在爹娘同意后,我便改了姓随他。”
江柒之一边为顾飞鸿的前半生曲折的程度咂舌,一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顾飞鸿和谢若雪的误会,只觉昏天黑地,脸都丢尽了,尴尬地避开顾飞鸿的眼神,干笑道:
“曾经···曾经的确是我不对,想的···太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飞鸿如实道:“不完全是,你也帮她挡了不少烂桃花,省了不少麻烦。”
提及往事,江柒之更加尴尬,别扭地撇过头不说话了。
顾飞鸿瞧出他的不自在,才转移了话题:“如今事情都已告一段落,你的通缉令想必也会撤下,以后,你想去那里?”
江柒之摇头,茫然道:“不知道。”
天下之大,可他却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想去哪,该去哪,要去哪。
顾飞鸿沉吟片刻,突然道:“还有一月便是过年,你若愿意,不如去我家过新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