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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潜别离

作者:孙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门开了,归梦看见母亲谢氏及桃枝、桂叶两名贴身丫鬟以及家中两个仆从,两名仆从中间是面色发白的紫芽。


    归梦愕然,垂首唤道:“母亲。”


    谢氏莲步轻移,越过女儿,走到明铮近前,落日的一点余晖不足以让她看清这个半背对着她的少年的容颜。


    “你的大名我早已听闻,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你装模作样,竟引得世家贵女为你折腰……抬起头来,我倒要看看你生得怎样一副面孔!”


    明铮礼貌地退后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明铮见过夫人。”


    他双手行完礼便即放下,灰沉暮色中,一点淡淡晖光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神采英拔,风姿绝世。


    谢氏等一众丫鬟仆从是第一次见到明铮,看清他容貌身段的瞬间,均不由得呼吸一窒。


    谢氏到底出身大族,生平所见的美男子也不在少数,她的兄弟、夫君、子侄一辈也均是相貌堂堂。


    因而她不过片刻的恍惚失神便很快醒转,略整仪态:“确生得一副好皮相。不过,你自以为风流倜傥便可诱哄女子吗?”


    归梦不愿母亲羞辱明铮,急急出声:“母亲,他没有……”


    “住口!桃枝、桂叶,扶女公子去马车上。”谢氏叱声打断。


    归梦有生以来从未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过,她更分明从母亲眼中见到了失望。便如她从前失望归梦只是个女娃,失望她不曾为岑家诞下男丁一般……


    她想到此处,挣脱了桃枝桂叶的手,躬身低声道:“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女儿这就回去。请母亲不要牵扯旁人。”


    谢氏深深看了明铮一眼,语气冷然:“士庶之别有如云泥,你莫以为有太子给你撑腰……总之,绝了你的妄想。”


    这话虽是对着明铮说的,却重重敲在了归梦心上。


    归梦被丫鬟搀扶挟持着离去,忍不住回望山门。那一抹白衣仍伫足在原地,在冬日苍茫的寒意中看起来格外孤清。她数次回望,终于那身影越来越小,越渐模糊,终于被山林掩住,不可望见了。


    暴露无遗了,而今一切都已大白。从前那首谤诗、那些流言蜚语,还可以说是三人成虎,不尽不实。东安侯夫妇也并未全信。可今日,谢氏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女儿对那个寒门子弟吐诉衷肠,再无任何疑问了。


    宜泽苑内灯火通明,岑熙背着身,负手立在桌案前。


    谢氏坐在一旁,静静不发一语。


    归梦默默跪坐在地上,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的绣花样,半晌才出声道:“横竖都是女儿的错。但无论如何,女儿不能嫁给祖遐。”


    谢氏不闻则已,一听之下气得柳眉倒竖:“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汤?现下还不思悔悟……”


    岑熙慢慢转过身来:“不嫁给祖遐,那你想嫁给谁?明铮?”


    归梦见父亲语态平和,不见怒火,于是大着胆子道:“是,明铮乃女儿心之所爱,请父亲母亲成全。”


    “荒唐!”岑熙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把谢氏与归梦吓了一跳。


    他面色铁青,大声问道:“你可知那明铮是何出身?”


    归梦咬咬嘴唇,美目中流露出一丝不服气:“女儿知道,他出身寒门,乃是庶族。可那又如何?论人品相貌才学,满建康城的男儿无一人比得上他!何况,他如今官居太子洗马……”


    “那你可知!”岑熙打断她道:“明铮虽是庶族,可他家产颇丰。他祖父只是个地方小官,他的祖母却是商贾之女。明家原先在高平有不少田产、铺面。不然你当他家如何能与广陵宋家结亲?”


    归梦听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原来父亲早已调查过明铮的出身背景了。她眼中忽地燃起光芒,膝行上前几步,仰着头恳切道:“既如此,那为何不……”她话未完全说出口,已被父亲慑人的目光截住了下半句。


    半晌,岑熙的目光渐转柔和。他长叹一声:“梦儿,你当明白。士庶不通婚,并非全因高门大族趋炎附势。从前南郡郡守顾川贪图寒门庶族满氏的高昂聘礼,将女儿嫁予满家,便遭了朝中大臣的弹劾,联名上书说顾川‘灭祖辱亲’,请求陛下将其‘剔除士族之列,罢官免职,监禁终身’。陛下因此震怒,虽未照办,却也严惩了顾川。”


    顿了顿,又道:“便抛开这些不谈。为父已亲口问过明铮,他说他此生决意不再娶,不愿耽误任何女子。齐大非偶,他自问与你并不匹配。”


    归梦呆呆听着,不觉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明铮,竟如此无情……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从前与他相处,以及白日间在山林中他背着她的画面……假的,都是假的吗?


    明明那样真实,他温热的后背与怀抱,那种真实的温度与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指尖。


    她忽地摇摇头:“不!我不信……”她站起身,踉跄着就要往外走。


    谢氏急得一把拽回她,厉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还要再问几次?在那寺门后我已听得清清楚楚!你到底还闹些什么?为了这么个人,你要把你父亲也弄得削爵监禁的地步吗?!”


    谢氏的话如当头棒喝,将归梦惊醒。


    不错!她的任意妄为若是连累了父母与家族遭殃,便是万死莫赎。


    归梦被拘禁在房中,紫芽与丹娥也不在身旁,唯有桃枝定时送三餐过来。


    归梦仿佛泥胎木偶一般枯坐着。她多傻,傻到以为她能冲破成规,傻到以为她能为自己的爱情自主。最傻的是,她以为她喜欢的人,也终会喜欢她。


    她忘不了——那一日,明铮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任由她被母亲带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都只有她一个人在挣扎在斗争。


    所为何来呢?


    如今看来,或许那一日便是她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想到这,她依旧忍不住地心痛,痛得她泪水不断地涌出眼眶,怎么也止不住。


    脚步声动,珠帘一晃,李嬷嬷端着饭菜走进来,轻轻搁在桌上。


    她见归梦木然坐着流泪,不禁叹道:“姑娘,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没把你放在心上的小门小户家的小子,作践自己的身子。”


    归梦拭掉泪水,见李嬷嬷一只手支着腰,问道:“李嬷嬷,你的腰好些了吗?”


    李嬷嬷不意归梦突然问起这个,面上的皱纹微微一展:“劳姑娘关心,好多了。”


    归梦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道:“紫芽丹娥她们,还好吗?”


    李嬷嬷叹了口气:“丹娥被罚去厨房做活了。至于紫芽那丫头……夫人说,留不得了。”


    归梦心中一凛,面上却忍着不动声色,努力平声道:“母亲……预备怎样处置她?”


    李嬷嬷犹豫片刻,缓缓道:“夫人说紫芽这丫头心大了,今日敢为姑娘望风私会,他日不定做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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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伤风败德之事。从前不是没有警告过她。这回是真留不得了。现下锁在柴房,这两日便要发卖出去。”


    归梦笼在袖中的手不觉握紧,尖尖的指甲戳得掌心有几欲裂开的疼。“知道了。”


    喜欢谁追求谁,本是她一个人的事。丢人也好,受伤也罢,都该她自行承受。无论如何不该让他人为她受过。否则她此生都难心安。


    是夜,躺在床上的归梦忽地睁开双眼。已是三更天了,整个侯府上下静悄悄的。


    归梦取出塞在鼻窍中的两团绢布,接着轻手轻脚地起身,随意穿了件男式衣袍。


    暖阁的桌案上,博山炉里的安息香已然焚尽。李嬷嬷和陪夜的桃枝早已睡熟了。


    归梦从衣柜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摸黑出了嘉宁阁。


    她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柴房附近。


    夜寒如霜,廊下值夜看守的家丁裹着被子睡得鼾声如雷。归梦并不费劲便拿到了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柴房门上的挂锁。


    柴房一角的稻草堆上,紫芽被绑缚着手脚,瑟缩成一团。


    月光透过柴房的窗洒下一点,紫芽蓬头垢面,原本光洁姣好的面容也憔悴苍白了。


    归梦一阵心酸。往日,紫芽是她最贴身得脸的丫鬟,吃穿用度比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还要好。此刻却因为她,成了这副模样。


    她伸手去解紫芽手脚上捆绑的麻绳。


    紫芽被惊醒,见到面前的人影吓得一哆嗦,险些叫出声。幸而归梦及时捂住她的嘴:“嘘,是我。”


    “母亲要发卖了你。没时间多说了,快跟我走。”


    二人小心避开侯府值夜的家仆,到了后门。


    她们躲在树丛后,只见后门门闩上赫然多了一道锁。一旁更有家丁倚着打盹。


    紫芽见状摇摇头:“不成,自半月前,大门和后门便加了道锁。钥匙在鲁管家手中。每日清晨才会开启……梦娘,出不去的……”


    归梦本也有些气馁,可低头瞥见紫芽手腕上清晰的勒痕。她怎能在此时打退堂鼓?于是伸手握了握紫芽冻得冰冷的手,坚定道:“我今日非放你走不可。”


    她四下环顾,拉着紫芽到后门的矮墙边:“你踩着我的肩膀爬墙过去。”


    紫芽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归梦急道:“我说使得就使得!快些,被人发现就走不脱了。”说着便贴紧墙面半蹲下身子扎稳马步。


    紫芽无法,只得提起裙摆踩上归梦肩头。归梦咬牙承重,待紫芽踩稳后慢慢站起身将她托高。


    归梦累得出了一身汗,忽地有纸皮灯笼的光亮照了过来,是巡夜的家丁恰巧经过。


    “什么人?”


    二人闻声惊得心神欲碎,归梦腿下一软,紫芽立时攀不稳摔了下来,二人倒成一团。


    这一声惊呼,把后门打盹的守卫,和附近巡夜的家丁全都召了过来,将二人围住。一时间,数个灯笼凑到一齐,照得亮如白昼。


    家丁提着灯凑近仔细一瞧:“哟,这不是嘉宁阁的紫芽姑娘吗?”扭头又去瞧归梦:“这位是……”那家丁看清归梦的容貌,立时垂首躬身:“女、女公子,您怎在此?”


    紫芽又是惶恐又是着急:“梦娘,你快些回房,莫要管我了!”


    归梦长吸一口气,定定神,拉着她慢慢站起,道:“我说过今夜要救你,便一定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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