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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折 秋蕊秋蕊

作者:竹家少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午后正燥,整条长安街的柏油路被晒出一层白气,飘忽浮躁。


    长安街东侧,百年戏楼牡丹楼门庭若市,人头攒动,只因时隔两年之久,京城男旦的名角儿迟秋蕊迟老板重又登台,唱他的拿手好戏《状元媒》。


    抻长脖子盼了两年的票友们一听这消息,抢票的抢票,托人的托人,一个个顶着晒化人的大太阳,捧着束束鲜花,早早就来到戏楼子里头候着,就为了给迟老板捧场。


    牡丹楼戏班子新招的戏曲化妆师小薇拿着纸巾擦汗,从热情的票友们之间穿过,又在这装潢繁重的戏楼子里来回转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到后台化妆室。


    后台有好几个化妆间,此刻全都忙开了,旦角儿描眉,丑角儿画脸,热火朝天。


    小薇走到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见门牌写着“迟秋蕊”三字,才知道找对了地方。


    在北京京剧圈儿当了这么多年化妆师,迟秋蕊的名号如雷贯耳,小薇很早起就对这位男旦充满好奇,从前跟着别的戏班子时,多少也听人议论过。


    这位男旦是出了名的神秘莫测,即使在外名声大噪,卸了妆下了台后却从不露面,无论是粉丝媒体还是同行前辈,一概不见。


    至于他本人,行内的人也只知道他拜了张派二代亲传弟子之一为师,艺名跟了师姓,姓迟,师门内排秋字辈,所以名叫秋蕊。


    可是,抛开这个艺名,迟秋蕊本人是何出身,姓甚名甚,卸了妆后长什么模样,哪怕是跟他多年的戏班子,也鲜少有人知道。


    小薇得到这份工作时真挺兴奋的,作为化妆师,她有幸就是那些为数不多知道迟秋蕊本来面貌的人之一。


    来这的地铁上,她想象着这个以娇媚艳丽著称的男旦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子,想来想去,她觉着舞台表现力这么强的一个人,私下肯定是个性子俏皮活泼的男生,打扮上,也大概率是个女气阴柔的风格。


    所以,当小薇敲开化妆间的门,一抬眼见到一个正装穿着,斯文温沉端坐在镜前,垂眸读书的男人时,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间,喊了句“对不起走错了!”


    “没走错。”门内,温润的男声带着点无奈,“我就是迟秋蕊。”


    小薇再次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倒吸了一口气,她见过的戏曲演员大多性情奔放热烈,毕竟做人不开朗外放一点儿,谁能上舞台上唱大戏去。


    但她就是没见过迟秋蕊这样的,打从进来开始,一切都淡淡,对方只是跟她礼貌问了声好,交代几句话后便沉默再不言,那男人的脸上连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连眼神都冷峻又疏离。


    “那我给您上妆。”小薇咽了口唾沫才开始干活。


    意外的是,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性子冷淡,但是却很温柔,在小薇化妆的时候没有指手画脚,更没有提什么无礼刁蛮的要求;甚至在小薇插簪子不小心戳了他的头皮时,他也只是轻轻皱眉,并不责怪,自顾自看他的书。


    小薇胆子大了些,用眼睛去瞄对方看得是什么书。


    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晕字儿,只见那手掌大一本书,竟然通篇是竖版繁体印刷,从右到左,写得是密密麻麻,遍是半文不白的话,里头的学术论述大段大段,小薇勉勉强强,才从里面勉强认出来几个字。


    看来看去,小薇觉得自个儿都要看困了,于是猜测起来,这会不会就是迟秋蕊现实中的职业,是个教授学者什么的,毕竟除了这帮专业人士,没有什么闲人能那拿这种书打发时间。


    她的想法很快被证实。


    迟秋蕊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小薇正在后头绑他的假发发髻,一低头就能瞄到内容,她也没多看,只是知道回复的消息里面有人叫他一句“商老师”。


    看来这位迟老板真姓是商。


    男人回了几句在小薇看来都不能算中国话的深奥消息后,没有立马放下手机,而是退出聊天页面,来到微信的好友申请页面,盯着画面看了几秒。


    然后刷新,又看,再刷新。


    反复几次后,确定是真的没有加好友的小红点,他才锁屏放下手机。


    他在等谁的好友申请吗?小薇想,看起来还挺渴望的。


    *


    迟秋蕊的戏曲是晚上七点开场,三个小时,到十点散场。


    鉴于北京晚高峰环线上堵成粥的吓人样儿,梁洗砚自己随意对付了一口晚饭,赶着晚高峰之前就已经出发去牡丹楼。


    就这样,二环该堵还是堵,开一半,差不多快到长安街上,地图显示整个北京环线就没有一处通畅的,梁洗砚狠狠踩着刹车,在车流中龟速前进。


    他已经不烦躁了,住北京的,堵车比吃饭还勤,四轮汽车还没老太太抢鸡蛋跑步快,早习惯了。


    好在他出门早,预留的时间足够,不用担心迟到。


    梁洗砚从扶手箱里随手拿出烟盒,咬了一根出来点上,摇下窗户搭着胳膊肘,对着初秋闷热的悍风吐出一口薄烟。


    副驾驶上摆着一束开得正盛的重瓣荷花,一个个花盘圆润硕大,赛过满月,不必靠近,已是扑面的荷花香气。


    这是梁洗砚下午特意给迟秋蕊备的花,这个时间点儿北京城早就没荷花了,是专门找了人,一路开车八百里加急跑去白洋淀砍回来的。


    人力物力成本不小,但梁洗砚也不觉着亏。


    他大概从七年前开始听迟秋蕊唱戏,兹要是时间允许,甭管刮风下雨,迟秋蕊的戏梁洗砚一场都没落下过,有段时间见天儿地奔牡丹楼跑,比回自己家都勤,就是为了天天能见迟秋蕊一遭。


    梁洗砚一直觉得,迟秋蕊就是他的精神食粮,能给他提劲儿的那种,只要看到他,听他婉转唱两嗓子,心里面才能舒坦下来,放松放松。


    前两年不知怎么的,迟秋蕊突然宣布再不登台,牡丹楼的老板说,迟秋蕊离开北京,所以才不唱了,以后再唱不唱不知道,票友们只有等着的份儿。


    不过还好,梁洗砚那段时间入伍当兵去了,也不在北京,要不然估计能活活难受死,就这,还想得抓心挠肝的。


    前前后后七年,梁洗砚已经养成习惯,每回去听迟秋蕊的戏,一定要送一束花到后台表表心意。


    别看梁洗砚是个糙人,他对迟秋蕊是真的上心,送的花从来都不是什么俗气的玫瑰洋菊满天星一类。


    梁洗砚送花,总有他自己的小心思藏在里面,花的种类要根据时令节气而来,什么时间点开什么花,哪儿的花最好最艳,那就送什么花。


    他曾在初春送过满枝的西府海棠,在盛夏送过一捧清新淡雅的笔尖茉莉,在深秋送过一簇金黄的高山银杏,在寒冬送过一束鲜红暗香的素心梅花。


    而且送给迟秋蕊的每一束花,每一枝都是小梁爷亲手挑选修剪的,就连插花和包装他都不会让花店插手,全都是自己设计自己来。


    梁洗砚觉着,只有这样精心送出去的花,才配得上迟秋蕊这真正的美人儿。


    车载电话响了,陌生电话,梁洗砚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诈骗电话,不过看了眼好像是私人手机号,于是还是接起来,正好现在堵车,闲得发慌。


    不过在听到对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梁洗砚,你丫的又拉黑我!”彭简书跟个大喇叭花似的,张嘴就是喊。


    堵车没给他的烦躁这一通电话倒是全给勾起来了,梁洗砚看着后视镜里他眉心拧起的不耐烦,弹弹烟灰,冷笑着说:“彭简书,您还真是执着,我只要拉黑了您就换个号来打,中国移动号不够用了换联通,联通不够了换电信,三大运营商都换了个遍,我说,再过几天您得开境外的电话给我打国际漫游了,不过那玩意儿话费贵。”


    “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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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嘴梁洗砚。”对面被他气得顿了会儿才说下去,“我就要一个交代,你当初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跑去入伍,回来以后干嘛躲着不跟我联系。”


    梁洗砚觉得他的问法挺好笑,又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吐出来,才说:“我还要怎么跟你解释你才相信,我压根就不喜欢你,咱俩也完全不可能。”


    他低了低头,看着烟灰飘散,淡淡道:“这事儿我入伍之前就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至于后面我爱干嘛干嘛,犯不着跟您汇报了吧,您是我们家太上皇还是怎么着?”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彭简书调门都高了。


    “我没看上你。”梁洗砚哼了声,提起嘴角,欣赏着电话那端彭简书因为他这句话破防的怒吼。


    甭怪他说话忒不客气,以前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他拒绝得没这么难听,结果彭简书是个听不懂好赖话的,死活都要赖在梁洗砚边上,把他烦得不行,甚至入伍两年回来都躲不开。


    梁洗砚本就不多的耐心被他磨得毛都不剩下。


    “我操.你的梁洗砚,你他妈凭什么看不上我?”彭简书声音越来越高,都快对着电话唱起来了。


    车队动了动,但不多,梁洗砚松开刹车向前走了两米,又踩上。


    “很简单啊。”梁洗砚再次弹烟灰,拖着长音笑,“你长得不对我的胃口,成吗,我是喜欢男的没错,但也不是带个把儿的来我就要全盘接受吧,小爷我眼光高得很,不好看的不要。”


    “你别这么笑,京痞子,我听着烦。”彭简书已经开始四处找茬,“你凭什么看不上我,梁洗砚,你一个梁家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废物点心一个,和你那个当小三的妈一样的贱,你也不看看圈儿里几个人待见你,我能看上你已经是给你脸了,你还给脸不要脸上了。”


    “私生子”这三个字轻飘飘蹭过梁洗砚的耳朵,他对着听筒又笑了两声,笑得轻慢惬意,听得彭简书头皮发麻。


    “是啊,我是私生子这事儿,北京城拎个蚂蚁出来都知道。”梁洗砚掐灭烟,望着前方汽车的尾灯,“废物点心我也认,说我贱也成,不过您说我都这幅模样了,不是还有您这位彭少爷上赶着倒贴呢吗?”


    “你!”彭简书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彭简书。”梁洗砚收敛起笑容,语气比刚才寒了几倍,“你但凡了解我,也知道我小梁爷是什么脾气,我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你再跟我这儿撒泼,追着我屁股后面骚扰,我下次见你一定会把你一口牙打得只剩下智齿,您细皮嫩肉的,自己掂量掂量能挨我几拳。”


    彭简书一口气堵着:“梁洗砚,你丫敢?!”


    “我连我老子都不怕,我什么不敢,不信您来试试?”梁洗砚那单眼皮耷拉着,也就是隔着电话看不见,要不然,彭简书绝对不敢再跟他掰扯一句。


    外头不知道谁滴了声喇叭,传入收音筒,彭简书敏锐地问:“你跟哪儿呢?”


    “去见我梦中情人的路上。”梁洗砚脑袋里想着迟秋蕊那张脸,漫不经心地扯蛋,“长得巨牛逼一主儿,比天仙还漂亮,您有意见么?”


    “你丫...”


    对面还在坚持不懈地叭叭,梁洗砚已经果断挂断,号码拉黑一条龙,他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再有陌生电话都不接了,省得给自己没由来找心烦。


    车还堵着,压根没有畅通的迹象,梁洗砚往窗户外面探了探头,对着后视镜照起镜子来,他看着镜子里他硬挺流畅的侧脸,入伍这两年给他的五官镀了一层硬汉气概的金箔,他本来就生得英气十足,现在看起来比两年前更添一抹成熟和野性。


    挺酷挺帅一爷们。


    梁洗砚对着后视镜的自己吹了声口哨。


    真是长了张牛逼轰轰的脸,牛逼到哪怕是梁家最不受宠的私生子,还能前仆后继有这么多人上赶子追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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