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在他的坟前把它栽下,倘若它能活着,让它在那里开花,抑或枯萎,至少可以在那里死去。
——《莎乐美》
第二天是格蕾丝先醒来的。
醒来后打量了下她们俩的房间,格蕾丝高兴地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房间比起福利院的房间好上不少。
对比福利院完全没有隐私的大通铺,格蕾丝显然更喜欢这里,虽然这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木制的柜子、桌台和两张单人床就没有什么了。
而且这里的夜晚虽然冷,但是有厚重的被子,也没有那些动不动就蹿入的冷风,睡起来比福利院舒服多了。
当格蕾丝把这间狭窄的房间仔仔细细看完,左右摸了一圈,又睡了一觉后,格蕾丝终于发现蓓丽不对劲了。
蓓丽平常起的很早,今天晚起了,格蕾丝以为是昨天太累了,蓓丽也在休息的缘故。
但是在她饿极了,想要叫蓓丽一起出去找找东西吃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床上蓓丽的脸色不对劲,她红的厉害,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上还起了细小的疙瘩。
格蕾丝吓坏了,她知道蓓丽病了,福利院里生过病的孩子很多,有的熬过去了,有的熬不过去,熬不过去的就死了,格蕾丝并不希望蓓丽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她焦急地冲出房门,在庄园弯曲曲折的走廊里横冲直撞,撞到了不少人,到处询问子爵大人的下落,因为不熟悉,仆人们谁也不敢告诉她子爵在哪,只能任由她奔跑。
格蕾丝只想找到子爵大人,她相信子爵大人不会让蓓丽死去的。
格蕾丝横冲过走廊的转角撞倒了威廉,自己也摔在了威廉的身上,威廉身旁跟着的仆人发出惊呼,忙跟着弯下身子想把威廉扶起来。
威廉摆摆手拒绝了,手拉着格蕾丝一起站了起来,他看出格蕾丝现在很着急。
“发生什么了吗?我能帮助你吗?”威廉问道。
“蓓丽,求求您救救蓓丽。”也不觉中带上了哭腔,几乎要给威廉跪下。
“蓓丽?你的朋友?发生什么了吗?”威廉扶着也,皱着眉问,脑中在回想着昨天小客厅里的情形。
“她生病了,求求您救救她。”
“生病了?”威廉显得有些诧异,“好,我知道了,别担心。”或许是突然到新环境的应激反应,威廉心想。
医生很快就到达了城堡,子爵夫人也被这里的动静吵得过来了,连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一起来了。
子爵夫人在跟着威廉交谈,她教训威廉不该为这种下等人花费精力,甚至还请了医生来,威廉很快地反驳他的母亲,表示这是他未来的妹妹们,他也应该关心。
子爵夫人被威廉激起了火气,想起了她和丈夫之间关于收养孤儿的争吵,她变得更加固执恼怒了,不愿意为这两个孤儿再多花一毛钱。
医生进入房间后几乎没过多久就急匆匆退出来了,他提着自己的医药箱,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夫人,是天花。”医生下了诊断,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座城堡。
城堡里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就炸开了,子爵夫人开始狠狠咒骂蓓丽和格蕾丝,把外边的格蕾丝也关进了房间里。
木匠迅速封死了这个房间,门缝、窗户缝隙,任何一处可以传递光的空间都被封死,厚厚的木板几乎隔绝了氧气和活着的希望,一阵吵闹后,小屋内很快剩下一片黑暗和死寂。
可怜的格蕾丝并不知晓境遇的颠覆,仍在拍打着房门:“求求您们,放我们出去吧!救救蓓丽!她会病死的!”“子爵大人,求求您的善心,发发慈悲吧,蓓丽是我唯一的朋友。”
门外寂静无声。
从早到晚,格蕾丝的声音逐渐沙哑减弱,“放我们离开吧,我们会回到福利院的。”
开始升高的体温让格蕾丝晕眩,身体无力地垂靠,昏沉中总算明白了自身的命运,她和蓓丽一起被丢弃了。
“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格蕾丝在高温的痛苦下湿了眼睫,痛恨这群伪善的贵族。
直到蓓丽突然间的颤抖惊动了格蕾丝。
蓓丽原本只安静蜷缩在床的一角,现在却开始急促地呼吸,嘴里的牙齿不规律地打着颤。一阵挣扎起伏,坐起的她立马剧烈地呕吐,吐出了大口大口黄色的酸水,过一会儿又是绿色的,酸水漫得床上、被单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更糟糕的是,她脖颈处的疹子已经蔓延到脸上了,凸起的硬块像扭动的蚯蚓,脸颊变得崎岖不平,先前惊人的美貌已荡然无存。
“没有水和镜子或许是一件好事,等蓓丽醒来会疯掉的,”格蕾丝默默地想,缓了缓,坐到了蓓丽身旁,替她换下衣物。
等低头一看,格蕾丝明了地发现自己的胳臂也掀起了红点,它们成片成片地生长,就像她曾在福利院外看到的树莓。
想起树莓,格蕾丝有些惆怅了:“以后和蓓丽还能再回去吃树莓吗,它尝起来酸酸的很好吃,走之前院长还用它做了瓶果酱”,思绪游荡了一会儿:“也许回不去了,这个病想是会传染的,这座庄园的人都很害怕,那么我和蓓丽死后会埋在一起吗。”
格蕾丝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高烧让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蓓丽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偶尔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她摸索着握住蓓丽滚烫的手,发现那些疹子已经连成硬痂,像树皮般粗糙。
第三天清晨,蓓丽突然安静下来。格蕾丝在昏睡中被某种直觉惊醒,醒来发现蓓丽正默默地地看着她。
蓓丽的双眼结出层层的厚翳,月光一样的眸子消逝了,神情很忧伤的样子。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格蕾丝……”
格蕾丝撑起身子抓住她的手:“我在这儿。”
她竭力地睁开眼缝,眼中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神色却在这一刻异常清醒。细微的泪珠从眼侧缓缓滑下,她轻轻地问:“我们……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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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吗?”
格蕾丝的喉咙发紧。她知道真相——她们被关在这里,没有医生,没有药物,甚至连干净的水都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可看着蓓丽的眼睛,她无法说出那个答案。
于是她只能紧紧抱着蓓丽,贴近蓓丽的耳边,轻声说:“能的,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蓓丽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得到了某种慰藉。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手指也松开了被单。格蕾丝静静地守着她,直到她的胸口不再起伏。
房间里只剩下格蕾丝一个人的呼吸声。
蓓丽修长的脖颈已经僵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尚未冷却的体温证明这个十六岁的生命刚刚离去。格蕾丝把脸埋进散发着酸腐气味的被褥里,泪水灼烧着脸上的疹疮。
木板缝隙透进的微光由暗转明又渐渐暗淡,格蕾丝在尸体旁蜷缩了整整两天。高烧退去时,她发现自己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手臂上的疹子开始结痂脱落。当第一束阳光从松动的木板缝刺入眼睛,她听见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
“威廉少爷也发病了!”女仆的尖叫由近及远,“夫人昏过去了!”
格蕾丝用拆下的床柱撬开最薄弱的窗板,腐浊的空气涌出去,新鲜的风灌进来。她看见威廉被抬进西翼小楼,仆人们像躲避瘟疫般四散奔逃。医生又一次匆匆离去,这次连诊断都没有留下。
黄昏时分,格蕾丝洗净身上的脓疮,换上柜子里干净的亚麻裙。镜中的自己布满褐色的痂痕,左颊有道永远无法消退的凹坑。她走进厨房时,厨娘吓得打翻了牛奶罐。
“我要照顾威廉少爷。”格蕾丝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管家盯着她脸上未脱落的痂皮:“你会把病气过给少爷。”
“我已经痊愈了。”她举起结满硬痂的手臂,“而且你们没人敢靠近他不是吗?”
子爵夫人躺在会客室的长椅上,金发散乱,眼下挂着泪痕。这个曾经优雅的女人现在像块被揉皱的绸缎。
“你会害死他。”她神经质地绞着手帕,“你们这些下贱的……”
“夫人!”管家突然提高声调打断她,目光扫过格蕾丝裸露的手臂,那些痂痕确实是痊愈的证明。
西翼小楼飘着醋和硫磺的味道。
格蕾丝进入房间时,威廉的棕发已被汗水浸成深色。她上手拧干毛巾,帮他换下汗湿的衣服,尝试点燃墙边的壁炉,让这个寒冷的房间温暖起来。
深夜换冰袋时,威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高烧让他的绿眼睛异常明亮:“蓓丽死了对吗?”格蕾丝沉默地点头。
第七天早晨,威廉的疹子开始化脓。格蕾丝用银刀挑破最大的几颗,脓血染红了整整三大块亚麻布。
阁楼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格蕾丝抬头望去,透过窗户看见两个园丁正把包着白布的物体运往北面的橡树林。白布一角垂下缕亚麻色头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像告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