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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作者:十五敲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罪而由上帝所降下的惩罚。


    ——《圣经·旧约》


    当下午的阳光透过西翼小楼的窗户照射进来时,威廉的病情已经平稳许多,格蕾丝也能够自由出入房间了,威廉甚至能够在清醒后询问格蕾丝问题。


    病重时威廉的那个问题像昙花一现,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


    “我感染的疾病和你相同吗?”威廉问。


    “是的,大人,是天花。”


    “不过医生说您染上的是轻症。”格蕾丝补充道。


    “是吗。”威廉陷入沉思,不再说话。卷曲的棕色头发顺服地贴在他的脸侧,即便是病痛的侵袭,也似乎格外钟爱他的脸庞,痘疤并未在他的脸上停留。


    屋子里的壁炉静静燃烧,劈里啪啦的木柴爆裂开,散出的星火带着火焰上燃,又缓缓落下。


    “那么,约翰和里克呢?”威廉的下一个问题打破了宁静,问起的是他的男仆们。


    格蕾丝往他背后塞了两个鹅毛垫子,用来帮助他的起身。


    “他们……”停顿了会儿,格蕾丝几乎是有些恶意地回复,“不大愿意来”。


    说完她紧盯着他的反应,以期得到期盼中傲慢充满怒火的反应,但很快,她失望了。


    威廉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件事。


    直到察觉到格蕾丝探究的目光后,他才像是想起似的,对她露出一个标准的贵族式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格蕾丝瞬间恼怒。她想起了蓓丽最后那个真实的、颤抖的微笑,那个在谎言中获得的短暂慰藉。


    而威廉标准的、经过礼仪训练的微笑似乎在提醒她,贵族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格蕾丝想要恨他,就如同恨他的父母姐妹一般。


    于是她说道:“您不该答应我的求情的”,她的声音还带着愈后的沙哑:“看吧!您的好心害得您到了这样的下场。您活该长个教训。”


    威廉浅淡的微笑消失了。


    他转过头望向了窗外,那里可以看到北面橡树林的一角,一个纯洁天真的女孩安葬在那。


    “我父亲将你们从福利院带回来,承诺过会照顾你们。”


    “你们将会是我的妹妹……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格蕾丝攥紧了裙摆,“您知道蓓丽死前问了我什么吗?她问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亚麻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而我骗了她。”


    房间陷入沉默。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格蕾丝闻到威廉身上淡淡的格兰花香,那是她今早为他换上的干净睡衣的味道。这种香气让她想起蓓丽最后几天身上的腐臭味,想起那些渗出脓血的疹子如何弄脏了她们唯一的被褥。


    “人在接近死亡时,能预知自己的死亡吗?”格蕾丝突然问道。


    威廉转过头来,沉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澈。


    “能的。”他回答得很肯定。


    “您在高热中,也会感觉到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吗?”


    “是的。”威廉的食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画着十字,“第三天夜里,我听见有人在唱安魂曲,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格蕾丝想起那个夜晚,她正抱着蓓丽逐渐冰冷的身体。


    “死亡是什么样的事情?”她听见自己问。


    “死亡是罪的惩罚与驱逐,”威廉的声音变得低沉,“也是上帝的恩宠与救助。”


    “那么良善的人死后能得到上帝的恩宠与救助吗?”


    “所有的良善的人都会的。”


    格蕾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看见威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原先平静克制的神情全都消散了,这位年轻的贵族显然不习惯面对哭泣的女性。


    他犹豫地伸出手,可能是想起了男女身份差异,也可能是担忧再度传染,手一时僵在了空中。但看着哭泣的格蕾丝,他脸上的神情最终还是化为无奈和温柔,将格蕾丝轻轻揽在了怀里。


    “蓓丽会是那个良善的人吗?”格蕾丝透过泪光看着威廉,发现他的轮廓在阳光下变得模糊不清。她不需要回答,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蓓丽能否得到救赎,那些该负责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傍晚时分,格蕾丝端着药汤返回西翼小楼时,听见子爵夫妇在书房激烈争吵。她放轻脚步,将耳朵贴在雕花橡木门上。


    “你必须立刻处理掉那两个女孩!”子爵夫人歇斯底里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威廉差点被她们害死!”


    “冷静点,威廉已经好转了。”子爵的声音显得疲惫,“而且她们是阿米莉娅的女儿,我答应过——”


    “阿米莉娅?那个下贱的洗衣妇?”子爵夫人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养她们!那个亚麻色头发的丫头简直和你书房抽屉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子爵压低的怒吼:“闭嘴!你是想让整个庄园都听见吗?”


    格蕾丝后退几步,药汤在碗里微微晃动。


    她想起蓓丽与众不同的亚麻色头发,想起子爵第一次见到她们时古怪着迷的表情,想起为什么偏偏是她们两个被从福利院数十个女孩中选中。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


    当她回到威廉的房间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格蕾丝轻轻放下药碗,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银相框——里面是威廉和父母、姐妹的全家画像。


    她拿起相框,第一次认真端详子爵的面容:高挺的鼻梁,略微下垂的眼角,还有那个独特的下巴线条……


    相框从她手中滑落,撞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威廉被惊醒,困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怎么了?”他问,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格蕾丝弯腰捡起相框,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什么,大人。”她把相框放回原处,“只是想起厨房还有些事。”


    离开房间后,格蕾丝没有去厨房,而是端着烛台径直走向庄园走廊的东边,这条路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是子爵大人的书房。


    她轻轻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烛台的光照亮了书房的一小角,格蕾丝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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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走了进去。


    她逐个拉开书房的抽屉,寻找着画像。直到在一个抽屉的底层,才翻到了刚刚子爵夫人口中所提到的画面。


    将烛台移近,画像上的人清晰可见。


    画中的年轻女子有着亚麻色的长发和温柔的微笑,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格蕾丝拿起细看,发现画框下方刻着一行小字:“致我亲爱的阿米莉娅与我们的小天使。”


    翻转画框之时,画框出发沙沙的清响。格蕾丝敏锐地觉察到画框之内或许还藏有东西,她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摸过画框的边侧,直到摸到一条缝隙,再用力往内一卡,画框的隔层打开了。


    一封信从隔层里掉了出来。信封上的火漆印已经开裂,但依稀还能辨认出子爵的纹章。


    信纸在她手中沙沙作响,上面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我们的女儿今天满月了,她有着和你一般相似的美丽相貌……我已安排老约翰每周送钱去村口的红狮旅馆……请不要再试图联系我,艾米莉已经开始怀疑……”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格蕾丝迅速将信塞进衣襟,吹灭蜡烛躲到门后。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片刻,又渐渐远去。


    她等心跳平复后,才悄悄溜出房间,但在走廊拐角处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威廉的妹妹,十六岁的玛格丽特小姐。


    “你在这里做什么?”玛格丽特皱眉看着格蕾丝沾满灰尘的裙子,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她精致的面容——那张与威廉相似却更加娇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天花留下的痕迹。在瘟疫最严重的时候,子爵夫人带着女儿躲到了伦敦的宅邸。


    格蕾丝低头行了个屈膝礼:“抱歉小姐,我走错路了。”


    玛格丽特冷哼一声:“下等人就是下等人,连方向都分不清。”她抬起下巴,“我哥哥好些了吗?”


    “威廉少爷已经退烧了,小姐。”


    “母亲说你们这些贱民故意把病传给我们。”


    玛格丽特的烛台突然向前倾斜,滚烫的蜡油滴在格蕾丝手背上,“是不是你那个死掉的妹妹干的?”


    格蕾丝咬紧牙关没有出声。蜡油在她皮肤上凝固,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怒火。


    她抬头直视玛格丽特的眼睛:“蓓丽是在为小姐您捡柴火时染病的,您不记得了吗?”


    “放肆!”


    伊丽莎白扬起手,但格蕾丝比她更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在昏暗的走廊上僵持。


    “您以为您全然受到父亲的宠爱吗?”格蕾丝压低声音,“还有您所做出的那些丑事……”


    伊丽莎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恐惧:“你……你胡说些什么?”


    格蕾丝松开手,后退一步:“没什么,小姐。只是觉得您可能会对您父亲的……收藏感兴趣。”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伊丽莎白急促的脚步声向相反方向跑去,大概是去找她的母亲了。格蕾丝摸了摸怀中的信,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复仇的计划正在她心中逐渐完整,而威廉温和的绿眼睛和那些关于死亡的对话,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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