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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折桃问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71 章   旧冤家


    七月三十,午时。


    迟到一个来月的天字阁试炼姗姗来迟。


    和语阁的修士们一一核对过身份,他们终于得以踏上十年一开的神秘五层。


    “还真和我爹说的一样”


    走上第五层,附近的光线昏暗,齐改的大嗓门自觉地低下:“全是佛像。”


    抬眼望去,镂空墙壁内,雕刻精致的佛像密密麻麻,庄严又不怒自威。


    墙壁是用陶土砌成,凑近细看,才能发现一部分的土壁用特殊的黛色染料镌刻着佛经。


    和许逐星对视几息后,问月鼎略有点不自在得挪开视线,随便揪了个话头,“这猫,怎么突然胖了?”


    “??”小白虎头一歪:你礼貌?问月鼎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洞府里极其安静,只有水滴落的声响。


    充沛的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又回到丹田处,丹田中原本的金丹已经不见,出现了一个婴儿的幻影,短短三年他已经进阶元婴,放眼九州这个速度进阶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问月鼎缓缓起身推开石门向外走去,刺眼的阳光让他抬手遮住了脸颊,外面的桃花正盛,初春的风拂过他的衣袍。


    “师兄,我就猜到你今天要出关。”柳青梧感觉自己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条浑身冰凉的大蟒蛇将他缠绕得死死的,仿佛他是被捕食的猎物,柳青梧低头看了看身上,除了里衣有些凌乱,并没有什么痕迹,除了后颈有些犯疼。


    侍卫在他醒来之前便离开了,柳青梧揉了揉后颈起身打开了房门,昨天的脏衣服竟然已经被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


    小童没有回来,那洗衣服的就是侍卫。


    柳青梧斜倚在门上懒散地看着院子里随风飘荡的衣服。


    “原来是田螺姑娘啊。”问月鼎拧起了眉头,目光落在玉简上,然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另一边。


    看样子,这个主角的问题很严重啊。


    人格分裂不说,异变的情况竟然严重到能干涉系统,这么说来,造成世界偏移反倒是理所当然了?


    不过,时空管理局的强大自是无需质疑,问月鼎当了那么多年的任务者,行走在三千小世界之中,见识过的各种意外事件多如牛毛。


    虽然有些惊讶,但单单只是主角产生了变异罢了,与庞然大物的时空管理局比起来,便犹如蚍蜉撼树,所以问月鼎压根就不用担心。


    倒是主角现在这种情况,在时空管理局有史以来遇到的突发事故中,也是属于少例。


    问月鼎转念一想,之前主神打算放弃这个世界的处理方法,难不成是已经考虑到了目前这种变故?


    纵然可以解决,但需要花费的代价就相当高了,于是时刻管理局便听之任之,任由时间的长河逐渐消磨殆尽,直至新的一个轮回开始。


    如此,影响也能降至最低。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避免了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麻烦事故,放任自流,到新的轮回开始时,再重新捞回来就行了。


    这就是大局观啊。


    问月鼎赞叹了一声,随即想起目前自己就身处在这个麻烦之中,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低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殷云槐踱步入殿内,一眼便见到了侧躺在柔软玉榻上的身影,唇角无意识上扬。


    他放轻了步子,缓缓走过去,冷淡的眉目舒缓开,荡漾出令其他弟子想都不敢想象的柔和笑意。


    “师尊,可有疑惑需弟子为您解答。”


    他自然而然地在问月鼎身边跪坐下来,华贵的白袍拽地,半点都不在意是否会沾染了灰尘,只目光温柔地望着他的师尊,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是啊,一百年了,曾经随着师尊仙陨那一刻裂开的伤口至今仍未恢复,也无需恢复。因为他要永远清晰地记得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任由反复在心底里发酵!腐烂!痛切心扉!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继续犯下同样的错误,时刻警醒自己——


    殷云槐唇边的笑意愈发显然,旁人眼中漠然无尘清冷高贵的云槐仙尊,此刻在问月鼎面前荡然无存。


    问月鼎微微一顿,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以前他做任务的时候,主角是现在这一副模样吗?


    他倒记得,当时的主角格外令他省心,尊师重道,成熟稳重,乖巧懂事,简直可以说是模范徒儿了。


    但他怎么记得,当时主角是面瘫脸来着?


    即便是现在,成了上清派掌门,世人眼中尊贵无比的云槐仙尊,也该冷清出尘、不苟言笑才符合他的身份吧?


    魔尊可以说是黑化后的性格变化使然,而眼前这个,问月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况且有魔尊这个前车之鉴在,曾经对于魔尊对自己是何时生出的大逆不道的心思的猜测,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


    此刻,看着殷云槐俊美而柔和的笑脸,问月鼎……忽然一个激灵。


    他故作镇定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简,说道:“为师饿了。”


    问月鼎是尊重口腹之欲的,连对美食都失去了兴趣的话,谈何成大事。


    所以他当初作为玄元尊者时,常常避开众人独自开小灶,要不是为了维持人设,当着众人的面烤鸡烤鸭烤鱼烤鹅都问得问题。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玄元尊者,没必要再背着个包袱,更何况他目前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做不到辟谷,满足肠胃之需也是合情合理的。


    殷云槐眼中笑意渐深,仿佛回到了百年前无意中窥见师尊偷偷吃食的场面,但为了维护师尊的尊严,他便只好当作没看见般。


    “师尊稍等片刻,弟子早便为您准备好了。”


    挥袖间,空旷的殿内瞬息出现了一席丰盛的菜肴,微微焦黄的烤鹅,浓稠的乳白色羹汤……垂涎欲滴,香味扑鼻。


    看起来应是刚刚做好的时候,便被收入了储物空间内,时刻保持着刚新鲜出炉的状态。


    且看样子,这一席菜肴从制作好到现在,时间跨度应该不会太长,毕竟除了他这么一个凡人需要进食外,谁还有这个殊荣能劳烦云槐仙尊动手的。


    问月鼎眼角微微抽搐,顶着殷云槐期待而微微渴望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筷子。


    味道是非常不错,所用的食材也都不是凡物,如果没有某个人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就更完美了。


    一刻钟后,殷云槐挥了下袖子,一桌子的残羹剩菜瞬间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处理掉了,又或者偷偷留着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问月鼎倒没想太多,只瞥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待殷云槐空闲下来,便开口说道:


    “你与魔尊,是什么关系?”


    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外面正停着一辆马车,内门的侍从站在马车前朝柳青梧拱了拱手。


    “柳公子,教主派我来接您,昨日未得到修剑的结果,教主思来想去不知道是你们学艺不精还是在塔中懒散行事,最后决定将所有铸器师召集在大殿一齐讨论。”


    “先下过去时间正好,柳公子请吧。”


    在侍从还未开口的时候柳青梧就知道好日子又没了,他视死如归地踏上了马车,一路上侍从再无他话,柳青梧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车来到了大殿外。


    他沿着台阶向大殿走去,侧眼望左看去,那边就是顾令颐之前带他来的偏殿,主殿和偏殿隔的不远,中间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柳青梧踏上大殿时,许逐星已经坐在了上方的主坐上,猫面具下的脸看不清神态。


    其他铸器师早早就落座了,只留下离许逐星最近的座位,柳青梧只能坐在那。


    “现下人都到齐了,讲讲修剑的事吧,此剑可修否?”许逐星漫不经心地摸着腿上的三花猫,看起来心情极好。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柳青梧正垂着头瞌睡,衣领没遮住的后颈处露出一道红痕来,他饶有兴致地挠了挠三花的下巴轻声道:“他向来迟钝,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可修可修…当然可修!”山羊胡子立马站了一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作为铸器院的院长在这时必然要站出来。


    “看来欧先生有些高见,请讲。”许逐星的手带着黑色的手套,将腿上的三花摸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山羊胡子脸色煞白,抖着嘴唇道:“此剑……此剑剑柄为龙角,想必剑身用了龙筋。”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柳青梧昨日讲的龙角之言。


    问月鼎转过身去,杨月正提着一个盒子站在小径上,他的眼神望杨月身后探去,却空无一物。


    “啊……师兄刚刚以为是别人吗?许师弟他们接了任务去沧州除妖了。”杨月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将盒子塞进问月鼎怀里。


    盒子里面装的全是各种果脯和点心,问月鼎拿了一块豆沙糕塞进嘴里惊讶道:“这是闲云庄的点心,你跑这么远去买的?”


    “我可没说是我买的,这是许师弟走之前买的托我带过来,”杨月伸手抓了一把果干道,“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好甜啊!”


    “许师弟之前每天都买呢,买了也不给我们吃,这次好不容易尝尝味道。”


    问月鼎停下咀嚼的动作看向怀里的食盒,里面的东西并不是同一家店的,每个店铺隔的距离不近,要想买齐了带回蓬莱宗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他突然开口道:“他们去沧州哪里除妖了?”


    问月鼎:“师尊能摸吗?”这猫好像挺不一般。


    小白虎忽得瞪大眼,一副受到严重惊吓的模样。


    问月鼎一头雾水:“怎,怎么了这是?”然后发觉小白猫一直盯着自己。


    【难道是被我吓到的?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似乎有歧义。】


    【不是,你一只猫你懂这么多?!】问月鼎一时槽多无口。他回头,许逐星深邃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面对这张无懈可击的容貌,问月鼎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缓了口气,小声道:“……我是说,猫能摸吗?”


    【救命,好像越描越黑!我真的很单纯,真的!信我!】


    好在徒弟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至少师尊还是非常端方的。


    “可以。”


    问月鼎的尴尬被许逐星平淡的态度缓解了几分,迫不及待起身,对着猫猫伸出魔爪。


    他扭头将脸别开,全然没有注意自己通红的耳根完完全全露在外面。


    许逐星不紧不慢地补充:“猫可以摸。”


    “!!”


    问月鼎耳根原本稍稍褪去的热意直接漫上整只耳朵。


    啊啊啊我的形象,算是毁了!他无声呐喊,赶紧摸几把猫猫缓解心情。


    没关系,我端肃的师尊肯定是字面意思!问月鼎深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道理,立刻默念两遍自我安慰。


    小白虎:“嗷呜~”


    问月鼎动作一顿,警觉地复述了一遍:“嗷-呜?”


    许逐星目光清淡地落在白虎身上,小白虎立刻屈服:“……嗷喵~”


    想起它刚才人性化的动作,问月鼎轻声:“……你,听得懂?”


    小白虎点头。


    问月鼎迟疑:“那我,还能挼吗?”


    小白虎:“……”


    问月鼎在柳管事的帮忙下把三个家安好,研究完许逐星给的课表,这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去各峰上了几节试听课,做好规划,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这日清晨,天光微亮。


    问月鼎睡眼惺忪推开门,远处悬崖边许逐星熟悉的身影正在习剑,动作行云流水、气势如虹。


    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这话果真不假。问月鼎深吸一口气:谢谢,有被卷到。


    吹了吹风,他清醒不少,干脆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灵剑,在院子里依样画葫芦跟着锻炼。


    过了一会,问月鼎结束晨练准备回屋修炼,不经意瞥到许逐星的时候,忍不住眯起眼,心想怎么回事,师尊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高大亮眼到无法直视了么?


    他眨了两下眼再看,才发现金光不知何时穿透云海,太阳此刻正好停留在许逐星的身后。


    问月鼎:……啊这,头一次被自己无语到。


    临近午时,问月鼎起身,一路目不斜视,直奔饭堂而去。


    他跟柳管事打听过了,清霄宗是设有饭堂的,就在主峰弟子堂的边上。


    问月鼎心向往之,却碍于灵力续航不够,硬是啃了许久辟谷丹。


    也不知是最近爬山爬多了,还是炼丹练得扎实了,问月鼎发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加强了不少,丹田中的灵力也有了些盈余。


    他信誓旦旦:今天这顿午饭,我吃定了!


    灵兽灵食多少含有些杂质,吃下后要重新炼化灵力,不如辟谷丹便捷,因此饭堂里的弟子不多。


    问月鼎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双目放光,“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要!”


    他带着打包好的灵食笑吟吟地回到出云峰,柳管事奇怪道:“小公子今日怎地这般高兴?”


    问月鼎笑道:“正要尝尝饭堂的手艺。”


    他进了自己的院子,将几个灵食一一摆在院中的石桌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嗅到肉的味道。


    ——真香!


    问月鼎抬手夹起颤巍巍的、肥瘦相间的灵鸭肉塞进嘴里,享受的表情还未舒展开忽然僵在脸上。


    这……怎么是个“菜谣”?!


    他皱眉低头,色香俱全,食材很新鲜,口味很健康,但就是不好吃,味道寡淡且口感很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不死心夹起另外一份灵鹿肉,又被创了一次。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问月鼎简直难以接受这个打击!


    辟谷丹只需忍受它难吃的口味一秒,就能饱腹三日,而这些食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问月鼎含泪干饭,饭堂人少原来是有原因的!


    柳管事路过无意中扫来一眼,顿时一惊,“怎么了小公子?今日的灵食这般美味么,都把你给馋哭了?”


    问月鼎抬头,面带委屈:“好,好难吃!”


    柳管事:“……”


    他们都在他手上栽过。


    许逐星第一次中蛊,是许逐星输了;而第二次替他挡蛊,他也没彻底赢过他。


    “想!”


    许逐星不怯不畏,毫不犹豫道。


    “嗯。”问月鼎轻笑。


    “那我们就试试。”


    第 72 章   脉边蛊


    “承渡离开宣城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些和蛊相关的手札。”


    “白泽的传承中,对蛊亦有记载。”


    问月鼎从纳戒中抱出书卷。


    “擅长下蛊之人,体内必然有蛊。”


    “司主能够以一打二,是和蛊有关。”


    许逐星了然。


    柳青梧从破掉的窗户纸看了一眼窗外,接近冬日的太阳本就下山较早,加上白龙镇上空的积云,现下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既然李二牛说它视力不好,被发现了贴个隐蔽符倒也不会出事。”柳青梧跟上阿七的步子给他贴了个符咒,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生气。


    “先探查一下地形吧,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到汛期。”柳青梧拉住阿七道,好在对方沉默着点了点头,刚刚突如其来的火气散得一干二净。


    他们来白龙镇的目的就是崇吾石,而只有等到汛期来临的时候才能在湖中找到这种石头。


    现下还需要解决百目鬼这个麻烦,柳青梧拿出芥子袋中的斗篷穿在了身上,“一会我们想办法去镇子的中心看看,得找个法子设下阵法解决这个妖物。”


    阿七皱了皱眉并不是很认同这个决定,“即使你身上穿了这个可以防御的法袍也可能会被伤到……”但让柳青梧留在这里其实也不太安全,况且他也不会让柳青梧一个人留在这。


    “伤到了也只怪我自己修为不精,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柳青梧笑了笑。


    阿七张了张嘴巴,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柳青梧已经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夜间的街道还弥漫着不会散去的雾气,让本来杂物众多的路变得更加难走,还要小心雾气中随时可能出现的百目鬼。


    跨出门槛的那刹那,柳青梧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水汽,其中还夹杂着鱼腥味。


    柳青梧捂着嘴巴靠墙干呕了几声,反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低头缓了半天,转过身来才发现阿七递给他了一颗青梅糖。


    “谢谢…”糖的味道冲散了那股恶心的气息,柳青梧靠在墙边低垂着头,泛红的眼角让人忍不住触碰。


    阿七也确实这么做了,“有灰。”他开口道。


    街道上时不时出现掉落的砖块,还有废弃的背篓架子等杂物,让柳青梧在浓雾中有些寸步难行,阿七却好像不受影响一般牵着他的手在其中穿梭自如。


    “这么暗你也能看见?修炼的什么功法这么好用?”柳青梧打量着阿七的眼睛道。


    “没有什么功法,只是以前瞎过一段时日,练出来的。”阿七平静地看着前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水汽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凝在他的睫毛间,柳青梧轻轻开口道:“疼吗?”


    睫毛间那滴水在他抬眼时滑落,“…不疼。”


    阿七停下前进的步伐,他挡在柳青梧面前握紧了手中的刀柄,面前的白雾里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刀缓缓出鞘,雪亮的刀身倒影出百目鬼的一只眼睛。


    百目鬼站在路中间歪着头打量着他们,浑身的眼球咯咯地转着,柳青梧冷静地拿出手中的符纸,他修为太低,很多时候符咒比灵力好用。


    在百目鬼向前扑过来的一瞬间,阿七像离弦的箭一刀劈了过去,刀身在妖物身上滑过一道火星的痕迹,百目鬼的血液洒在他的衣物上滋滋作响。


    “阿七,这边!”柳青梧抬手喊道,百目鬼忽然转向了柳青梧,在妖物转头的刹那,阿七借力从屋檐落下,一刀劈掉了百目鬼的头颅。


    那颗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墙角,百目鬼摸了摸失去头的脖颈,不断涌出的妖血打湿了它的腹部,失去头的百目鬼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朝着柳青梧扑了过来。


    “唤符名破!”几张爆炸符被柳青梧快速地丢到百目鬼身上,在百目鬼眼睛被炸碎的瞬间柳青梧握住阿七伸来的手翻到了屋顶。


    “嚇……嚇。”百目鬼发出气音,低头去拾起角落里的头颅,它抱着头看向屋顶那二人,怀里的头颅露出一声怪笑,却在一声铃响后四分五裂,化作无数个肉块掉落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柳青梧看着地上那摊尸体,心底却有些疑惑,“这爆炸符威力这么大?刀都砍不断,几个符给炸碎了?”


    他看向阿七,对方似乎没有听到铃响。


    阿七看了看手里的刀,又卷刃了,“也许是画符之人技艺高超,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朦胧的月光在他们身后撒向地面,在百目鬼的尸体上空隐约能看见几根像蛛丝一般细的银线,月光很快被云层掩盖,那几根丝线也无影无踪。


    “我觉得这里不止这一个百目鬼…来的路上我们也看到了好几张被掏空的人皮,但手法或者说吃法并不相同。”柳青梧蹲在路边打量着面前的人皮。


    之前几张是从肚子掏空的,而这两张却是从后颈被撕开的。


    “数量太多会变麻烦,应该找个地方设下阵法,比你我一个个杀过去要好很多。”


    阿七点了点头道:“我站在里面吸引它们。”


    “倒也不必…那太危险了,只需要你我二人半碗血就行,这东西这么贪吃,肯定会被引进去。”柳青梧道,说着从一旁开着门的空房间里找出一个破瓷碗来。


    柳青梧将装着血的碗放到阵法中央,四周早已贴上了符纸,在妖物踏进房间的时候就会被悬在过梁上的镇妖铃逼到阵法上失去逃出的机会。


    “这个阵法虽然简单,但杀妖却有奇效。”柳青梧满意地勾完最后一笔法阵的符号,人血画出的阵法汇入灵力可以大大增加法阵的威力。


    阿七看着地上复杂的图案,又打量了一下柳青梧满是血污的手,他垂着眼拿出芥子袋中的金疮药将大量的药粉抖在柳青梧的手上。


    “嘶…”柳青梧忍不住抽回手却被阿七一把抓住,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涂满药粉的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不是因为疼,你这样太浪费了…那么多药粉掉地上了。”柳青梧好笑地看着阿七的动作。


    “没有浪费。”阿七摇头道。


    布置好阵法两人就离开了那间屋子,柳青梧和阿七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贴着隐匿符观察着情况,肉眼可见的阴气聚集在那间屋子附近。


    街道上开始出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柳青梧眯着眼睛打量着下方的情形,百目鬼一个接着一个从小镇的各个方向走了过来,阵法有放大人血香味的效果,现在那间屋子在妖物眼里就像香气四溢的红烧肉,令人垂涎欲滴。


    “啊!我靠!”


    柳青梧看向那间屋子的二楼,那里竟然有个背着包裹的少年。


    “我才活十六年就要死在这里了…娘啊……”少年在窗口瑟瑟发抖,四面八方的百目鬼都爬向了二楼。


    “那里有人!”柳青梧猛地站了起来,阿七拉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的阵法已经开始生效了,现在过去说不定你自己也要死在那。”


    柳青梧甩开他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人,如果我不在那设下阵法他就不会出事。”说着甩开阿七的手,脚尖一抬便跃了下去。


    柳青梧虽然修为不高,无法做到像阿七那般的大轻功,但能用的小轻功飞到那间房子二楼也足够了。


    “娘!!我要死了呜呜呜呜……”少年抱着窗沿,已经有一个百目鬼爬到二楼的楼梯口,还有几只在隔壁的外墙上虎视眈眈。


    柳青梧刚落到窗口处便被少年的嚎叫吵得耳朵疼,他伸手弹了弹少年的额头道:“号丧呢?你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他看了看四周涌过来的百目鬼。


    “天呐…仙人…”少年抬头吸着鼻涕看向柳青梧,夜空中的云雾散开,月光洒在柳青梧身上,仿若神灵。


    “我看你是吓傻了,把武器拿起来。”柳青梧唤出灵火看着少年。


    少年颤颤巍巍地拿出身侧的刀,刀柄上的铃铛不住地颤抖。


    “啊…你是彷徨陵的弟子。”柳青梧打量着他拿刀的架势,生怕下一秒他就把刀抖掉了,和阿七使刀的样子差远了。


    彷徨陵的刀出鞘无声,杀人时一刀一式只响一声,所谓道心不彷徨,刀指之处即所向。


    耳畔铃声不断,柳青梧心道彷徨陵老祖听见这声估计都气活了。


    柳青梧操纵的火焰用力地将窗外的百目鬼击飞出去,下一秒差点被扑上来的百目鬼抓到手脚,他踉跄躲开喘了口气,这个身体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你怎么和我一样菜啊仙人…呜呜呜呜”少年一边撒着柳青梧给他的爆破符,一边乱挥刀。


    阿七站在远处的屋顶,风吹动着他黑色的衣袍,腰侧的铃铛轻轻地响着,柳青梧击飞一只百目鬼,为了护着身后的少年,手臂被百目鬼的手指抓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他垂眼看着柳青梧反击的动作越来越慢,四周聚集了十几只百目鬼,即使这样柳青梧也死死护着身后那个少年。


    “是个人你都想救……所以当年才会救我呢。”


    阿七冷漠地看着不远处的屋子,百目鬼已经爬满了屋顶,只消片刻那两人可能就命丧于此。


    他紧握着腰侧的刀鞘,第一次遇到柳青梧的时候他就想杀了这个人。


    明明他应该动手,报那剜心之仇,让问月鼎这个道貌岸然之徒体会到被毁掉道心深陷寒狱生不如死的感觉。


    ———仙长大人,您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人,我为何不救?


    ———这次出来可以寻一个好的医师给你看病。


    ———疼吗?


    “锵”


    是刀出鞘的声音。


    “焰起。”


    巨大的火龙凌空而来,将四周的百目鬼掀飞一大片。


    阿七落在地上,火龙环绕在他身侧,柳青梧分出一丝眼神看向地面,只见阿七将两只百目鬼钉死在砖墙上,火龙将百目鬼吞噬,只留下嘶哑的嚎叫声。


    比起刀法,阿七使的更像剑法,干脆利落地刺断了百目鬼的四肢。


    “大侠!仙人我们有救了!”少年扒在窗沿上激动地说道。


    柳青梧望着那条赤色的火龙回忆着阿七的招式,灵力顺着熟悉的路径全部涌向他的指尖。


    “焰起。”


    从丹田处招来的灵火霎时间化成墨蓝色的火龙冲向百目鬼,瞬间将屋子炸了个大洞,一时间碎瓦断木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阿七诧异地看向那出现一瞬间便消失的火龙。


    那一场火焰消耗了柳青梧全部的灵力,最后只能让少年扶着他下楼。


    走到楼下的时候正看着阿七缓步走了过来,身上全是冒气的妖血,倒显得人有些阴翳可怕。


    少年扒着柳青梧的肩膀颤声道:“这是仙人你的同伴吗?”


    柳青梧疲惫地笑了笑,向着阿七的方向走了几步,四周的房屋变得模糊,他踉跄着脱力倒了下去。


    少年惊呼着伸出手,还没拉到柳青梧的衣角便看见他倒在了阿七的怀里。


    “只是灵力衰竭了,你看着他。”阿七松开把脉的手抽出腰间系着一个小银铃的一捆银线。


    他丢掉了手中破口的刀,银线在阿七的手中灵活的飞舞,扑上来的百目鬼瞬间被绞杀成块,血雾从天而落,避开了柳青梧和少年所在的角落。


    那个小铃轻快的响着,仿佛黄泉的乐曲。


    少年看着脸上挂着血迹的阿七朝着他们走来,手上握着那根绞杀妖物的银线。


    他不禁生出一种可怕之感,张了张嘴颤声道:“你是……你是……许逐星…”


    “阿七”歪了歪头,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他将银线收回腰间,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将地上的柳青梧抱了起来。


    赶在引起骚乱之前,和语阁的修士们匆匆上前,将他抬走。


    不远处,狐面少年静静地看着。


    “问月鼎还没出事,先惹了其他麻烦。”


    “你种给姬见鲤的蛊,也让他给伤着了。”


    那蛊天修都没十株存活,是千沆的宝贝。


    脑中的声音无可奈何:“还不收手?”


    “那又如何。”玩着缠在手腕上的红珊瑚,千沆满不在乎。


    “扛不住蛊香,不得怪这妖没本事。”


    “至于问月鼎”


    他看着表情恹恹,白皙脸颊犯了层浅红的青年。


    “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第 73 章   为何意


    已经是第一轮试炼的最后一日,李承渡依旧没来消息。


    望着身边蔫巴巴发呆的问月鼎,许逐星已经全无报复司主的杀意。


    连着几天了,看着明明不是大问题,却怎么查也查不出毛病。


    要是问月鼎今日还不好转,不管问月鼎自己怎么想,他都得想办法找凌苍粟问。


    签筒摇动的声音响起。


    不知为何,台下心不在焉的问月鼎上了擂,对上对面的修士,状态居然迅速转好。


    甚至比他平时还要出色。


    望着浑身是血,面无表情收剑的青年,许逐星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没有赘余的招数,没有半点对血腥味的不适,习惯性的格挡也成以攻代守今日的问月鼎,陌生得不像他自己。


    “又有妖晕了?”


    隐约地,问月鼎听到旁边传出惊呼:“这已经是第三个。”


    问月鼎抬起头,恍惚地看到两个修士搀扶一位长了长尾羽的修士路过。


    “呜呜”


    那修士没昨日的猊反抗激烈,只浑身抽搐,痛苦地呻吟着,偶尔发出一声鸟鸣。


    “我想要你教我。”许逐星的眼底一片暗色,微蜷的手指展示着主人的焦躁。


    师兄要把他推给别人。此刻,那些传闻问月鼎暂不得知,但他却也是遇到了苦恼之事。


    前头刚刚知道魔域攻打修仙界,难怪这段时间见到殷云槐的次数缩减了不少,作为修仙界第一门派上清派的掌门,在这种紧要时刻自然是悠闲不到哪里去。


    不过,谁又能想到,身为敌军头头的魔尊,不在战场前线坐镇魔族大军,竟然偷偷溜进了修仙界,溜进了第一门派上清派之中……


    问月鼎的表情很平静,他平静地端着一盏清茶,慢悠悠送入口中,感受茶香在唇舌间弥漫,芬芳馥郁。


    若没有一团黑漆漆的雾气飘荡在旁边,氛围可以说是十分悠然惬意。


    可惜,没有如果。


    浓郁黑雾中浮现出了魔尊的面容,与殷云槐如出一辙,却是邪性狠戾,隐隐发红的双目又如血泣沥。


    问月鼎不想知道他是如何溜进修仙界,又是如何在不惊动上清派的结界,乃至凌霄峰的护山大阵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对于主角这种生物而言,一切皆有可能。


    更何况,魔尊与殷云槐,本质上而言就是同一个人。


    虽说问月鼎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联系,但总归是没有主角不能做到的。


    倒是这会儿忽然看见魔尊,脑海不由浮现这几日睡得不太安稳的夜晚……只能说,自前几日,魔尊或许便已经一点点地侵入进来了罢。


    如此念头划过,问月鼎便仿佛感觉到自己额上的青筋在跳动,是他大意了,但还是按耐下稍显不虞的心思,专注目前发生的大事件,语气淡然地说道:


    “攻打修仙界是你的主意吧?”


    然而,这显然是明知故问的话语。


    魔尊冷笑,嗓音有如砂石磨砺的暗哑:


    “师尊见着弟子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提这个问题么?”


    倏忽,黑雾翻涌,他逼近了手端茶盏的青年,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漆黑雾气几乎要舔.舐上青年白皙的脸颊,恶声道:


    “没错,除了本尊,师尊觉得还有谁可以命令魔族大军?”


    问月鼎下意识闭了闭眼,便感觉睫毛似乎扫过了什么,太近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一点点。


    魔尊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仿佛回到了之前在魔域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凶残戾气,但似乎又暗藏着极致的妒火。


    当然,魔尊是该生气,该嫉妒的。


    气师尊毫不犹豫离开自己,又妒这几日所见到的——即便,那也是他自己。


    更重要一点,是他意识到了,哪怕自己表露心意,无论是身为魔尊,还是一如以往受师尊喜爱的弟子殷云槐,却始终无法令师尊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在空中飘忽不定的黑雾愈发浓郁,像是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般,空气的温度降低下来。


    问月鼎看着,忽然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要闹了。”


    似是在安抚一只濒临失控的猛兽。


    虽然不想承认,但问月鼎清楚一切因他而起,抛开其他因素,魔尊的这些行为落入他眼中,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然而,从未有过情感过往的问月鼎,终究还是无法理解,情爱这东西有多磨人。


    不然为何又说,历情劫,历情劫,既是情意,也是劫难。


    问月鼎只看到了表面一层,当然并不是说对方表白了就一定得接受,这就是道德绑架了,但已经身处在劫难之中,尤其是一方哪怕偏执黑化亦不愿放手的前提下,走向便不是自己所能预测的了。


    在他略显无奈的嗓音落下,可这短短地几个字,却未能起到丝毫安抚之意,反倒令魔尊的面容更是扭曲了几分。


    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问月鼎眼眸微微睁大,望着前面一团黑漆漆的浓雾,骤然间炸开般扩散了好几十倍,偌大的浮云殿尽数笼罩在黑雾之中!


    他并未看见,外面的天空,以凌霄峰为中心的数十座山峰,蓦然暗沉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气象变化,让留守在上清派内的弟子或长老皆徒然一惊,正直魔域攻打修仙界的关头,疑是敌人入侵的画面浮现在众弟子脑海中,顿然警惕地四下张望。


    不过,在这种突发的变故中,上清派结界乃至护山大阵却毫无动静,这也是众弟子仅仅只是警惕而没有惊慌的主要原因。


    在护山大阵下,任何邪祟皆不可苟活。


    却无人知道,魔尊与他们的掌门云槐仙尊为同位一体,无论是上清派结界,又或者是凌霄峰的护山大阵,对魔尊而言想要不引起注意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而前线的战争,到底只是为了引走殷云槐的注意力,使得魔尊的潜入更加通畅无阻罢了。


    是的没错,前线打生打死,只为了魔尊从后方更好的偷家(?)。


    倒是这座浮云殿被殷云槐下了禁忌,令魔尊多花费了一番功夫,却也仅此而已。


    然而此刻,问月鼎由始至终的态度,无疑让魔尊本就岌岌可危的不稳定的情绪,深受刺激,暴戾再也无法掩盖。


    冲天而起的漆黑浓雾覆盖在凌霄峰上空,遮天蔽日的厚重乌云伴随着猩红雷鸣宛如世界末日——


    这一瞬间,上清派上下众弟子均惊骇地抬头,望向浮云殿的方向,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敌——袭!!!”


    “我未曾学习过剑法,这点可教不了你。”问月鼎只当他在闹脾气。


    许逐星上了鹤车再也没有讲话,安静地坐在问月鼎对面。


    问月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那个小团子被自己养成了喜欢生闷气的爱哭包。


    鹤车落在天衍宗脚下的城镇,四周传来人群喧闹的声音,因为城镇靠近天衍宗,时常有修士走动,鹤车在人群中倒也不太引人注意。


    许逐星伸手掀开了一角帘子,外面是来往的生意小贩,“师兄怎么落在这里,我们不回蓬莱宗吗?”


    问月鼎走下鹤车伸手看向眼眶还泛红的小师弟,“不生气了?回蓬莱宗了可吃不到这么多吃食。”


    蓬莱宗四面环岛,凡人没有机会踏足这片土地,这就导致了宗里的很多东西需要杨曜定期出门采买,宗里的吃食大部分由符秋霜准备,但符秋霜的厨艺只能说可以入口,但却代表了整个蓬莱宗最高的厨艺水平。


    问月鼎有很多时候会心血来潮亲自下厨,杨月他们看见问月鼎提着自己做的食盒就会想尽各种借口跑路,只有许逐星和符秋霜会乖乖吃掉问月鼎做的东西。


    在符秋霜吐了几天之后就只有许逐星一个人会吃师兄的爱心饭菜,曾经杨月他们也会浅尝一番,直到问月鼎用一锅蘑菇汤将全部的人都放倒,事后杨曜评价他不去做绝命毒师真是可惜了。


    问月鼎带着许逐星来到一家酒楼面前,他扬起帷帽下的脸打量了一下招牌便走了进去,“之前谢流云来吃过,说这里的汤锅是一绝。”


    许逐星听到这个名字又高兴不起来了,他看着面前的招牌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春来酒楼,大厅里坐满了人,汤锅的香气在酒楼里弥漫开来,确实是一家不错的店。


    两人要了二楼的雅间,待小厮关上门问月鼎才取下帷帽放到一旁,逢仙会一战之后问月鼎的名气大涨,加上他铸器的手艺在九州数一数二,修士凡人都认识他,为了避免麻烦他干脆带起了帷帽。


    “这家招牌菜是牛肉汤锅,再点两盘肉,来点白菜和蘑菇,一盘糍粑,一壶紫苏水。”


    许逐星幼时就比较谨慎,问他想要什么都摇头拒绝,久而久之问月鼎便不再让他点菜,毕竟相处久了也知道小师弟喜欢吃什么,自己帮他点上就是。


    汤锅很快端了上来,锅下面烧着无烟的银丝碳,鲜美的汤在锅中翻腾,筷子夹着肉片浸没到汤里,刚刚变色就夹起来口感最好。


    锅里的肉拌上蘸料碗里的麻酱令人食欲大增两人互相给对方夹菜,不过一会两盘肉便消灭了一大半。


    问月鼎一边喝着许逐星给自己倒的紫苏水一边欣赏着城镇的风景,他最近很少有出宗的时间,所以对现下的空闲有一丝珍惜之意。


    他嚼着嘴里甜糯的糍粑心情极好,直到视线扫到街上站着的某人,问月鼎嘴角抽了抽快速地关上了窗户。


    许逐星:“师兄是冷吗?可以叫我关窗户。”


    问月鼎忍不住扶额,“是有点,昨日下了雨……”话音未落他的右眼皮越跳越快。


    只听见哐的一声雅间门被大力推开,脆弱的木门在墙上砸出了个坑。


    许逐星警惕地回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流云师兄?”


    谢流云身后背着用破布条子缠着的两把宝贝剑,一脸喜气洋洋地坐在问月鼎旁边。


    “我就知道你那个表情,一看就是在吃好东西不和我分享!”谢流云用力拍了拍问月鼎的肩膀,差点把他刚喝进嘴里的紫苏水拍了出来。


    “你这狗鼻子这么远都能闻见…不想分享现下也分享了。”问月鼎用杯子挡住嘴鼻腹诽道。


    剩下的肉几筷子便被谢流云煮了个干净,“怎么才两盘肉,小二再加五盘!”


    “这是我请小星吃饭,你一个人吃光了是怎么回事?”问月鼎说着将剩下的吃食全往许逐星面前推去。


    “你这次接了天衍宗这么大单子,请好友吃顿饭也不行……真是抠死了。”谢流云大大咧咧地坐到问月鼎旁边。


    问月鼎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直跳,谢流云风卷残云地吃完刚加上四盘肉,还贴心的给许逐星留了一盘。


    许逐星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筷子,任由锅里的雾气将面前两人模糊,他觉得自己在嫉妒,嫉妒谢流云分走了问月鼎的视线。


    问月鼎注意到对面没有动筷子的许逐星,强忍住将盘子扣在谢流云脸上的冲动,他又想起刚刚在天衍宗说的让谢流云教小师弟剑道一事。


    “你看小星怎么样?”


    谢流云擦了擦嘴抬头看向对面的许逐星,一阵笑声从他嘴里传出来,“哎呦,逐星你去哪搞得桃子眼,哈哈哈哈哈哈!”


    许逐星的眼睛哭过之后本来就干涩,现在直接肿得双眼皮都没了,活像挂了两个桃子在眼睛上。


    听完谢流云这话许逐星手里的筷子发出了咔嚓一声。


    “你看力气也很大,他学剑怎么样?”问月鼎飞了个眼刀给自己的好友。


    谢流云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确实是学剑的好苗子,就是晚了些。”


    “勤能补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过几日要闭关了,这段时间得拜托你帮忙教导一下他,我觉得你吃完这顿拜师宴也不介意多个小徒弟。”问月鼎挑眉道。


    许逐星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师兄从来没给他说过闭关的事情,问月鼎感受到许逐星湿漉漉的眼神安抚性地笑了笑。


    “那我可就亏了,你应该请我吃点更好的。”谢流云经常去看杨月,各种借口都找遍了,现下有这么好的理由摆在面前他当然会答应。


    吃完饭谢流云便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问月鼎和许逐星两人沉默相对。


    许逐星付完钱跟在问月鼎身后出了酒楼,虽然表情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但是问月鼎一看就知道他又生闷气了。


    路上给杨曜杨月他们选了些新奇玩意便返回了蓬莱宗,许逐星到了蓬莱宗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问月鼎给杨月带一个漂亮的蝴蝶梳,送了杨曜一套武侠话本,给符秋霜带了些草药,唯独留着许逐星的没有送出去。


    “许师弟怎么不来拿东西?”杨月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许逐星的身影。


    “可能是困了吧…唉这次之后还有三年才能见到大师兄……”杨曜叹了口气道。


    符秋霜郑重地抱了一下问月鼎,他口吃的毛病一直改不了,到了情绪激动的时候肢体反而比嘴更好表达情绪,瞧着许逐星没来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问月鼎和他们道别之后来到了许逐星的住所,里面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点灯,他走了进去点燃一旁的蜡烛,屋内并没有人,他才发觉许逐星是在躲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话梅糖放在桌上,轻轻掩上门便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许逐星缓缓走到桌前,抱起那罐玻璃瓶装的话梅糖。


    第二天问月鼎便前往了蓬莱的主峰,那里有闭关的洞府,清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台阶上,一身白衣仿佛要和初冬的雪融为一体。


    “师尊怎么在此?”问月鼎向他行了个礼。


    “我算出你有一劫,不知是福是祸,全凭你一念之间,故来告知于你。”


    清辉垂眼打量着面前的弟子,也是在初冬的一个早晨,他将年幼的问月鼎带回蓬莱,为他取名鼎,希望他如鼎苗般成长,喜乐安康。


    如今问月鼎已经脱去了幼时的稚嫩,仙途坦荡,但他还是不免忧心问月鼎可能会遭遇的劫难。


    “师尊不要担心,弟子若是遇上麻烦也定能逢凶化吉。”


    闭关的石门在清辉面前缓缓关上,他看着一旁小径上的松树上的落雪转身离开了。


    许逐星靠在松树背后,纷扬的雪花落在他肩侧,他一步步迈向问月鼎闭关的石门,那里的空地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雪,上面还有问月鼎的脚印。


    他呼出几口白气,将冻的有些泛红的手掌贴向冰凉的石门,侧耳附了过去,却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和风声。


    许逐星在那待了一个早晨,后面回到房内果然病倒了,符秋霜摸了摸许逐星发烫的额头道:“许…许师弟……看来病病…得不轻,烧坏……脑子了。”


    杨曜和杨月也坐在许逐星的房里,“都筑基的人了也能被风寒放倒?”


    符秋霜听到这话放下手里抓药的小称凉凉地看了杨曜一眼:“修士……也也…也是人,自然会……会生病,不过有我…我我配药,不出……三天便好了。”


    杨曜抱着话本道:“他不会是因为师兄闭关才生病的吧……。”


    “那也不稀奇,毕竟他一直很黏师兄。”杨月开口道。


    杨曜他们没待多久便走了,符秋霜留下一碗药放在许逐星床头也离开了,等许逐星睁眼时已经是晚上。


    他喝掉那碗凉透的药汁,一股中药的苦涩味在嘴里乱窜,他打开问月鼎送给他那罐糖,含了一颗在嘴里,酸甜的话梅味瞬间将药的味道压了下去。


    许逐星抱着那罐糖缩在床榻上,还在发热的身躯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之间又想喊出声去,翻了两次身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傻小子,求偶呗。”


    还是外甥情期开屏开得太含蓄了,不像许逐星,巴不得随时随地都在他好外甥面前开屏。


    不过他的好外甥也看不出,俩人这方面,倒是登对。


    “哦,嗯”许逐星脑子里炸着烟花,低下头。


    “那他这情期,除了吃药和拿灵力压是要那么、那么地缓解?”


    他含含糊糊地问。


    难得了。


    他第一次在许逐星这张精明的脸上,看到堪称憨厚老实的表情。


    “当然有更好的办法。”


    凌苍粟嘴角抽搐。


    “求偶完该干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第 74 章   可曾知


    许逐星木愣愣送走凌苍粟。


    他回到屋时,问月鼎已经睡着了。


    他面上的妖纹褪色,睡颜十分平静,像是半点都没为尴尬的情期困扰。


    柳青梧来白鹿门就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可带的,他背着一个小布包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几个月的房子,随即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阿七依旧是一身侍卫的服饰,只是去掉了白鹿门的标识,他牵着两匹马靠在院墙外闭眼假寐,苍白的脸被太阳晒出一丝红晕。


    柳青梧走了过去,马儿在一旁发出不小的唏嘘声,阿七睁开眼看着柳青梧,“你今日好早。”


    柳青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已过巳时,“让你好等了…我们走吧。”


    阿七牵过一匹灰白色的马来,“不知道你会不会骑马,这匹性子好些。”


    那匹马轻轻蹭了蹭柳青梧的脸颊,湿漉漉的鼻子拱在他脸上。


    “它还挺喜欢我的,你看。”柳青梧摸了摸它的鬃毛。


    “它当然喜欢你…”阿七一时有些恍惚道。


    “毕竟我比较受动物欢迎。”柳青梧并没有听出别的意思,亲昵地抚摸着马的鬃毛。


    两人骑着马飞快向前奔去,身后是不断远去的白鹿门。


    柳青梧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马儿奔驰在山道上,他实在是难以抑制嘴角的微笑,离开白鹿门这个危险之地实在是过于畅快,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和身世有关的半分线索,不如就此离开。


    “我们下午在沧州的边境歇脚,明日启程下午就能到白龙镇。”阿七策马来到柳青梧身侧,看着他轻松怡然的样子忍不住拉紧了手里的缰绳。


    “你怎么了?是累了吗,这么不开心。”柳青梧放慢马的速度,慢慢靠近阿七的马,阿七有些漠然地看着前方,并没有分出视线给柳青梧。


    他倾身向一旁马背上的青年,伸手触摸到阿七的额头。


    “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会再走?”


    温热的手背贴在阿七的额头上,阿七抬眼就能看到柳青梧的脖颈,柳青梧衣服上的皂角香气包裹着他的鼻腔。


    “我没事…走吧,不然天黑到不了沧州,只能在山上过夜。”阿七微微侧脸,柳青梧的手指划过他的眉骨,最后收了回去。


    “好吧,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停下来,你们教主并没有规定时间,你不要这么着急。”


    两人一路奔波,午时在一条溪边歇息了一会又启程赶路,最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沧州边境的一个小城。


    进城之后两人选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为了节省银钱,柳青梧决定只要一间地字号房间,阿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掏出钱袋子。


    柳青梧跟着店小二去看了房间,阿七牵着两匹马去了后院的马棚。


    等到阿七上楼时,柳青梧已经把床铺好了,桌上放着那袋银钱。


    “地字号房间挺贵的。”阿七看着那袋钱,半天憋出来一句。


    从未如此悔恨那天把值钱的东西全留在了寝殿。


    “人字号的房间很潮,褥子也脏,睡不好觉明天怎么赶路,况且我俩住一间省了很多,我看你今日也不太舒服,住这间要好些。”


    柳青梧喊店小二送了些热水,阿七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体温骤降,一看便是寒毒发作了,不过这里是普通人的居所,怕是很难找到医修。


    不过这时正是可以离开的好时候,阿七的修为在他之上,若是错过这个时候,说不定走不了了。


    阿七感应到柳青梧的视线回过头来,柳青梧低头看着晃荡的热水,一手倒腾着冒气的帕子,没有任何异样。


    柳青梧搬了个凳子,和阿七面对面坐着,中间摆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木桶,阿七学着柳青梧的样子脱去鞋袜将脚伸进桶里。


    那双脚刚伸进水里就飞快地抬了起来,柳青梧眼疾手快地用脚压住了阿七的脚。


    “烫…”阿七沉默几秒开口道。


    “是因为你中了寒毒,平日体温太低,适应了就好。”


    柳青梧踩在阿七的脚背上,阿七的脚比他小一个号,因为寒毒的关系,皮肤是苍白发青的。


    他脚下的皮肤由最开始的冰凉渐渐变得温暖,等柳青梧松开脚时,阿七的脚已经泡得泛红了。


    “这次出来可以去寻好的医修给你看病。”


    阿七摇了摇头,柳青梧只当他觉得白鹿门的医修技艺精湛也治不了寒毒,乡野的医修更没什么指望。


    “九州那么大,白鹿门的医修不过渺渺,何必现在就这么放任它破坏自己的筋脉。”


    阿七没有再回应柳青梧的话,两人相顾无言,草草擦了下脚就上床歇下了。


    两人一左一右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柳青梧侧头看过去,阿七正闭着眼睛侧躺着,被褥都被卷走一大半。


    柳青梧伸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身体,一片冰凉,衣服下的身躯很是瘦弱,仿佛已经经受了长年累月的痛苦。


    “啧。”他猛地从床上起身,阿七依旧侧着身子,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你没事吧?阿七?”柳青梧将手放到他鼻下,轻浅的呼吸打在他的手上,柳青梧才长舒一口气。


    柳青梧翻身下床找店小二要来一个汤婆子塞到阿七脚心处,窗外一片漆黑,才到四更天,这个时候都睡了,也找不着大夫。


    他坐在床边拢了拢阿七身后的被角,现下正是逃走的好机会,错过这次可能就跑不了了。


    隔壁的呼噜声震天响,柳青梧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过是一个相识不久的侍卫,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犹豫的……


    许逐星亲口说过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死…


    那现在他还要犹豫什么,不如趁这个时候杀了阿七,从此天高任鸟飞。


    柳青梧望着桌上装着水果的托盘,里面放着几颗青红的苹果。


    以及一把小刀。


    他缓缓站起身来,隔壁的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他踩在年久失修的客栈地板上的吱呀声。


    柳青梧将那把小刀拿在手里,紧张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哐当一声,那把刀被丢回了托盘里。


    当他拿着那把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下手。


    “因为他救过我。”柳青梧这样想道,坐在桌边慢慢地削起了苹果皮。


    我也救他一命,之后再如何就看个人造化了。


    阿七睁开了眼睛,琉璃色的眼珠里是柳青梧的背影,他的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刚深陷寒毒的疲态。


    他躺在那听见柳青梧将刀拿起来又丢回托盘里,是柳青梧心软了。


    阿七心里有一丝不知道缘何而起的愉悦,但随即又消失的一干二净,上辈子的问月鼎也心软过,最后毫不留情地剜去了他的心脏,看着他像狗一般躺在地上。


    “你醒了?明日还得去找个大夫,即使是普通人的药也能吃些,说不定你还没到白龙镇就死了。”柳青梧咬了一口苹果,回头看见阿七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希望我活?”


    柳青梧咬苹果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道:“我不会见死不救。”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做生意的商贩已经在街上开始摆摊,柳青梧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朝床走去,钻进被子里。


    阿七的寒毒早已褪去,被子里被那汤婆子弄得暖乎乎的,柳青梧贴着阿七沉沉睡去,脚也不自觉地伸到汤婆子那。


    阿七背靠着柳青梧的胸膛,近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


    他往里缩了缩,想离柳青梧远些,没想到被柳青梧从后面伸手揽进了怀里,“别乱动,热气都跑出去了,让我休息会……”


    气息扑在阿七的耳侧,烫得他耳廓绯红,柳青梧抱着他沉沉睡去,本来没什么困意的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青梧醒来的时候阿七已经起身穿好了鞋袜,正在扣着护腕,“店里有免费的早餐,要去吗?”


    “当然要,钱要省着花,不然我俩就能去要饭了。”柳青梧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不会去要饭的,我有钱。”阿七低头看了看那个干瘪的小钱袋,不如自己芥子袋中的千分之一。


    ‘阿七’本来就是借的真阿七的衣服和身份,可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不会存钱的,几十年那么多俸禄就剩了这点碎银子,怪不得真阿七听见自己拿四块黄金借他衣袍时眼睛都亮了。


    “不用勉强,实在没钱,我们可以去表演杂耍,你舞剑我收钱。”


    阿七:“……”


    两人下楼的时候大堂坐的满满当当的,只有西边还有个桌子空着。


    柳青梧坐下打量了四周,原来大部分人是来听说书的,那个说书先生站在台上,一副表演名著的模样。


    “且说那魔教白鹿门,前几日和天衍宗领头的仙门打了起来,白鹿门在榆州的据点被摧毁,那妖女顾令颐竟然将落霞门仙子的徒弟当场枭首!”


    “我看这是天降正义,落霞门之前收留孤儿入教实则炼人丹的事情还没过去一个月呢。”台下有人开口道。


    “你是在给白鹿门洗白?可别忘了许逐星之前血洗五家仙门,收留一些歪门邪道才建立的白鹿门。”


    阿七静静地吃着手里的馒头,时不时喝几口碗里的清粥,丝毫没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


    “哎哎,不要吵不要吵,老夫这里还有个八卦未讲,之前白鹿门花费大量精力在四个州修建了青烟石祭台,前几日却都拆掉了…”


    柳青梧嚼花卷的动作停了下来,等着这说书老头讲出个名堂来。


    “这祭台是为许逐星心上人青鼎君所筑,现下却拆了,是因为许逐星爱上了被带回门派的一位山野女子。”


    柳青梧猛地咳嗽几声,阎罗夜叉的心上人是青鼎君,这也太扯了……


    “这老头怎么瞎讲,不知道哪里的传闻。”


    “为何这么说?”阿七放下筷子看着柳青梧。


    “你会喜欢亲手杀死你的人?我要是许逐星,肯定是想将其复活了挫骨扬灰,由爱生出的恨最可怕了。”柳青梧信誓旦旦道。


    阿七奇怪地撇了他一眼,“也不一定。”


    兄弟。


    这个词极其巧妙地将他已经不清不明的心思承载,在他自己都毫无自知的时候。


    他强加给许逐星的关系,许逐星从一开始就不是很乐意。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正好,那就不要了吧。


    “我爱你。”


    他听到一向都心智强大,濒死时都没哭过的许逐星哽咽着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问月鼎,我爱你。”


    第 75 章   答应我


    “哥。”


    眼见着问月鼎要开口,许逐星红着眼框,惶惶地接话。


    “你再让我说两句。”


    他,他计划好的,还要说什么来着?


    闻言,问月鼎安静下来。


    担心许逐星真急得哭出来,他摸出块手帕,放在许逐星手边。


    “你其实,也有点喜欢我吧?”


    许逐星攥紧拳,拼命揣测着问月鼎给他手帕的用意。


    是不忍心,还是不知所措,还是


    “你那灵力就勾我,不勾别人。”


    他直勾勾地看着问月鼎:“路上你也很照顾我,总替我说话,也没嫌弃过我出身。”


    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问月鼎。


    “所以你要是就算没想好,能不能也暂且别拒绝,情期这会和我试试,往后的事,往后再”


    “逐星。”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问月鼎只得打断他。


    “你该清楚,我不太喜欢做没想好的事。”


    许逐星很聪明,深知他现在思绪糊涂。


    要是自己真的还没想好,恐怕极有可能被许逐星一连串的话带着跑。


    幸好,他清醒地喜欢他。


    闻言,许逐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所以意思是不愿意?


    他说得太唐突了,和设想中该说的完全不同。


    可下一瞬,他听见问月鼎道。


    “我只和道侣过情期。”


    “做我道侣,不光就这几日做,往后要和我成婚,见我家人,当我家人。”


    “我是在仙门里长大的,对这些情事的态度可能会有些古板守旧。”


    问月鼎轻叹: “所以,名分对我来说很重要。”


    或许就不该让许逐星接着爱后往下说。


    他理解许逐星的顾虑,可以退为进,听起来像是他在耍流氓,打算把人用完就丢。


    秘境中一处平原,问月鼎刚斩杀完两头围攻他的妖兽,远处天空忽然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这是……修真界信号弹?


    有人求救还是某个宗门聚众集会?问月鼎拧眉思索,毕竟有些热闹不是好凑的。


    他犹豫了两息,将妖兽草草收入储物袋,飞快御剑往那个方向赶去。


    许逐星跟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迈开脚步。


    接近信号发出所在地后,问月鼎小心收敛气息和行迹,发现两个修士正在奋力抵挡围杀她们的狼群,看样子左右支黜。


    问月鼎迅速出剑加入战局,灵剑气势汹汹,狼群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很快被破开一道口子。


    有了他的加入,两人的压力骤然减轻。


    “噗嗤——”


    狼血顺着剑刃飞溅,头狼猝然倒地。


    失去头狼后,狼群暂时被震慑。见二人神色苍白勉力支撑,问月鼎随手扔过去两个丹瓶,“补灵丹。”


    二人先后抬手接过,感激道:“多谢。”抬头却发现双方竟是有过一面之缘,“是你啊问道友!”


    来不及叙话,二人飞快运转灵力炼化药力,和问月鼎合作将剩下的狼群分别击杀。


    局势开始往另一边倒。


    狼群中传来一声深沉的嚎叫,三人便见剩下的狼纷纷停下攻击,开始撤退。


    问月鼎为救人而来,没有斩尽杀绝,任由它们离开。目送狼群远去后,两个女修松了口气,“多谢问道友相助。”


    问月鼎扬眉一笑:“凑巧了,不必客气,两位怎么称呼?”他认出来了,她们就是他刚刚穿书时遇到的那两位女修。


    “对对,忘了介绍,我叫鱼符翎,这是我师妹江恪岚,我们都是丹鼎宗弟子,今日多亏了问道友,否则我们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鱼符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灵药,笑道:“刚才服用了道友给的补灵丹,这瓶归元丹赠予问道友聊表谢意。”


    归元丹是三阶灵丹,他刚才给出去的补灵丹不过二阶,价值并不对等,问月鼎理解对方大概是不想欠人情,随手收下。


    鱼符翎转头,余光忽然瞥见数丈之外不知何时到来的年轻修士,心下一惊,问道:“问道友,这位是同你一起的吗?”


    问月鼎刚把自己刚才斩杀的几头狼拖到一起,顺便把刚才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处理的那头妖兽取出一块处理,闻言抬头,“那是我师……”


    想起许逐星没有用他本身的相貌,问月鼎改口:“……师兄,”他想了想:“你当他不存在就行。”


    当他不存在?这是什么说法,鱼符翎和江恪岚面面相觑,迟疑着应下:“好的。”


    鱼符翎为师妹护法,见问月鼎动作干脆利落,顺便打量了两眼他手中的猎物。那是只一丈有余的黑熊,瞧见熊耳上那抹熟悉的灰白,鱼符翎顿了顿。


    说来也巧,这只黑熊三日前刚跟她们两个交过手,两人合力堪堪是黑熊的对手。若是问道友独自猎杀,鱼符翎目光上移,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惊诧。


    当日初见她们二人筑基一层,问道友练气,今日再见她们筑基两层,问道友的修为却已经能够打败她们了,前后不到半年的功夫,进步当真神速。


    问月鼎不知她的想法,将狼牙取出后,召出清水揉搓了两下,将它冲洗干净。


    狼牙通体莹润,表面泛着一层白光。他仰头将狼牙递给许逐星,眉眼带笑:“给你,我的战利品。”


    许逐星垂眸,抬手接下。


    “问道友接下来往哪个方向去?”


    问月鼎:“往北。”


    “那正巧与我们同路!”鱼符翎眼睛一亮,“我们二人和同行的师姐妹失散了,约好在前面汇合,不知这几日可否与问道友结伴同行?”


    “这……”问月鼎抬头看向许逐星。


    这位气质冷漠的修士自出现就不曾开口说话,鱼符翎不知为何总有些发憷,忙道:“若是不便就作罢,无妨的。”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问月鼎伸出尾指比划了下,委婉道:“就是我跟妖兽可能有一点点投缘,你们确定吗?”


    【路上拦路的妖兽贼多啊!】


    【很难不怀疑是我亲爱的师尊搞事。】


    许逐星把玩狼牙的动作不变,淡淡瞥了问月鼎一眼。


    倒是不笨。


    斩杀妖兽是修士历练的目的之一,妖兽的尸身带出秘境换取资源是目的之二,确定问月鼎并不勉强后,鱼符翎和江恪岚对视一眼,迅速答应下来。


    三天后。


    “问道友!你跟妖兽也太有缘了罢!”三人合力杀退一波妖兽后,鱼符翎力竭倒地,如斯感慨。


    她们两个时辰前路过这处山谷,察觉有一样天才地宝即将成熟,便在这里蹲守。因着天才地宝散发的灵气,前后吸引了好几波妖兽前来。


    而这已经是她们同行三天来第八回遇到妖兽了。


    很难再怀疑问月鼎和妖兽之间的缘分。


    问月鼎蹲在那丛被觊觎的天才地宝前面,头也不抬谦虚道:“还行还行,别客气。”语调欢快得很。


    鱼符翎:“……”


    虽然遇到的妖兽多了,但相应的收获也更多,师姐妹两人都感觉到自身的灵力有所增长,因此调侃归调侃,并无抱怨之意。


    江恪岚将鱼符翎扶起,两人盘膝打坐,恢复消耗的灵力。然后也去处理自己的战利品,动作比之前利落不少。


    这丛藤问苍翠碧绿,其上星星点点缀着幽蓝的花,问月鼎盯着看了一会,取出储物袋中的《修真界基础灵物图解》没找到样子相符的。


    他问道:“这是什么?”生机很旺盛啊。


    鱼符翎闻言看去,也没认出来,“不……”字尚未出口,就听到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四阶无相藤。”


    “有什么用处或是特点吗?”问月鼎问道。


    许逐星:“无相花是结婴丹的主药,无相藤命长,能活两千年。”


    鱼符翎和江恪岚同时觑过去一眼,这还是她们第一回听到许逐星开口。


    问月鼎低声赞叹:“果然是好东西。”


    这时无相藤周边笼着的灵气突然爆发性增长,问月鼎顿喜,成熟了!


    他将无相藤一分为三,把自己这份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放进一个灵玉盒中,然后递给许逐星。


    许逐星和问月鼎对视:“给我做什么?”


    鱼符翎两人也走了过去,一边挖掘,一边听着旁边的动静,心下猜测,莫非问道友这位师兄是金丹期,正好用得上结婴丹,问道友这才主动赠予?


    下一刻,就听问月鼎理所当然道:“它长命啊!多好的兆头!”


    鱼符翎、江恪岚:……


    许逐星侧目:“…………”


    以他的修为,能活不止两千岁。


    不自在的人轮到许逐星。


    他下半张脸闷在水里,时不时吐出个泡泡,安静到诡异。


    “别闷着了。”


    问月鼎伸过手,把他拔出来。


    “月鼎。”许逐星的脸被蒸汽薰得通红。


    他低声下气:“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何事?”问月鼎疑惑。


    “你先答应我,我再说。”


    “你不说,我如何答应你。”


    问月鼎压根不上套。


    许逐星支支吾吾。


    “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能不能忘掉?”


    “我平时真不是那样,是昨晚太高兴,昏了头。”


    “你是指哪句?”问月鼎佯装不解。


    他微微睁大眼,面上带着受伤:“难道你说心悦我,其实是”


    “不是,那是真话。”许逐星扑腾出一阵水花。


    “是后面,后面的话!”


    “哪些话?”问月鼎忍住笑,脸上迷茫更甚。


    “你不说清,我如何能知道?”


    第 76 章   铜钱袋


    “你分明就知道!”


    许逐星臊得慌:“那,你把除去我爱你之外的话全忘掉吧。”


    反正后面的表白,他讲的本来也不怎么样。


    问月鼎想了想,诚恳道:“可也不是我想忘就能忘掉。”


    且不说许逐星的告白他得记一辈子,昨夜,真是他这十九年,听到的某种话最多的一夜。


    他要是说忘,许逐星也不信。


    “走,我的生辰礼还没给。”


    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问月鼎贴心岔开话题:“近些天清醒着的时候不多,不该都浪费在沐浴上。”


    “好。”许逐星盯着他手腕上盛开的桃花枝看。


    再过最多三个时辰,问月鼎又得进下一轮的情期里。


    穿好里衣,问月鼎在纳戒中翻着适合的着装。


    虽然说不大操大办,还是得穿得认真些好。


    “月鼎,我想看你穿这件。”面前的青年,他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腹部的绷带已经开始渗血。


    “我看你并不明白。”


    “一错在你以身犯险。”


    那藤条带着破空声,许逐星的手上浮现出一条刺眼的红很强。


    “二错在你欺瞒于我。”


    藤条轻轻落到他的掌心。


    看到一件熟悉的月白长衫,许逐星眼前一亮。


    问月鼎取出长衫,仔细端详。许逐星这个人,虽然表面上表现出温柔的形象,却是一个谈笑间断定别人生死的怪物。


    “教主的命令我只需要执行即可,不论是谁我都会完成教主交代的任务。”阿七面无表情地答道,随即转身走出了大殿。


    许逐星若有所思地看向柳青梧,“柳公子觉得这个侍卫选的如何?”


    “我觉得甚好…”柳青梧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猫面具下灰白的眼睛盯着柳青梧看了一会,冰凉的眼神像蛇一样爬过柳青梧的皮肤,一种更为沉闷的气氛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许逐星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致继续这个无厘头的谈论,三花猫小跑到他脚边跟着他回到主坐上,他将猫抱到怀里淡淡道:“你出去吧。”


    殿门缓缓关上,大殿里只有许逐星对三花的谈笑声,“虽然都是我,但看见他对侍卫好,我就想把那个不存在的人毁掉。”


    走到大殿外却没有来时的马车在门口等候,柳青梧左右看了看,拉住一个路过的侍从询问,“请问之前送我来的那个枣红色马拉的马车在哪?”


    那侍从行礼道:“您是柳公子吗?教主下令让您自己走回去,说是锻炼身体。”


    柳青梧:……许逐星你不当个阎罗夜叉真是委屈了。


    四周还有其他未离开的铸器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柳青梧只觉得如芒在背,立马小跑离开了。


    许逐星站在窗边看着离去的人影,戴在脸上的面具被抽了上去,露出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来。


    “他连人都分不清,真是可恨,罚他走回去都算轻的。”


    三花在他怀里抬头轻轻喵呜叫,仿佛在附和许逐星的话。


    驾车从内门到外门都要半个时辰,柳青梧走在路上忍不住踢飞了路边的一块石头,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院子。


    那块石头沿着下坡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双黑靴面前。


    阿七站在路中间盯着柳青梧,但柳青梧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接擦着他肩膀走了过去。


    大殿上侍卫的反应让人心寒,柳青梧并没有多的心思继续去拉拢他。


    阿七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跟上了柳青梧的步伐,阳光洒过两人头顶,阿七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柳青梧,就好像他的影子一般。


    柳青梧走得小腿酸痛,四周也没有人的声音,只能听见吵闹的鸟鸣,明明是秋日,午时的太阳晒到身上还是有些发烫。


    他抬手遮着脸看向悬在空中的太阳,缓慢地向前走去,未曾注意脚下那块石头,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朝着大地母亲的怀抱去了。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抓着柳青梧的臂膀将他扶稳。


    他柳目微弯。


    “我头回见你时,穿的就是它。”


    后边他怕招贼惦记,就很少再穿宗里带出来的衣物。


    小几上整齐地放着九连环的杆子和拆下来的几个圆环,许逐星时不时看看窗外,偶尔有几只过路的飞鸟,小院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回来。


    “仙人哥哥抛下我了吗…”


    “他也会像唐伯一样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小许害怕,小许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抓着手里温润的令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小手不断地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


    “小星?你怎么了?哥哥马上就回来了。”问月鼎的声音在令牌中响起,许逐星手抖地将令牌丢在地上。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哥哥在院子里留了阵法,应该不会有差错……”


    “不是的……我是不是打扰到哥哥了,刚刚不小心把令牌碰到了……”许逐星小心翼翼地捡起令牌抱在怀里,看见令牌没有破损才松了口气。


    “小星害怕吗?那你闭上眼数十秒,哥哥就出现在你眼前。”


    “十”


    “九”


    “二…”


    “一”


    许逐星紧闭着双眼,心跳声在耳畔响起。


    当他睁眼的时候,那个神仙一般的青年从窗外的树上一跃而下,带着飘落的花瓣,像青鸟一般落在他身侧。


    “哥哥没骗你吧,你数到一的时候,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这次的声音不是从令牌里发出来的,而是在他的耳侧,许逐星紧紧抱着问月鼎,好像抱住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星果然很聪明呢,这么快就解开了九连环,我琢磨半天也没打开。”问月鼎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把玩着桌上的圆环。


    “没有…”


    “嗯?”


    “我也没有很聪明…”许逐星躲闪着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用力泛白的手指,问月鼎身上有花瓣的香气,他忍不住贪恋片刻。


    问月鼎看着小孩发红的耳朵,用手指轻轻刮过,“小许是最聪明的。”


    许逐星靠在他怀里,还能听到问月鼎笑的时候胸膛的震动。


    “师兄你也太过分了,居然把我和杨曜丢在落云台自己回来了。”杨月推开门看见问月鼎依旧坐在榻上玩起了九连环,一旁还坐着那个捡回来的小团子。


    “回来有点事,你和杨曜这么大了,走不丢的。”


    问月鼎打开药盒从里面拿出药粉重新给许逐星敷上,之前的药让伤口都结疤了,有少数地方还没恢复。


    杨月撇了撇嘴,她大约也知道问月鼎提前走是因为那个小孩的传闻,世间每年都有恶童诞生,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不懂人伦纲常,按喜好造下杀孽。


    不过许逐星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透彻,并不像传闻中的恶童。师兄最忌讳别人在背后乱传谣言,这次的消息说不定是衍青流放出来的。


    “还疼吗?”问月鼎小心翼翼地撒上药粉,在用绷带将伤口缠上。


    “不疼了,哥哥。”许逐星在他怀里乖巧地摇了摇头。


    “师兄你是要把他认作弟弟吗?”杨月听到这句话看向问月鼎,问月鼎入蓬莱宗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尘缘尽断,现在想收个弟弟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总觉得有些别扭,也没看见师兄想让她当自己的妹妹。


    许逐星沉默地抓着身上的衣服,静静地等待着问月鼎的回答,他也觉得自己是不配做仙人的弟弟,现在嘴上喊着哥哥也觉得有些越界。


    问月鼎停下手中的动作,感受到了小孩的不安,他开口道:“不会。”


    许逐星咬紧了口腔里的肉,只觉得满嘴的血腥味,就像被衍青流踹倒在地上那般。


    “小许挺聪明的,我想要师尊收他为徒,比起做我的弟弟,师尊门下能让他学到更多…”问月鼎笑着摸了摸许逐星的头发,暖乎乎的,让人爱不释手。


    许逐星提着的心缓缓放下,还好…仙人没有抛弃自己。


    “既然小星不想自己呆着,那明天一起去落云台看这次的逢仙会吧,对小星之后的修炼之路说不定也有所启发。”


    “逢仙会……是什么?”


    “给各大仙门年轻一辈准备的切磋比赛,这次你可以看到我们大师兄拳打湛沪剑,脚踢天衍宗!”杨月朝问月鼎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让人忍不住汗颜。


    “哥哥好厉害!”许逐星抬头看向问月鼎,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全是崇敬之情。


    “在场那么多道友,比我能力出众的不知道有多少,重在参与就是了。”


    掀过这个话茬之后杨曜带着两个大食盒推门而入,“好你的杨月,竟然和大师兄躲在这,我一个人拎四个人的饭菜!”


    杨月对着杨曜做了个鬼脸,瞬间院子里鸡飞狗跳。


    许逐星闻着桌上烧鸡的香气,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来吃这个。”问月鼎带着他坐在桌旁,掰下一个鲜香四溢的热鸡腿递到问月鼎碗里。


    鸡腿烤得恰到火候,撒上佐料之后更是香得不行,许逐星在问月鼎期待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块,接着咬了一大口。


    问月鼎本来还担心小孩不喜欢吃,回过神那个鸡腿已经被三口风卷残云地吃掉了。


    许逐星舔了舔嘴巴上的油,不停地回味着刚才的味道,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杨曜和杨月带着一脸尘土也进来吃饭了,虽然辟谷了,但有问月鼎带头,蓬莱宗大部分人还保留着口腹之欲。


    问月鼎吃了几口发现许逐星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烧鸡,筷子却刨着碗里的白饭。


    “给!别说我们虐待你啊,要吃自己夹,看了那么多眼也不伸筷子。”杨曜掰下另一个鸡腿放到许逐星碗里。


    许逐星看着碗里的鸡腿脸颊爆红,他看向问月鼎,磕磕绊绊地开口道:“我没有…没有想多吃。”


    问月鼎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轻声道:“小许,你不会再留在天衍宗,我们蓬莱宗的规矩是想干什么想吃什么就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杨曜一脸问号地看向杨月:我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了?


    杨月:刚刚有的。


    许逐星对上问月鼎认真的眼神,握紧手里的筷子,“我明白了…哥哥。”


    “我还能清醒一个来时辰,想不想出去?”


    拿了礼,按道理该去庆祝。


    “不用,我就想和你待着。”许逐星回过神,“哪也不去。”


    “那也得吃点。”问月鼎摸出两个纸人,“我让它们去买些饭。”


    两刻后。


    食匣上桌。


    嘭。


    变大的纸人重新缩小,贴在地上休息。


    许逐星有一口没一口吃着饭,看向对面胃口极好的问月鼎。


    凌苍粟说白泽情期正式开始后,会不吃不喝,在问月鼎这并不适用。


    问月鼎或许可以不睡觉。


    但他深沉地爱着炙菜炒粉酿肉蒸粉圆虾饺烧黄鱼和杨枝甘露。


    并且关心着身边人吃饭了没。


    一筷子肉夹到他碗里。


    “吃些,过会会饿。”


    他说完,才意识到话里有歧义。


    问月鼎不好意思道:“你先前就胃疼。”


    一枚虾饺怼到他嘴边。


    抬起头,许逐星眼巴巴看着他。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怔愣片刻,问月鼎读懂他的意思,配合地轻启唇,让许逐星把虾饺塞进来。


    他斯文地咀嚼着,轻喝了口水,无意识地抿着湿润的唇。


    问月鼎这副模样,看得许逐星心痒痒。


    “好吃吗?”


    问月鼎的灵力还没开始捣乱,他心头又冒出欲火。


    “嗯,好吃。”问月鼎诚恳道。


    “皮掺了粳米,笋丁放得多,虾也到了最好的季节。”


    “可惜你不爱吃虾,等到回鹭原,我们可以吃用鸡丁仿的虾饺”


    许逐星的欲火瞬间被浇灭。


    罢了,虽然不解风情。


    但能吃也是福。


    第 77 章   我不放


    和语阁四季如一,可外头的九玄城正下着雨。


    多雨季节带来的缠绵意,就算是不见雨的人也能觉察。


    躺在问月鼎怀里,许逐星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把晶亮的半透液体往问月鼎小腹处涂。


    “逐星。”


    问月鼎压下羞耻,在他手背上轻点两下:“别玩了。”


    许逐星这才不情愿地罢手,和他交颈厮磨。


    凌苍粟给他交代过,这是白泽之间表达信任的方式,能缓解特殊时期年轻雄兽的各类不良情绪。


    对此,问月鼎很受用。


    热意褪下,他仍然本能地想要靠近许逐星。


    可时间不等人,他们得走了。


    “去沐浴,过会得到天字阁去。”他用手背,在许逐星腰部不敏感的部位轻拍。


    魔的确火气旺,他不太敢刺激许逐星了。


    “嗯”许逐星不情不愿地起身。


    “要不要先吃颗药?估计得打四五个时辰,我担心你难熬。”


    躺在浴桶中,他懒懒提议。“顾霜,你带回来那个人叫柳青梧?”许逐星一袭狐裘坐在白鹿门大殿的台阶上,伸手抚摸着三花猫的下巴毛。


    顾令颐愣了一下,随即道:“是,他叫柳七青梧。”顾令颐没想到许逐星将人扣下之后还亲自去了外门一趟。


    “你从榆阳带回来的?”怀里的三花发出柔弱的喵声,许逐星拿出一条小鱼干塞到它嘴里。


    “对,就是出事的祭台那,本来想都杀了出气,没想到这人竟然铸器好生厉害……便带回门派想着有用。”


    许逐星撇了她一眼,顾令颐心里痛骂一句神经病,“也不是很厉害,就是比我堂里那个老头好些。”


    “那家伙被我下了蛊,倒也不致命,省得在门里起什么歪心思。之前情报里写的他是傻子,今天问起来说的是杀人那天他就清醒了,感觉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顾令颐来之前便找好了之前借许逐星的令绑人回来的理由。


    “祭台被毁那天?”许逐星眼底有了些莫名的笑意。


    “对。”


    “告诉他们,祭台不用修了,可以砸了。”许逐星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三花猫的屁股,换来一顿乱抓。


    顾令颐:“你花那么多钱!说砸就砸啊!”可劲花吧,这钱谁花得过你。


    许逐星低头看了一眼被抓勾丝的衣服道:“作用完成了,祭台自然是不用留了,难为仙盟天天盯着。”


    “你说那个人铸器高超,那把剑自然也不在话下。”


    顾令颐忽然抬头看向许逐星,她几乎怀疑许逐星脑子被三花猫塞满了,之前明明那么恨,现下又要修复那把剑,更别说那剑是仙器的品级,一个练气期的铸器师怎么可能修好。


    柳青梧一大早上就被禄儿喊起来说顾令颐在院子里等他,他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晚上脖子就完全肿了,真是半句话都讲不出声。


    顾令颐看见他走出来,有些差异地打量着柳青梧脖子上的伤口,而后又换上一副了然的样子让柳青梧和自己上马车。


    “我不管你叫柳七还是柳青梧,这次是教主见你,别把事情搞砸了。”顾令颐在车厢里严肃道。


    柳青梧点了点头,顾令颐说的必然是昨晚的事,但消耗的固僵虫数量都有迹可查,那只也不能算在他头上。


    白鹿门的内门和外门截然不同,教众穿着和外门不同制式的教服,武器强度也高不少,马车一路驶到中心的偏殿外,这边宫殿连侍从也没有。


    一旁草地上是一只正在翻滚的三花,柳青梧抬眼望去,正是昨日侍卫怀里那只,果然昨晚那人是内门的侍卫吗?


    他跟着顾令颐走了进去,跪在殿里的地板上,面前是一架羽纱做的屏风,朦胧中能看见后面坐了个戴着猫面具的人。


    “听说你给顾堂主把伞修得极好,在门里小有名气,我这里正巧有一把剑,烦请大师帮忙看看。”


    “暂且不用。”问月鼎擦拭着许逐星胡乱涂抹的痕迹。


    想着爱给重要的人或物打点标记是魔族天性,他不打算强行纠正许逐星。


    “药就三颗,可试炼有六日,能省则省,省不了,见机行事。”


    比起试炼,肯定是身体要紧。


    他们把身上的痕迹全部处理完,穿得仪表堂堂走出门,刚好遇到了来找他们的齐改一行。


    许逐星认真谢过他们的礼。


    本着问月鼎是自己道侣谁都抢不走,对面高低都是他朋友的原则,许逐星身上不剩半点疏离和沉郁。


    他往后还得见问月鼎爸妈,不能给齐改这碎嘴子说小话的机会。


    “因为你向我求救了,”问月鼎捏了捏许逐星的小脸,“既然是人,我为何不救?”


    问月鼎的笑容像刚刚柔软的被褥,许逐星瘪了瘪嘴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人给他准备干净的被褥,合身又暖和的衣服,只有无尽的责打和湿冷的柴房。


    “怎么又哭了呀?要玩这个吗?”问月鼎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抓起桌上的九连环晃了晃。


    杨曜和杨月都没这么爱哭,还好小孩的注意力很快被九连环吸引过去,问月鼎不由得松了口气。


    许逐星睁着那双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望着问月鼎手里的用杆串着的几个圆环,“ 呜……这是什么…”


    他渐渐收住哭声,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物品。


    “这是人间的玩具,唤作九连环。小星很聪明吧,试着把上面的圆环都取下来,哥哥现在有些事情要做,小星乖乖呆在这里。”


    问月鼎将九连环放在许逐星的手心,把他抱在榻上,又解下腰间的令牌放在小几上,“如果遇到害怕的事情,小许就用令牌联系哥哥,哥哥会很快赶回来。”


    令牌上刻了几个字,许逐星用手指摩挲了一番,他并不认识字,只得紧紧地握住那块令牌,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问月鼎。”


    问月鼎还想开口,外面传来了杨曜的声音,“大师兄,抽签的时间快到了,再不出发我们就迟到了!”


    问月鼎拍了拍许逐星的脑袋,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九连环清脆的响声。


    “问……一……鼎”许逐星试着用手指模仿着令牌上的字迹。


    “哥哥还会回来吗?”他对着九连环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解开这个九连环,哥哥就会回来了吧……”


    ——天衍宗落云台


    “大师兄你抽到几号了?”“一派胡言,昨日就已讨论过世上并无龙的存在!”顾令颐手下那对铸器师徒冷笑道。


    柳青梧昨日就发现这三人气场奇怪,每次都争锋相对,之后还是离这几人远些,以免被波及到。


    “你若觉得不是龙就拿出证据来,光在那动嘴巴有什么用。”


    “辨别的方法只有用火烧,你明明知道这点,你存心想害我是不是!”


    “你一把年纪了还用得着我来害?”


    山羊胡子本来还因为许逐星的询问害怕,此刻被这对师徒激起了火气,那人最近和他争院长之位本就让人心烦,此刻还当着教主的面和他抬杠。


    三人直接在大殿里吵了起来,其他铸器师默默远离这场战火。


    “住嘴。”许逐星敲了敲椅子扶手,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浅色的灵力浮动在他的指尖,只听见几声嗡鸣,大殿中央的视线被扭曲片刻,一股庞大的威压铺展开来,那把断剑被阵法直接传送了过来。


    虽然剑身已经损坏,但逼近仙器的威压依旧非常人可以承受,柳青梧这才反应过来,那座塔应当是为了镇压修筑的,此刻离了塔的剑将大殿中的人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许逐星的声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柳青梧一下就看到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是之前那个侍卫。


    阿七单膝跪地对着许逐星行礼,好像不认识柳青梧一般。


    “你跟着这位铸器师,要是想逃跑,就地格杀。”


    阿七点了点头,柳青梧的心当下凉了半截。


    “你不看看要护送的是谁吗?阿七。”


    许逐星扶着猫面具看着低头的侍卫,虽然看不见他面具下的容颜,柳青梧却觉得他在冷笑。


    问月鼎在杨曜和杨月的殷切注视下打开了纸条,“四十三号…对战者是…湛沪剑谢流云。”


    “竟然是谢师兄?”


    蓬莱宗和湛沪剑素来交好,谢流云幼时曾在蓬莱宗修行过一段时间,所以杨曜和杨月也称其为师兄。


    “哎呀好巧呀,问月鼎,这次我要把你打的落花流水!”谢流云穿着一身红衣金线的劲装走了过来。


    这一身一看就是他师尊准备的,谢流云向来随便乱穿,毫无风格可言,只是这次他师尊让他穿得好看些,还能多招几个人拜入剑宗。


    问月鼎不着痕迹地躲开,“谢兄,明天才比试。”


    之前有过谢流云将问月鼎一掌拍到骨裂的事迹,所以问月鼎眼瞅着谢流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就提前闪开了。


    “唉,那是不小心,”谢流云举起双手作投降姿态。


    “不过我听说你救了个孩子……”他凑了过来神经兮兮地说道。


    问月鼎本来看着展示各大参赛选手的屏风,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向谢流云。


    “你听谁说的?”


    “就是那边流芳宫的人正在说呢,”问月鼎顺着谢流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正聚集着几个穿广袖留仙裙的流芳宫女弟子。


    “她们说你捡的那个孩子是个恶童,天生的。”


    问月鼎无语地驳回谢流云的话,“你也信这个?那我也能说衍青流是个恶童。”


    “怎么又和衍青流扯上关系了…这孩子不会是衍青流的奴隶吧。”


    “是又如何,你是知道我脾性的。你要是再说这些话便不要再和我打交道了。”


    “我知道…哎你看我这嘴,我就是吃个瓜…哎你别走啊!”


    问月鼎转身利落地离开了,只留下谢流云一个人站在那。


    “谢师兄,大师兄去哪了?刚刚还在呢…”杨月拿着抽签纸走了过来,看见问月鼎不在有些诧异。


    “刚刚被我气走了。”谢流云呲着大牙笑道。


    杨月:“……”


    青年独自行走在凛冽的寒风里,浅蓝色的衣袍飞舞着,像轻盈的雁鸟。


    他手里提着一把剑一步步踏向临仙台的寒狱,那里关押着即将被处死的魔种——他的师弟,许逐星。


    守在门口的弟子看着青年踏雪而来,赶紧低下头拱手道:“青鼎君止步,仙盟会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知晓你们为难,许逐星就在里面也不会逃走,我只是去见他最后一面。”问月鼎咳了几声看向守门的弟子,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两人犹豫了一会打开了寒狱的大门。


    “青鼎君要快些出来,里面的寒气对修为损伤极大。”


    寒狱的尽头是一个被四根星铁锁住的男人,满身伤口,几乎看不见好的皮肉。


    那人满脸血污,抬起头来望向来人,原本清澈的眼睛变得灰白空洞。


    “师兄,是你吗?”


    “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们……”


    问月鼎握紧手中的剑,他低头沉默地看向那人。


    “许逐星,你可认罪?”


    许逐星原本流露出的痛苦之色凝固在脸上,随即颤声道:“我不曾杀过他们,师兄不信我?”


    “师兄,你也不相信我吗?”灰白的瞳孔满是迷茫,他的金丹早已被人震碎,四肢经脉具断,被困在寒狱中半月有余。


    问月鼎看向许逐星被冻伤的四肢,紧闭着双眼,睁开时已经将心里的犹豫收得一干二净。


    许逐星望着面前模糊的影子,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


    “……你拿那把剑杀我?”他忍不住哑声道,虽然双目因为刑罚早已看不清,但他依旧能分辨出那把剑出鞘的声音。


    问月鼎手中的剑泛着浅浅的蓝光,恍若仙器,发出一阵空灵之声。


    “别怕。”那把剑穿过了许逐星瑟缩的身躯,鲜血沿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他剜去了许逐星的心。


    天嘉三十五年,残杀仙门的魔头许逐星消失于临仙台寒狱。


    天嘉三十七年,天下铸器第一人问月鼎暴毙。


    许逐星傻了眼。


    坏了


    少爷为了报复他不让他吃饭。


    也不让他吃饭了。


    “放开。”


    为了威胁他,他象征性地沿着问月鼎的经脉刮过,颤抖着声威胁。


    问月鼎轻哼了声,微微垂眸,阖上雾蓝色的兽瞳。


    他一副纯良无害模样,脸上红得要滴血,声音温柔宛如山间清泉。


    “不放。”


    第 78 章   渡心劫


    终于,问月鼎松开了手。


    许逐星蹭到了满手的湿黏,混杂在一起,也分不清是从哪处来。


    “真小气。”


    拾掇好后,他蘸了干净的水戳下问月鼎的脸,划出道不轻不重的水印。


    “不就让你少吃个虾球,非要在做事的时候报复我。”


    问月鼎的脸还红着,又添了水渍,显现出几分别样的意味。


    “抱歉。”


    许逐星后面半个月都没有再见到问月鼎,只有符秋霜每日按照大师兄的嘱咐盯着许逐星换药,好在芙蓉仙秘境开启之前伤口已经好了,只留下肉粉色的伤痕。


    出发那日的队伍里除了许逐星和隐匿身型的问月鼎有杨曜兄妹,未免引人注意符秋霜在这之前便为问月鼎准备了易容丹,服下之后问月鼎在别人眼中只是平常的面容。


    几人登上灵舟边跟着船上的舆图驶向芙蓉仙秘境的方向。


    秘境本不存在于九州,它开放的位置也是随机的,只有打开天衍宗的圣物轩辕鼎才能指引方向,这便是问月鼎答应衍元湄请求的原因。


    问月鼎这次前去不单单是为了许逐星的道心一事,他的手指摩挲着膝盖上的木盒,里面装着衍元湄让他带的东西。


    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宗派等在那里,天衍宗的人在人群中异常显眼,这次带队的是衍元夏,衍青流勉强恢复了伤势带着黑纱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不似往常那般嚣张。


    蓬莱宗的灵舟着陆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他们却没有在其中看到问月鼎的身影。


    “蓬莱宗这次居然没有大弟子带队,就来了这么几个人。”


    “青鼎君之前一直在闭关,说不定还没出关呢…”


    “那可不一定,前段时间我听朋友说天衍宗的二公子衍清流被青鼎君打了一顿,你看还带着黑纱呢。”


    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了衍青流身上,那些打量看戏的眼神落到了衍青流身上仿佛刀扎一般,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心底却恨极了问月鼎。


    脸上的淤青和被烧到发根的头发全拜问月鼎所赐,害他还被父亲痛骂一顿,他甚至能记起父亲一身酒气站在高处道不过是娼妓之子。


    娼妓之子,即使他改了衍氏的姓也无法改变他的出身。在柳青梧觉得自己真要和这人溺死在水中时,青年却托着他往上游去。


    柳青梧趴在青年肩膀上捂嘴咳嗽,鼻腔和嘴里全是血腥味。


    “你有病吧?”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一把推开青年走上岸去。


    三花被这动静吓得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柳青梧没有说话,青年抬手示意柳青梧看向身后的水里,水面上正飘着一只艳红的虫子,那虫一动不动,已经被溺死了。


    柳青梧低头神色神色莫名,水里是一只死去的固僵虫,这种虫呈红色,喜食人血,喜欢钻入血管中,入水可溺死。


    “夏季的虫怎么秋天还有……”


    “这不应该问自己吗?”青年抬眼道,转身抱起猫离开了。


    柳青梧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这虫是修复烈阳伞时托顾令颐找来的,一般人不知道这东西可以用来稳固铸器的火焰,他今日恰巧带了一只防身。


    他看着那人没了踪影,直到腰侧的玉牌里传来小童的声音才收回眼神,柳青梧解释道自己迷路了所以才没回来。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挑着灯来找他的小童,对方震惊他湿透的衣服,赶忙带着柳青梧回去。


    路上询问得知,这片花园处在外门,平时只有外面弟子和侍从在那闲逛,柳青梧想起刚刚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青年,也许是这附近的侍卫。


    “天哪,柳公子你的脖子”小童举着灯凑了过来,柳青梧看不见脖子的伤口,只觉得吞咽有些疼痛。


    回到屋里小童就催着柳青梧换了衣服便急忙去找药,柳青梧窝在备好洗澡水的大铁锅里,脖子上还敷着药膏。


    小童仔细看了伤口确认不是很严重才松了口气,随即问道是谁掐的。


    “不知道是谁,抱着一只三花猫。”柳青梧哑着嗓子道,镜子里的掐痕已经淤血,和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触目惊心。


    “抱猫的可能是教主身边的侍卫,教主很喜欢养猫,一般都是在内门散养,这次可能是跑远了,公子你又刚好碰到来抓猫的侍卫。本来就是生人面孔,晚上出现在花园可能就被当作了入侵者……”小童有些歉意道,他并没有跟着柳青梧出去才出了这事。


    “倒也不是,他是为了救我,不过下手重了点。”柳青梧摸了摸脖子,觉得疼又若无其事地拿开了,这人一开始就想杀他,在水里和他拉扯一番又松手了。


    衍青流死死咬住牙关盯着走下灵舟的许逐星,问月鼎不在杀了许逐星也是好的,秘境中有死伤再正常不过,问月鼎就没有报复的理由了。


    许逐星正托着问月鼎的手扶他下船,远远接收到了衍青流阴毒的视线,许逐星轻轻笑了一下无声地开口道,你死定了。


    修仙者的视力都很好,衍青流气得将剑柄握得作响,许逐星那个贱东西在挑衅他!


    “你刚刚在看什么?”问月鼎好奇地顺着许逐星的目光看了过去,都是人头攒动的修士,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没什么,有些走神,师兄我们快走吧,杨师姐他们该等急了。”许逐星微微笑道,问月鼎回头看杨月他们确实在往灵舟这边看,于是和许逐星赶紧向他们走去。


    在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山的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待雾气散去的时候众人面前出现了一道拔地而起的古朴石门,周身由白玉雕砌,石门上提着两句话,


    ——遍寻琉璃渡八苦,修得芙蓉半步仙。年长的那个铸器师快步走了过来小心捧走招魂器,伸手拿灵力一探,符咒的力量在回路里畅通循环。


    “外观完整,回路畅通,运作正常……,”他抬眼打量着站在一旁灰头土脸的柳七。


    柳七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手掌纤细柔软,并不像长期铸器的人。


    中年人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一个练气期的人能修筑这么高级别的招魂器?


    顾令颐抱着伞也走了过来,“这枚招魂器有什么差错吗?”


    “…没有,”中年人沉默片刻道,“小友姓谁名谁,师承何处?”


    “在下…柳七,无门无派。”


    顾令颐拿过招魂器打量了一会,用灵力将它送回阵法之中,“没想到小村子里的傻子比白鹿门里的铸器师还厉害。”


    一旁的两个铸器师脸上一赫,确实技不如人,无法反驳。


    柳七对此毫不在意,他更关心顾令颐会不会带他进白鹿门,九州不缺铸器师,但缺好的铸器师。


    不能过于冒进引人怀疑,有时候露出弱势可以让人安心。


    “我给你把这些都修好,作为条件我要安全离开。”柳七伸手抓住其中的碎片道。


    这时和顾令颐谈条件,她显然无法拒绝,一旁碎片嗡嗡作响,招魂器的力量正在快速地流逝,再不补救就失效了。


    顾令颐看着这个疑点重重的傻子,咬牙切齿道:“行。”


    古书记载有一种妖怪叫却火鸟,它的外皮可挡各种利器伤,整块皮呈深灰色,柳七看了一眼撑开放在桌上的烈阳伞,那伞正在阳光下缓缓运转着灵力。


    这伞就是用却火鸟的皮做的,之后用兽血染色加以弱水固色,而伞骨只是寻常阴铁所做,硬度可能无法抵挡高阶修士的多次攻击。


    柳七起身从铁锅里跨出来,身上和地上的水迹被召唤出来的火焰烘干成水汽,他胡乱穿上衣裳就来到了桌边,用手取下已经断开的伞骨,又想到这伞不知切了多少个人脑袋,转身拿起烧火的火钳夹着那根断裂的阴铁以灵火烘烤用来测试强度。


    柳七手上的火焰还是偏红,不过杂质少了不少,也许是身体开始恢复的缘故。


    顾令颐的伞在九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高阶武器,在柳七手里便是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


    毕竟又无赏钱,何必如此尽心尽力。“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柳青梧铺好床回来发现侍卫抱着空碗微微垂头。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带着刚醒来的恍惚,再看去却消失不见了。


    “抱歉,有些累了。”


    侍卫帮着柳青梧用水缸里的水将碗和药壶洗了干净,两人并排着站在碗柜前,就像这么做过很多次。


    放好碗之后侍卫并没有离开,柳青梧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天黑了,这里回内门很远。”侍卫解释道。


    之前第一次在花园见面也是晚上,也没见你觉得远,柳青梧忍不住腹诽道。


    柳七随意挽了一下头发靠在窗边的躺椅上开始摸鱼,阳光从窗棂处飞快地溜走,小童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地上满是稿纸,柳七歪头睡在躺椅上,浅蓝色的外袍搭在身上,有一部分垂在地上。


    夕阳洒在他身上的时候,微风吹起散落的发丝,明明是成年男子的体型却尤显病态。


    小童将窗户关上,收起不时滑落的稿纸装到盒子里,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禄儿捡起一张细细看了一眼。


    那上面是柳七精心编写一个下午的话本,和修伞有关的图纸只有半张。


    小童:“……”


    “芙蓉仙秘境出现了!”门后彩光四溢,众人都为其中的机缘财宝激动不已。


    “诸位,门上两角挂着四角铜铃,在铃声响起之时一定要出秘境,不然只能等到五十年后才会再次开启。”衍元夏开口道。


    一时间各派的修士陆续进了门里,杨曜他们依旧站在问月鼎旁边等待着师兄的指令。


    “这里面真的有芙蓉仙子吗?”杨曜望着门两旁的提字疑惑道。


    “几百年过去,即使有也早已羽化,况且芙蓉仙只是民间的传闻。”杨月也打量着门上的字。


    天衍宗的弟子也跟着衍元夏准备进去,“杨姑娘,衍某先行一步。”衍元夏站在门旁朝着杨月拱了拱手随即带队走了进去。


    “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杨曜不满地抱着手里的剑。


    “去年除妖的时候遇见的,他帮了我一些忙,别讲话了快跟着师兄进去。”


    几人在最后进了秘境,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问月鼎拿出芥子袋中备好的信号烟分给众人,“秘境中很有可能会走散,遇到危险的时候点燃这个烟,可以让我知晓你们的方位,里面含有我的一丝本命灵火,能挡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分完信号烟之后几人才开始打量这个秘境,竟然是凡人城镇的模样。


    “秘境一般由境主执念最深的场景化成,看来这芙蓉仙曾经在凡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往前走去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挑着货物的卖货郎和来往的行人,一旁的酒楼里还能看见一起进来的修士。


    “店小二,再上一盘卤牛肉!”那人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五六个空盘。


    “师兄我们能进去坐坐吗?”杨曜看着那盘卤牛肉有些流口水。


    “我们早已辟谷,不要在秘境里贪口舌之欲,不过进去坐一会应该无碍。”杨月思索道,店里坐了那么多修士应当不会出事。


    问月鼎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许逐星道:“站了这么久不如进去坐会。”


    几人刚进店便被热情的店小二安排了座位,正在那个修士旁边。


    那修士吃完牛肉之后又喝了几口酒,便想起身晃晃悠悠离开,店小二笑着走上去道:“这位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不就是钱嘛,老子有的是!”说着那修士便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拍到店小二身上。


    店小二维持着笑容拿起银票,打量完一眼便弯下了嘴角,脑袋僵硬地转向出门的修士,“吃白食的东西!拿假钞糊弄我!”


    那头颅在身子上咔嚓作响,根本不像活人,把杨曜和杨月吓了一跳。


    “假钞?你看清楚,这上面还有防伪的图案和编号,怎么是假……钞。”转头争论的修士触不及防地被一只手贯穿了胸膛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修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店小二平静地将心脏放到柜台里道:“如果没有钱边拿身体的一部分来换也是一样的。”


    店里的其他修士看见这可怖的一幕都站起身来拿出武器,秘境当然不会是一个平和之地,想要拿走先人留下的宝物,自然也要付出些努力又或者生命。


    “让客人们见笑了,我这就把地拖干净。”店小二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将地上死去的修士拖进后厨。


    有人见那诡异的店小二进了后厨边想往外跑,刚跨出门槛身体便从胸腔炸开倒在地上。


    大堂里剩下的修士们紧张兮兮地看着刚刚倒下的尸首,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将人在店门口炸得四分五裂。


    “…这个店小二说要钱,第一个人已经给了他银票,为何还是被杀了…”杨月白着脸有些疑惑,酒楼的血腥味浓烈得让人想吐,问月鼎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一幕,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杨月,“茶味可以掩去一些血腥味。”


    店小二拿着木桶和抹布走了出来,一边笑着问站着的修士们:“各位要离开了吗?请先给钱再离开,不要让我为难。”


    修士们有些犹豫,毕竟他们看着第一个人给了银票还是被店小二杀掉了。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有人忍不住说道,其他人也忍不住赞同了他的道理。


    杨曜握着剑看向问月鼎道:“师兄我们也拼一把。”说着便想站起身来,却被许逐星拉住手臂,“师兄不要急。”


    一开始问月鼎就静静地抿着茶水没有动作,从进酒楼店小二那句话,他便发现这里是有规则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夺走修士的性命。


    “我们也不是吃霸王餐的人,一会给了钱出去即可。”问月鼎放下杯子淡淡道。


    这句话犹如定心骨一般让紧张的杨曜和杨月平静下来。


    刚刚煽动杀掉店小二的修士站在原地不动,只看着其他几位冲了上去,店小二依旧挂着那副笑容,即使刀砍到脖子笑容也没有变化。


    店小二的头瞬间飞到了地上,却没有一丝血迹,几人毛骨悚然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只当这怪异的店小二已经死了,几人刚想逃出酒楼便看见那颗头在地上缓缓朝向他们,“吃白食!吃白食!吃白食!”


    头颅笑着嘶吼道,几人瞬间也像第二个人那般爆裂而亡。


    酒楼里瞬间血迹斑斑,一片寂静。


    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动作,死去的人同宗派的同伴愤怒地指责着刚刚说一起上却退缩了的那个男人,却只得到轻飘飘的一句话:“谁让他们傻呢?”


    同伴们气得咬牙切齿,确因为抱着头颅的店小二正打量着他们不敢动作。


    问月鼎看着一旁吃面的老头,这个店里不只有修士,还有在这里吃饭的凡人。


    那老头喝完最后一口汤,在问月鼎的视线里慢悠悠地走向店小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手中。


    问月鼎用手撑着头懒散地看着平安走出店门的老头道:“芙蓉仙传说是几百年前创造的秘境,通用的钱币必然也是几百年前的,第一个人拿着现在的银票去付钱,店小二当然会说那是假的。”


    “毕竟在秘境的时间里并没有到天嘉年间。”


    许逐星从不主动提那段往事,可他睡不好觉,总是在梦里惊醒。


    他说,他要挣了钱都给他买吃的,要好好修炼,要堂堂正正站在他的亲友跟前。


    明里暗里,他和他不断地道歉。


    ——哥,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我会学好的。


    ——你不要丢下我。


    第 79 章   瞎显摆


    “咳咳”司主艰难地睁开眼。


    族群比他更强的妖兽哪怕尚且年轻,自带的气场都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你怕是想错了。”


    他恢复了轻浮的模样,死到临头,不怒反笑。


    “他原本就是个疯子,没有我他也没安宁日子过!”


    他就是看中许逐星那股不要命的劲儿,才想要把他抓来伏异司。


    一般的小孩,他看都懒得看。


    嘴角的笑意褪去,问月鼎的手不再收着力。


    他已经懒得和司主费口舌。


    可笑。侍卫跟着他走进卧房,柳青梧开始旁若无人的脱掉外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那就一起睡吧。”


    “我们睡一张床?”


    “那不然呢,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柳青梧松开自己的发簪随意丢到桌上,“要不你就睡地上,我不给你打地铺了,多的被褥在柜子里,自己拿。”


    柳青梧有些困了,虽然下午在花园睡了段时间,疲惫感却没有减少,仿佛身体里破了个洞,吸走了本就不多的精气。


    “我困了,你随意吧。”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侍卫静静地站了半天才开始动作,腰带和护腕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缓缓朝床边走去。


    柳青梧闭着眼平缓地呼吸着,显然是睡着了,侍卫伸出手去,床上的人却依旧毫无防备地沉睡,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


    冰凉的手触碰到柳青梧的额头,一丝灵力随着指尖钻进柳青梧的识海中。


    不过几息,侍卫便撤回了灵力,他被识海中的禁制弹了回来。


    “果然是你……”一旁香炉里的烟缓缓飘了出来,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屏风后面的人把玩珠串的声音。


    “……”柳青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侧身看向一旁的顾令颐。


    “教主有所不知,柳七青梧的嗓子昨晚被歹人掐伤了,是属下监管不力。”顾令颐还没习惯他的新名字,屡次出现口误的情况。


    “咳……咳咳。”


    屏风后面传来咳嗽的声音,柳青梧总觉得在其中品出一丝尴尬。


    “那便算作你答应了。”许逐星隔着屏风打量了一眼跪着的柳青梧,那人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就像一只鹤俯身在地上。


    “顾霜,你先出去吧。”


    顾令颐对许逐星这几天的奇怪举动已经适应,听到这话立马起身出去了。


    门在柳青梧身后缓缓合上,他沉默地跪在地上,隔着屏风许逐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也大方地抬起头打量着许逐星。


    “……你右手边的架子上有一盒药膏。”许逐星突然开口道,面具遮挡了他大部分容貌,只让人觉得有些阴翳。


    柳青梧站起身来走到架子边,那架子上本来放着些玉器,一盒药膏放其中格外显眼。


    他拿起那盒药膏正想递给许逐星,却听到对方开口道:“一日两次,勿食辛辣。”


    原来这盒药是给他的,盒子里的药极好,抹上一些脖子上的伤口便不再疼痛。


    “你过来。”许逐星一手撑着头歪着看向他道,四目相对的刹那,柳青梧撞入了一双灰白的眼睛。


    魔教教主竟然是个瞎子……柳青梧面上不显,缓步走了过去,走到许逐星面前时对方正仰头看向他。


    许逐星脸上的猫面具有些年头了,未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面具下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情绪。


    柳青梧居高临下的角度并未让人生气,许逐星轻笑了一声拿过他手里的药膏。


    那手指是温热的,柳青梧注意到许逐星怀里有个手炉,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脖子上的触感吸引了过去。


    许逐星在给他上药。


    “蹲下。”许逐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许逐星坐的榻不高,柳青梧半蹲着堪堪和他平视,那只手轻柔地撩起柳青梧肩上的发丝,将伤口仔细擦上药膏。


    药膏里放了些清凉的药物,和温热的指尖相触,生出了酥麻之意,那只手贴在他脖颈,像抚摸也像戏弄。


    在他无法忍受的时候,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柳青梧抬眼时,许逐星正擦拭着手上多余的药膏,淡淡的草药香弥漫在两人之间。


    “出去吧。”许逐星将药膏交回柳青梧手中。


    他喃喃道,手摸上了柳青梧的脖颈,低头看向那张脸。


    “不是人皮面具,果然是琉璃心的作用吗?”侍卫摩挲着柳青梧柔软的脖颈。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我都不认识,那你就祈祷自己再也别想起来。”


    窗外一声惊雷,随即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柳青梧朦胧地睁开双眼,侍卫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本来有些瘆人的画面却因为睡意被忽略了,“你坐床边不冷啊,睡这边。”他拍了拍里侧空着的床榻随即又睡了过去。


    “这是你要求的。”侍卫微微勾起嘴角道。


    他站起身来,将外袍丢在地上,窗外雨势愈大,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在短暂的明亮中,侍卫坐在床榻上将熟睡的柳青梧揽进自己怀中。


    若是此刻柳青梧醒来,必然会看见侍卫松垮的里衣露出来的胸膛上有一道骇人的剑伤。


    侍卫低下头去,和柳青梧靠在一起,他冰凉的皮肤让柳青梧忍不住哆嗦,侍卫感受着他的颤栗,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柳青梧的心跳隔着血肉传到侍卫的耳中,他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你听啊师兄,我的心脏,在你的胸腔里跳呢。”


    把人逼到绝路上,反说被逼的人原本就是歇斯底里的疯子。


    司主的身体像是碎裂的陶瓷,血肉寸寸剥落。


    “唉,问月鼎今天咋了?”


    齐改捂着眼睛,害怕地不敢看台上的血腥场景:“下手居然这么狠。”


    许逐星沉默不语。


    碎星飘到擂下,还没聚拢,就被一拥而上的和语阁修士控制住。


    他们个个都在分神期往上,为了不让司主逃脱或者销毁黛乱,又是捆仙锁,又是驭灵术。


    看热闹的修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朝着司主的方向看。


    灵力耗尽的问月鼎也落擂下。


    他的还有些失神,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鼎!”许逐星忙跑过来。


    问月鼎抬眸看他。


    问府,问家主心不在焉地处理事务,忍不住操心去了清霄宗的崽子。


    见问月鼎推门进来,问家主稳了稳心神,装模作样地做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如何?”


    问月鼎往椅子上一摊,“成了,给了三天假,回家收拾东西。”


    这个时辰才回来自然是成了,何况管家已经给他传讯,问家主想问的是:“你可有被哪位长老看中?”


    “有啊,丹峰峰主想收我为徒。”


    问家主:“丹峰峰主?和你木灵根正相合,和我预计的一样。”


    他微微一笑,夸得点到即止:“不错。”


    问月鼎觑他一眼,果然管家不会自作主张,慢悠悠道:“我给拒了。”


    问家主一听顿时傻眼:“拒了?你拒了?!”


    见他吃瘪,问月鼎轻轻一哼,叫他不打招呼就把他送到清霄宗。


    问家主愣了一会,很能安慰自己,拒就拒了吧,他自己舍不得下重手管教儿子,有宗门压着他修炼也不错。


    想起自己答应的事,问家主道:“礼物爹已经派人送去了,不过人家没收。”他手一摊,“反正你也进了清霄宗,有机会自己送去。”


    问月鼎应了声,既然和大佬成了师徒,不怕没有感谢的机会,无需再借问家主的手。


    他把自己腰上的储物袋取下来放在桌上,然后把里头的小储物袋一个个往外掏。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抬头问道:“您早知道他是谁?”


    木已成星,问家主也不瞒着了:“正是清霄宗的太上长老,你日后若有缘得见,记得尊称一声剑尊。”


    问月鼎借机质问:“我们不是说好去丹鼎宗?”


    问家主理直气壮:“你不是为了剑尊才要去丹鼎宗?自然送你去清霄宗,不然去了丹鼎宗回头再怪爹可不成。”


    问月鼎一顿,回忆起两人当日的对话。


    【“这是你的新心上人?”


    “对。”


    “因为他所以要去丹鼎宗?”


    “对。”】


    对,对个头。


    问月鼎默了默,抬手捂住心口,没想到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问家主瞅了眼问月鼎,以为他这是伤心呢,劝道:“想送礼爹不拦你,可别对剑尊不敬,抓紧再换个心上人罢。”


    问月鼎目光飘忽,幽幽道:“那是自然,可不敢乱.伦。”


    问家主:“??”


    他眉心一皱:“你说什……嗯?这是什么?”他正要发问,就看到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八个储物袋。


    问月鼎:“储物袋。”


    问家主一噎,他还能认不出来储物袋?


    “哦哦,”问月鼎仿佛刚反应过来,“您是想问这哪来的?”


    问家主点头。


    问月鼎:“师兄们给的见面礼,我也不清许,咱俩一块儿看看?”


    问家主得到邀请,矜持地抬脚绕过桌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问道:“见面礼不是该正式拜师后才给?”


    问月鼎眨眼,他怎么知道,不过没事,“我师尊说可以收。”


    他往外扒拉,桌上放不下,干脆放地上,书房的空地很快被挤满。


    成堆的极品灵石、一小箱高阶阵法盘、数十瓶极品灵丹、保存得当鲜活如初的高阶灵草、不同类别的高阶法器……


    “等等等等!”问家主大惊,赶紧出声喊停。就这些拿出来的东西,价值之高,快抵得上十分之一个问家了,更何况还有几个储物袋里的东西没取出来。


    问家主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自家的崽,忍不住道:“你这是去抢……不是,你没这能耐。”


    他疑惑道:“崽啊,你是拜清霄宗掌门为师了?也不对,就算掌门弟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他低声:“这人情你还得起吗?”


    问月鼎瞅他:“不用,我师尊会还的,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问家主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暗示了什么,他思索了一下,应该是错觉吧。


    半晌,问家主声音颤抖:“……所以你究竟拜谁为师了。”


    问月鼎抬眸,神态悠然:“就是你想的那个。”


    问家主霍然起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问月鼎已经把剩下的几个储物袋都摸遍了,果然在许逐星给的储物袋里也找到了“见面礼”。


    落在他手上的是三枚半掌长的玲珑小剑。


    像是个小玩具。


    问月鼎捏着小剑的剑柄摸索了一会,小心地输入些许灵力,就见这把小剑逐渐变大变宽,慢慢变成正常的大小。


    问家主原本还在艰难地接受事实,猛地被这森然的剑意惊动,他转头一看,感受到其上冰冷刺骨的威压后,眼中更添了三分震惊。


    ——正是剑尊的剑意无疑。


    什么狗屎运!


    问月鼎把玩了一会,将它重新缩小,递给问家主看,“许……我师尊给的。”


    问家主见他随便摆弄,顿了顿,忍不住道:“这是剑尊凝出的的剑意,可挡元婴一击。”


    “更重要的是,除了剑意本身具备的威力,更是一种象征,意味着此人受到剑尊庇护。”无形之中警告对方,下手之前考虑清许能不能承受住剑尊的报复。


    问月鼎听完,眼睛立刻噌噌噌亮了三个度不止,大佬也太好了,他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大佬,不,孝敬师尊。


    先是穿书就遇到死亡危机,再误打误撞成了清霄宗弟子,问月鼎直到这一刻总算心下轻松不少。


    他虽然从旁人的态度能够看出剑尊非常强大,却无法确定拜剑尊为师对主角攻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强,毕竟主角攻就不是个正常人。被人时时刻刻盯着想搞死实在不是件痛快的事。


    有了这三把小剑,至少在主角攻元婴之前他都是安全的,这段时间足够他适应修真界了。


    问月鼎面色严肃,下定决心:是时候卷起来了!


    然后摸了摸右眼,还真是好事啊。


    姬见鲤死 死盯着问月鼎。


    明目张胆的狗仗人势,这都不管管吗???


    问月鼎侧目看了眼许逐星。


    继续装聋作哑。


    第 80 章   留心眼


    许逐星还存了理智,克制着自己,才没把问月鼎扯过来亲一口。


    “看起来,姬公子的身体还抱恙。”他璨然一笑。


    “那我们便不过多打扰,省得您又思前想后,自作多情说我故意看您笑话。”


    “许逐星,别太过分。”姬见鲤黑了脸。


    “我是在同他说话。”


    “可先前月鼎分明不喜,你还非要堵他,逼着他听你自说自话时,也没觉得自己过分。”


    许逐星也收起戏谑模样,语调发沉。


    “那会,姬公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情深似海,特别伟大,别人都比不上你?”


    天启剑阁的大课分为炼气期与筑基期。


    其中炼气期的课程又分三个年级。


    炼气初级是专门教导刚入门至炼气四层的孩子们。


    炼气中级是教导炼气五层到炼气九层的孩子们。


    炼气高级是教导炼气圆满的孩子们。


    今日听初级课的,除了前日招收的那一百名孩童外,自然也有一些是在剑阁内有关系的孩子。


    比如像许逐星这样,被碧霄剑仙从外界捡回来的。


    还有一些修士的子嗣。


    或是修士的家族举荐上来的孩子。


    只要天赋足够,通过考验,都可以成为剑阁一员。


    所以如今炼气四层的许逐星,正好与这批准备入门的孩子们一起,在授道殿听炼气初级的课。


    负责教授他们的元婴期修士,名叫虚一真人,上来便先给孩子们讲述了一下修仙的几个阶段。


    “修仙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离合、空冥、寂灭、大乘、渡劫共九大境界。”


    “炼气期,作为褪去凡身的重要阶段,又分为炼气一层至炼气九层,以及炼气圆满。”


    “往后的大境界,则只分初期、中期、后期和圆满四个小境界。”


    “只有成功筑基,你们才可以称得上为修士。”


    “而当你们成就金丹,才算是踏上了真正的仙途。”


    “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说到这儿,看着下方孩子们震惊赞叹的神情,虚一真人笑了笑,继续道。


    “一旦你们凝结元婴,便可为自己取道号,自称真人。”


    “到了离合期,你们也算是一方高手了。”


    “至于空冥期,在座一百多位,却不一定能出一个。”


    “往后的寂灭期,我剑阁从创立至今数十万年,也不过才出了百余位。”


    “而大乘期,则只有五十数位。”


    “渡过天劫的,仅有九位。”


    “一旦跨入渡劫期,修士基本不会再在大陆上行走,而是寻一处安全之地潜修,以应付随时可能会降临的天劫。”


    “只可惜,能渡过天劫的修士寥寥无几。”


    “近万年更是一个都无。”


    虚一真人感慨了一声,随后道:“好了,那对你们而言,都是很久鼎的事了。”


    “今日,我便先教你们如何感应天地元气。”


    这让问月鼎有些疑惑。


    怎么,上官玉在惊讶什么?


    难道他随便抓了个记忆中的历史人物名字过来,还真和这世界的某位大佬撞名了?


    一定要说的话,主角是个穿越的,他才应该有反应吧。


    不过主角是小说里的穿越者,和自己可能也不是来自一个地方。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主角对这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怪。


    总觉得想不通的事情变得更多了,问月鼎决定放空大脑。


    让子弹飞一会。


    一旁的许逐星在惊讶过后,客气地恭维了问月鼎那名不存在的师尊两句,随后便挥手道:“既然有问鼎兄在,那我们还是赶紧去赵姑娘家,为她母亲看病吧。”


    “好。”问月鼎无所谓的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赵婧文的指引,来到了她的家中。


    赵婧文的家位于天剑城的一处偏僻角落,屋子不大,这附近住着的大多都是凡人。


    刚推开门,众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以及女人咳嗽的声音。


    “娘!”赵婧文赶忙跑了进去。


    病床上的赵母脸色蜡黄,看到赵婧文回来,就坐起了身。


    但她不停咳嗽着,甚至咳出了血来。


    这可把赵婧文急坏了。


    “娘,我请了大夫来,你躺好,会没事的。”赵婧文一边强硬地拉着自己母亲让她躺下,一边说道。


    她可不敢对自己母亲说来的四人都是修真者,否则作为凡人的赵母怕是会被吓得坐立不安。


    “儿啊,辛苦你了。”躺下后的赵母却是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


    为了她的病,她女儿一直在东奔西走,眼瞅着憔悴了许多。


    只是她女儿这次怎么带了四名少年回来啊……真的没被骗吗?


    赵母看着问月鼎他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没事的没事的。”看出了母亲的不解,赵婧文有些尴尬,却又没办法和自己母亲解释。


    于是她干脆扭头,看向了问月鼎:“那个,麻烦大夫看看了。”


    “嗯。”问月鼎应声,走到了床边,意思意思诊了个脉。


    就算不诊,按照小说里写的,问月鼎也知道,赵母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用真气在赵母体内游走了一番,进行确认。


    结果与书中所写分毫不差。


    赵母得的这病,对于凡人而言,普通又常见,就是容易死人。


    没错,病名为肺痨,也称肺结核。


    别管为什么这种传染病没在这附近传播开来,也别管为什么十个咳嗽的人里九个都是肺结核。


    总之,赵母得的,就是这么一个对古代人而言,会要命的病。


    问月鼎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些作者写小说的时候能不能有点新意,不是肺结核就是天花,这俩病症天天各大小说赶场子,累不累啊。


    不过说实话,这段在书中本就是一笔带过的内容,他看的时候压根没多想。


    只是现在,场景展现在他眼前,这才让他感到了不适。


    “不是大问题,待我写个方子。”问月鼎起身道。


    对于凡人而言会死的病,对于修真者来说,确实问题不大。


    毕竟这病在现代早就能治了,没道理古代仙人反而治不了。


    更别提这世界本身就是个小说世界。


    因此只需要用些稀释后的灵草便能药到病除。


    假借写方子为名,问月鼎将赵婧文叫到一边。


    “一滴灵草汁稀释百倍后,混于日常服用药物中,连续几日即可见效。”


    他说着,就要从储物空间里取灵草。


    “用这个吧。”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许逐星迅速拿出他刚才在宝光斋买的那株灵草。


    见到许逐星手脚这么快,问月鼎也就没坚持,不过多嘱托了一句。


    “记住,灵草汁切不可多,否则虚不受补,恐伤及性命。”


    “谢谢前辈,谢谢前辈!”赵婧文忙不迭地点头,捧着灵草去厨房煎药了。


    赵婧文走后,许逐星对着问月鼎一笑:“却是麻烦问鼎兄了。”


    “举手之劳,再说这也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即使没我,你也能轻松解决。”问月鼎说道。


    “但有问鼎兄在,却是轮不到我上场了。”许逐星笑道,“不知问鼎兄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前往陇川城。”问月鼎道。


    “陇川城?”许逐星诧异,“问鼎兄是要去天赫王朝吗?”


    要知道陇川城可是天赫王朝最北边的一座城池,离天剑城少说数百万里鼎。


    筑基期修士就算全力飞行,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到。


    “此番来云歌大陆,师尊本就想多多磨砺于我,因此定了在陇川城见。”问月鼎睁着眼睛说瞎话。


    事实上,他之所以将目的地定在陇川城,纯粹是因为他知道许逐星和赫连翊在剑令殿都接了哪些任务。


    根据任务涉及的城镇判断,他们师兄弟是一路向北前进的。


    而天启剑阁的北方,不就是天赫王朝。


    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们之所以如此接任务,应该是赫连翊想顺便回家一趟。


    那问月鼎干脆定一个天赫王朝境内的城池,保证自己即使无法一直跟随他们,也可以一路上随时和他们进行偶遇。


    不过得知这个消息的许逐星却是在心里乐开了花。


    他本就有意邀请问月鼎一同结伴,现在发现对方目的地居然意外的和自己一致,那可不高兴坏了。


    “这真是巧,我与师弟此次下山历练,也准备去一趟天赫王朝,不如同行?”许逐星微笑着递出了邀请。


    “哦?”问月鼎故作惊讶,“不知你同伴是否介意。”


    “他们应当是不介意的,不过我去问问。”许逐星一拍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由于赵婧文的家并不大,再加上又满是浓重的药味,所以许言泽和赫连翊都是进来看了一眼后,就退到了门口。


    许言泽很嫌弃那屋子又小又潮湿,但在门口光站着又闲得无聊,于是拉着赫连翊聊了两句。


    只可惜,赫连翊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等他看到自家师兄出来,当即眼睛一亮,赶紧跑了过去:“师兄,已经结束啦?”


    “嗯,不是什么麻烦的病症,问鼎兄诊完脉后,赵姑娘就去煎药了。”许逐星点点头,随后将自己想要邀请问月鼎一起同行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此,赫连翊没啥意见。


    与许逐星相同,赫连翊对问月鼎这身外化身也有几分好感。


    既然现在恰巧目的地方向一致,那一起走也不是什么问题。


    许言泽在一旁嘀嘀咕咕了几句,不过倒是没出声反对。


    当然了,即使许言泽想反对,许逐星也不会听。


    在这个队伍中,压根没他说话的位置。


    因此,许逐星高高兴兴地回去找到问月鼎,与他敲定了一起同行的事。


    虽然以许逐星的境界,本不需要听如此浅显的课程。


    但他依旧认真地做了笔记。


    毕竟基础打牢一点,没有坏处。


    而且他其实一直都梦想着能够坐在授道殿中,与同辈弟子们一起学习。


    曾经的他,在即将开启修仙之路时,被魔头夺了舍。


    从此之后,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头侵占他的身份,用他的名字,做他不想做的事。


    如今重来一世,他要将那些缺憾一一弥补。


    时间在虚一真人的讲授中,飞速流逝。


    很快,一个早晨就过去了。


    待得虚一真人结束讲道,离开大殿,一些孩子们迅速向着赫连翊所在的位置靠拢。


    本身许逐星和赫连翊是师兄弟,因此是坐在一起的。


    那些孩子们跑来,就将他们俩都围了起来。


    赫连翊作为天赫王朝的七皇子,自然少不了被人巴结。


    如今他又成了碧霄剑仙的弟子,有心之人便更想要结交他。


    许逐星同样作为碧霄剑仙的弟子,那些人与赫连翊攀谈时,也免不了与许逐星说几句话。


    而另一边,晋昭国的三公主晋柔烟坐的那处,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这位毕竟也是拜在了寂灭期大能的麾下。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屋内很快就出现了小团体的雏形。


    而坐在靠后排的许言泽见到这一幕,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上官玉,咱们一起去食舍吃饭吧。”此时,坐在许言泽身边的一名孩子主动与他搭话。


    “好啊好啊。”许言泽立刻点头,“话说你叫什么啊?”


    那孩子笑着回答:“还未曾自我介绍,我来自琼林城,名叫韦昭。”


    “哦哦。”许言泽点头。


    毕竟许言泽在昨晚被元婴期修士收为了弟子,再加上他天赋也高,所以还是有孩子愿意来和他结交的。


    二人聊着,路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赫连翊与许逐星时,许言泽忍不住在内心酸了一句:“哼,现在对我爱答不理,以后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别废话,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要是没我,你连天启剑阁大门都进不来。”系统说道,“你现在首要任务,是拿到那本天阶功法的下部。”


    “我知道啊!”许言泽在内心和系统对话,“可我进不去藏道殿。”


    能够随意进出藏道殿的人,至少得是离合期的修士。


    而类似天阶功法这样的秘典,怕是只有九大峰主才能随意阅览。


    至于弟子们,倒是可以领了师父的令牌,去藏道殿换取合适功法。


    可那也得是师父允许,且自身修为达到筑基期。


    很明显,不管哪一条,现在的许言泽都够不上。


    “为什么我师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元婴期修士啊,说好的气运之子呢!”许言泽和系统发牢骚。


    “猪也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啊。”系统回怼,“你的魂魄本身就处于重伤状态,现在是被身体蕴养着才没出事。”


    “你该做的,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有修为足够,才能慢慢修复你的魂魄真灵。”


    “那本天阶功法就算只有半部,也够你修炼到元婴期了。”


    “别再每天睡懒觉了,你这样下去,神阶功法都救不了你。”


    “谁说的!我这身体,可是天才。”许言泽不服气,“别人靠努力,我靠天赋。”


    “那些凡人,就算努力了99.99%,没有那0.01%的天赋,也别想成功。”


    “这可是爱迪生说的。”


    “那是人爱迪生原话吗?你尽捡着好话听是吧!”系统气急,“好资质也不是让你拿来这么浪的!”


    “这时候不就需要你出马了吗?我的好系统。”许言泽笑嘻嘻地说道,“你快找点什么秘境啊、奇珍啊,就像小时候那样,让我唰唰唰地提升实力~”


    系统差点被许言泽这没脸没皮的回答气了个仰倒。


    这混小子是一点都不想努力啊。


    当初要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它就不该和他签订契约。


    只可惜,现在宿主已经绑定,换是来不及换了。


    若许言泽不强大起来,它这个系统也没办法升级。


    不过系统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


    因此,他冷笑了两声:“你就作吧。”


    随后,他便闭了嘴,决定罢工。


    在天才如云的天启剑阁,如果许言泽不努力,那有的是机会出洋相。


    他当自己还在生活富足的现代社会吗?


    这里可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就算天启剑阁内没那么多奸邪之人,可一个毫无寸进的天才,也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许言泽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


    系统在心里冷哼。


    而事情也确如系统所想。


    没了系统叫起床,许言泽第二天就迟到了。


    此前天启剑阁给了他们一天时间处理俗事,就是让他们收拾行李,再将身边的仆从都派遣回家。


    毕竟进入剑阁,可就不是凡俗中的少爷小姐、皇子公主了。


    自然不会有什么仆人照料。


    在这里生活,一切自理。


    这也算是修心的一个过程。


    但许言泽懒惰惯了。


    来剑阁还带了好多自己喜欢的话本。


    以前有仆人还能提醒两句。


    现在自己一个人住,系统也不说话,许言泽熬夜看话本,可不就睡晚了。


    第二天又没系统又没仆人叫起床,自然理所应当地迟到了。


    但他授道第二天就闹出这幺蛾子,实属罕见。


    毕竟能进剑阁的,基本都是天资出众的孩子。


    或许时间长了一直不得寸进,才会有孩子渐渐不认真起来。


    但第二天就这样的……还真没几个。


    虚一真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站在门口羞红了脸的许言泽一眼,就让他进来了。


    可有了这一茬,那些原本想接触许言泽的孩子,顿时选择了观望。


    就连昨日与他搭话的韦昭,下课后都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


    这可把许言泽气坏了。


    他也不是不想修炼。


    毕竟这可是修仙之路啊,哪个中二少年不想成仙。


    可他就是坐不住。


    再说,他分明有系统,凭什么要自己努力。


    现在白天一直都在上课,他只能晚上熬夜看喜欢的话本。


    结果一不小心看过头,第二天可不就起不来了。


    而且系统也不叫他!


    许言泽气急败坏地在脑子里大骂了系统几千字。


    结果系统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一开始许言泽还没察觉出什么。


    到了第二天,因为昨日许言泽迟到的事,在今日授课时,虚一真人多关注了他几分。


    也点了他起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结果心不在焉的许言泽自然一问三不知。


    这让虚一真人眉头紧皱,冷冷甩了他一句:“若是不想学,可以不来听。”


    随后便让许言泽坐下了。


    出了这么大的丑,许言泽觉得周围孩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仿佛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嘲笑他一般。


    而此时的系统依旧像死了一样,寂静无声。


    这下许言泽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纯粹是仗着有系统兜底。


    要是系统选择罢工,未来倒霉的不还是他。


    因此,许言泽一改之前的态度,授课结束后赶紧回自己小屋,翻出天阶功法修炼起来。


    不得不说,许言泽这具身体的天赋虽然不如那些天灵根的孩子,但在真灵根中也算上佳了。


    所以他只是沉下心来,略一修炼。


    在天阶功法的加持下,竟只用了一夜便入了门。


    见到许言泽终于老实下来,系统表示很满意。


    于是在第二天上课前,将入定中的许言泽唤醒。


    “现在知道努力了啊。”系统冷言冷语地说道。


    “我错了系统爸爸,我一定好好修炼。”许言泽回答得委屈巴巴。


    “这还差不多,以后好好听话,我还能害了你不成。”系统满意极了。


    而系统看不到的地方,许言泽的眸子里却泛着一丝冷光。


    他很不高兴。


    虽然他一时半会说不太清许自己的想法,但他就是觉得系统这两天的行为,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是来做气运之子,受万人敬仰,被无数美女追捧的。


    可不是来被人看笑话的。


    而系统却害他出了丑。


    虽然现在他向系统低头了,但这是迫不得已。


    未来等他成仙成神,看他怎么对付这该死的系统。


    许言泽这么想着,将自己内心中的暴戾压到了极深处。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点收拾收拾起床去上课吧。”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宿主记恨上了的系统催促道。


    “嗯,好。”许言泽乖乖地点头。


    因为有系统的提醒,今日的许言泽并未迟到。


    只不过,鉴于他前两日的行为,如今可没有孩子愿意来搭理他。


    许言泽也没主动搭讪,而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前几日授课,虚一真人将理论知识教得差不多了,因此今日,便要开始正式修行。


    在虚一真人的指点下,孩子们个个盘膝而坐,抱元守一,默念心法,开始感应天地元气。


    要知道,这些能入剑阁的小天才们,入门是肯定没问题的。


    聪明一些的,可能听完理论课当晚回去尝试,便能跨入炼气一层。


    正常的,也能在几日后修士的指点下快速入门。


    但修炼是越往后越慢的。


    所以当许言泽早上出现时,进入了炼气一层,虚一真人是没什么感觉的。


    可当许言泽在自己的指点下,直接在课堂上突破到炼气二层时,却让虚一真人感到吃惊了。


    这小孩对待授课的态度并不认真,可天赋竟如此之高,甚至比那两位天灵根的孩子还要更早地跨入炼气二层。


    这不由得让虚一真人多看了许言泽两眼。


    而等到今日授课结束,赫连翊与晋柔烟也才勉强达到了炼气一层圆满,距离炼气二层还差一点点。


    因此更加显得许言泽今日的表现不凡。


    这让虚一真人都忍不住出言夸赞了许言泽一句。


    所以下课后,原本无人问津的许言泽身边,突然就有孩子围了上来。


    “呵,一群势利眼。”许言泽一边在面上应付那些孩子们,一边对系统这么说道。


    但他心里,却是美上了天。


    看到没有,这就叫实力!


    让你们前两天看不起我。


    就在许言泽这么嘚瑟地想着时,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忽然呼啦啦散开。


    奇怪的许言泽抬起头,就见一名穿着淡色长衫的小少年走了过来。


    那人约莫十岁,与许言泽一般大,面容清俊,脸上尚带着孩童的稚气。


    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


    他走到了许言泽的面前,看着许言泽,笑着开了口。


    “你好上官玉,我叫许逐星。”


    他足足结了三层屏障,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部的情况,可屏障透不出一点人影或声音。


    “我没瞎说。”许逐星轻轻扳过他的头。


    远处的姬见鲤心烦意乱,视线在四处乱扫。


    恰巧看了过来,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黢黢的空地。


    可问月鼎却和他对上了视线。


    “你说,要是屏障突然破碎”


    身后传出许逐星的低笑。


    “他表情该有多精彩?”【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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