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0-70

作者:折桃问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61 章   卦里劫


    山间起了一层瘴气。


    许逐星坐在榻上,靠着墙闭目养神,问月鼎在一旁安静地翻着从家里顺来的书,希冀着能找到些意外之喜。


    夜已过去小半,窗外起了薄薄一层瘴气。


    问月鼎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关窗。


    妖族的直觉作祟,他今夜毫无睡意。屋外的火灵力,要比日落前更活跃些。


    不安感作祟,问月鼎抬头,朝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看去。


    “来了来了!”


    一道略显兴奋的声音将问月鼎从混沌中吵醒,他拧眉睁开双眼,入目却是宽阔的大殿。


    大殿两侧各摆着一排席位,后边立着许多人,而他站在殿门处的人群里。见众人动作一致看着殿外,问月鼎随大流望去。


    只见两个身着暗红袍的男人携手,踏着石阶缓缓而来,他们的前面是一个穿着道袍、双手高高捧起卷轴的男子,后边则跟着两串手持莲花灯的侍女。


    这是在结婚?


    问月鼎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他分明上一刻还……还在做什么来着,他晃了晃脑袋,没想起来。现在却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婚礼现场,结婚的还是一对同性情侣。


    他怔怔地盯了会,然后恍然大悟:一定是在做梦。


    想到这,问月鼎松了口气,今天这梦做得还挺逼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越了。


    新人进入大殿后离得他们远了些,问月鼎听到后边传来小声议论。


    “哎,你看他,他刚才一直盯着陶道友看。”


    “我知道他,他是陶道友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陶道友今日都和谢道友合籍了,他竟然也来了,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抢亲?铸器的时间过得飞快,深夜之时三人将整个祭台恢复运转,冰凉舒适的灵力瞬间笼罩祭台。


    被陌生的灵力包围,柳七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柳七跟着那两个铸器师疲惫地走出祭台,他走在后面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赵麻子死去的地方,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肉。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虽然这在修仙的九州过于稀疏平常。


    外面已经燃起了篝火,营地里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晚餐,看神色并未被惨死的赵麻子影响,仿佛下午并没有所谓的屠杀发生。


    柳七白着脸走到一旁,沉默地看着热闹的人群,虽然饥肠辘辘,柳七还是找到顾令颐要来一匹快马离开。


    “柳兄弟今日帮了顾某大忙,不如喝碗汤再走也不迟。”


    “不了,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顾堂主了。”柳七微微垂眼看着脚下,她果然上钩了。


    “你怕我杀你?我从不食言,不用担心。”顾令颐拍了拍一旁的桌子豪爽道,那桌子上正放着一碗肉汤。


    柳七望着碗里的肉片,其中飘来些许胡麻叶的味道,深山里的猎人喜欢用它杀死野兽,杀人掠货的土匪也喜欢用它迷倒毫无防备的旅人。


    柳七饮了几口起身拱手道别:“辜负堂主好意,在下身体不适,先行一步。”说着便缓慢地向一旁的马匹走去。


    在他摸向马鞍那刻整个人软倒在地上,闭眼前看见的是顾令颐的靴子。


    “用捆仙绳捆牢了,教主有令将此人带回白鹿门…”


    柳七任由他们将自己捆牢丢进一个车厢里,只待这些人将他带去白鹿门。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间卧室,四周布置都是上等的家具物拾,床前垂着雅致的青纱帐,屋里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柳七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被捆得死死的,窗外已经是下午了,不得不说顾令颐下在肉汤中的药粉效果极好,即使两口也让人昏睡了一天。


    一个穿着深蓝色白鹿门教袍的小童推门而入,见他醒了过来便开口道:“堂主请你来此做客,顺带有件事情拜托柳公子完成,”说着双手奉上一个匣子。


    顾令颐以教主的名义绑他回来,到了这里却变成了顾令颐请他做客。


    柳七沉默着并未开口,小童侧头发现了他还捆着的胳膊,脸上一赫,“抱歉,忘记解开了。”


    他揉了揉血液不通的手腕抬手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顾令颐那把红伞,只是伞骨断了几根。


    “堂主看见柳公子祭台的表现后相信你可以将伞修复如初。”


    柳七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盒子,仿佛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


    “柳公子如果损坏烈阳伞就拿不到下一次的解药,自当万虫噬心而死。柳公子若是怀疑真假,明日便知。”


    他拿起一根伞骨打量了一番,无趣地丢到了盒子里。


    小童见他接下盒子才松了口气,又带他转了一圈房里,铸器房和卧室就隔了一堵墙,铸器房里倒是什么都不缺,柳七摸着桌面上摆放的器具,一种熟悉而苦涩的感觉盘旋在心头,他感觉自己已经很多年未曾触碰这些冰冷的器物。


    柳七遣退侍从独自一人坐在铸器房的窗沿上,四周的院墙像囚笼一般高高竖立。


    顾令颐把他带回了魔教,途中必定遭遇了比祭台还严重的袭击,所以武器能损毁成那样。


    柳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颗梧桐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许逐星如此感兴趣,或许他更应该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倚靠在窗沿上昏昏欲睡,现在的身体过于孱弱,即使坐着也觉得累人。


    “你现在在哪,我收到玉牌讯息说有人要杀你!速回门派!”


    柳七低头发现自己骑在一匹精疲力尽的马上奔驰在密问里,腰间的玉牌黯淡地闪烁着,玉牌里急切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发生的一切,很快便明白这是他的梦,关于死前的记忆。


    身后是一辆疾驰的通体漆黑的马车,一个穿着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马夫驱鞭控制着马车。


    柳七侧头往后看了一眼驾马往一旁的小路里拐去,好不容易才把距离甩出一截,那驾马车带着杀意穷追不舍。


    柳七听见‘自己’沉重地喘息着,低头轻轻拍了拍马儿的鬓毛道:“是我对不住你斗雪已经死了,你往前跑吧,不要回头。”他踉跄着翻身下马,最后温柔地看了一眼白马离去的身影,身后一阵劲风带着灵力将他掀翻在地。


    那驾黑色的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柳七撇了一眼车身,马车上的家徽被人用黑布遮的严严实实。他喘息着靠在树干上,血腥味从丹田翻涌上来,柳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血水不停地从嘴角涌出,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黑色马车里伸出一只持着弓箭的手。


    “嗬”柳七从床上惊坐起来,眼前是青色的纱帘,熟悉的熏香味唤醒着沉迷于噩梦的神经,他将被汗液黏在脸上的头发用发带束笼在身后,抖了抖湿润的里衣随手披上床边淡蓝色的外袍走向铸器房,只有在那才能安心些。


    忽然有人敲门问道:“柳公子现下可是醒了,要用早膳吗?”


    他回过神对屋外喊道:“进来吧。”


    侍从正是昨日捧伞奉上的那个小童,手里正端着一个放着早餐的食盘,柳七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那个小童的食盘直接脱手摔向地面。


    柳七眼疾手快地托住那个盘子递回小童手里,碗里的汤竟然未撒出一滴,小童忍不住打量着面前这人,明明修为不高,身手倒是格外敏捷。


    “这里可以打水吗?”


    少年回过神来道:“先生稍等片刻,我去给你打来。”


    柳七本来想和禄儿一起出门打水,却被婉言告知自己不能出这个院子的门,柳七不信邪地跟着禄儿走到院子大门口。


    门外两个守卫齐刷刷地看向自己,腰间的刀也出鞘握在手中,雪白的刀刃上印着柳七憋屈的脸色。


    柳七沉默地拍了拍禄儿的肩膀目送他提着水桶远去的身影,把大门一关转身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墙虽然不高但他也没傻到直接去翻,左右打量了一圈从青梧树下拾起一块石头朝着院外掷了出去。


    只听见石块落回院子里的声音,院墙的上空出现了阵法被触碰的波纹。


    不但有人把守,还有阵法加持,顾令颐是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个院子里。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关于许逐星的事情得过些时日打探了。


    柳七将昨日的盒子带到一旁的铸器房,把伞取出来放到桌面上。


    他抬手撑开红伞,伞面在阳光下有红色火焰般的纹案,烈阳伞确实伞如其名,伞面在阳光下有红色火焰般的纹案。


    伞骨精巧,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柳七摸了摸那几根断掉的伞骨,奇怪的是伞骨像是被利器砍断,伞面却毫发无伤,甚至没有留下痕迹。


    正巧小童打水回来,柳七将水倒进铸器房的大铁锅,好不容易攒了半锅水。


    待水烧热小童一抬头便看见柳七脱去外袍拿着书架上的古籍泡到了水里,惊叫的话还没喊出口便想起顾令颐说除了出门一切随柳七心意的指令。


    小童沉默地往锅里放了些洗浴的香料,看着柳七湿着手翻阅珍贵的古籍,那可是百年前的铸器第一人青鼎君留下的,他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地关门出去了,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柳七懒洋洋地坐在锅里翻看着手上的书,不得不说书的作者和自己的思路倒是很贴切,他翻了翻书封,却并没有找到名字,这个册子比起书更像是那人随手记下的点子。


    问月鼎精神一振,转头朝着议论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试图找找乐子。


    四目相对,那人立刻闭上了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问月鼎看了她两眼,见她一心装死,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唇——什么意思,我自己做的梦聊八卦还不带我?


    他恹恹地把视线挪回到大殿。


    大殿内雕梁画栋,在场之人个个衣着飘飘、仙风道骨,尤其是中间的新郎们,长相很是出众。


    过了会,问月鼎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小心压低的细微声响。


    他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偷听。


    “哎你看到没有,……又盯着陶道友看了好久!”


    “看到了看到了!他是真心喜欢陶道友吧。”


    “传闻……见一个爱一个,简直胡说八道!这哪里像啊。”


    问月鼎使劲支棱起耳朵,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这个……到底是谁,那两个姑娘说得含糊,他实在听不清。


    他顿了顿,忍不住再次回头一瞅,这次跟旁边那人对视上了。


    这姑娘倒是镇静,问月鼎一喜,就见她眼中带了些许怜悯。


    “?”


    他不信这瓜还吃不明白了。


    问月鼎将自己的观影位置让给别人,抬脚就往后走。


    那两人见他过来先是惊慌,再是同情,不等他开口询问,主动道:“问道友,你,唉,别太难过了。”


    问月鼎迷茫道:“我难过什么?”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安慰道:“没事,我们都懂,都懂。”


    两人异口同声:“你一定会遇到比陶道友更合适你的人!”


    “我?”问月鼎大惊,乐子竟是我自己?!


    他还给自己安排了戏份?


    难道……


    问月鼎沉思片刻,而后悟了,这不就是他前两天看过的小说剧情走向:炮灰舔狗去参加心上人的婚礼?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这个梦似乎有点过于清晰了。


    看着自己衣裳上羽毛根根分明的仙鹤,问月鼎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布料细腻的质感带来丝丝凉意,凉得他心里揣揣。


    这时一个小厮寻了过来,见问月鼎低着头,浑身气息低迷,小心问道:“小公子,咱回府不?”


    问月鼎指了下新郎们,试探着问:“那两人是谁?”


    小厮震惊地看着他,嘴张了又闭,半晌目露关怀,“小公子,这是陶仙长和谢仙长啊。”


    问月鼎迟疑道:“陶若水和谢青梧?”


    小厮点了下头。


    问月鼎脸色兀地一变,身形有些不稳。


    小厮见状大惊,迅速伸手扶住他,一边摇一边问:“小公子,您没事儿吧,哪不舒服?”


    问月鼎身体跟着晃了晃:“没什么,就是快死了。”


    小厮更为惊恐,脸色堪比冬天烂在地里的大白菜,青青白白。


    那两个姑娘听见后摇了摇头,齐齐叹息道:“哀莫大于心死。”


    “很丑。”


    问恂手笨得很,可他刻的小白泽白白胖胖,笑眯眯趴着睡觉。


    而他们盼了五年的孩子真生下来时,却是双目紧闭,浑身血污地蜷缩在乱石堆里。


    因为有一半人的血脉,和别的幼兽不同,他四肢发软,没法刚出生就会站立,尾部因无法凝成形而蓬松开来,可怜地将身体团住。


    她也是头次当娘,拼命侧过头,却还是护不住瑟瑟发抖的幼兽。


    弥散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终于,她放弃了。


    “我不要这孩子了。”


    她抬起头,平静地对着身旁通红着眼的兄长道。


    “他在桃壤活不下去,带他去鹭原。”


    “”


    她闭上眼。


    “给他找更好的爹娘。”


    第 62 章   生养恩


    太阳升起,照着泛出死意的大地。


    这是他们在幻境的第三日。


    许逐星身上的传承还没能完全吸收,多数修士也因昨夜的恶战急需休整。


    可凌苍粟并不肯给他们太多时间。


    未时,一场轻微的地震袭击人族村落。


    问月鼎反应够快,地震只是轰塌了几座不结实的房屋,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


    “这才第三日,就已经开始地震。”姬见鲤伤着了手臂,捂着胳膊面色凝重。


    “开灵脉之后还得找病因,寻解法,拖不得。”


    半个月后,一辆灵兽车在一处山脚下缓缓停下。


    管家“咚咚”两下敲响车门,“小公子,咱们到了。”


    问月鼎迷蒙着眼,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他推开车门一看,外头的天色尚且灰蒙蒙的。


    山脚下,灵兽车一排排井然有序地停放着,问月鼎一眼扫过,足有上百辆。


    问月鼎震惊,“晚上了?”他一觉有睡那么久?


    管家怜爱地看了他一眼:“寅时呢。”


    问月鼎喃喃:“好卷,这就是凌晨四点的修真界吗?”


    等他跳下灵兽车,管家把他往报名处一送,取了姓名牌,然后轻声道:“小公子,家主临行前交代老奴同您说一声,礼物已经备好了,只要您今日顺利拜入宗门,便会将礼物替您送过去。”


    问月鼎点头,昂首挺胸去参加第一关的考试——爬山。


    然而,这山格外耐爬。


    每次他以为即将登顶兴致勃勃冲上去,发现不过是座小山峰,后面一山更比一山高。


    问月鼎经历了自信——累了——好耶快到山顶了——是个小坡,山好高——累了——好耶快到了的反复磨炼。


    从信心满满爬到气喘吁吁,终于在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的时候,他看到了签到处的工作人员。


    他喘着粗气怀疑人生,上次爬山这么久,还是在上次。


    签到处的小修士接过问月鼎的名牌登记,主动同他搭话:“这位师弟,你是第二个到达此处的新弟子呢。”


    问月鼎:“……谢谢?”丹鼎宗生源质量堪忧啊。


    “好累哦。”问月鼎蹲下。


    “呵,废物。”


    “嗯?”什么仇什么怨。


    问月鼎愤愤抬头,猝不及防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


    怎会如此?问月鼎心头咯噔一下。


    此人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主角攻谢青梧。


    究竟是他走错了地方,还是主角攻拜错了山头?问月鼎抬头东张西望,没找着半点关于宗门名字的标志或书籍。


    这宗门,感觉不太专业的样子。


    怀念大学招生简章。


    谢青梧眼中闪过隐晦的杀意。


    那日合籍大典结束之际,他看着问月鼎和清霄宗大师兄宿均一一道离开,等他循着寻踪香一路找过去,发现问月鼎已经回了问家。


    若非问月鼎半个月来都不曾踏出问家半步……


    谢青梧凑到问月鼎身边,屈尊降贵低下身道:“区区几个幻境就累成这样,还敢觊觎我的道侣?”


    被污蔑了,这还得了?


    问月鼎立刻将招生简章抛到脑后,神色一凛申辩道:“我没有……”


    谢青梧眼神冰冷,看着他像看死人,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迟早弄死他。


    “遇到幻境,什么幻境?”问月鼎一脸迷茫看向他。


    谢青梧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不是装的。他心下惊疑,唯有心思纯澈之人才会视幻境如无物,这家伙也能算得上心思纯澈?


    “那你怎么这么虚?”


    问月鼎大声:“胡说八道!这叫狼狈!”


    谢青梧一噎。


    问月鼎歇了一会,决定直接问下工作人员,“请问这里是……”


    那修士乐得同有潜力的新弟子展现自己的善意,闻言朗声一笑:“这里是第一关,你先在这歇会,晚点大师兄会过来接你们一起去主峰。”


    刚说完,他余光瞥见天上一道黑影,手指朝天边一戳,“哎,你看,大师兄来了。”


    问月鼎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接过话茬:“这里是清霄宗吗?”


    那修士被他问得一愣:“不,不然呢。”


    问月鼎:“……”


    他决定立刻下山,不好意思了大佬,礼物以后一定补上。


    宿均一御剑从云端落下,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熟稔地跟问月鼎打招呼:“您来啦?”


    您?


    那修士惊讶地打量问月鼎。


    谢青梧眉心狠狠一跳。


    问月鼎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


    宿均一点头:“您上次不是说回见嘛,可不就见着了。”


    问月鼎:“……”那大佬岂不也是清霄宗的人?很好,是他信错了人。


    几人说话的功夫,此处已经汇集了将近百人。


    宿均一瞥了眼燃尽的香,“时间到了。”


    他掐了个决,手中的剑倏地变宽变大,足够所有人坐下,“都上来罢。”


    问月鼎立刻后退两步,推拒道:“我有东西忘了拿,下次再……”


    “等会过了考核再取,不急。”宿均一一把拽过他,把他安置在剑上,然后迅速御剑起飞。


    开玩笑,这可是师叔祖看中的徒弟,可不能放跑了。


    问月鼎:“……”我急啊!!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问月鼎远远地看见山顶“清霄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丧丧的。


    这时,他身前一人忽然道:“听说剑尊今年出山收徒,是不是真的?”


    有人应和道:“不错,我也听说了。”


    也有人反驳,“假消息罢,年年都有人奔着剑尊来,年年都没见人成功过。”


    有人跟着一叹:“是啊,剑尊他不收徒的。”


    问月鼎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赶紧插话道:“真的吗真的吗?”


    神情之急切,令人心生共鸣。


    他背后那人问:“道友,你也是为了剑尊来的吧?”


    “是啊是啊。”


    问月鼎再看那景——水碧山青,看那风——温柔和煦,就连清霄宗的大招牌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一群人很快被带到清霄宗的主峰,此处亭台楼阁错落,白玉石阶前苍松入云,笼罩半座殿宇。


    “先给你们测一测天赋和骨龄,”宿均一取出一块墨绿的石头,“一个个来,测完站到左边。”


    “谢青梧,金灵根,筑基三层,十六岁。”


    “问月鼎,木灵根,练气五层,十八岁。”


    十八岁的天灵根才练气五层?


    众人原本心态焦灼,听到问月鼎的年龄和修为后,一连听到两个天灵根的紧张都被缓解了。


    问月鼎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细心雕琢起自己等会要演出的剧本。


    “陶若水,火灵根,筑基二层,十六岁。”


    “好,大家按照天赋,从高到低排列。”


    众人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问月鼎正好排在主角受陶若水后面。


    然后……谢青梧冷笑一声,把陶若水换到自己的前面。


    问月鼎抬眼:“……”大兄弟不至于。


    问月鼎分神想起小说剧情,陶若水是谢家仆从捡来养大的孩子,因为天赋出众,谢家本想好好培养,日后给谢青梧做心腹,但再怎么好也不会送他去清霄宗进修。


    眼看谢青梧要加入宗门,陶若水极为羡慕,这时谢青梧突然提出放他自由,交换条件便是和他结为协议道侣并一同前往清霄宗拜师。


    陶若水不想错过提升自己的机会,衡量后迅速答应下来。他对谢青梧的心意和谢家的反对并不知情,只以为谢青梧是想借道侣契约绑定他,仍将谢青梧当做主家。


    因为万人迷的属性,陶若水身边追求者环绕,谢青梧一边疯狂吃醋,四处扫荡情敌,另一边怕被陶若水拒绝,迟迟不敢在陶若水面前表露情意……


    这本小说集万人迷、疯批、契约情人等各种元素于一体,极为狗血。问月鼎轻叹,如果他不是被扫荡的情敌之一,这一口他吃了。


    至于现在,他的心情一言难尽,最后总结为八个字:他的怨气,比鬼还重!


    “我在帮他压魔性。”


    两人冒出来得太突然,问月鼎难以理解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压魔性,你们不能站着压吗?”


    问恂绝望闭上眼。


    云宿顺着气:“取落藤,你们不是会术法吗?”


    问月鼎侧过头,和许逐星面面相觑。


    “对哦。”许逐星恍然。


    问月鼎大悟:“的确如此。”


    第 63 章   魔族话


    “为何还不变回人形?”


    问恂拽着气上心头的云宿,拼命朝着问月鼎使眼色。


    ——再不变回来,和你身后的小子保持距离,他是真要被砍死!


    “我试试。”


    问月鼎刚得过传承,思绪尚未理清,压根不确定如何才能恢复人形。


    他仔细想了想。鱼符翎说完空气骤然寂静。


    丹鼎宗弟子:“???”


    丹鼎宗弟子:“!!!”


    怎么会这样?!


    “这个……那个……不是……”


    他们呆呆地看着问月鼎又转头看向鱼符翎,瞠目结舌难以回神,半晌方道:“问前辈见谅。”


    问月鼎恶趣味地欣赏了一会他们的表情,摆手道:“无妨无妨,以道友相称便是。”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侧殿内众人虽不同宗门,很快互通姓名,彼此混了个脸熟。


    出云峰上,许逐星在崖边站了一夜,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淡淡道:“炼丹小会还有几日结束?”


    柳管事身形一闪,从柳树中走出,立在几步之外恭敬回答:“还有五日。”


    “厨修寻来了吗?”


    “正在熟悉您给的调味料,明日便可上任。”


    明日……许逐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多给些灵石,今晚叫他回来吃饭。”


    柳管事顿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乐呵呵地应下:“是。”


    回丹峰的路上,五长老没急着瞬移回去,而是跟问月鼎介绍道:“明日是我们清霄宗和其他宗门私下举行的炼丹交流小会,这次交流地点便设在清霄宗,已经有几个宗门提前到了。”


    “炼丹交流小会?”问月鼎听着有些耳熟,剧情里似乎也出现过。


    五长老解释:“所谓交流小会也就是各宗门的长老带自家小弟子出来显摆显摆,”他说着叹了口气,“师兄这几年都没有收徒,你几个师侄又年纪大了,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和炼丹术的水平,再参加小会不合适。”


    “身为东道主却没人可参加,那可太丢人了,”五长老一脸振奋,“小师弟,幸亏有你!咱们好歹输人不输阵!”


    万里之外,妖王宫。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些妖修的尸身。


    许逐星眼神冷漠无波,手中提着灵剑,剑身沾染的血迹汇聚成线,从剑尖蜿蜒而下,身上的白衣不染纤尘。


    一只小白虎收着爪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面前是个体型高大威猛,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此刻血染衣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单膝跪地,震碎了地上铺的整块青玉砖,本该是双拳的位置,赫然长着一双粗壮的熊掌。


    “就这么点本事?”许逐星意兴阑珊。


    壮汉不敢置信,“你,怎么会……”


    许逐星居高临下看他:“准备了十年的计划怎么会失败?”


    “当然是因为……”


    【天道天道天道,快显灵!】


    【快来个人带我上山!】


    【上回灵了一半,这次只灵一半也行,我已经爬了一半了!】


    许逐星骤然听到这道声音,到嘴边的话一滞,听完后眉峰一挑,心下翻起恶劣的心思。


    他垂眸看了这头熊妖一眼,杀人诛心:“因为你们,太弱了。”


    熊妖怒目圆睁,一脸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许逐星无趣地摇头,对着小白虎示意,“交给你处置。”右手微微一抖,剑身上的血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后取出传讯石,接通后吩咐道:“去接人,”他顿了顿,勾唇一笑,“记住,让他自己上山。”“……”问月鼎缓缓道:“已经做好输的准备了吗?”躺得也太快了吧。


    他这会回忆起原剧情,这场炼丹交流小会曾被作者一笔带过——陶若水不知为何得到五长老青眼,两人虽然没有师徒的名义,五长老却对他倾囊相授,并感慨过:当初他要是参加了炼丹小会,必不会让清霄宗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


    现在想想,陶若水之所以不曾参加,正是因为他在灵川秘境中没出来。


    五长老还在轻声嘀咕:“说起来小师叔怎么这时候突然想通了?”


    问月鼎看他一眼,当做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提议道:“五师兄,不如去器峰瞧瞧陶若水从秘境回来没有。”


    陶若水?他组织了下语言:“……应该就是幻境里那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反正一醒来就在现在这个壳子里了,凑巧的是,这人和我同名同姓。”


    问月鼎觑了眼许逐星的脸色,见他接受良好,索性一股脑全盘托出:“还有,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就是话本,谢青梧就是主角……”


    问月鼎许完愿后在边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休息,托人办事也得给人家一个反应的时间不是?


    几分钟后,道上始终无人。


    他失望地继续前行,刚走几步,一个黑影由远及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竟是个年迈的老人家。


    老人家笑着道:“在下姓柳,是出云峰的管事……”


    问月鼎顿时心生敬畏,天道真的显灵了?


    “……奉剑尊之令来为您引路。”


    原来是他师尊做的好事,问月鼎灵活地换了感恩对象。


    他想了想试探道:“柳管事要怎么带我上山?御剑还是……?”


    这话暗含了他的小心思,先默认对方带他上去,再提供交通工具的选择,问月鼎说完悄悄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柳管事想到剑尊的吩咐,很是为难:“小公子,在下只能给您带路。”


    问月鼎将柳管事的反应看在眼里,再看他微微佝偻的身形,下颌上雪白的长须,默默唾弃自己的小心机,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柳管事应下:“好,好。”心下着实奇怪,剑尊先是吩咐他不要插手小公子上山之事,他便在峰顶看着,方才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口叫他来接,却非让小公子自己上山,莫非是有意磨炼小公子?


    问月鼎不知他所想,只觉心情复杂,怎么还……真只灵一半啊。“……”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他叭叭叭说完,跟甩开了个大包袱似的,心情愉快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想起幻境中昆慈说的转世,问月鼎问道:“师尊,你能知道原本那个‘问月鼎’是转世还是和我互换了身体吗?”


    想到某种可能,他的话有些艰涩:“……还是说直接消失了?”


    许逐星:“你们之间没有因果纠葛,你不欠他什么。”


    问月鼎怔了怔,明白许逐星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笑了笑解释道:“我知道的,对我们两个而言都是无妄之灾,我不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只是原身比我更倒霉些,也不知道被坑去哪了。】


    许逐星掐算一番:“他已经转世了。”


    问月鼎若有所思:“唔,那等他到可以修炼的年纪,他要是愿意,我可以收他做弟子。”


    自己还没出师,倒想着收徒了。许逐星失笑。


    问月鼎又解决了心里一桩事,这才想起昆慈道君,问道:“师尊,昆慈是这么回事?……你方便说吗?”


    许逐星见他目露征询,显然有些好奇,昆慈……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寿元将近迟迟无法突破,眼看便要身死道消,因此生了心魔,起了夺舍的心思。


    “你看到的幻境就是他试图取而代之的时候,后来被我反杀,一缕神魂逃逸,进了灵川秘境。”


    许逐星几句话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师尊真棒!”


    许逐星:“……??”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语气。


    问月鼎听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面上神色不变,深知许逐星的强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心底却很能感同身受:


    【谢青梧的恶意明晃晃,我好歹提前知道剧情,还有师尊相助,师尊却只能依靠自己。】


    【虽然没有说是怎么发现昆慈的阴谋,又是如何在昆慈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壮大自己,拥有反击之力,想想也知道是何等艰难。】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许逐星:倒也没那么惨。


    毕竟他是作者,同样知道剧情,还有读心术,提前有了防备。


    ……小混蛋迫不及待把自己底子掀了个干净,倒显得他不够坦诚。


    看着问月鼎眼中纯粹的关怀,许逐星心下暗叹:怎么养出的性子,既轻易心软,又容易和人共情。


    五长老记得这个弟子,炼丹天赋也很不错,跟问月鼎一样都是当初他没抢到手的苗苗。


    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他瞬间心动,笑道:“也好,我们便去看看。”


    两人直接改道器峰。


    不知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问月鼎起着疑心,却也不能强行撬开他的嘴。


    “我会。”


    一道传音落入他脑中。


    问月鼎看向许逐星的方向,许逐星低着头,还在拼凑碎片。


    “但是只会一点。”许逐星给自己找补。


    “魔族给我的传承里头有这个。”


    说完,他就觉得理由蹩脚。


    问月鼎也有妖族的传承,他还是不会妖语。


    而且问月鼎看着心大,实际上心眼并不少,若他仔细想想,发现不对,他怕是


    “真好。”


    没等许逐星胡思乱想,问月鼎欣喜道。


    “那魔族的手札,就交给你了。”


    许逐星:


    好吧。


    完全没多想。


    第 64 章   别哭啊


    第五日。


    魔族用于记载的皮纸较为结实,也最先被拼凑出不严重影响阅读的雏形。


    “我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征兆,他们认为是天谴,可我还是觉得”


    许逐星蹲在地上,认真地逐字翻译着歪七扭八的字迹。


    “这是灵脉生了病,才会浑浊。”


    “灵脉还会生病?”楚江不解。


    刚隔着幻境帮完齐改,问月鼎也忙凑了过来。


    “或许只是形容而已。”谢青梧瞳孔一缩,不知问月鼎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的眼中闪过剧烈挣扎,几息后下定决心使用家族秘法——这秘法燃烧修士心头血,强行提升修为,对自身损害极大。


    以谢青梧的修为,使用过后境界会从筑基后期跌落到练气初期,直接失去战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清霄宗陶若水,请道友相助!”


    谢青梧神色一变,两人同时朝着声源方向望去。


    陶若水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显然状况不佳。问月鼎有些意外,竟然正好撞上了主角受遇险?


    谢青梧眉心紧皱,蓦地催动秘法,脸色瞬间惨白,修为却节节拔高,一举突破金丹的门槛。


    问月鼎立刻提高戒备,却见谢青梧既没有向他攻来,也没有往陶若水的方向去,而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逃窜。


    竟是弃陶若水不顾,独自逃命去了。


    【对了,师尊之前不是去寻人了吗?】


    问月鼎问:“师尊要找的人找到了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刚说完,一个念头忽然窜入他的脑海:


    “该不会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吧。”


    【一定是了,不然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呜呜,师尊真好!】


    问月鼎正感动,听到许逐星声音低沉:“已经找到了,他死了。”“……”


    “???”


    这对CP就这么BE了?问月鼎震惊。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果真不假。


    眼看谢青梧强行提升修为后速度飞涨,眨眼功夫已经跑得不见人影,问月鼎一时无语,调转方向去救人。


    小说中,陶若水跟谢青梧虽为道侣,本性却不同,并非恶人,跟他也没死仇,……现在道侣还BE了。


    就当回报当初陶若水帮他找宿均一救场的好意了。


    出云峰,问月鼎辗转腾挪许久,终于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他停下,幽幽叹了口气,当初的预感果然是对的,这座山迟早爬死他。


    不如——再许个愿?问月鼎虔诚闭目。两刻钟后,双方在山洞里顺利汇合。鱼符翎脸色惨白,尚未恢复元气,看到她们两人都平安无事,这才露出个笑容来。


    看到站在最后的许逐星,鱼符翎先是一惊,再是恍然,对哦,她们一行人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问道友这位师兄,果然如问道友所说,当真跟不存在似的……


    鱼符翎晃了晃脑袋,难道是修炼了什么奇特的功法不成?分明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只要没亲眼见着,就不自觉忘了他的存在。


    问月鼎见鱼符翎神色恍惚,心道怪惨的,于是将蛇尸取出一截,大方道:“给你们分一点。”


    三阶后期的妖兽,在灵川秘境中算得上顶阶了,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价值不菲。


    鱼符翎和江恪岚连忙拒绝:“无功不受禄,不必不必。”


    然后注意到蛇尸上的伤口平整,乃是一剑毙命,两人暗自心惊,出手之人至少也得元婴修为了,这位冷漠寡言的修士,竟然这般厉害。


    按照修真界默认的规矩,谁的战利品归谁所有,问道友却能将它随意处置。


    堂堂元婴修士来灵川这等低阶秘境浪费时间,对秘境里的妖兽灵物都不感兴趣,问道友随手给的狼牙和无相藤却从不拒绝……


    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鱼符翎立刻容光焕发!


    她和江恪岚对视一眼,瞧见江恪岚的神色便知师妹想的和她必定一样。


    两人眼中泛起诡异的光,颇有默契地嘿嘿笑了两声。


    【天道天道天道……】主峰之上,掌门的神识原本只是随意瞥过山下的挑战台,看到问月鼎所用的剑法惊了下:“小师弟使得的剑法可是断雪?”


    五长老闻言探去神识,“还真是。”


    断雪剑法,剑尊自创。


    出云峰原本是一座野峰,峰顶尖峭狭窄,高耸入云且终年积雪不化。许逐星昔日只有元婴修为,一剑斩过,硬是削出一片平地,在上面安了住处不说,出云峰终年不化的积雪再也不见踪影,断雪剑法因此得名。


    掌门道:“师叔对小师弟很看重啊,这么早就传下了断雪。”


    以他们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挑战台上双方各自的优劣。


    “……小师叔不仅自己能打,教徒弟也不赖嘛。”五长老看完这场比斗,有些酸溜溜的。


    好馋人家的徒弟啊。


    掌门目光悠长,感慨道:“当年在各宗门联合大比上,小师叔就是凭借断雪剑法一战成名,硬是将其他宗门早已声名鹊起的天才们打得服服帖帖。”


    他这么一说,五长老也想起来了:“以往各大宗门打得不可开交,唯有那一年,小师叔一枝独秀,无人掠其锋芒。”


    掌门沉吟片刻,道:“老五,再过些日子又要到各宗门联合大比了,你说能不能让小师叔开个课,指点指点元婴期弟子,毕竟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五长老瞅他一眼,赞叹道:“老六啊,你还真敢想。小师叔这么多年才收了个独苗苗,第二个都不要,那能一样?”


    掌门讪讪一笑,顿了顿忽然问:“小师弟是不是在你丹峰上课?”


    “不错。”


    掌门:“小师叔既然这么看重小师弟,那这样,你帮师叔带一带小师弟炼丹术,师叔帮我们指点弟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五长老低头琢磨,指点不指点的不重要,把小师弟借来过过徒弟瘾好像也不错,“那……去试试?”


    两人一合计,身形一动去了出云峰。


    照例呼唤三声后他犹豫了两息,还是决定算了。虽然师尊说心诚则灵,但免费的东西最贵,万一暗中标明了价格呢。


    问月鼎叹了口气,慢慢睁眼,然后被视线中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战术后仰。


    卧槽,谁啊?!


    定睛一看,竟是许逐星。


    “师尊?”问月鼎自言自语:“刚刚我应该没有不小心许出去吧?这灵得也太快了!”


    许逐星垂眸一瞥,见他身形颤抖,衣袍破绽,伤口洇出血迹,便知他此刻灵力空荡。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问月鼎倔强:“这不是狼狈,是虚!”


    许逐星低头看他,实力不强,嘴倒是挺硬。


    “跟师侄切磋输了……”问月鼎轻描淡写揭过,然后暗搓搓觑了眼许逐星的脸色,试探道:“师尊是要回峰吗?弟子累了,带带?”


    许逐星没有接话。出云峰外布置了法阵,闲人莫入。


    掌门正准备给剑尊传讯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发现阵法自动敞开,柳管事站在峰顶等着他们。


    掌门一脸受宠若惊:“我没来错地方吧,小师叔特地派人来迎接我们?”


    五长老一脸高深莫测:“不是我们,是我。”


    掌门:“??”


    两人在峰顶落下,一眼就发现了此处的变化,五长老惊讶问道:“怎么多了三处屋子?”


    柳管事迎了上去,听了这话笑道:“这三处都是小公子的住处。”


    掌门和五长老面面相觑,眼中的惊讶挡都挡不住。


    掌门心中多了几分期待,看来小师叔对小师弟非但看重,还极为宠爱啊。


    五长老若有所思:“好一个狡兔三窟!小师弟原来是属兔子的?”


    柳管事:“……”


    掌门:“……”


    柳管事将二人带到许逐星所在之处。


    两人同许逐星行礼后,五长老手心一翻,掌上多出来一个锦盒,将它放在许逐星面前。


    五长老恭敬道:“小师叔,您托我寻的灵药找来了。”


    许逐星打开看了一眼,转手递出去一个灵玉盒,“酬劳。”


    五长老客气道:“不过费些功夫,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师叔不必这么客……”


    他顺手打开盖子一看,里头寒气氤氲,一朵莲花.径自盛开,竟是长在极寒之地的雪灵子。


    雪灵子是延寿丹的主药之一,可遇不可求。五长老嘴上推脱的话顿时一转:“……可太让我喜欢了。”


    他立刻将玉盒盖上,以免散了药性,“多谢小师叔,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他一整个转变的掌门:“……”


    感觉这个盟友马上就要叛变了。


    掌门对五长老使了个眼神,轻咳一声,说明来意:“小师叔,是这样……”


    察觉到气氛有些冷凝,问月鼎垂下眸。


    【难道是因为我打架输了?跟主角攻打架很难赢啊。】


    他轻轻抿了下唇,改口:“好像也不是特别累……”


    下一瞬,问月鼎感觉到一只手按上他的后腰,腰带兀地一紧,眼前景色变换。


    问月鼎微微屏息,没等他感觉到不适,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松了口气,不吝夸赞:“不愧是师尊,比宿师侄技术好得多!”


    “金银玉器和灵石,您先替他收着,不过这灵果存不住,就先给这小子吃了罢。”


    他嘴硬地补充着:“不过,老夫定然不会同意他做少宗主!”


    小白泽听不懂,也不想做什么少宗主。


    他光顾叼着藤编的箩筐,费劲往明含笑身边拖,要给明含笑吃。


    “真厉害!”


    明含笑被他逗笑了,俯身接过箩筐,趁着小白泽安静地啃着灵果,给他尾巴上绑着丝绸玩。


    午后的阳光温暖,给所有人身上都渡了层泛黄的底色。


    像是离他很近似得。


    “你怎么哭了?”


    耳边传来凌苍粟焦急的声音。


    “别哭别哭,你这样,我没法和你爹娘交代啊。”


    抬起头,问月鼎轻轻摸了把脸。


    只蹭到零星潮湿的气,如他不知的过往一样飘渺。


    第 65 章   没救了


    “舅舅。”


    “哎,好外甥。”


    凌苍粟愣了愣,眉开眼笑。


    问月鼎的眉眼,还是更像他的父亲些。


    但是性子和他的妹妹,倒是更为相似。


    问月鼎目送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消逝,十九年前的过往随之远去。


    一切归于虚无,他看向面露怀念的凌苍粟。


    “他们已经不在了,对吗?”


    他终于问出口。


    那被大家战战兢兢藏在言语之后的一人一妖。


    他们本最该在此时此刻存在,却偏偏缺席。


    “我可以告诉你。”


    凌苍粟吐出一口浊气:“但你不许告诉你爹妈,我同你说过。”


    “好。”


    问月鼎轻轻颔首。


    “先说你父亲,问恂。”


    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穹,凌苍粟陷入回忆。


    “问谨的哥哥,原本的明鹫宗少宗主,十八从宗门出走,气得老宗主扬言和他断绝关系。”


    “此后,他成所有人闭口不提的禁忌。”


    问月鼎安静地听着。


    少宗主出逃,哪怕在千年前闹得再轰轰烈烈,可到千年之后,也像磐石化沙,无人再提。


    问月鼎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前进,半月后,于一处山洞摘下一朵双头血灵芝。


    血灵芝有增补气血的功效,双头灵芝尤甚,炼制成灵丹服用效果更佳。


    问月鼎随手将血灵芝递给许逐星,习以为常地把堆了满地的妖兽料理了。


    在原著中,陶若水遭受妖兽围攻,九死一生的时候被谢青梧救下。见陶若水气血大失,谢青梧还取出一朵新鲜的双头血灵芝给陶若水服用。


    也正是这场遭遇,让陶若水对谢青梧的感情发生转变。


    问月鼎回忆着剧情,走出山洞时,身体的本能先一步感知到危机。他脚步一顿迅速后退,一偏头,一道剑气疾速从他颊边擦过。


    修士?


    问月鼎眉心一皱,几个纵跃迅速离开山洞,以免被人堵在里面瓮中捉鳖。


    一道修长身影紧追在他身后,手中灵剑灵光闪烁,杀机毕现。


    问月鼎迅速反击,却发现这人竟是谢青梧。


    谢青梧原本只是发觉几只妖兽纷纷往这处山洞而来,想来是山洞里有吸引它们的天才地宝成熟,便准备在妖兽们打得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


    却意外发现山洞内还有一个筑基修士的气息,非但没有在妖兽的围攻下落败,还将它们都给宰了。


    虽然里面这人实力不简单,但在妖兽的轮番消耗之下实力定然折损,谢青梧便按照原计划准备偷袭捡漏。


    没想到这人非但还有余力,还是熟人。


    “原来是你。”谢青梧神色一变,冷哼一声,语气森寒,起了将问月鼎彻底灭杀的心思。


    他手一挥,掷出一个攻击法器。


    来得正好!


    问月鼎非但不躲,反倒迎了上去,提剑阻挡的同时,将元婴剑意对准谢青梧一抛。


    既然遇上了,省了他再特意去找,只要将谢青梧斩杀于此,直接避免他拿到昆慈道君的传承,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元婴剑意一出,强大威压铺天盖地,谢青梧面色剧变,立刻召出数个防御法器阻挡。


    他心生退意,却为时晚矣。正当小童收拾完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一个穿着道袍束着玉冠的男子正站在外间摆弄着香炉,小童立马弯腰道:“宋堂主”


    宋菩然和颜悦色地挥手让他起身,“我只是帮顾令颐来送个解药。”


    顾令颐在回宗的路上被仙盟袭击,此刻正躺在医堂的某个厢房里大发雷霆。


    小童迟疑地看着他,宋菩然和顾令颐不合整个白鹿门都知道,每次对上顾令颐,宋堂主就像房梁成精,屡次抬杠。


    这次还说帮顾堂主送药,别是毒药把柳七药死了……


    宋菩然看出了小童满眼的不信任,大方地将药放到他手中,“你闻闻这是不是锥心蛊的药。”说着便走到房内。


    锥心蛊是顾令颐以前缠着宋菩然搞出来的东西,除了让人时不时绞痛倒无别的害处,小童确认了药丸才放下心来。


    铸器房中间那张桌子上正放着拆解后的伞骨和伞柄,宋菩然饶有兴致地绕着桌子看了一圈,不时拿着一旁的稿纸和伞骨打量。


    好一会宋菩然才想起正事,一回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柳七正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他,只听见哐当一声,宋菩然把伞骨丢在桌上,“醒了怎么不出声,怪瘆人的。”


    来人也是一副陌生的样子,必然不是许逐星,柳七思索道。


    在白鹿门这些时日,柳七大概摸清了顾令颐的想法,单纯地找个好用的铸器师给她修伞,至于阴谋背景她才懒得让人查。


    有着铸器师的身份,在伞没修好之前他也不用担心有人害他性命。


    “顾令颐拜托我来给你送解药,吃不吃随你,”宋菩然朝柳七抛去一个小瓷瓶。


    柳七打量着手里的瓷瓶,抬眼发现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


    宋菩然从身后拿出一个云铛,“你都帮顾令颐修了,那也帮我修一下吧,反正修一个也是修,修两个也是修。”


    柳七:“我不认识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适时禄儿端了一碗素面进来,柳七对着宋菩然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不要打扰自己吃饭。


    等柳七慢悠悠地吃完那碗面,宋菩然还坐在一旁好脾气地等着。


    “你怎么还不走?”柳七奇怪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我你会帮我修的,毕竟除了白鹿门,其他地方可很难找到这种武器做研究。”宋菩然晃了晃手里的云铛。


    铸器师大多喜欢收集种类稀少的武器做研究,宋菩然一幅笃定的样子看着他。


    柳七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云铛虽少,但他也并不好奇,“是很少见,一般的修炼者都会使用剑或者刀这种好锻造好强化的武器,你们白鹿门似乎都不爱用剑。”


    “非也,以前也有不少人用剑,不过教主不喜欢,后面慢慢就变少了。况且剑虽然多,好剑却很少,又不是每个人都能从那位手里买走宝剑。”


    “那位?”柳七抬眼疑惑地看着宋菩然,对方却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七接过宋菩然手里的云铛,那东西看着轻巧其实很重,锣面雕刻着百鬼送仙图,用小杆轻轻敲击锣面之时还能听到恶鬼的嚎叫。


    柳七镇定地把这个缠绕着鬼气的云铛交还到宋菩然手中。


    “里面的鬼魂是你杀的人?”


    “哈哈哈哈,我虽然杀人无数,可这些并不是我杀的。”宋菩然敲了敲锣面,期间传来鬼魂似哭死笑的声音。


    柳七沉默地看着他轻握着云铛安抚躁动的鬼魂,那神情并不像对着武器,倒有些像对亲近之人的态度。


    “你先拿走吧……等我修完烈阳伞你再送来。”


    宋菩然忽然又笑嘻嘻地收起手里的云铛脚下生风准备离开,生怕下一秒柳七反悔似的。


    柳七摊在了躺椅上突然开口道:“工费千两。”


    “白银?”宋菩然警觉地回头,“你没收顾令颐钱。”


    “黄金。”柳青梧笑了笑,那是因为顾令颐把他带进了白鹿门,俗话说不收钱的最贵了。


    宋菩然有些咬牙切齿,但柳青梧是顾令颐堂里的人,他也不能把人打一顿,只得同意了。


    宋菩然前脚刚走,柳七疲惫地揉了揉脖颈,刚懒懒地躺下合上眼皮,又想到昨夜那个梦境,忽然又睡不着了。


    也许是烛火太晃眼了,他抬手拉下帘帐依然毫无睡意。


    小童从外间端着香炉走了进来,柳七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那位是宋堂主,宋菩然。白鹿门一共有三个堂主,还有一位柳公子过些时日就能见到了。


    柳七点了点头,堂主都不重要,他只想看看许逐星长什么样,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柳儿借着烛光打量着柳七的神色,似乎觉得他怀疑宋菩然身为魔教堂主杀人成性。


    “柳公子可能听惯了外面的谣传,白鹿门并不是魔教,我们从不滥杀无辜。宋堂主家族曾经遭受灭门之灾,是当年教主和他师兄救下堂主,后面教主出事之后宋堂主找他合力建立的白鹿门。现在教里的人大多数是之前被仙门所害只求安身之处。”


    小童说完拿着下午宋菩然带来的瓷瓶道:“公子赶紧把药吃了吧,不然一会毒该发作了。”


    柳七拿着药瓶思索着白鹿门建立的时间,许逐星活了一百多年来,练气期的他最多二十来岁,难道自己小时候便和许逐星有过交集?


    没过多久从腹腔中生出剧烈的痛感,他冒着冷汗靠在床边,颤颤巍巍地接过禄儿手里的药。


    实在是疼的厉害,柳七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会,将药倒进嘴里。


    服药之后那种内脏的撕裂感才渐渐缓解。


    几个防御法器同是元婴级别,在许逐星的剑意面前却犹如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只为他争取到寥寥两息时间。


    不等谢青梧将储物袋中所有防御法器罩予己身,剑意已经在瞬息之间破开他身上的防御法衣,悍然削断了谢青梧右臂!


    鲜血飞溅,剑意未染纤毫脏污。


    谢青梧目眦欲裂,顾不得斩落的右臂,左手再次对着问月鼎抛出数个攻击法器,立即捂着伤口狼狈逃窜。


    数个法器同一时刻被引爆,“砰砰砰!”炸成一片,搅动此处的灵力,炸出一个庞大的灵力漩涡。


    除恶务尽,问月鼎眉心微微一皱,迅速后退避开漩涡的绞杀范围,朝着谢青梧逃窜的方向追去。


    问月鼎一路追杀,心道是时候给师尊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正好刷新一下在师尊心里的形象。


    谢青梧每每要被元婴剑意捅中要害之时,总会扔出几个法器法宝来阻挡一瞬两瞬,换来喘息之机。回回正好避开要害,却也伤上加伤,逃窜的速度慢了几分。


    他虽身家不凡,但法器再多也禁不住这般消耗。到此时,谢青梧心知那道剑意必定是剑尊赐下,不由后悔今日主动招惹问月鼎的举动。


    早知如此,便耐心潜伏,总有报复之日。


    他心知自己的伤势不容乐观,再这么下去,今日恐怕真要折在问月鼎的手里,心中迅速想了一番措辞,开口道:“问师叔且慢!”


    谢青梧大概真有主角光环的加成,问月鼎心下只想着要怎么才能把主角攻搞死。


    “问师叔,清霄宗弟子严禁自相残杀,”谢青梧暗含警告,“我师尊乃是宗门大长老,问师叔杀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是吗?”问月鼎淡淡道,面上神色不变,手上攻击的动作半点不慢。


    “多谢师侄提醒,师叔会做得隐蔽些,争取不被你师尊发现。”


    谢青梧再次抛出三个防御法器阻挡剑意的攻击,仍然在眉尾至耳根处再添一道伤势,血流如注。


    谢青梧咬牙,却不得不服软:“今日是师侄之过,不该生出抢夺灵物的心思,向师叔致歉,还请问师叔饶我一命,师侄断了一臂已是惩戒。”


    话音一落,问月鼎的动作顿了顿,倒不是他被谢青梧的话打动,起了恻隐之心,而是……


    谢青梧既然已经服软并道歉,若他再穷追不舍非要谢青梧性命,师尊看到不知是什么想法。


    他是想给师尊一点小小的震撼,没打算直接做个不讲道理,恃强凌弱欺负同门晚辈的恶人。


    反正师尊来灵川秘境有事要办,不如等和师尊分别之后再去追杀谢青梧。


    谢青梧若是去了传承之处,正好被他逮住,若是就此放弃离开秘境,没了昆慈道君这个金手指的加成,亦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问月鼎手中的动作便慢了两分。


    谢青梧敏锐察觉出攻击的减弱,没想到这番话还真有用,心下狂喜!他垂下眼皮,敛下眼中的恶意和恨意,只道:“多谢问师叔手下留情。”


    问月鼎眼尖地瞧见了他的恨意,便是没有瞧见也知道以谢青梧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不会真心悔改。他对此心中有数,心道容他再蹦跶两天。


    正要收手,他的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怎么又心慈手软。”


    这意思……


    问月鼎眸光一亮,立刻操控剑意直击谢青梧!


    失策了,没想到是师尊给了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而且他把许逐星给


    问月鼎咳嗽两声,掩盖下耳边的红晕。


    太荒谬了。


    “不管这些,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凌苍粟眯着眼,不依不饶。


    “卦象也有可能出错,尤其是三方和在一起的卦象。”问月鼎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舅舅,我会找个吉日,自己再算一卦。”


    “我的好外甥。”


    看他开始装傻充愣,凌苍粟重重叹气。


    “你真是没救了!”


    第 66 章   维护我


    “行了行了,你还有何事想知道?”


    凌苍粟孤家寡人五千年,实在是劝不动偏心偏去桃壤的问月鼎。


    “我想见我爹娘。”


    问月鼎忙道:“我算过,我还能见到他们。”


    “可你刚才也说了,卦总会不准。”凌苍粟故意道,“抱歉,你的试炼已经结束,该回和语阁了。”


    “舅舅。”问月鼎不慌不忙,只希冀地看着他。


    “唉,骗不过你。”凌苍粟遗憾摇摇头。


    “你当然能见着他们,否则我何苦一直要你别和他们多说?”


    “离幻境结束还剩几天,我把你还给他们,你可要好好陪着爹娘。”他补充道。


    “尤其是你娘,她可是我的宝贝妹妹。”


    “知道了,多谢舅舅!”一个时辰后,问月鼎清醒了,原来他才是那个弱小。


    一人一虎打得正欢,崖边的柳树轻轻摇曳,柳管事对许逐星道:“原以为小公子娇生惯养,恐怕吃不得这般苦头,不曾想,竟是一声苦都不曾叫过。”


    许逐星落子的动作一顿,分明娇气得很,心里头呜呜咽咽个不停,但也确实吃苦耐劳,硬是没有吭声。


    傍晚,问月鼎练完今日的一千遍剑法,特地跟许逐星打了声招呼:“师尊,明日开始我要接着去上炼丹课了,每日的剑术训练也会及时完成,不会落下的。”


    许逐星:“嗯。”


    天穹洒下清冷月光,石桌上东海夜明珠的柔光照亮许逐星的容貌。


    问月鼎微微晃神,心中浮现四个大字:交相辉映!


    见问月鼎仰头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许逐星道:“这也要我夸两句?”


    闻言,问月鼎微微一赧:“不忘初心,应该的,您想夸两句也不是不行。”


    问月鼎松开了手。


    原本手中握着的银白面具顿时滑落下来,却在接触到他胸膛的刹那,稍无声息地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来注目,或者说,此时两人的心思都未在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事物上。


    看着眼前这张愈发熟悉的面孔,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问月鼎的猜测亦终于被证实,由之前的百分之八.九十,变成了现在的百分之一百。


    问月鼎……痛苦面具。


    未等他回过神来,撑在他身上的魔尊微垂下眼睑,又好似闪烁着某种蠢蠢欲动,忽而俯下身,再一次埋首在问月鼎的颈侧,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冷香气息令他愉悦的勾唇。


    如此动静,让问月鼎不想注意都难。


    又感受到魔尊那不满足般嗅来嗅去的动作,问月鼎:“……”你是狗吗请问?


    他下意识伸出手,按住对方的狗头,在魔尊停下来并侧目望向他之际,问月鼎顿了顿,面上佯装无辜。


    “尊主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无辜的眼神与魔尊对视,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啥。


    若不是魔尊对他了解至深,差点就相信了。


    他低低一笑,暗色的眼眸微眯,便顺势说道:“原来是我认错了吗,既如此,那便留你不得了。”


    问月鼎:?


    接着,耳边又传来魔尊幽幽的嗓音:“难得这张脸长得蛮符合本尊心意,就这么处理掉可惜了,哦对了,死在床上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问月鼎:??


    被魔尊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弄得有些懵逼的问月鼎,下一秒,忽然游弋在脸上的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令他倏然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顾不得稳定魔尊的狗头,问月鼎抓住了那只在脸上作怪,且有往下移动趋势的手指,眉目微冷。


    只不过,未待他开口,身上便响起了一声轻笑。


    “哦?不装了吗?……师尊可真是冷心啊,非要弟子出此下策,才肯正视弟子。”


    问月鼎蹙了蹙眉,挪开脸上那只手,心里也明白估计是瞒不过对方了。


    而望着眼前近在迟尺,充满阴戾与诡谲的面孔,除了相似的容貌外,可与他久远记忆中乖巧听话、又沉稳懂事的徒弟截然不同。


    更别说,这个浑身散发着魔气之人,乃幽冥魔域内凶残又暴戾的君王——魔尊。


    要知道他当初的徒弟,可是上清派首席大师兄,正大光明,妥妥的正道杰出子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魔域至尊产生关联。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在陈述着真相,无论是魔尊竟然长着他徒弟的面孔,还是将他认了出来,皆是不争的事实。


    问月鼎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偏移了既定轨迹的异常,很难说不是他这个问名成了魔尊的徒弟,所造成的因素。


    毕竟按照正常剧情,这个当初作为他徒弟的魔尊,也可以称之为此世界的主角,应该好好地待在上清派之中,受修仙界内无数修士的敬仰与追随才对。


    而不是摇身一变,成了反派似的存在。


    离谱。


    就TM离谱。


    问月鼎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遥想当初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就连系统评分都是满分的优秀。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吧。


    也难怪这个世界会产生异变,逐渐偏离了轨道。


    问月鼎脑子一片凌乱,搞不清到底是世界的异常才导致了主角的异变,还是主角的异变造成了世界的异常?


    就很难评。


    不过,目前的状况并不允许问月鼎思考太多,在他陷入头脑风暴的时候,匍匐在他身上的魔尊眼神微深,一丝不虞划过眸底。


    无论什么东西,竟然在他面前夺走了师尊的注意力……


    他倏地低下头,原本就近的距离转瞬间又拉近了一大截,近到彼此间呼吸絮绕,纵然魔尊是存了拉回师尊注意力的心思,然眼前目眩神迷的容貌,又有谁能把持得住呢。


    更何况,这是他的师尊……


    是他失而复得的师尊……“……”许逐星负手而立,垂眸瞥了他一眼,“赢了再教你筑基篇剑诀。”


    “?”


    问月鼎凑近两步打量许逐星的脸色,奇道:“您又猜到我要去做什么了?”


    许逐星语气淡淡,反问道:“吃了练剑的苦,你还想要锦衣夜行?”


    问月鼎听了不由感慨:“不愧是师尊!”


    【知子莫若父,我亲爱的老父亲果然了解我。】


    许逐星:“…………”


    不愧是你。


    问月鼎欣喜,朝他一拜。


    “言至于此,我不浪费你时间。”凌苍粟抬手,拂尘一扫。


    “去罢。”翌日,问月鼎照旧跟着许逐星早锻炼后,踩着晨光来到主峰,修习基础剑术。


    他刚到练武场,抬眼就瞧见宿均一已经在了。


    宿均一身为掌门亲传弟子,清霄宗大师兄,兼任戒律堂职务,监管宗门弟子的违规行为,还是教导新弟子们基础剑术的剑夫子。


    问月鼎感慨,那不得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哇。


    他打了声招呼:“宿师侄,早啊。”


    宿均一下意识看了眼悬挂在半空的灼灼烈日:“问师叔早。”


    时辰一到,宿均一开始授课,问月鼎趁机将练武场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瞄到主角攻的人影,他沉思,不应当,难不成主角攻今天开始做人了。


    许逐星抬手掐住问月鼎的下巴,稍稍往上一抬,问月鼎乖乖闭嘴了。


    一块青紫浮现在白皙的面皮上,很是扎眼。


    许逐星拇指指尖在上面一抹,问月鼎下意识嘴角一抽“嘶”了一声。


    【痛痛痛!】


    许逐星神色莫测:“留着卖惨的?”一脸可怜兮兮。鱼符翎受伤不轻,江恪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一咬牙就往回赶,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问道友也能顺利脱身,


    江恪岚收敛着气息回到山谷,就见山谷出口处一片狼藉,没有听到里面打斗的动静,心下一跳,忍不住想:问道友该不会已经葬身蛇腹了吧……


    她握紧手中的剑,立刻冲进山谷,入目却是地上断成两截的蛇尸。


    江恪岚一愣,看到问月鼎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松了口气,问道:“问道友,你没事吧?”


    问月鼎摇头:“没事。”


    等瞥见站在问月鼎身后的许逐星,江恪岚这才想起问月鼎并非孤身一人。


    “……”啊。


    江恪岚沉默,这人存在感太弱,以至于她一时忘记了此人的存在,既是问道友的师兄,想来真正危险之时不会袖手旁观。


    问月鼎问:“鱼道友呢?”


    “师姐在前面那座山上。”


    “那我们把这里收拾了去找她。”


    问月鼎:“???”


    二人齐声道:“问道友,祝贺你!”


    问月鼎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迟疑道:“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鱼符翎:“问道友不是已经遇到了比陶道友更……”


    问月鼎立刻梦回穿书那日,大惊失色,连忙打断:“快住脑!”


    “这可不兴磕啊!”


    鱼符翎和江恪岚一脸不解:“‘磕’是何意?”


    “……就是刚才这样。”


    “哦哦。”鱼符翎和江恪岚恍然。


    问月鼎深吸一口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竟然不是?”两人失望,随后面露歉意,“对不住,是我们误会了。”


    “无妨。”问月鼎提起的心刚要放下,就听身后的许逐星出声:“怎么误会?”


    “不是误会?”鱼符翎和江恪岚顿时振奋,眼底再次亮起诡异的光。


    “!!”被师尊听到了?


    问月鼎刚要惊慌,一琢磨许逐星应该没听懂,于是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这时候瞎凑什么热闹!


    欲盖弥彰大声道:“就是误会!”


    许逐星一脸莫名。


    “嗯?”问月鼎惊讶抬头,却被下巴上的大手固定住,动弹不得,改为眼睛卖力上瞟,大声否认:“没有的事!”


    心下全无杂音。


    许逐星松开手:“怎么不服丹药?”


    【五长老赠送的灵丹不少,都是高阶的,这点皮外伤,没那个必要。】


    问月鼎沉默了下,道:“忘了买了。”


    【看来还得备一些常用伤药。】


    然后就见许逐星手心一翻,递了颗丹药过来。


    问月鼎瞅他,心中默默念叨:【这就是所谓的脸越冷,心越热吧。


    “多谢师尊!”他顺从接过,仰头对着许逐星感激一笑,毫不犹豫地服下,然后阖上眼炼化药力。


    许逐星伫立片刻,伸手探向他的脖颈,虚虚一拢。


    眼前之人神色放松,呼吸如常,命门被人掌控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毫无戒心可言。


    不像他当初。


    他的视线扫过问月鼎的伤口,不悦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出了院门,抬手招来小白虎。


    他的身形化为墨色光斑散开,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问月鼎搭着宿均一的飞剑到了出云峰山脚下,抬头仰望,只见山峰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


    问月鼎大为震撼:“这山为何这么高?”一天天的,那不得爬死我。


    宿均一:“因为,这座山叫出云峰。”


    问月鼎:“……?”因果颠倒了吧您。


    问月鼎抬头看了又看,看向宿均一目光满含希冀,含蓄道:“师侄不上去坐坐?”


    宿均一心生恻隐,但爱莫能助,不忍道:“出云峰禁止外人出入。”所以,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问月鼎心碎。


    告别宿均一后,问月鼎深吸一口气,开始吭哧吭哧爬山,平缓地段自己走,陡坡运用轻身术,非常注意劳逸结合。


    他走了一半,心生后悔:


    早知今日,他就该提前跟自家体贴的师尊预约一下到岗时间。


    “如果实在忙,这些天不用去见我爹娘。”问月鼎的语调温柔。


    他递过去片帕子,可许逐星只能接到一阵风。


    “要自己过得自在些。”


    “没事,我不忙。”许逐星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其实很乐意见他们。”


    “他们愿意维护你,这是多好的事。”


    不像他那便宜爹,估计巴不得他和她娘死掉。


    “其实我今天就在想,是不是你真的还在幻境里。”


    随着魔性缩回骨血中,身旁的问月鼎正在逐渐变淡,许逐星的语速加快。


    “是你同他们在维护我,他们才对我态度这般好。”


    几日没合眼,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问月鼎不置可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明日再去,会比今日更好。”


    第 67 章   话本堆


    万籁俱寂。


    “小月儿。”


    问月鼎刚从许逐星屋里出来。


    听到问恂的呼唤,他化成流光飞上树梢,坐在爹娘的中间。


    “你说,你长这般大,最想完成的愿望为何?”


    问恂看着他,眼中闪着光。


    “我想想”


    剩余站着的修士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恼怒,转过去一瞧不过是个面容陌生的蓬莱宗弟子,“都说蓬莱宗是名门正派,大伙瞧着也就那样,刚刚死了那么多人你一声不吭,现在倒开口解释了。”


    杨月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握紧了手里的伞柄,“诸位进秘境都知道九死一生,难不成你还要素不相识的人来救你?”


    “你看你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死的人多了好东西自然没法和他们抢!”讲话那人仿佛一下有了底气,大声朝着身后的其他修士喊道。


    这句话像靶子一样插在问月鼎他们身上,众人一瞬间有了将刚才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归咎的对象,妄图动手的人也不在少数。


    问月鼎低头把玩着杯口的水迹示意杨曜他们不要动手,“秘境不会带小孩进来,诸位是小孩?比起找个人来记恨,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店小二收拾完那几人的残尸,一边走过来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笑盈盈地看向站着的修士们,刚刚大声嚷嚷的几人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噤声坐下。


    “真是一群软蛋,师兄我们怎么出去呀,现下也找不到几百年前的银票。”杨月撇了一旁的修士们一眼,店小二正在他们旁边站着。


    “这几百年来一直流通的还有黄金可以用来交易。”问月鼎向店小二招了招手。


    “几位客官是要结账吗?”店小二抱着掉落的头走了过来,问月鼎拿出几根金条放在桌上,“对,这些够吗?”


    店小二笑着将头伸了过来准备将金条直接含进嘴里,杨月正嫌恶地看着那个脑袋,没想到下一秒那颗头就飞了出去。


    杨月:“…!”到底,魔尊还是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当然,仅仅只是如此,在问月鼎那边已然是一副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可以说是震撼全家一整年,乃至于被气得七窍生烟,还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恼火模样。


    直到窗外的天际微微泛白,黎明将至,瞒室的漆黑魔气才缓缓散去,同时离去的还有略显餍足的魔尊,多年夙愿终一朝得尝——


    不过,魔尊微垂的眼底还是有些惋惜的,但……他期待已久的日子,终将不会太远。


    而当确定魔尊完全离去后,凌乱的被褥之中,忍得尤其辛苦的问月鼎终于猛然睁开了通红的眼眸。


    他瞬间立直了身子,环顾一圈,在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光中,一室静谧,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不仅如此,问月鼎感受了一下自身的情况,被某只狗头啃了一夜的不适全然消失不见,就连红肿的嘴唇亦恢复如初,可见某位尊主的善后还是非常到位的。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安抚,问月鼎此刻面沉如冰的黑脸。


    同样被震撼得连妈都不认识的,还有问月鼎脑海中的系统008,它昨夜可以说是观看了全程,由一开始的困惑到最后瞪圆了一双不存在的眼睛。


    那漫长的一夜过去,008就感觉,自己纯洁的心灵遭受了巨大伤害。


    它之前看到魔尊好像在吃宿主的豆腐,果然不是错觉。当然,或许应该可能……比不上当事人的万分之一的感受吧。


    008藏身在问月鼎的脑海之中,望着宿主面色黑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目若寒冰的双眼几乎能冻死人一样。


    甫一触及这道目光,008便瞬间抖了抖身子。


    ——宿主大人现在很生气!


    得出结论的008看了看之前剩余的清心剂,感觉这火大概连系统出品的清心剂都不顶用了。


    它默默将之重新收起,又默默地龟缩回问月鼎的脑海深处,全程小心翼翼,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爆火药桶似的。


    毫无疑问,问月鼎现在的情绪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除了震撼于魔尊对他动手动脚的这件事,更令人感到疑惑的,则这一行为本身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毕竟,问月鼎可从未想过,这逆徒竟然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


    那么,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且瞧这模样,难不成最初他做任务的时候,这逆徒就已经……


    这么个念头划过脑海,问月鼎险些咬碎了后牙槽。


    这一刻,问月鼎的表情十分之精彩,就仿佛打翻了的调料盘般,一阵青一阵黑。


    008看着,越发不敢开口说话了。


    良久。


    窗外天空逐渐透亮,晨曦的光芒洒落在魔域灰暗的大地,负责伺候问月鼎的魔仆准备好了凡人食用的早膳,却迟迟未见主人公从房内出来。


    理所当然,作为退休人士,问月鼎自是不可能再朝九晚六,应当是怎么舒适怎么来,睡到日上三更自然醒乃常有之事。


    所以伺候他的魔仆见他没有起床,也未发觉有何不对,只像往常一般,将热的膳食保温好,等待问月鼎自然起床便是了。


    不过,令魔仆们感觉略微诧异的是,今儿辰时亦未见尊主到来,往日哪怕问公子起得再晚,尊主也会过来静静等候才是。


    但疑虑归疑虑,让他们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揣测尊主的想法,只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临近正午,魔仆们开始准备午膳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扉才终于随着咯吱的一声,缓缓由内打开。


    然后魔仆们讶然地发现,问公子好似神情恹恹的,仿佛生病了一般。


    等等,——生病?


    魔仆面色一肃,当即有两个魔仆匆匆往院落外而去,大抵是通知某位魔尊去了,毕竟尊主对问公子日渐加深的宠爱,是有目共睹。


    于是,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说服自己没必要同那逆徒置气,如今他光荣退休了,任何事情都与他无瓜,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救世——


    总之,昨晚那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说到底,纵然突兀爆出如此惊天大瓜,以往的吃瓜人这回却吃到了自己身上,在问月鼎的一番及时止损之下,便想到了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装聋作哑。


    目前只是那逆徒的一厢情愿,问月鼎便当作不知道,啥也没发生。


    不过,这事儿终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刚刚踏出房门,神情恹恹略显抑郁的问月鼎,下一刻,他便被一脸担忧的几个魔仆架着,躺回了床上。


    问月鼎:?


    “公子,凡人的身子很脆弱,您就不要逞强了。”


    正要挣扎起来的问月鼎:??


    “是啊,听说凡人生一回病痛,就仿佛过了一次鬼门关般,您安心休息,尊主一会儿就过来了。”


    先不说这个修仙世界,哪怕是死了估计都能给你救活,况且他又不是真正的凡人,哪有那么脆弱。——不对,他生病了??


    问月鼎就很懵逼。


    未待他反应过来,七嘴八舌一通的几个魔仆便已经帮他盖好被子。而门外,一道步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便出现在了房间内。


    鎏金勾勒繁复图案,一袭华贵的漆黑长袍,来者不是魔尊又能是谁呢。


    被迫重新躺回床上的问月鼎万万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再次与这逆徒见面了,唇上的温度好似变得微微炙热起来,代表着昨夜某个逆徒胆大妄为、乃至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问月鼎顿时脸一黑。


    魔尊顿了顿,原本急切的神色在见到安然无恙的问月鼎时放松下来,随即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师尊的异样,心下不由了然。


    他缓下步伐,眼中弥漫出晦暗的笑意,摆了摆手,接到示意的魔仆后退着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宽敞雅致的室内便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问月鼎,以及立于房间中央的魔尊二人。


    后者擒着肉眼可见的笑容靠近,自然地坐到了床边,侧头望向埋入被窝内,显得尤其可爱的师尊。


    “师尊生病了吗?”他故作疑问道。


    然而,这是一目了然的情景,彼此皆心知肚明,只不过一个在演,另一个在配合你演罢了。


    问月鼎:“……”


    若不是清楚你的真面目,真是信了你的邪。


    只是不等他有所回应,眼前忽地一暗,下一秒额头与额头相触,肌肤相贴,仿佛要灼人的温度传递过来。


    大概是没料到魔尊会有如此举动,问月鼎慢了半拍,就见魔尊动作自然地离去,随后好似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是有些烫了,许是昨夜着凉的缘故,憩息两天便好。”


    说得你好像神医似的,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问月鼎真想给他一个白眼,而一再想到魔尊提及的昨夜,脸色又隐隐黑了下来。


    问月鼎偏头,实在不愿再想这件事,便顺势道:“早上起来确实略感不适,许是真的着凉了吧。”


    “那师尊可要好好歇息才是。”


    “徒儿说得对,那么,为了为师能安心休养,你可以出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都在打太极。


    最终,问月鼎下了逐客令。


    魔尊眸色微转,轻轻勾唇,像真的关心问月鼎的“病情”般掖了掖被褥,状似不经意地,指尖悄然滑过了掩在被子底下的问月鼎的手背。


    问月鼎……触电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经过昨晚一事,问月鼎的神经还处于绷直的状态,况且是这么明显的举动,若是以往直得不能再直的问月鼎,或许还真发现不了什么。


    偏偏,魔尊还一脸关切地望着他,“怎么了师尊?”


    仿佛方才只是不小心触碰到,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问月鼎:“……”


    店小二:“…??”


    许逐星收回刚刚拍出去的剑柄,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白净的小帕,抓着问月鼎的手就擦了起来。


    “倒也不必擦这么仔细,没碰着呢…”问月鼎被许逐星握着手腕仔细地擦拭着指缝。


    “这东西太脏了,这么近怕污了师兄的手。”许逐星打量着那双白玉一样的手,擦得用力些都能留下红痕。


    他眼底一片暗色,缓缓收回手去,“师兄,已经擦干净了。”


    店小二手忙脚乱地找回了头,那头上还有一个被剑柄拍过的印子,有了第一次被拍的经历他飞快地用手抓住桌上的金条就缩回了柜台后面。


    在场的其他修士:“……”


    问月鼎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灰,朝着一旁的人拱手道:“那祝各位道友好运,在下先走一步。”


    大堂里也有人身上带了黄金,没有的一时间生起了抢夺的心思,刚刚许逐星出手那一下让众人不敢打蓬莱宗的主意,一个小师弟修为都如此之高,更别说他旁边那几人。


    问月鼎他们刚走出店门身后就打了起来,修士们为了活命开始抢夺别人的黄金。


    “这群人真是恶心。”杨月忍不住开口道。


    街上一路走来有不少摊贩,其中的许多吃食让问月鼎有所停留。


    他闭关三年,出关就只只在天衍宗山下吃过一顿,现下闻着这些味道只觉得腹中空空。


    问月鼎突然停下了步伐,转身看着三人。


    “师兄是要在路边吃点吗?我也饿了!”杨曜咧着嘴摸了摸肚子,那架势像一口能吃掉三个人。


    “并不……我们都已辟谷,为何会饿呢?”这话一出几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四周的商贩在这时也都静止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问月鼎他们。


    “也许是这里的吃食太香了。”问月鼎望着四周静止的人群道,话音刚落人们又恢复了热闹的常态,半分看不出刚才非人的模样。


    几人也意识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加快脚步便离开了这条街。


    “这芙蓉仙因为留恋凡尘所以建了这个秘境,但为何里面的人却处处杀机?”杨曜有些疑惑。


    一般秘境会保留修仙者最希望留下的景色,人最愿意留下的都是自己认为最珍贵的最美好的,即使暗藏星机也不会像芙蓉仙秘境刚开始就死了十几个人。


    “我们也只是通过传闻来了解这个秘境,传闻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问月鼎看了看四周,走出街道竟然是一片山问。


    许逐星走在前面,用剑劈开了了挡路的灌木,直到走到一块有石头的开阔之地几人才停下脚步。


    杨曜和杨月到一旁的河边取水,许逐星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料铺在石头上让问月鼎坐下,“师兄饿吗,我去猎些野兽给师兄吃。”


    问月鼎看着天空,此时太阳快落山了,他摇了摇头道:“明日结伴去吧,天黑时入问过于危险。”


    杨曜和杨月取完水竟然还抓了两条鱼回来,问月鼎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异样,几人便决定将鱼烤来吃了。


    芥子袋中放着简易的帐篷,上面还有些防护阵法,支起来之后便能过夜。


    从进山问开始问月鼎便不怎么说话,他手里扣着衍元湄拜托给他的盒子,问月鼎低头打量了一下盒子上精美的花纹,总觉得心底沉沉。


    “师兄是在担心找不到那个人吗?”许逐星拿着烤好的鱼走了过来,火光晃荡在问月鼎脸上,原本清俊出尘的脸看起来有些疲惫。


    进了这个秘境开始,身为修士的他们逐渐恢复凡人的身体,会累会饿,但这在秘境中几乎是致命的。


    “进了秘境那个人自然会出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问月鼎说着将盒子收了起来,他也许是多心了,毕竟秘境中变数很多,出现危险也是常事。


    问月鼎回过神来,许逐星正拿着那个烤鱼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发觉问月鼎的视线后随即笑着将鱼递了过去,“师兄尝尝这鱼,杨师姐说这是冷水鱼,肉质细嫩。”


    “你还没吃,怎么知道这鱼是不是肉质细嫩?”许逐星愣了片刻才反应以来问月鼎这是在打趣他,“师兄你吃一口我就吃。”


    那个热气腾腾的烤鱼递到问月鼎嘴边,上面还撒了些香料,烤过之后香料味融入鱼肉使其更加诱人。


    问月鼎咬下一口,果然如杨月所说,冷水鱼肉质细腻甘甜没有腥味。


    他抬头看着许逐星咬下鱼的另一侧,两人有来有回的几口便将鱼吃的差不多了,只有骨架和鱼头还有些肉。


    许逐星知道他不喜欢吃鱼头,便将剩下的慢慢吃掉,杨月那边拿出一个铜壶开始烧水,夜间山问有野兽,火自然是不能熄灭的,许逐星拿着水壶过去接了些。


    杨月将铜壶递给他,好奇道:“刚刚忘记给你拿碗筷了,你和师兄拿什么吃的鱼啊?”


    许逐星倒水的动作一顿,火光将他的脸印的通红,只听见他平静道:“来时我也带了碗筷。”


    “那还好,我还担心你和师兄拿着那根树枝吃鱼呢。”杨月松了口气继续往火堆里加柴火。


    几人准备轮流守夜的时候,火光未照到的黑暗处传来人的脚步声。


    问月鼎轻轻抬起手腕,围绕着驻扎的帐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圈,幽蓝色的火龙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情形。


    只听见伞面转动的声音,杨月握着伞柄杀向来的领头人。


    “锵!”伞面和剑在黑夜里擦出火花,杨月抬手准备一击落下,却听见那人带着笑意道:“杨月姑娘,是我啊。”


    杨月收回伞看向来人,火光里出现一张苍白病弱的脸,是天衍宗的衍元夏。


    “我们进山问之后便迷了路,还遇到了些棘手的凶兽,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片河滩,希望你们能让我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我们便离开,绝不多打扰。”衍元夏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杨月朝着问月鼎看去,却见他点了点头。


    “那多谢蓬莱宗诸位了。”


    在天衍宗在旁边扎营的时候,许逐星轻轻皱了皱眉头走到问月鼎身旁道:“师兄,他们在我们旁边扎营也许别有所图…”


    问月鼎看着衍元夏的方向,他正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仆从贴心的奉上茶点,比起历练更像是来度假的,衍元夏感知到他的视线侧脸对着问月鼎笑了笑。


    “我只是好奇他们身后那个尾巴,更何况在这里人多会安全一些。”问月鼎撑着头回了个笑容,衍元湄交给他的盒子似乎马上就能找到主人了。


    入夜之后,杨月一人睡一个帐篷,其他三人轮流守夜。


    问月鼎坐在火堆旁,一旁天衍宗的营地也安静了下来,许逐星从帐篷里走出来坐到问月鼎旁边。


    “你怎么出来了,不休息好明日可是会乏力的。”问月鼎诧异地看了许逐星一眼。


    “三年未见,这半个月师兄也不愿意见我…我有些想师兄。”许逐星琉璃色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泪光。


    “三年来我一直很想师兄,师兄也是如此吗?”


    问月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也想,想师尊,想你和其他师弟师妹们。”


    许逐星盯着问月鼎的脸,身侧的手却渐渐收紧,师兄谁都想,但他却只记挂师兄,如果师兄像他一样也只记挂着自己……


    “当心!!”


    许逐星从被认可的喜悦里抽身,慌忙上前,解救在书堆里挣扎的问月鼎。


    “这是你娘私藏的话本,别弄坏了。”凌苍粟挠了挠脸颊。


    瞄到让人不忍卒视的话本封皮,他尴尬地别过眼:“据她说都是绝版,你在她肚子里就爱听,本来就打算给你当传家宝。”


    许逐星小心把话本挪开,将肩上一左一右顶了两本书的问月鼎从中拔出。


    趁乱看了眼手里的话本。


    ————《吾靠日睡十三时辰成为天修第一》


    许逐星沉默了。


    胎教都如此清奇。


    难怪问月鼎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第 68 章   断头饭


    云宿和问恂日子过得不修边幅,纳戒里不光有孤本的话本,还有各色天材地宝随意堆放着,塞得满满当当。


    有凌苍粟帮忙,问月鼎和许逐星才得以在半个时辰内将他们留下的物件整理好。


    “逐星,劳烦帮我去买书柜和灵物架。”


    问月鼎还在给灵物分类,只得拜托许逐星。


    许逐星点头应声,飞快地跑出屋去。


    “舅舅。”上清派乃修仙界第一大门派,门中弟子灿若繁星,数之不尽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以至于每一届收徒大典皆是空前绝后的庞大。


    可想而知,上清派的辉煌,其门派驻地范围更是占据了数十万座高峰,一眼望去,连绵不绝。


    就在上清派的首峰凌霄峰上,白云缭绕在半山腰,可见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白鹤展翅高飞,在清幽的空气中留下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鸣叫。


    一座恢弘的建筑便坐落在顶峰,为上清派掌门居住的所在,然这一天,负责侍奉掌门起居的弟子,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到了什么?


    掌门云槐仙尊,向来冷心冷情无所欲求,却从后山的空谷中,携一名从未见过的男子出现。


    那不似凡人的绝世身姿,令所有弟子表情一空,不禁怀疑是否为草木成精,才生得如此出色的相貌,只是下一刻,这个猜疑便被推翻了。


    ——凡人。


    那就是一名毫无修为的脆弱的凡人。


    但他从何而来,又如何入得了层层严密防守的上清派,更别说是无人胆敢靠近的独属于掌门的山谷,一切皆无人知晓。


    倒不限制他们发散思维,尤其是见到他们掌门云槐仙尊,小心翼翼对待那人的一幕……


    呵呵,想必他们今日还未睡醒,导致集体出现幻觉了吧。


    然而,这些弟子之中修为最低者亦有着筑基期,哪怕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亦无碍,更别说晚上皆是用于修炼的时间,清晨起来只会更加精神奕奕,而不显丝毫疲惫。


    殊不知,被他们震惊加好奇的当事人,同样一脸怀疑人生。


    他看着一袭华贵白袍,周身仙气絮绕的男人,神色不自觉恍惚了一瞬,好似这才是正常的开展,前面几个月在幽冥魔域内碰到的黑化的主角魔尊,只是梦一场。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又是如此真实,亦不会改变,更不是犹如镜花水月一样。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一种情况??


    当问月鼎已经接受主角黑化成魔尊的事实,这会儿却突然又蹦出来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正常的主角,不禁让他怀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了。


    或许也有魔域消息闭塞的缘故,在魔界与修仙界和平了几十年后,魔域内已经鲜少会讨论修仙界的情况,导致问月鼎在被主角黑化这件事震惊到时,自然而然便先入为主。


    ——既然主角已经黑化坠魔,算是背叛了师门,即便是有苦衷,却也回不到从前,而身为修仙界第一门派的上清派,亦不会再重新接纳已坠魔的主角。


    如此这些。问月鼎则略微诧异地支起身子,一头乌黑的墨发随之如瀑般斜斜倾落下来,铺散在身下的躺椅。


    “真的?”


    “嗯。”


    这次,许逐星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只是这一下子,就把问月鼎搞迷糊了。


    “你不怕被尊主惩罚?”


    之前他可是从魔族的八卦中听说了,由于上回将他送去天魔殿,美其名曰侍奉魔尊,却并非魔尊本人的意思,而是许逐星带头擅自做出的举动,于是便遭受了相当严重的处罚。


    具体什么处罚不清楚,至于后面几天,却始终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但想想也该知道,想必仍在惩罚之中吧。


    人间尚有受刑,更何况是以血腥著名的幽冥魔域,所谓的处罚必然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什么扒皮抽骨、神魂之刑等等一系列格外凶残的刑罚,在问月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直到由魔尊下令要见他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许逐星才终于出现在问月鼎面前,瞧他当时的模样倒完全看不出受刑的样子,仍跟个没事人似的送他去了天魔殿。


    让问月鼎一时拿不准,他究竟是被处罚了呢,还是没被处罚呢。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问月鼎能调侃地提上一句,但以这位左使大人闷葫芦似的性子,又不见得会回应他。


    况且,虽然目前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颇为和谐的样子,但真正的关系还是算不得那么友好的,毕竟一个是地位仅次于魔尊的魔域左使,一个则是被他掳来魔域的“阶下囚”。


    如此悬殊的地位差距便可以看出,只不过由于问月鼎现在似乎入了魔尊的眼,那岌岌可危的男宠地位便稳定了不少。


    总之便是,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了,在这个身不由己的幽冥魔域之中,倘若问月鼎真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凡人的话。


    “对了,听说尊主曾有一位喜爱之人,而我与那位的眼睛颇为相似?”问月鼎状若好奇地说道。


    许逐星面色微沉:“谁说的?”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毕竟这一句话他也只与焱姬提到过。


    问月鼎只是笑了笑,“这么说来,是真的咯?”


    许逐星沉默不言,一双冷漠的眼眸更是压抑几分。


    问月鼎又故作轻松道:“怪不得尊主待我不同,如此倒是我沾了那位的光,却不知,尊主的那位喜爱之人如今……是死是活呢?”


    顿了顿,他接着说:“也好让我知道该如何做,不至于触犯了尊主。”


    看样子,问月鼎似乎对于自己成了某人替身的身份,接受良好。


    不过也对,身为一名凡人,在这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的魔域内,自然是该小心谨慎。


    而说着这句话,实际却是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换,将许逐星微微暗沉的神色收入眼底,问月鼎已经心下了然,获得答案了。


    就不知道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是坏呢,还是更坏呢,或者更更更坏呢。


    一切,皆需要等008的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好一会儿,许逐星收敛了神色,对问月鼎说道:“问要想太多。”


    接着话音一转:“既然这几日你不想去天魔殿,便安心留在这儿,这事我会处理的。”


    他以为是问月鼎知道了这件事,从而心情不好,到底是存在着自己的秉性,可以理解。


    许逐星问名生出一种自己理亏心虚的感觉,于是对于问月鼎的要求,即便是不经思考的任性妄为,亦应承了下来。


    问月鼎重新躺下,恢复慵懒的姿态,闻言摆了摆手。


    “那便多谢小星了,不过若尊主问起,你可以说我感染了风寒,不便侍奉。”


    完全就是一个随口而出的借口。


    许逐星则看着慵懒躺在树下的身影,乌泱泱的发丝泼墨般披散在身下,与一袭白衣相忖,干净剔透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良久,许逐星才喉咙微动,低低地应了一声。


    “师尊……”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带着小心翼翼地神情跪在他面前,眼眸通红,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您真的回来了……”


    问月鼎现在很头疼,也顾不得对方为什么又是一眼认出自己,也懒得再继续装傻了,便直言道:


    “殷云槐?”


    同时疑惑先前的系统提示声,那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声显然不是008发出来,后者已经在第一时间跑去检查发生了什么状况。


    令他本该传送去人间界,却在中途拐了个弯,不仅掉入了修仙界,还好巧不巧地……


    问月鼎的眼神狐疑,除了不确定眼前这个主角是不是真的主角外,还有那道系统的机械声。


    思绪流转间,问月鼎并未注意到,跪在他身前的殷云槐,那泛红的眼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带着明显的欣喜,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可遏制地弯曲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丝丝疼痛的感觉,却不比得内心的激动与雀跃。


    已不知过去了多久,竟再一次从师尊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殷云槐喉咙滚动了一下,应道:“弟子在。”


    那仿佛与魔尊如出一辙的炽热目光让问月鼎回过神,他蹙了蹙眉,想到某个大逆不道的黑化主角,很难不让人怀疑,眼前的这个主角是否对他抱着同样的心思。


    突然意识到这点的问月鼎……瞬间麻爪了。


    他直接摆了摆手,拿出以前身为师尊的架子,不容置喙道:“你且出去,我要自己安静一会。”


    殷云槐蓦然捏紧了手掌,随即很快又放松下来,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绽放在那张本该漠然寒霜似的面孔,若被其他弟子看见,问不是要惊掉一堆下巴。


    他一如百年之前,只余光贪婪地掠过师尊,便温顺地垂下眼。


    “是,弟子一会儿再来拜见师尊,为师尊一一陈述门派这些年的变化。”


    问月鼎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从那一头由白玉发冠高高束起的漆黑墨发,到绣有流云纹银边的华贵长袍,气质傲然如冰雪,清冷出尘。


    一切的一切,都与幽冥魔域内的那个黑化主角截然不同。


    应该说,这才是符合问月鼎预期中的剧情发展。


    但现在,有魔尊这个意外在前面,实在没法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安心感,反而随着不断出现的意外,而感到心神不宁。


    问月鼎摇了摇头,甚是心累地叹息了一下。


    趁着008还没有检查出结果,他立起了身子,环视一圈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浮云殿。


    且从殷云槐带他来这里,一路上其余弟子虽目瞪口呆却毫不讶然的神情,可以看出殷云槐现在的身份,该是上清派的掌门没错了。


    问月鼎抬手捏了捏眉心,对比眼前这个似乎发展正常的主角,再一想到魔域内的那个逆徒,就感觉非常头痛,乃至是恨铁不成钢了。


    不过如今,他估计不用再烦恼魔尊了,因为出现了比黑化主角更加诡异的事情。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如此推测。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最里边,转过一道玉雕的屏风,视野瞬间开阔。


    这是一处面临万丈深渊的宽阔平台,地面用白玉石铺就,两边几颗郁郁葱葱的绿植好似有灵性般舒展着枝叶,青翠欲滴。


    白雾弥漫,仙气缥缈。


    隐约可见远处山峰上亭台楼阁,身着靛青色衣袍的一众弟子努力练剑的身影。


    问月鼎颇有些怀念地笑了笑,缓步过去,在那张玉砌的椅子上躺了下来,一如从前。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蓦然回首,啥变化都没有。


    这也就是,凡人的一生,在修仙者眼中,不过转瞬即逝罢了。随便闭关一下,再出来时,外界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时光了。


    不知何时,殷云槐出现在了身后,低垂的眉眼安静地望着慵懒躺下的修长身影,一笔一划地描绘着师尊如今的容颜,温柔又眷恋。


    然而,暗藏在眸底最深处的,却是不可遏制的深深的贪欲。


    等他走远,问月鼎看向凌苍粟:“我有事相求。”


    “何事?”凌苍粟放下书。


    铸器房中不知过了几日,问月鼎打量着面前细长莹白的剑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转身看见了许逐星放在一旁的药膏,问月鼎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小孩紧张地拿着药来找他的样子。


    不,也不能说是小孩了,从他将许逐星带回来已经五年了,小团子已经变成了挺拔的少年,自己竟然还把许逐星当孩子看。


    药膏里面放了薄荷和腊梅露,冰凉的触感淡淡的香味让人放松起来,在他闭眼休息的时候身上的玉牌亮了起来,里面传来了学堂长老有些急躁的声音。


    “月鼎啊,你是不是忘了今日还有你的铸器课,学生们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问月鼎偏头看向一旁的挂历,上面用朱笔画了个圈,今天确实是他的课,他几乎能想象出学堂长老强忍着怒火给他发来了讯息。


    问月鼎收拾了一下铸器房,唤来仙鹤朝着学堂处赶去。


    蓬莱宗分为四个山头,除了万事不管的清辉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学堂设在四峰交界的山脚,教导心法,制药,铸器等,其中铸器本来应又清辉教导,但他常年闭关,就全权委托给了大徒弟问月鼎。


    仙鹤落在学堂外的院子里,问月鼎带一个小木箱子走进了学堂。


    因为已经耽误了半个时辰,有的学生已经睡着了,问月鼎走到座位上叹了口气,他扫视了一下课堂,视线滑过许逐星的时候,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他,如果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在许逐星身后摇了起来。


    问月鼎伸手敲了敲桌子,先前睡着的学生一个个慢慢抬起头来,看见问月鼎已经坐在了讲桌前立马清醒了起来。


    虽然大师兄并不打骂体罚学生,但他对铸器的要求极其严格,在坐的学生对于他的课都苦不堪言,除了许逐星应该没人喜欢上他的课。


    “铸器的基本就是控火,可以是自己的本命灵火,也可以是从各处获得的火精,学会把握火的范围和温度才能锻造出坚硬的武器。”


    说着问月鼎唤出一团灵火,幽蓝色的火焰跳跃在他的指间,最后化作荷花的样子在掌心盛开。


    “好好…好厉害啊…问师兄…以…后后…肯定是天下第…第第一的铸器师……”符秋霜的日常就是从夸师兄开始,他知道许逐星这小子看不惯,于是夸得更起劲,扭头一看人家却没搭理他。


    许逐星回忆着问月鼎曾经唤出的火龙,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从丹田处诞生的火焰,一团赤红的火焰跳动在他的掌心,他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却是一簇极小的火苗。


    符秋霜瞥了他一眼笑着操纵出一团大几倍的火焰来。


    学生们操纵着自己手中的火焰,可火苗老是乱窜,甚至不能稳定的在一个地方燃烧。


    问月鼎走下讲台一个个纠正着学生动作中的错误,许逐星有些焦虑地等待着,视线在自己的火苗和问月鼎身上来回转换。


    “第一次……见,见……这么……小,小的火苗。”符秋霜语气里带着些炫耀,许逐星忍不住把手上的火苗掐灭。


    “嗷!”符秋霜桌上的书突然烧了起来,始作俑者却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专心练习火焰。


    “心不静,火焰就会跑掉。”问月鼎将手指搭在许逐星的手腕上,一股温暖的灵力顺着他的手指流入许逐星的丹田,“跟着我的灵力运转一遍。”


    符秋霜瞪大了眼睛,大师兄完全没察觉这小子是装的。


    问月鼎的灵力轻柔地流过许逐星的脉络,最后汇聚在他的指尖。


    一朵赤红的莲花开在他的指尖。


    许逐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朵花,问月鼎起身道:“学会了吗?”


    “嗯…谢谢师兄。”


    许逐星低着头突然想起了逢仙会最后那朵花,名唤逢仙,是比赛魁首的礼物。


    当初问月鼎参加的那场逢仙会,却只比试了第一天,最后由谢流云摘下了那朵灿若云霞的逢仙花赠予了杨月。


    逢仙花作为逢仙会的奖品,有增进修为的效果,不过更多的是作为定情之物赠予爱人。当时剑宗首徒将花送给杨月之后一时间出现了许多话本故事。


    许逐星手里的火焰在他发愣的刹那消失在指尖,问月鼎弹了一下许逐星的额头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出神了?铸器时走神是大忌,你再多练习一下。”


    清辉闲暇时和他讲的话突然浮现在他心底。


    ——他根骨奇佳,却并不是铸器的好苗子。


    ——道心不稳,易生杀障。


    许逐星正认真地召唤着掌心的火焰,赤红色的火焰跳动在他眼底。


    修道之途本就千难万难,不是所有人都能前行,他本意也不是让许逐星成为天才,问月鼎这样想道。


    最初开始练习铸器的时候学生的水平都差不多,时间长了之后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符秋霜这种不擅长铸器的学生都能铸造出一把完整的剑,但许逐星不行,火焰在他的手中并不像锻造的铁锤,而是天生的利器,焚烧万物。


    许逐星是最后一个离开铸器房的人,他将烧铸的断剑丢进水里,通红的剑身慢慢变得乌黑。


    问月鼎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小师弟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漆黑安静的铸器房仿佛一个牢笼将少年禁锢其中,许逐星抹去滴落的汗液,将破裂的剑身丢到地上,他脱力地靠坐在桌前,整整一年……虽然他是最先学会控火的人,却依旧无法铸造出完整的武器。


    黑暗中指尖亮起一团火焰,它平稳地燃烧在许逐星的掌心,还能开出火莲的形状,最后一点点熄灭,铸器房又归于黑暗。


    黑暗中传出细碎的哭声,问月鼎缓缓推开了铸器房的大门,少年像受伤的小兽蜷缩在桌下,一旁是碎裂的断剑。


    “师兄买了蛋烘糕,还是热的。”问月鼎轻轻蹲在许逐星旁边,将碎裂的剑身拾到一边。


    “师兄……”许逐星瓮声瓮气地喊道,头却偏到一旁不愿意看问月鼎。


    少年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哭,面子都掉光了,怎么都不愿意转过头来对着问月鼎。


    “铸器并不是心急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小星你看着我…”问月鼎伸手抚去他一侧的泪水,燃着鲸油的灯笼被放在地上,许逐星转过身来便看见烛光下问月鼎温柔的面庞。


    “师兄…呜……我怎么都做不好…”他终于忍不住扑倒了问月鼎的怀里。


    问月鼎抱着少年,手掌轻轻地拍在他背上,少年湿漉漉的脸颊蹭在问月鼎的胸口,就像下雨打湿的小猫。


    “师兄以前学符咒的时候怎么学都学不会,我买了很多高级的符纸全都浪费了,可是其他人学几次边牢记于心,但我始终都做不到。”


    “后来我明白一个道理,人有自己擅长的事物,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虽然我学不会符咒,但我喜欢铸器,也很擅长它。”


    “小星你还有很多时间去寻找你擅长的事物,不必拘泥于铸器。”问月鼎笑着道。


    许逐星缓缓抬起头来,“我怕师兄会离我越来越远…”


    问月鼎拧了拧许逐星的脸颊肉,“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要每天想东想西的”说着从芥子袋中拿出买的蛋烘糕。


    糕点松松软软还冒着热气,上面撒了些红豆和黄豆粉,一口下去甜甜糯糯的。


    许逐星喜欢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有时候问月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养了一只黏人的小猫。


    他低头看着许逐星一口一口吃掉了手中的糕点,琉璃色的眼睛里全是满足,撇开发红的眼眶,丝毫看不出刚刚号啕大哭的样子。


    那天之后许逐星便没有再去学堂,问月鼎将他带到了流云峰的藏书阁,希望足够多的书籍和心法能让许逐星找到自己擅长的事物。


    许逐星很快投入到了书海之中,还颇为乖巧地做起了读书笔记,每日交给问月鼎检查。


    虽然许逐星没有再去学堂,问月鼎能陪着他的时间也很少,毕竟年末了,各式的武器也该铸造完成交与买主。


    许逐星是在这时喜欢上在流云峰的望海崖打发时间的,他带着书坐在望海崖边上,时间就像沙一样流逝,到了晚上他就能见到结束锻造的问月鼎。


    那天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望海崖修炼着心法,风吹过膝盖上的心法书,竟露出来一枚古朴的簪子。


    许逐星从未见过这个簪子,却莫名觉得熟悉。


    当他手触摸上的那一刹,耳畔响起了人的声音。


    “你为何不试试剑宗的心法,蓬莱宗的并不适合你。”那声音飘荡在耳边,许逐星猛地转身打量四周却空空如也,整个望海崖只有他一个人在这。


    “我不是鬼,只是你手中的簪子而已。”


    等到太阳落山之时,问月鼎懒散地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属于衍元湄的剑被放在了一旁的剑匣中。


    许逐星带着望海崖潮湿的水汽推开了铸器房的门,他一眼便望到了剑匣中静静躺着的那把软剑。


    问月鼎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许逐星正坐在他身侧,将薄毯盖在他身上。


    “师兄,我想好了,我想学剑。”


    他站起身,毫无自尊地在他面前迅速将衣物褪去。


    带着大大小小新旧伤疤,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横在他面前。


    毫无经验的两人,一个虚弱,一个癫狂,鲜血毫不意外地顺着衔接的地方落下。


    “问月鼎”想要停,可“许逐星”好似没知觉般不受控制。


    宛如吃到断头饭的亡命之徒一样,怎么都不松开。


    他几次想亲他,却看着他抗拒模样,只能抿嘴忍住。


    他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胸口。


    像是一只短暂找到避雨之所,却明白棚屋明日就会坍塌的小犬一般,“许逐星”蹭了蹭他的脖颈。


    “哥”


    他的眼中灰暗,却眷恋道。


    “我爱你。”


    第 69 章   能去哪


    能回应“许逐星”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问月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不反抗,却也不回应。


    “午时了月鼎醒醒”


    隐约从很远的地方传出呼唤声,一声比一声清楚。


    “问月鼎,醒醒!”


    是梦外的许逐星在喊他。


    随着胸口处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问月鼎发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自己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排在问月鼎后面的近百位新弟子也是如此,齐刷刷地注视他,灼热的视线简直要把他的后背烧穿。


    一阵静默弥漫开来。


    问月鼎在充满压力的氛围里面不改色。


    掌门看起来极为严肃,淡淡道:“只拜剑尊为师,不考虑其他人?”


    问月鼎:“是。”


    掌门道:“你可知剑尊成名至今已有三百年,想要拜在剑尊座下的弟子数以万计,却从未有一人成功过。”


    问月鼎眼睛亮了:这就更妙了!


    他开口抑扬顿挫、感情丰沛:“那我便要成为剑尊座下第一个弟子,绝不拜其他人为师!”


    掌门眼中闪过赞赏,长老们虽比不上剑尊修为高深,却也是修真界顶尖的修士,此子面对这等诱惑都不动摇,实乃心性坚定。


    “勇气可嘉,可惜剑尊并不收徒。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拜其他长老为师,便是拜在本座门下亦……”


    宿均一听到便知掌门是起了爱才之心,飞快给自家师尊传音:您忘了他是师叔祖看中的弟子?那是能随便抢的吗?!


    掌门倍感震惊:你不早说!不对,此事他完全不知情啊。


    他立刻话头一转:“……亦不是不能考虑。”


    五长老倏地回头使劲瞪了掌门两眼:好你个老六!


    他赶紧出声招揽,“我乃丹峰峰主,以你的天赋,拜我为师正合适!”


    问月鼎无比坚定地拒绝了五长老:“多谢峰主好意,我心意已决。”


    五长老可惜又心疼: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吊死在剑尊那棵歪脖树上了呢?


    好些人都被问月鼎的话震住,有人被问月鼎孤注一掷的勇气折服,有人却觉得他傻,白白错过机会。


    这可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清霄宗的峰主,就这么轻易给拒绝了,你不愿意可以让我上啊。


    况且各个门派都在同一天开山收徒——因为谁都不想要其他宗门看不上的弟子——再想拜师就要等明年了。


    问月鼎见没人再说话,心道妥了。


    “晚辈告辞。”他小心地把自己的激动藏好,面上遗憾地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免得被人看端倪,抬脚就要往外走。


    掌门方才悄悄给剑尊传讯,尚未等到回信,又不敢私自替他认下这个弟子。


    眼看问月鼎就要走出大殿,掌门一边心急,一边问自家大徒弟:“你如何知晓这是剑尊看中的弟子?消息可确切?”


    “弟子亲耳听见,错不了,我不是还给您传讯……”


    宿均忽然一顿,当日他听到师叔祖说自己收徒要求低后便要给师尊传讯,结果还没传出去,就被师叔祖叫去送问道友回家,后来……他取出传讯石一看,果真不曾传出这个消息。


    掌门:“……??”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大殿上方。


    “我收你为徒。”


    听到熟悉的清冷声线,问月鼎瞬间辨认出说话之人是谁。


    他慢吞吞地止步、转身、抬头,看到大佬站在长老们最边边的位置上。


    问月鼎缓缓对上大佬的视线,顿觉后悔:应该早点撤的,当面拒绝大佬也太为难他了。


    他的眸子闪了闪,心底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正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大佬你忍心吗?大佬刚救了你的命啊!


    反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主角攻天天惦记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方:主角攻也不敢在青云宗内动手杀人,大不了不出宗门。


    反方:被主角攻天天惦记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方:不就是主角攻吗?不要怂,干他!


    反方:日子过不过了?!


    问月鼎深吸一口气,决定安心过日子,眼一闭心一横:“晚辈只拜剑尊为师。”


    宿均一恍然:问道友,不对,该叫小师叔了,小师叔果然不知道师叔祖是剑尊啊。


    掌门吃惊:有生之年我竟能看到铁树开花?


    五长老悲伤:剑尊的墙角挖不动……


    见问月鼎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许逐星眼中滑过一道笑意,淡淡道:“过来。”


    问月鼎硬着头皮走过去,决定不管大佬说什么都不改主意。


    他在石阶前停下,仰头去看。


    许逐星:“上来。”


    问月鼎:“……”


    他磨磨蹭蹭,一步步踏上石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许逐星面前。


    许逐星抬手,问月鼎下意识去看,就见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转了个身,按在身侧的椅子上。


    【干啥这是?】


    问月鼎一懵。


    【这不是评委席?】


    问月鼎转头去看大佬,就见他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分明。


    问月鼎呼吸一滞。


    【太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不容忽视地闯进他的视野,蛮横地掠夺了问月鼎所有的关注,带来的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有点头晕。】


    【我难道还有美人恐惧症?】


    问月鼎眨了下眼,强迫自己撇开视线。


    下一瞬,掌门笑眯眯地开口:“恭喜师叔喜得佳徒。”


    没等问月鼎反应,殿内众多弟子整齐划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恭喜剑尊收徒!”


    “拜见小师叔!”


    问月鼎:?!


    【大佬就是剑尊??】


    问月鼎满脸懵逼地看向其他人,在新弟子们的脸上看见了和他一样的茫然和震惊。


    他再转头,就看到先前很是严肃的掌门和长老们,此刻都一脸慈和。


    “小师弟啊,这是六师兄给你的见面礼。”掌门说着就取出一个储物袋塞给他,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问月鼎下意识去看大佬。


    “收着吧。”


    “为师名讳许逐星。”


    问月鼎默默接过。


    【剑尊到底是何方神圣,小说剧情里根本没出现过!!也不一定,后面的剧情我还没看完……所以之前我是认错人了?】


    【这个级别的美貌还算不上顶尖吗?!】


    【不对,我不是要走的吗?这就拜师了?怎么突然就升了辈分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剑尊的座位排在最边上?为什么?啊???】


    问月鼎心里飞满弹幕,嘴上还不忘保持礼貌:“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他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原来大佬名字叫许逐星。】


    等回过神,问月鼎手里已经拿了六七个储物袋。


    长老们给完见面礼后,收徒流程继续进行。


    这时,许逐星也递了个储物袋给问月鼎,问月鼎顺手接过,跟其他的捏在一起。


    许逐星见状伸手将他手上的储物袋都拿了过来,一一装进自己给的储物袋里。


    问月鼎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


    【套,套娃?】


    【这手,怪漂亮的。】


    他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许逐星提着袋口的手微微一顿。


    见他不动,问月鼎心情沉重:【这是要没收压岁钱?】


    【哎,都是人情世故,我懂。】


    随后问月鼎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他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痒痒。


    许逐星蹲下,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储物袋系在他的腰间。


    问月鼎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反应过来后任由对方动作。


    【被当成小孩子了?】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想:【……还怪难为情的呢。】


    见许逐星重新站回他身后,问月鼎后知后觉自己坐的是新晋师尊的座位。他自觉轻声地询问:“要-坐-嘛?”


    然而他对修真者的耳力和……八卦程度一无所知。


    除了底下的新人和不敢冒犯的弟子,这群表面上鹤骨松姿的长老们无一不是偷偷摸摸、状似不经意地往这边瞥。


    “你坐。”许逐星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把椅子放在边上,心道不跟小孩儿抢座位。


    长老们:噫。


    【那我就不客气啦。】


    问月鼎将自己刚刚离开椅面一丁点的屁股稳稳放好。


    等他回过头,许逐星在虚空中落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空阔的大殿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此起彼伏。


    问月鼎思绪起飞:【修真者也感冒?还传染?】


    他把椅子往许逐星那边挪了挪。


    放下弓,许逐星坐在角落里擦着汗。


    时候不早了,演武场只有他一人。


    被布蒙着,他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下垂。人一闲下来,总会东想西想。


    他就是个灾星。


    本以为终于有个能安稳过的生辰,一个好好和问月鼎说清楚心思的机会,现在也保不住。


    他看得到问月鼎待他的好,却不敢去想问月鼎是否愿意选择他。


    问月鼎其人,像是天生就难和情爱搭边。


    哪怕他做出暧昧的举动,也只像临时起意的,对朋友的亲昵。


    可他必须要说。


    比起彻底失去问月鼎,他更害怕问月鼎被其他人拐走,爱上其他人,再被伤害。


    原本选在生辰时和他说清,是想着就算问月鼎不乐意,把他丢下,他至少还有始有终地同他在和语阁并肩过,和他安安稳稳过过一个完整的生辰。


    当然,许逐星还存了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说不定问月鼎看他在试炼上很厉害,帮到不少忙,又看他是生辰,心一软答应了。


    哪怕是假的,是同情他,也没关系。


    到时候多亲几下,过段时间,就问月鼎待感情的迷糊劲,说不定心软着,能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


    问月鼎的尾巴都让他摸了,秘密他全都知道,还能跑去哪,和谁好上?


    许逐星边唾弃自己,边阴暗地想着。


    想着想着,他的心情依旧没变好


    他还是希望,呆头鹅能真的爱他。


    第 70 章   雨欲来


    问月鼎从织红缘编织的梦里醒来后,就总捧着一本书看。


    书封写着歪歪扭扭的妖文,看的时候,问月鼎还得对照着妖族字典逐句翻译。


    “在看什么?”


    第十五次瞧见问月鼎严肃翻书,许逐星的手搭着椅背,终于忍不住发问。


    “一些和妖族有关的常识。”


    问月鼎合上书。


    “为何要自己翻译,不直接问你舅舅?”


    许逐星不解。


    吃力不讨好,不像是问月鼎会做的事。


    “他很忙,没必要为些小事打扰他。”问月鼎脸上出现一瞬不自然。


    有隐情。


    许逐星抓心挠肝,可问月鼎又开始打太极,他只能作罢。


    等到他离开,问月鼎这才重新翻开书。


    望着翻译出来的一整页字,他揉了揉额角。


    白泽的传承都是术法,没教过如何应对情期。


    亏织红缘提醒,他才想起有一部分的妖在成妖后会有情期。


    情期时,妖族会恢复部分的兽性,变得容易失控,还会散出异常的灵力。


    许逐星这话说得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过许言泽压根没在意。


    或者说,这些年许逐星和他说话,偶尔就会蹦出点让他不舒服的词来,他都习惯了。


    反正在他眼里,许逐星就是个行走的雷灵根。


    等他拿到换灵根的功法,许逐星就死定了。


    所以在听到许逐星答应下来后,许言泽心中一喜,连声道:“那你们等我一会,我去与师父说一声。”


    说罢,他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在许言泽走后,赫连翊扭头看向自家师兄:“咱们这是要带他一起吗?”


    “他自己要跟的,为什么不呢。”许逐星笑得异常和善。


    对此赫连翊侧目,他总觉得自家师兄在打什么坏主意。


    而冲回了自家山峰的许言泽,则急切地面见了自己师尊。


    收了许言泽的元婴期修士名为无音真人,起初他看许言泽家世清白,天赋尚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土金真灵根,这才起了收徒之心。


    没想到在教导中,他却发现这孩子心性过于浮躁,且听不进去师长的教诲,总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原本无音真人还想扭一扭许言泽的性子。


    结果在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中,许言泽还是偷偷摸摸筑了基。


    从那之后,失望的无音真人,便不想再多管这个弟子。


    今日听到许言泽要面见,无音真人还以为他想说什么。


    没想到许言泽开口就说,碧霄剑仙的两位弟子约他一起下山历练,想要师父同意。


    无音真人差点没被这小崽子气笑了。


    他虽然不想多管许言泽,但并不是真的放弃了他,否则也不会一直卡死了不让他下山。


    除却宗门规定外,他也希望这孩子能在山上多磨磨心性,否则下山必然会吃亏。


    可他小看了许言泽的心高气傲。


    如今又听他拿碧霄剑仙的名号出来压自己,无音真人是彻底不想管了。


    因此他挥挥手,说道:“罢了,你便跟着去吧。”


    “谢师父。”许言泽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


    跟在无音真人身边的大弟子看出了师父的无奈,开口安慰道:“或许只是小师弟年纪尚幼,因此不理解师尊苦心,待得他外出历练些时日,便会长大了。”


    “是吗?”无音真人似笑非笑,“我看未必。”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彻底放弃,许言泽快速的回洞府收拾了一番,便找到了还在剑令殿门口等他的许逐星和赫连翊。


    “我们走吧。”许言泽心情难得的好。


    许逐星瞥了他一眼:“我与师弟需遵师命,要在下山历练时,完成十个任务,你呢?”


    “啊,我师父对我没什么要求,我跟着你们就好啦。”许言泽不在乎地说道。


    在他想来,作为碧霄剑仙的弟子,这两个人手里宝贝肯定多。


    所以许言泽决定,先跟着他们,万一路上真出了事,就让他们上。


    反正他下山暂时没有目的地,也并不打算回上官家。


    天材地宝啥的,得在路上时,等系统慢慢寻找。


    若真发现什么宝藏,他再随便找个理由甩开许逐星他们就好。


    许言泽觉得自己简直制定了一个超级完美的计划。


    听到许言泽这么说,许逐星也没再说什么,便带着他与自家师弟一同下了山。


    他们的第一站,是位于天剑城中的宝光斋。


    此前在剑阁内兑换的一些宝物,包括之前获得的那枚筑基丹,许逐星都准备先拿出去卖掉。


    宝光斋是一家专门负责交易珍稀物品、法宝、灵药等物资的组织,据说每过几十年,宝光斋中还会有声势浩大的拍卖会举办。


    不过距离下一届拍卖会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许逐星他们这次是赶不上了。


    不管是赫连翊还是许言泽,都是来过天剑城的,而许逐星虽然这辈子没来过,但上辈子来过。


    五年未曾踏足,天剑城变化不大。


    所以三人也没怎么逛集市,而是直接来到了宝光斋门口。


    宝光斋坐落于市集的中央,楼阁高耸,门楣和窗棂上都刻有精细的花纹与图案,周围或是因大阵缘故,总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宝气华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宝光斋的门前,是由珍稀玉石铺成的宽阔台阶,台阶两旁摆放着灵兽雕塑,还有两名金丹期女修在门口迎接。


    本身天剑城就是距离天启剑阁最近的城镇,因此城中修仙者众多,大家对于宝光斋的布置倒也不觉得有多惊讶。


    就是在路过那两名金丹期女修时,许言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三人都身穿天启剑阁的弟子服,所以刚迈步进入宝光斋内,就有专人前来迎接。


    许逐星要兑换的也不是什么大件,因此手续办理得很快。


    拿走了自己的灵石后,许逐星询问:“贵斋可有天火售卖?”


    “天火?”接待许逐星的修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


    “好吧。”许逐星倒也不气馁。


    他身怀一品地火,再往上晋升,就得寻找天火火脉了。


    可这样的异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许逐星也就是不抱希望地问一下,既然没有,那便算了。


    换完东西后,三人也没急着走。


    这种以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珍宝楼,许言泽肯定想多逛逛。


    而赫连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面向修真者的宝贝,感觉稀奇得很。


    唯一不太在意的许逐星,倒是不介意陪自家小师弟。


    所以三人便从宝光斋的三楼逛到了一楼。


    三楼是普通修仙者所能到达的极限了,一般交易都是在三楼进行。


    再往上,除非是身怀异宝需要兑换,又或者是获得“宝”字令牌的修仙者,才可以上去。


    正当许逐星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可、可我爹说它是很罕见的异宝——!”


    许逐星扭头,就见门口,一名托着一方帕子的少女正急切地争辩着什么。


    恍惚间,许逐星想起了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魔头初次下山,因为好奇只面向修仙者的宝光斋是什么地方,所以跑来逛了逛。


    然后在准备走时,他遇到了一名前来兑换宝物的少女。


    少女名为赵婧文,只是炼气期,拿着一枚青金石。


    她说那是她爹某次出门冒险时带回来的异宝,后来她爹去世,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她未修炼的凡人母亲。


    如今她娘病重,所以她想拿宝物换取能治好她娘病症的药材。


    当时宝光斋接待的那名修士很不客气地要将赵婧文赶走。


    他说赵婧文拿着的就是一块破石头,根本不是什么异宝。


    结果系统突然对魔头说,赵婧文拿的是罕见的玄冥石。


    玄冥石最适合蕴养纯阴之体,赵婧文体质极佳,是玄冥石一直隐藏着她的光辉。


    得知此事后,魔头立即出面,帮着那名修士好言劝走了赵婧文。


    等带着赵婧文离开宝光斋,魔头又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治好她的母亲,让她带自己回家。


    当时的魔头虽然才筑基期,但诊断一名凡人还是绰绰有余。


    在查清病症后,他去医馆拿了药,治好了赵婧文的母亲。


    一番操作下来,赵婧文对魔头感恩戴德。


    然后魔头便对赵婧文说,她母亲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赵婧文是纯阴之体,阴气太重,跟在凡人身边凡人会受不了。


    她父亲带回来的那块石头其实是用于抑制她体质的宝物,但随着她年岁渐长,宝物也渐渐失效,这才使得她母亲生了病。


    而宝物失效,宝光斋的修士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所以为了她母亲不再受伤,她应该跟着自己去修道。


    自己可是天启剑阁碧霄剑仙的唯一徒弟,绝对不会骗了她。


    于是在魔头的劝说下,傻乎乎的赵婧文居然真就信了。


    从此,她就跟在了魔头身边,魔头传她修行法门,等过了几年她修道有成,又整日拉着她双修,吸取她的纯阴之力……


    一想到之后的事,许逐星就觉得辣眼睛。


    该死的魔头!


    许逐星阴沉着脸瞪了尚且沉浸在各种宝物中的许言泽一眼。


    纯阴体质作为特殊体质之一,确实容易被人觊觎。


    所以许逐星也理解为什么赵婧文的父亲会不辞辛苦找来玄冥石掩盖,又带着一家人搬来了天剑城。


    或许他是想让女儿拜入剑阁之中,可惜还没等到女儿七岁,他就在一次外出时意外身亡。


    思忖片刻,许逐星上前,对那名阻拦赵婧文的修士道:“或许你应该让修为更高的人来看看。”


    “你又是……”那修士正想呛声,扭头看到许逐星穿着的服饰,顿时将话憋了回去。


    他吭哧吭哧了一会,便转身去上报。


    “师兄?”此时,赫连翊走了过来,疑惑地看向许逐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同样跟来的许言泽,盯着赵婧文看了半晌,却是眼神微动。


    许逐星对赫连翊微微摇头,没多做解释。


    片刻过后,一名身穿淡蓝色长袍的修士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看了看赵婧文,又看了看手帕上的石头,微微一皱眉,随后温和的笑道:“在下乃这座宝光斋的宝鉴师浩澜真人,几位不如与我一同去六楼详谈。”


    “好……”许逐星抬眸,刚想答应,却是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那名浩澜真人身后,正跟着一名金衣少年。


    少年目光淡淡,眉宇间透着一丝疏离,面容高贵,气质清冷。


    一身淡金色长袍,绣着暗色纹路,不显得张狂,反而带有几分不可接近的冷峻。


    他仅仅是站在那儿,周遭的声音却都仿佛被他的光彩吸引,变得寂静下来。


    这样的气质,让许逐星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


    “师、师尊?”


    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问月鼎将上学时学到的知识扔回给老师很久了。


    但他在掌握了碧霄剑仙的修为与法力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一些被遗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出来。


    因此,在看到山体下方那大片的灰白色岩石时,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些似乎是天然的碳酸盐岩。


    虽然碳酸盐岩本身通常不会直接导致土地碱性化,但碳酸盐矿物在水中会发生水解反应,生成碱性溶液。


    农民们一直用碱性的山泉水灌溉田地,土壤能不出问题吗。


    好家伙,修仙怎么还修出科学来了。


    问月鼎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可奇怪的是,若这地方有这么大片的碳酸盐岩,理论来说田地早该受到影响了,怎么会今年才突然减产?


    除非这片碳酸盐岩是今年才出现的。


    疑惑不解的问月鼎继续深入探查了一下地质,却发现下方的地质出现了奇怪的断层。


    难道说……


    心中有了想法的问月鼎收回了自己的真元力,看向了仍旧在观察着周边山林情况的许逐星。


    说实话,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修真者,你要说对付妖兽或者邪修肯定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田地没有收成,是科学问题,而不是玄学问题。


    这不就尴尬了嘛。


    他们这一行人里,又没有地质专家或者农学家。


    专业不对口啊。


    可怜的主角,第一个任务就抽到了下下签,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问月鼎看着许逐星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但他也没辙。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发现。


    如果他一开口吐出“碳酸盐”这个词,主角怕不是立刻得反应过来他是个穿越的。


    所以,主角加油!


    你可是高中生,快点将老师教给你的知识重新回忆起来!


    而被问月鼎隔空鼓励了的许逐星……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他是个土生土长的修仙者。


    至于真正的原书主角许言泽,则同样两眼一抹黑。


    你还指望一个在上学时就天天逃课的不良少年,记得十五年前老师说了什么吗?


    他的修为又没有问月鼎那么高,还做不到翻阅自己过去的记忆。


    仅剩下一个赫连翊就更别提了。


    前两个一个重生一个穿越,而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十五岁少年。


    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知识。


    因此,一行四人在山上围着山泉水源头逛了好一圈,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着太阳到了他们头顶,一个早上时间过去,问题毫无进展,许言泽不耐烦起来。


    他戳了戳系统:“系统,你知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


    “知道啊。”系统淡定回答。


    “你知道?”许言泽一瞪眼,“那你不告诉我??”


    “诚惠五积分。”系统声音依旧淡淡。


    这下许言泽闭嘴了。


    他确实不耐烦,可说到底这是许逐星他们师兄弟的任务,和他许言泽又没关系,他辛辛苦苦赚的积分,怎么可能花在这上面。


    若队伍里有个他看上眼的女孩,那他倒是可以考虑显摆一下,现在就免了。


    反正完不成任务倒霉的又不是他。


    再说他为了打好关系,昨天已经陪许逐星他们转了一天,又搭上今早,许言泽觉得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以后就算他休息,许逐星他们应该也不能说他。


    所以许言泽决定跑路,回城主府享受去,他才不要在这山上陪着这师兄弟二人继续做无头苍蝇。


    于是他开口道:“诶,我看这天地自然,忽然心中有所感悟,所以决定回去修炼一番,你们继续加油啊。”


    “……有所感悟?”许逐星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许言泽一眼。


    “嗯。”许言泽答得坦坦荡荡,一点儿都不心虚。


    “修炼为大,你去吧。”许逐星挥挥手,也懒得多说什么。


    于是,许言泽便干脆一掐诀,飞走了。


    等许言泽离开后,赫连翊撇嘴:“师兄,他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帮咱们了啊。”


    “这本来也只是我们的任务。”许逐星说道。


    魔头什么心性他太清许了,所以压根也没打算指望他。


    不再思考许言泽的事,许逐星继续认真调查起山林。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问月鼎总觉得他们这个小队违和的气氛越来越重了。


    最典型的就是主角和上官玉二人的行为与人设不符。


    可问月鼎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还是得继续观察。


    因此,问月鼎陪着许逐星与赫连翊,在山上泡了一天。


    然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城主府。


    第二日,赫连翊与许逐星准备再次出门前往山中调查,问月鼎自然陪同。


    这次许言泽干脆直接说自己要修炼,就不陪他们一起去了,然后留在城主府享受城主的招待。


    虽然对许言泽的行为很无语,但众人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今天他们依旧没能在山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了第三日,许逐星决定扩大范围,去了邻近的村落,询问情况。


    他们发现有一些村子也有类似的状况出现,有些村子则一切正常。


    似乎距离高陵城越鼎,影响越小。


    虽然许逐星和赫连翊不知道其中关窍,但他们感觉自己好歹找到了方向。


    如果他是彻头彻尾的妖,他将会有一条细长漂亮的龙尾。


    可因为是半妖,问月鼎的尾巴蓬得更像狐和浣。他的尾部知觉很迟钝,这让许逐星的小动作很难被发现。


    “我不介意我是半妖,你也不用担心想看我变妖,会让我为难。”


    被许逐星安静抱了会,他道。


    “其实和易容一样,很简单。”


    希望有一日,许逐星也可以不介意自己半魔的身份。


    “好。”


    许逐星抱得紧了些


    要是有一日,问月鼎知道他的身份,还能如现在般对他。


    那该有多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