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盯紧他
“你的腿明明比尸体还硬吧?!”
见问月鼎演都懒得演,小孩鬼吓得瑟瑟发抖。
不行,这人绝对脑子有问题。
他抬脚欲走,余光看到问月鼎指尖飘着的幽蓝色。
咔吧。
小孩僵硬地抱着陶瓷脑袋,手动把它转过去。青红交加的灯火下,问月鼎捏着一叠符咒,狐面的笑容格外渗人。
挂念着出云峰上孤苦伶仃的老父亲,问月鼎在第三日下午赶回了清霄宗。
此刻,他站在分岔路口,左边通往出云峰,右侧则是去主峰的道路。他犹豫了几息,决定先去主峰把弟子服和身份令牌领了,老父亲且再等等罢!
问月鼎捏着轻身诀,只觉身轻如燕,到了弟子堂门口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他暗喜:不枉我这三天偷偷上进。
弟子堂内来往办事的弟子不少,问月鼎动作利索地排在了队尾,没一会儿功夫,后边就来了许多人。
他正琢磨着自己这不富裕的灵力能不能再支撑他顺利抵达出云峰,就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
那声音似乎被人有意压低了:“你让还是不让?”
问月鼎立刻兴致勃勃转头,发现热闹就跟他隔着四五个身位,这瓜竟是递到了嘴边?
他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还是熟人,正是主角受陶若水。
陶若水瞧着相貌温和,说出的话却很是坚决:“不让,师兄另请高明。”
陶若水对面那个青年男子瞧着年龄比他大些,被拒绝后极为恼怒,眼见周围弟子频频注目,只好强行压制着怒意。
问月鼎看了会热闹,明白了,这人是插队不成恼羞成怒。
这瓜不太香啊,问月鼎有些失望,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勉为其难地咬一口。
男修脸色变来变去,冷哼一声,抛下一句狠话:“你信不信,你不让有的是人让!”说完目光就往前面的队伍里扫。
问月鼎正吃着瓜,视线就跟那人对上了,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余光却瞥见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迈步直冲他而来。
问月鼎:“……?”
怎么,如今光吃瓜也有风险啦?天旋地转后,问月鼎触地,半晌没感觉到疼痛,睁开眼,却看到大佬站在他身侧,正背着日光,垂眸看着他。
问月鼎有一瞬间的恍惚,几息之后理智回笼,想起这是不科学的修真界,原身的身体素质应该比他强。
【好像确实不疼。】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利索地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刚才躺的是大殿外的走廊,并没有摔到石阶下去。
问月鼎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对着大佬真心实意道:“多谢前辈相救!”
【大佬果然人美心善。】“刚刚有人联系你啊?”柳青梧将手里的芥子袋小心翼翼的合上,一旁的阿七正拿着通话的玉牌。
“嗯,是宋堂主。”
“他?他找你干嘛?”柳青梧疑惑道。
“询问我们从当铺提钱出来的事。”阿七拍了拍一旁马儿的背,牵着两匹马往前走去。
柳青梧抱着芥子袋小跑着跟上阿七,“不会不准用吧……”
“没有,听到我们是为教主铸剑之事用钱,他很赞同。”阳光照到阿七的脸上,他微微眯起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笑着看向柳青梧。
千里之远的白鹿门,宋菩然坐在自己的殿里,桌前是一堆堆要处理的事务。
他望着窗外狠狠打了个喷嚏,“他娘的许逐星,这钱总会从你那抠回来。”
柳青梧带着阿七在沧州的符纸店买了些成品符放在背包里,又想起白龙镇那个只能进不能出的传闻,在出城之前又带了一包干粮。
原本有些担忧白龙镇的情况,可看着阿七一脸平静的样子他也不是很担忧了。
为了在入夜之前赶到白龙镇,俩人马不停蹄地骑马出城,柳青梧在出城的那刹那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有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柳青梧收紧手里的缰绳,阿七侧头对着他微微点头,手上的刀脱鞘而出。
“锵!”
两把刀相撞在半空中擦出一串火花,阿七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刀攻势愈猛,刚刚跟着他们的人手中的刀被强悍的灵力当场震脱出去。
那把刀飞插进一旁的土里,刀柄上的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那人遮脸的黑巾被霸道的灵力划破,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叫齐方的彷徨陵弟子。
“我应该有警告过你。”阿七将刀压在齐方的肩上,巨大的威压让齐方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跟着我们?”柳青梧骑在马上望着下跪的青年。
齐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柳青梧,威压让他的嘴角开始不停地溢血。
“两位前辈…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拜托两位能不能帮我从白龙镇里带一个人出来,这是报酬……”他艰难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双手奉上给阿七。
阿七将那袋子丢在地上,随意地用刀划开,里面有不少的符纸法器。
柳青梧撇了一眼就赶紧把眼神移开了,要是没见过阿七给他那个芥子袋,他说不定这时还有些心动。
“我为何要答应你,一个刚刚在客栈随意就想杀人的彷徨陵弟子。”阿七不耐烦地将那个袋子踢到一边,刚刚柳青梧看那一眼就让他烦躁得不行,这让他忍不住思考是不是要向宋菩然要更多的钱。
“不要再跟着我们,不然别怪这刀不长眼睛。”阿七收回刀翻身上马,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柳青梧便驾马往前去了。
他这又是生什么气,柳青梧疑惑地晃了晃脑袋,也骑马跟了上去。
齐方瘫坐在地上,将刚刚被震飞的刀插回刀鞘中,后方几个彷徨陵的弟子追了上来。
“师兄!你怎么了?”几人将齐方扶了起来,齐方恍惚着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衣襟,原来是刚刚被刀压出的伤口濡湿了衣服。
“没事…这两人要去白龙镇,我们小心跟上,说不定有机会救出刘珉。”齐方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接着给几人分了掩气符打算隔着较远的距离跟上柳青梧他们。
白龙镇在沧州的北面,马匹越往北走路上越潮湿,最后出现了无数细线般的溪流往白龙镇的方向延伸。
柳青梧下马摸了摸地上流淌的溪水,“是热的…”
“难道是温泉?”他疑惑地起身看向阿七道。
“不像,没有硫磺的味道。”阿七闻了闻指尖的溪水。
“奇怪……”柳青梧抬头看向天空,白龙镇的方向被灰云所覆盖,越往那边走越寂静,最后连鸟鸣声都没了。
柳青梧摘下树上枯死的叶子,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白龙镇的人会在汛期来临之前外出采买粮食了。
白龙镇附近的植被已经出现了枯死之相,那白龙镇里会不会是寸草不生呢……
身下的马发出焦躁不安的嘶鸣声,柳青梧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好像他曾经来过这里。
他沉默地看向前方,也许自己遗忘的东西能在这里想起来。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大湖,湖中央的雾气里出现了一个镇子。
“接下来的路不能骑马了,这两匹马怎么办?”柳青梧摸了摸马儿的鼻子,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这小灰马也有了感情一时分别还有些舍不得。
“它们自己会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用担心这个。”阿七道。
现下主要的问题是如何进到白龙镇里。
柳青梧打量着这黑色的湖面,水中深不见底,总让人觉得阴暗处藏有伺机而动的妖兽。
“你那个轻功…呃,能带我过去吗?”他突然想起来那天阿七带着他飞回院子里的那个轻功。
虽然最开始姿势有些别扭,不过能到地方就行。
阿七点了点头,伸手召唤出那条赤红色的火龙,柳青梧握着他的手一下飞到了半空中。
柳青梧低头往下看去,白龙镇的面积其实不小,只是湖的范围太大,倒显得白龙镇很小。
【呜呜呜,有救了!】
“你叫什么?”
清冷的声线传来,距离有点近。
问月鼎抬头才发现自己目光平视只到大佬的喉结处,大佬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
于是他偷偷站直把自己抻高一点,“晚辈名叫问月鼎。”
问月鼎身上沾染的寻踪香的浅薄气息,在许逐星强大的感知下无所遁形。
许逐星盯着他眸光暗了暗,重复了一遍:“问、怀、月?”
“是。”
问月鼎近看才发现,大佬神情冷淡,眉眼间仿佛笼着寒气,二人静静对视了几息,他撑不住眨了两下眼。
许逐星淡淡问了句:“你认识我?”
问月鼎立刻大声恭维道:“修真界谁不认识您呢!”心底悄悄:【大佬什么名号来着,想不起来了……】
“问。”
问月鼎愣了下,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要请教,大佬这是在让他提问。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礼貌转移话题,“前辈,我看您好像急着走?不如一边走一边说,免得耽误您时间。”
【快!带我走!!】
【救救孩子!】
许逐星眸色深沉,面前之人显然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结合此前听到的心声,极有可能也是穿书者。
他本是一时兴起前来观礼,不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见问月鼎眸子湿润,眼角微红挂泪,冲他笑得一脸可怜,许逐星神色平静而冷漠,“不急。”
意思是你问。
【这么冷的脸是怎么能说出这么耐心的话!!】
领会到大佬的意思,问月鼎表面镇定,实际上满脑子胡思乱想。
【真不急?该认错人了吧?】
【不应当,在场就没有比他还好看的人了!】
男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师弟是前两日刚入门的罢?”
问月鼎点头:“嗯嗯。”
男人观他反应,继续道:“我乃白竹峰真传弟子修兴南。”他着重点出真传两字,开始暗示:“师兄今日刚渡金丹劫,不慎叫雷劈坏了身份令牌,又有急事在身,因此……”
问月鼎一脸恍然大悟:“明白了。”
见他上道,修兴南脸色缓和不少,对着陶若水刚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扬声道:“还是师弟你懂事,不像……”
问月鼎体贴道:“那快去排队吧,不然人越来越多了呢。”
修兴南未出口的话一滞,脸色瞧着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青黑交错。
后边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饰着干咳了几声。
修兴南正想发火,就见问月鼎对着他一脸关怀不似作假,怒气顿时哽在心口不上不下,心生狐疑:这人难不成也是个愣头青?
修兴南昂起头,干脆挑明:“师弟可愿意将这个位置让给师兄?”他说着询问的话,却一副替我做事乃你荣幸的态度,很是嚣张。
前后听见这话的弟子无不皱眉。
不愧是主动招惹主角的炮灰,问月鼎真诚发问:“为何不直接去最前面插队?”
“是不想吗?”
话音一落,前后几人连连干咳。
修兴南脸瞬间绿了,“你!你!……”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气急之下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旁观者无不哈哈大笑。
问月鼎不禁感慨:吃瓜人终成种瓜农。
就是吧,总感觉这场面有点熟悉。
想起三天前长老们连番咳嗽的那一幕,问月鼎忍不住轻轻皱眉,难道那天他们偷偷吃瓜没带他?
可他这回不太情愿。
“看他眼熟。”
“朋友?”许逐星试探。
“仇人。”时间不够了,问月鼎言简意赅。
他推了推许逐星:“先进坊市,你要是不愿盯,那就算了。”
“盯,怎么不盯。”
一听是仇人,许逐星立刻来了劲。
他兴冲冲道:“你等着,我给你把他家底扒出来!”
第 52 章 讨厌你
许逐星似乎不太乐意和他的朋友打交道,一听是仇家,还高兴些。
送走许逐星,问月鼎陷入思索中。
许是他一开始对齐改他们的印象不好,一时扳不过来。
想了会,他得出结论。
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从长计议了。
问月鼎给竹席裹了绒,假寐养精蓄锐,等待天色重新擦黑。
小厮:“……”哦,那没事了,脸色一秒回暖。
问月鼎:“……”问家主和管家面面相觑,半晌悠悠道:“他是不是长得比陶若水好看?”
“确实。”不过风格不一样,大佬是俊美,主角受是俊秀。
问月鼎拿着笔,刷刷几笔勾勒出大佬的模样,把画像递给问家主,叮嘱道:“礼备厚点哈。”
他心有戚戚,大佬好歹救了他一命,说不定他哪天突然就又回去了,原身还能回来呢。
行,有新目标也是好事。问家主接过画像想瞧瞧是何方神圣,看到后他沉默了。
管家把头凑过去,迟疑了一下:“这不是……”
“咳咳。”
问月鼎狐疑地看了问家主一眼,问管家:“你认识?”
管家:“不认识,老奴年纪大了眼花,看着像府里管花木的老李。”
问月鼎皱眉:“哦?”
问家主不动声色道:“这是你的新心上人?”
新、心、上、人。沉吟一二后,问月鼎微微抬起下巴,决定拍个马屁,“其实,我是想问怎样做才能像您一样厉害。”
“像我一样厉害?”
“是。”坐在台上往下看,可以把底下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许,问月鼎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老师的视角吗?
过了一会儿,眼神开始飘忽的问月鼎突然被一段熟悉的台词唤醒了灵魂:
“……晚辈只为剑尊而来!”
问月鼎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好奇地往下看。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问月鼎走了两步,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再一回头,果然又和谢青梧不怀好意的视线对上。
……感觉会被小心眼的主角攻找麻烦。
债多了不愁,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问月鼎恶向胆边生,走过去放狠话:“谢师侄,我对你道侣不感兴趣,再盯着师叔看,你可别后悔。”
谢青梧半点不信,他抱剑环胸,一挑眉,面露不屑。
“问师叔的修为尚且不如我,怎么让我后悔?是要找剑尊告状吗?”
问月鼎假笑,小学鸡打架吗?还告状。
陶若水这时候也从殿内出来了,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还有些奇怪。
问月鼎转身,手中拿着传讯石,施施然伸到陶若水面前,“陶师侄,你不是要交换传讯么?师叔的传讯石找到了!”
谢青梧:“?!”
陶若水嘴角一抽:“……那您找得还挺快。”
问月鼎张口就来:“谢师侄刚刚帮我找到的。”
谢青梧铁青着脸:“???”
陶若水诧异,他方才还以为问月鼎传讯石丢了是个托词,竟然是真的?
二人交换完传讯方式,问月鼎往谢青梧脸上一瞄,果然,这张俊脸黑沉沉的,气得不轻。
哈,你也有今天。问月鼎哼笑一声,昂头挺胸走了。
待他走后,陶若水沉吟:“问师叔,变了不少。”
谢青梧泛酸:“你很了解他?”
陶若水只当他对问月鼎的事不感兴趣,也不在意,转而问道:“他的传讯石真被公子捡到了?”
“……对,”谢青梧一想起自己刚才干的蠢事就后悔,“说过了往后都不要叫公子,称我为师兄。”
他心下冷笑,前些日子没有抽出空来,明日他便找问师叔切-磋-切-磋。
那人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着问月鼎汇聚。
问月鼎:兴致勃勃.jpg。
掌门瞅了瞅剑尊,没看出什么来,见他不吭声,于是轻咳一声,开始走流程。
“只拜剑尊为师,不考虑其他人?”
那人回答地铿锵有力:“是!”好在许逐星没有细问他寻踪香的事,问月鼎省了瞎编的理由,他挼了一会猫咪,顺利战胜了五分钟前尴尬的自己,然后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微微蹙眉,语调沉重:“师尊,弟子还有一件事向您请教。”
小白虎和柳管事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影响,不由地站直了两分。
许逐星抬眸:“说。”
问月鼎很困惑:“您知道,如何跟天道还愿吗?”
他严重怀疑是没还愿,这才导致第二回灵得……一言难尽。
柳管事:“??”许逐星知道那两次是怎么回事,沉默片刻道:“你许愿之时,可有承诺天道,若是完成愿望,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要先承诺?”问月鼎仔细一回想,腼腆摇头:“没有。”
他只想不劳而获。
许逐星:“所以……”
问月鼎悟了,他抢答:“所以这是一场公平交易,而我一开始流程就没走对,压根跟天道不相干?”
他羞愧,说起来那两次都跟师尊有关,他差点分了一丢丢功劳给天道。
“不是,”许逐星一本正经瞎说,“我的意思是心诚则灵。”
问月鼎意外:“啊,还能这样。”
因为不够心诚,所以实现了一半?好像也能解释的样子。
柳管事:“……”阅历提醒他哪里似乎不对头,但属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小白虎若有所思:“嗷呜?”
有许逐星背书,问月鼎信了,低声喃喃道:“原来天道这么好说话的么?”
许逐星眸光一闪:啧,怎么这么好骗。
小白虎:“??”
柳管事忍不住问:“小公子,向天道许愿能实现?”
问月鼎惊讶:“怎么,不能吗?”
修仙者逆天而行,正经人谁向天道许愿啊!柳管事看着比他更吃惊:“原来能吗?”
小白虎:“嗷喵喵喵?”
问月鼎想了想道:“一半灵一半不灵,应该还可以?”
柳管事不是很理解:“要么成,要么不成,非此即彼,怎么知道是天道灵验?”
问月鼎:“……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许的同一件事里,确实灵了一半。”他想了想,补充道:“两次了。”
柳管事大受震撼:“还能这样?!”
小白虎:“嗷喵喵喵?!”
这两个看起来还不如他有经验,问月鼎转头求助权威:“师尊,您怎么看?”
掌门道:“你可知剑尊成名至今已有三百年,想要拜在剑尊座下的弟子数以万计,却只有一人成功过。”
弟子们的视线再次一溜儿朝着问月鼎飘了过去——唯一成功的就坐在那儿呢。
那人眸光一闪,嗓门洪亮:“那我便要成为剑尊座下第二个弟子,绝不拜其他人为师!”
噫。
众人齐刷刷去看问月鼎:这事,你怎么看?宿均一方才只能从背影看出此人身形清瘦挺拔,隐约有几分眼熟,如今问月鼎转身,他顿时一惊,怒道:“你还挺会挑人,都欺负到小师叔头上了!”
修兴南:“?”
小师叔?莫非此人是七长老新收的弟子。
修兴南之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才想着把人拦下教训一二,左右不过是个内门弟子,闹起来便以同门之间的切磋搪塞,谁知宿均一来得这么快。
他辩解道:“大师兄误会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和这位师弟投缘,这才聊了两句。”
问月鼎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提前捏在手中的小剑,唏嘘道:“确实,你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做呢。他不过是威胁我,想打我便打了,旁人便是知道,也不会耐他何。”
修兴南:“!!”娘的,又被摆了一道。
宿均一:“!!!”
他看到问月鼎手中把玩的剑意,冷汗险些从背后下来。
他信修兴南还没来得及动手了,但凡他今日晚来些,这会修兴南怕不是已经被剑尊的剑意戳了个对穿。
宿均一对修兴南道:“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修兴南:“??”怎么突然骂人!
他还以为宿均一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就听宿均一对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新师弟规规矩矩喊了声“小师叔息怒。”
修兴南:“???”
修兴南一脸蠢样,宿均一简直不忍直视,本着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他解释道:“这是出云峰的小师叔,剑尊新收的弟子。”
没等修兴南回过神,宿均一冷冷道:“威胁同门,冒犯师叔,两罪并罚,你自己去戒律堂领罚。”
修兴南满脸怀疑人生地飘走了,问月鼎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本来还想趁机试试剑意的威力,可惜,可惜。
宿均一:“小师叔可是要回出云峰?”
问月鼎点头。
宿均一:“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问月鼎喜出望外,迅速答应下来,“那就多谢了,我的续航确实不太足。”
“虚行……?”
宿均一半蒙半猜,问道:“可是道行虚、灵力弱的意思?”
问月鼎:“……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问月鼎:……
【大哥,像你这样的,在我们那儿是要收版权费的!】
掌门不确定剑尊愿不愿意再收个弟子,毕竟这人天赋也还不错,虽然是双灵根,但一根极粗一根极细,粗的那根还是变异雷灵根,跟天灵根比起来也差不了太多。
掌门目露征询,许逐星容色冷漠,显然没有任何兴致。
那人失望不已。
他虽想拜剑尊为师,实际上心中并不曾怀抱多少希望,只是叫前头问月鼎的成功一激励,这才有样学样,铤而走险。
掌门给其他长老传音:“谁想收他做弟子吗?”
五长老恹恹开口:“我不要。”灵根不合适。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自己没有收徒的意愿。
掌门也不勉强,出面收拾残局:“你若是改变主意,可留在清霄宗。”
意思是去留随意,留下只能先做个普通弟子。
本以为再不济也有长老出声挽留,不曾想竟是将自己置于两难之地,那人心凉得透彻,掩面而走。
问月鼎羡慕地看着他,一脸怅然若失。
【这才是我给自己定的剧本啊!】
坐在他身边的五长老误以为他是同情那人,安慰道:“小师弟,人呐,各有各的气运,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
就像我,看上的弟子一个都没捞着。五长老悲怆叹息。
问月鼎跟着轻轻一叹,深沉道:“我懂。”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许逐星轻哼一声。
问月鼎莫名眼皮一跳。
【右眼跳……财,是好事。】
许逐星容色淡淡:“你想做我的弟子?”
【啊?这话题是怎么转过来的?】
问月鼎愣了下,诧异地看着大佬。
【怎么会这么说?】
【直说不是大佬会不会记仇?】
【还是客气一下吧……】
问月鼎连忙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晚辈自是极为仰慕您的,只是才疏学浅,实在不配做您的弟子。”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乎极为可惜。
他脸色变换,许逐星无需读心都能将他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揭穿,却道:“我收徒要求不高。”
无意间路过的清霄宗弟子听到这话瞪大了眼,要求不高?清霄宗奔着师叔祖来的弟子如过江之鲫,没一个能如愿拜在师叔祖门下。
难道师叔祖有意收此人为徒?想到这,他使劲瞅了问月鼎两眼,一脸正经地掏出传讯石。
瞧瞧这话说的,像样吗?
问月鼎犹豫了下,懒得再编个理由,“对。”
问家主心潮起伏,面上愈发温和,继续问道:“也是因为他要去丹鼎宗?”
“对。”问月鼎眼睛都不眨地应下。
“行,”问家主把画像卷巴卷巴收起来,“爹会看着办的。”
问月鼎起身走了几步,不经意地问道:“您看我今天这身,有哪里不妥吗?”
问家主只当他一贯的注重仪表,笑骂一声:“人模人样。”
等问月鼎一走,管家关心道:“家主为何不告诉小公子剑尊的身份?”
“这小子奔着人剑尊去的,告诉他能当场改主意不去宗门。”
问家主思索片刻,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咂舌,“给剑尊送礼,这也太上进了。”
他是真快死了,因为这是一本狗血修真小说,而他,则是万人迷主角受的炮灰舔狗。
在这本小说里,所有惦记过主角受的人都被主角攻小本本记在心上,早晚报复。
但问月鼎不一样,他中午就要死了。
按照剧情,原身会在主角攻受的合籍大典前拦下主角受,并对他疯狂表白,因此触怒占有欲爆棚且睚眦必报的主角攻,合籍大典一结束就被主角攻暗地里毁尸灭迹。
如果他早来一天,不,半天,都可以避开今日的死局。
现在,哈,晚啦。
问月鼎缓过神,轻声问道:“大典还有多久结束?”
小厮朝里边看了两眼,“快了,大概半炷香左右吧。”
“回府要多久?”
小厮:“半个时辰。”
问月鼎险些哽咽。
半个时辰都够主角攻把他杀个来回了。
根据剧情描述,合籍大典结束问月鼎一走,主角攻就悄悄跟上他,不到半个时辰就成功将他毁尸灭迹,谁也不知道这个刚刚同人合籍的修士偷摸解决了个情敌。
跑是来不及跑了,主角攻心思缜密,在撞见原身对主角受表白后,悄悄给人下了寻踪香,跑哪他都能找着。
再者主角攻表面修为练气,实际上是筑基,而他问月鼎,呵,表面练气,实则菜鸡。
要不赌一赌被主角攻搞死能不能回去?问月鼎认真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这个疯狂念头,毕竟赌狗必死,不吉利。
他愁得薅了两下头发,又下意识松手,这不是假发片,也不知道会不会秃,万一人活着,头秃了……
“你们看,一点事都没有。”
“让赌坊论外,和语阁一定有用意。”
问月鼎轻声蛊惑着。
他手心里,施展幻术的符咒悄然化成飞灰。
若是平时,借这群无赖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在和语阁的地盘动赌坊。
可现在,本就会动摇人意志的血雾,他早就备好的幻符,赌鬼们心中的绝望和贪欲
足够了。
和语阁阴他再先,休怪他不仁不义。
请命闪烁着凶光,问月鼎自己都不知,眼仁里头圆形的瞳孔,不自然地变成梭状兽瞳。
面具之下,他的柳目微弯。
“你们人够多,为何非得来为难我,不去问赌坊要呢?”
第 53 章 小仙人
眼见着意识不清的修士们转移目标,举着武器朝着赌坊杀去,问月鼎缓缓放下剑,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捂住嘴。
一阵头晕目眩。
随着魂魄回流,被请命影响着的情绪和体温都在缓慢恢复正常。
魂魄归位的过程里,请命不但没反抗他,反而在回应他。甚至有一瞬间,问月鼎能感知到自己和请命是一体。
这或许代表着请命在逐渐承认他,他有能力驾驭请命。
问月鼎心中藏着丝期盼。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和请命共同进退。
窄长灵剑出鞘,宿均一手腕一转,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剑锋一斜,由刺转劈,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撩、刺、挂、崩、云、劈、截……”宿均一一边解说,一边慢动作演示,随后连贯成完整剑招。
众弟子跟着模仿,宿均一在旁指点。
一个时辰后,宿均一吩咐道:“两两之间对战练习。”
比起纯粹的自我练习,对战显然更令人激动,众弟子精神振奋。
问月鼎视线落在旁边的同门身上。
同门立刻转身:“哎那谁,我跟你一对。”炼丹课结束后,问月鼎果然在大殿门口看到了谢青梧的身影,立刻大步朝着他走去。
“谢师侄,许久不见。”眼见五长老干脆利落地消失,掌门一阵无语,算了,他也走吧。
“师叔,小师弟,告辞。”
两人离去后,许逐星点了点桌上的锦盒,对问月鼎道:“给你的。”
问月鼎:“嗯?什么东西?”
他掀开一看,发现锦盒里头隔出八个格子,赫然是八味调味料。
问月鼎霍然转头,心情激荡:“师尊,这哪来的?”
“你五师兄送来的。”
问月鼎不用想也知道五长老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个来,必定是许逐星主动找他拿灵川秘境是个低阶大型秘境,三年开启一次,只要达到筑基修为都能进去一游。在前人轮番扫荡后没有剩下多少好东西,如今去的基本上只有筑基和金丹的修士。
清霄宗弟子众多,每次灵川秘境开启都会有长老带队前往。
问月鼎吭哧吭哧练了一个月的剑,顺利将《断雪剑法·筑基篇》化为已用。到了出行之日,他和许逐星道别,然后前往主峰和其他弟子汇合。
主峰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问月鼎随便找了个位置,等着时辰到出发。
两刻钟后,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上方。
广场上骤然安静下来,过了几息后,又窸窸窣窣地想起议论声。
有人疑惑:“这是哪位新晋长老么?怎的不曾见过?”
有人一脸梦幻:“我没有看错吧,那是剑尊?剑尊护送我们去灵川秘境?”
问月鼎闻声抬头一看,还真是他刚道别的师尊!
他眉头一皱,直直看向许逐星:你怎么回事!分明要一起去,竟然不告诉他!
许逐星凌空而立,垂眸瞥来一眼。
问月鼎立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许逐星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息,而后移开。
问月鼎脸上的表情刚一垮下,就见边上的同门兴奋地抓住身侧之人的手臂,问道:“剑尊是不是看我了?!”
那人立刻反驳:“当然不是,你怎么知道剑尊看的不是我?!”
问月鼎:“……”
上方,许逐星面若寒霜,右手握着的灵剑往面前一抛,眨眼之间变成一把极其宽大的巨剑,对着众人冷冷道:“上剑。”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这可是剑尊的剑啊——”拉长的尾音仿佛自带回声,带着明显的亢奋。
问月鼎环视一圈,面色激动的人还挺多,师尊原来还有不少迷弟迷妹呢?
众人迫不及待又刻意矜持地上了飞剑,齐刷刷让出剑柄的位置,站在剑身处统一脸朝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许逐星——光明正大直视剑尊的机会可不多!
上剑后,问月鼎犹豫两息,溜溜达达就要往人群里走,耳畔忽然响起许逐星清朗的嗓音:“过来。”
他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正好和许逐星对视。余光瞥见其他弟子面色如常,并未关注到他,想来只是传音。
……问月鼎干脆眼睛一闭,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随大流混进人群。
这等万众瞩目的待遇还是留给师尊独享吧。的。
【难道是之前那出含泪干饭被师尊看到了?】
“师尊真好,我的胃有救了!”太令人感动了,他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自从他穿书之后就没有尝到美食的滋味,连调味料的影子都没见着。
柳管事和刚刚溜达过来的小白虎听得一脸迷茫。
“‘谓’是什么?”
问月鼎迅速改口:“味觉的味!”
许逐星意味不明:“这算得上什么,真对你好方才就答应了掌门的要求。”
问月鼎摇头,难得正经:“不是的,师尊以自己的心意做决定,不需要特地考虑我,如果师尊答应只能是您自己愿意,而不该为了我做出牺牲和交换。”
他的眼神清明澄澈无闪躲,仿佛没有丝毫其他的杂念。
许逐星:“即便你是我的弟子,此事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
“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也不论此事轻重与否。”问月鼎认真而坚定。
【没有谁能够理所当然要求另一个人为他让渡自己的权利和自由。】
谢青梧冷漠一瞥:“问师叔。”问月鼎凌空而立,非但没有就此停手,反而抓住这个机会,瞬息之间再次挥出一剑!
这一剑倾注了他剩余的所有灵力,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谢青梧眉心狠狠一皱,反手甩出两剑抵挡,却依然被逼得节节败退,转眼间已到挑战台边缘。
跃下挑战台则自动落败,再硬抗这一招却必然受伤不轻,他的脑中霎时闪过无数念头。
但谢青梧怎么可能愿意在昔日情敌,以及道侣面前轻易放弃。
然而这一剑的威势比他预计的更强。
“噗——”谢青梧口吐鲜血,双目皆是狠意。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被他刻意按下。
问月鼎立于挑战台中间,同样眉目冷漠。他赌的就是谢青梧硬接这一招后站不起来,但凡谢青梧还有反击之力,落得这个下场就是他自己。
他随意挽了个剑花,道:“谢青梧,你输了。”
谢青梧尚未被逼到绝境,见问月鼎轻描淡写的姿态,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终是无声默认了这个结果。
挑战台上的形式已在顷刻之间逆转,方才占尽上风的谢青梧竟是输了?
底下的弟子这才如梦初醒:“不愧是剑尊弟子!”
“问师叔厉害!”众人后知后觉为问月鼎叫好。
防护罩落下,陶若水立刻冲上台扶住谢青梧,给他塞了一嘴灵丹。
离去前,问月鼎好心劝告:“谢师侄,下次记得,别再这么好骗。”
谢青梧喉间一哽,嘴角立刻溢出几缕鲜血。
问月鼎将众人吃惊赞叹的目光落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外走。等走出一大截,才松了松僵硬的脊骨,掏出丹药服下,随着药力化开,伤口逐渐消失。
他想起那一蓬血花——若谢青梧没有避开,炸开的就是他的脑花。
杀人,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背后隐含的意味,令他忍不住心颤。他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平静。
沉默许久,问月鼎轻轻呼出一口气,取出传讯石,想给许逐星传讯。
但他对着传讯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试自己的猜测。
——问月鼎转头看了眼周边,确定近处无人后,对着虚空偷偷摸摸喊了声:“师尊,你在吗?”
问月鼎凝神细听,等了一会儿。
嗯?没动静。
“师尊师尊师尊——?”
山野寂静无声。
“剑尊剑尊剑尊——!”
“许逐星许逐星许逐星——!”
出云峰上,本想看看他做什么的许逐星:……
清冷疏淡的声音忽然入耳:“还不回来?”
师尊还真看着他啊,问月鼎不自觉地笑了下:“好哦。”
看来还得叫名字管用。
“谢师侄若无事,不妨与我同去挑战台。”
“你要挑战我?”谢青梧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上下打量了问月鼎两眼,原来是筑基了。
他看向问月鼎身后的陶若水,陶若水微微摇头,示意并未试探出什么来。
问月鼎堂堂正正地提出挑战,倒是行事坦荡,陶若水暂时排除了他跟那只白虎的关系。
谢青梧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本就对问月鼎心怀恶意,若是以筑基修为挑战练气,再将人打伤,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再加上问月鼎背后的剑尊……谢青梧只能借着剑术课切磋,下手不轻不重,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既然问月鼎主动挑战,谢青梧立刻接下。
“好。”
来上基础炼丹课的基本都是同批进来的新弟子。听见双方要去挑战台,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好奇,于是默不作声地跟上。
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问月鼎论灵根非独一无二,谢青梧和陶若水同为天灵根。论修为非顶尖,彼时只有练气,却有幸拜入剑尊门下,实在令人羡慕嫉妒。如今他主动挑战谢青梧,不由地让人想要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作为资深的吃瓜爱好者,问月鼎敏锐解读到众人的蠢蠢欲动,好家伙,再次荣升瓜农。
问月鼎:“?”
我人缘这么差?那不能。
他转身换个目标,招呼道:“师侄,我们一起?”
那人脸色一苦:“问师叔,我怕不小心伤着你。”
问月鼎安慰:“没事,我也怕伤着自己。”
那人:“啊?”
问月鼎挺直脊背,正气凛然道:“我是说,学剑哪能不受伤呢?”
“那……”行。
“问师叔说的对,不如让我来给师叔陪练。”有人突然横插一杠。
问月鼎闻言转身,果然,主角攻虽迟但到。
他道:“谢师侄不是筑基修为?怎么来了基础剑术课。”
谢青梧:“基础剑术博大精深,师侄自当多加研习。”
二人对谢青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知肚明。
谢青梧激将:“问师叔可是不敢和我对练?师叔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到和师叔一样的练气五层,绝不会仗着修为高欺负师叔。”
问月鼎倒不介意被说修为低,谢青梧想要借机搞事情,他偏偏不如他的愿。
然而被谢青梧一口一个师叔意有所指,问月鼎微微皱眉,啧,他很不高兴。
“谢师侄,请。”
两人对立,问月鼎神色一肃,率先拔剑。灵力催动,霜白长剑直冲谢青梧而去!
宿均一于一旁观战。
居然还想连吃带拿!!!
“好吧。”
问月鼎深感遗憾。
只能等试炼结束,再请许逐星吃点好的。
和语阁,八层。
“哈哈哈”
银发妖修笑得直不起腰。
“惜缕仙尊,居然也有做亏本大买卖的时候!”
看着赌坊传来的情境,惜缕的脸终于黑得透彻。
给赌坊最深处设了吃喝的地方,是为了让修士们赌得舒服,放下戒心
结果三十来人齐刷刷跑来搂席,吃完一分不赌,就这么走了??
第 54 章 人皆苦
从赌坊里出来,一路上,来福都闷闷不乐。
“怎么了?”
问月鼎微微俯身,细心地问他。
“我也有点饿。”来福颓丧道,“可我吃不着。”
看着满堂的食物,他实在是馋得慌。
陶若水这边正被妖兽围攻,他擅长炼制法器,于炼丹一道也略有涉猎,战力方面却多有不足。
被几只同境界妖兽围攻后,陶若水的防护法器迅速损毁,自身战力平平,很快左右支黜。
此时,他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之声,毫不犹豫地出声求救,过后才发觉其中一方的气息极为熟悉,正是谢青梧。
陶若水喜出望外,他对谢青梧的实力很有信心,既然遇到了,自己便有救了。
察觉谢青梧的气息忽然增强,直接突破金丹后,陶若水脸色大变,谢青梧竟然是落在下风的那个,还被逼着用出了谢家秘法!
随后他便发现谢青梧遥遥远去了。
反倒是另一道气息,径直往这边来。夜晚,商业街头,问月鼎刚坐进车里,就听到一阵响亮的马达轰鸣声响起。
公众场合大晚上炸街?问月鼎转头望去,却见一辆跑车横冲直撞,没有半分减速的意图。
两个夜自修放学不久,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走在人行道上,此时直愣愣地看着跑车无视红灯,狂飙而来。
这个角度……问月鼎不由皱眉,立刻快速跑上前,双手拉住两个学生的手臂,拽着他们后退,“快!退回去!”
两个学生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轰鸣声已在耳侧响起。
三人退回路边,问月鼎刚松了口气,尚未升腾起怒气,就看到身边学生惊恐之下瞪大的眼睛——那辆跑车失控撞上前面绿化带后,车身翻转,狠狠砸向了他们。
问月鼎眼前骤然一黑。
分辨不出源头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带着引诱和扭曲:
“他们都活着,只有你死了!”
“你救了他们,他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就当彩衣娱亲了。
问月鼎索性破罐子破摔,生无可恋道:“多谢你了。”众人心道剑尊相寻必然不会是小事,只以为此事问月鼎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讲,有人立刻体贴道:“那问道友不如早些回去,别耽误了。”
“是极,问道友不必同我们客气。”
正好手上这炉也结束了,问月鼎也没什么心思留下,干脆答应下来,笑道:“那便先告辞了,师尊等我回去吃饭。”
他随手把用过的丹炉和灵草整理了,再抬头准备离去之时,却发现众人表情一致,皆一脸震惊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难解之谜。
问月鼎:“?”
他也不在意,转身欲走,就听到有人突然打破了寂静。
“回去吃饭?”那人尾音上扬,话语中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迷茫。
问月鼎轻声问:“怎么了么?”
心中理所当然道:吃饭当然重要啊!
转念一想,修真界惯常是吃辟谷丹的,可能是他金丹了还进食让人奇怪?观念不同可以理解,问月鼎解释道:“个人喜……”
就在这时,另一人难以置信道:“剑尊,还吃饭啊?”
原来惊讶的对象是师尊啊,问月鼎把剩下的“好”字说完,微妙地瞅了说话的人一眼:“怎么,他不是人吗?”
众人:“……”他是人吗?
问月鼎从他们的眼中读出这几个字后,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师尊他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他想了想,笑道:“我回去问问,方便的话请你们来出云峰做客?”
这话一出,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动,矜持道:“多谢问道友盛情,不便的话也无妨。”
五长老浑然未觉:“客气什么。”
许逐星心下已经快笑翻了,面上却不显,免得问月鼎脸皮薄受不住,落荒而逃。
敛下眼中的笑意后,许逐星对着五长老一本正经道:“你师弟的炼丹材料损耗一律由出云峰负责。”
五长老本想推辞,见许逐星神色淡漠,不容拒绝,便干脆答应下来。
许逐星看向问月鼎,目光温和:“东西该用就用,出云峰就你一个,无需束手束脚。若是需要什么珍稀灵药灵材,尽管找我,师尊自会为你寻来。”
“知道了。”问月鼎抿了下唇,原本有些炸毛的状态不知不觉就被抚平了。
五长老保证道:“师叔放心,我一定把师弟当亲徒……亲师弟看待。”
五长老一高兴险些嘴瓢,见许逐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这才松了口气。
哎,谁叫之前收的弟子年纪大了之后个个都老成持重,端肃正经,哪像小师弟,又有天赋又好玩,一点也不怕他。
“择日不如撞日,小师弟这就和我去丹峰吧!正好这两天有其他宗门的长老带弟子过来。”五长老立刻对问月鼎发出邀请。
问月鼎看向许逐星:“师尊,那我走了?”昔日。
问月鼎打着哈欠起身,似乎还有些困倦的模样,他捞起静置了旁边的一盆清水拍打了一下脸颊,冰凉的感觉刺激,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踏出寝室,倚在门口处打瞌睡的八.九岁相貌的童子瞬间惊醒,连忙道:
“公子,早膳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在其他尚未筑基未能辟谷的弟子,只能每天吃辟谷丹省心省事还可以节约出大量时间用于修炼的时候,问月鼎这么一个凡人反而每日都能够食用精心为他准备的大餐。
当然,若那些弟子也能够住进浮云殿,被他们冷心冷情的掌门云槐仙尊特殊对待,估计也能有这么一个待遇。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先被吓傻了吧。
正如被安排过来伺候问月鼎的几个童子,旁人只能大致猜测问月鼎被他们的掌门带回来或许是要收其为徒这个最大的可能性,而不敢深思,亦想象不到。
但,几个童子却不一样,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向来漠然尊贵的掌门云槐仙尊,对待这位问公子的态度,可非同一般。
震惊与不可置信地相视一眼,随即便好似窥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
至此,几个童子亦不敢拿这位问公子当作凡人一般,只不过尚有一点令他们感到困惑,怎么觉得这位问公子比他们更要熟悉这里呢?
他们自然不知晓,眼前正优雅用膳的问月鼎,竟是百年前惊艳了三界的那一位玄元尊者吧。
倒感觉这位问公子性情洒脱自在,即便身处在于凡人眼中的仙人门派之中,亦没有任何的诚惶诚恐,也是凤麟碧玉一般的人物。
随即余光窥见一抹缓步靠近的身影,几个童子便垂着头悄然离开了。
来者,若不是殷云槐,还能有谁呢。
他目光专注又柔和地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师尊,唇角微微擒起一丝笑意。
待问月鼎吃完,他一挥袖子,桌上剩下的一些糕点或被咬了一口便不甚喜欢地丢在一边的,统统消失不见。
本人则眼眸含笑地对问月鼎说道:“师尊,弟子带您去一个地方。”
问月鼎:?
见师尊没啥意见,殷云槐垂下眼,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随之抬手揽住了对方,鼻尖絮绕上独属于师尊的冷香气息,心下却是一声蠢蠢欲动的喟叹。
他极有心机地与师尊贴在一起,手掌下是隔着浅浅一层白衣的紧实腰肢,在后者的眼神疑惑中,解释道:
“弟子带您去的地方并不在凌霄峰上。”
于是如愿以偿地拥住了他的师尊。
两人御剑离去,速度并不快,原本离开的几个童子似有所察地抬头,便看见了他们的掌门与那位问公子颇为亲昵的画面。
微微呆滞中,复而又蓦然低下头,心念没看见没看见!
而下一刻,忽然感觉浑身一寒,好似周围的温度徒然间骤降几十度。
几个童子惊疑地左看右看,那一瞬间的低温很快退去,仿若错觉一般。
许逐星颔首,目送他离开后,取出几个灵玉盒,召来柳管事,吩咐道:“把这几个送到丹峰给青阳,不要当着月鼎的面送。”
柳管事了然,青阳真人愿意教是一回事,虽是师兄弟,但也不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些灵药就相当于“束脩”了。
他看向最边上那个灵玉盒道:“无相藤也要送去吗?”
无相藤只有四阶,对丹峰峰主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许逐星想起问月鼎当时说的话,摇头一笑:“这个是月鼎送给我的,他说无相藤命长,是个好兆头。”
柳管事先是错愕,而后笑道:“原来是小公子的心意。”
“你把它种到我院门口罢,”许逐星说完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来。”
“另外,去山下寻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来,最好是以厨入道的厨修。”
免得他念念不忘。
“不要救人,你就可以活下来!”问月鼎持剑严阵以待,雷蛇在乌云中翻腾许久,朝着他笔直落下。
作为从小被灌输雷雨天气不要在树下躲雨,以免遭雷劈的现代人,他险些“卧槽”出声,立刻持剑对抗——幸好灵剑的材料不导电。
第一道雷被顺利接住,问月鼎轻轻甩了甩手腕,感觉有点震手,其他还好。
确实如师尊所说,跟妖兽对抗差不多。
第二道雷霆瞧着威势更大,问月鼎心中有了底,主动迎了上去。
一道剑气劈出,在半空中和雷劫相撞,雷劫细了一圈,剩下的依旧顽强地朝着他劈来。
问月鼎立刻接连斩出几道剑气,雷劫尚未抵达他的身边,就被剑气抵消。
他的眼睛一亮,有点好玩。
远处小院边上,一人一柳一虎齐齐看着问月鼎渡劫。
柳管事面露忧色,许逐星目光紧紧盯着问月鼎的身影,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样子。
小白虎奇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不是很懂:“嗷呜?”
金丹期的雷劫就跟毛毛雨一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三道雷劫盘踞的时间更长,落下时足足有水桶粗,问月鼎目露震撼,差点下意识掏出元婴剑意扔上去。
想到师尊说这是对筑基期修炼成果的检验,他忍了忍,还是凭借自己的剑术去抵挡。
一连甩出十道剑气后,问月鼎丹田内的灵力几乎耗尽,雷劫被消弭到只剩下细如牛毛的一丝,他懒得再去召出法器防身,任由它轻轻地在他的额头燎了一下。
没什么感觉。
说三道就三道,苍穹中汇聚的乌云迅速消散。
问月鼎松了口气,正要原地躺下歇歇,被人揽住肩膀扶起。
他还没说话,就见许逐星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
问月鼎一歪脑袋:“?”
【这是什么特殊仪式吗?】
他的眼中透着迷茫。
“师尊?”
许逐星松开手后,眼睁睁看着那缕被雷烫过的碎发再次卷了上去。
他抿了下唇,忍住笑意:“没什么,去巩固修为吧。”
“做的很好。”
“管别人去死!”
四面八方无死角环绕,喋喋不休。
问月鼎在若有若无的声音的影响下,不由产生些许后悔,早知道会这么挂了,他就先尝一口刚买的新品冰激凌,多可惜啊。
直到几分钟后,他再次回到听到跑车声浪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方才的场景一次次丝毫不差地重演。
……好心痛。
许逐星出现的时候,刚好看到青年为了救人被跑车撞击倒地,心跳下意识慢了半拍。
只一眼,他就认出,这个相貌出众却陌生的青年就是问月鼎。
幻境会显现中幻术者遇到的最恐惧的事,问月鼎分明感受到惧意,偏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了,许逐星默然。
场景重新开始,许逐星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情绪,不是愤怒、痛苦或是不甘,而是惋惜。
惋惜什么?
许逐星有些奇怪。
问月鼎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这人身形颀长,相貌顶尖,他分明没有见过,却意外地感到熟悉,下意识道:“师尊。”
“嗯。”
问月鼎说完便是一愣。
一霎那后,无数记忆回转,身边原本轮番滚动播放的场景立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刚抬起头,就看到许逐星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而许逐星瞳孔中倒映的自己,一身休闲装,手腕上戴着手表,随意地搭在车门上。
处处跟修真界格格不入。
恐怕来者不善。
看着眼前几只尖牙利齿,眸光凶狠的妖兽,陶若水心下一寒,勉力支撑仍然节节败退,若无援手,他恐怕要葬身此处,不由苦笑。
就在这时,一支霜白长剑兀地加入战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了当地抹了一只妖兽的脖子,一击毙命!
好利落的剑法!
陶若水目露惊艳,便见长剑在瞬息之间接连斩杀两只妖兽,然后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握住。
不过短短三招,剩下的三只妖兽相继倒下。
“问师叔……”怎么是他?
陶若水立刻反应过来,方才与谢青梧对战的修士便是问月鼎。
短短时日,他竟然成长到能将谢青梧压着打的地步了?!
更令他吃惊的是,问月鼎明知他是谢家的人,还能放弃追杀谢青梧,毫不犹豫地前来相救。
陶若水一时间五味杂陈。
“多谢问师叔。”
问月鼎朝他随意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去。陶若水虽然看起来状况不佳,但至少死不了。
非亲非故,没必要掏出灵丹给他治伤。
“好不容易剩个小独苗。”
惜缕耸耸肩:“小独苗搞断袖,要绝后喽。”
妖修瞬间黑了脸:“你!”
“行了,都是说笑的。”
惜缕闷得慌,随手摘下面具。
“对我们这群妖不妖,仙不仙的玩意,绝后其实是大好事。”
惜缕的眼瞳变得类似鸟类,身边升腾起羽状的火焰,胳膊上的朱雀纹路分外耀眼。
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妖修。
“毕竟承担活下去的责任本身,才是最大的痛苦。”
第 55 章 尧犬儿
最后一位白卦从坊市离开的瞬间,宣告为期七日的试炼结束。
绡布从修士们手腕处脱开,卷着筹码袋,纷纷扬扬飞向穹顶。
“本次试炼的晋级线为两万一千二百一十一筹码。”惜缕向所有人公示。
拜问月鼎所赐,这比她预估的晋级线还稍微高些。
“本次试炼第一名的一组,所持筹码为四十一万五千七百六十。”
哪怕是早就知道那神秘狐面的恐怖之处,四下仍然响起止不住的惊叹声。
“天哪这俩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问月鼎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密室,密室中间,许逐星正在盘膝修炼。
他心道:这大概师尊年轻时候,周身的气势更凌厉,像一把利刃,不像日后那样深不可测。
问月鼎抬抬手,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是透明的神魂状态?于是向着许逐星飘过去,喊了声:“师尊?”
没有反应。
伸手在许逐星眼前晃了晃,也同样没有得到回应。这是怎么回事?问月鼎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许逐星身边的传讯石亮起,他蓦地睁开眼,拿起传讯石一看,眼中闪过厉色,起身出了密室。
问月鼎跟着他飘出去,才发现他们就在出云峰上。
许逐星足下一点,往外头去,问月鼎连忙跟上,一路来到清霄宗的主峰。
一个身着暗紫道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大殿中央,问月鼎听到许逐星朝老者喊了声“师尊”。
这位就是昆慈道君?
就见昆慈道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白须,上下打量了两眼许逐星,目露赞许:“元婴后期,不错。”
许逐星神色淡淡。
昆慈一挥手关了殿门,给许逐星递过去一盏灵茶:“为师有事要你去办。”
见许逐星喝下后,昆慈笑意一收,突然对着毫无防备的许逐星出手。
昆慈道君不是清霄宗掌门,正道魁首吗?怎么会对师尊动手……问月鼎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快躲开!”三个字脱口而出。
哪怕明知许逐星日后会好好活着,还会成为修真界的剑尊,问月鼎仍然止不住地担心,眉心狠狠一跳。
下一瞬,他便见许逐星反手抽出灵剑将昆慈的偷袭挡住。
昆慈的脸上露出了跟问月鼎如出一辙的惊愕,他眯了眯眼,冷笑道:“你早就在防备本座。”
许逐星面色冷漠而平静,只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不跟他废话,抬手就是凌厉的剑招。
昆慈不欲伤了许逐星的身体,毕竟这幅灵根顶尖,修为也不错的身躯往后便是他的了。
他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有意拖延时间,等待灵茶中的药效彻底发作,“你可知道本座为何对你出手?”
见许逐星的剑招威力逐渐降低,昆慈脸上焕发出扭曲的畅快和欣喜。
问月鼎也察觉了这一点,愈发心急。
“师尊——!”
“剑尊——!”柳青梧走出殿门,那只三花正在廊下翻着肚皮看向他,顾令颐还没出来,他半蹲着折了根狗尾巴草和猫玩了起来。
左右摇晃的狗尾巴草激起了猫的天性,三花探出爪子追逐着晃动的狗尾巴草。
“你真是昨天差点害得我丢了性命。”
三花懵懂地望着他,柳青梧失笑道:“我可能是傻了,竟把你当人来对话。”
猫咪舔了舔爪子,放弃眼前晃来晃去的狗尾巴草,往一旁的暖阁跑去,跑了一截发现柳青梧还蹲在原地便喵喵叫着呼喊他。
三花带着柳青梧进了一旁的暖阁,他进门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三花拉着他的衣袍不放,柳青梧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没有旁人便大着胆子进去了。
一进屋三花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一个草编球叼着让柳青梧陪自己玩,柳青梧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不少猫玩具,还有两个不同的猫爬架。
柳青梧低头打量了一下正在舔爪子的三花,忽然想起小童说教主喜欢养猫,昨天他还可怜过三花作为野猫吃不饱穿不暖,看看这满屋的猫用品,甚至还有黄金做的猫食盆。
柳青梧默默叹了口气,谁让这是教主的宠猫呢?
三花热衷于和柳青梧玩丢球的游戏,即使它并不是一只狗。
为了偷懒,柳青梧都会把球丢的远些,最后一次球掉在了博古架上。
三花够不着球,转身小跑向柳青梧,扯着他的衣袍喵喵叫。
“好的祖宗,这就给您拿下来。”
博古架靠着墙,柳青梧走过去垫脚取下那个草编球,手指刚够到那个球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墙那边的声音。
“你在玩什么把戏?”
“天下谁人能有青鼎君的手艺?许逐星你发什么疯?!谁不知道那把剑……”
三花凑到他面前喵喵叫,柳青梧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嘴示意它安静些。
这时隔壁也没了声响,柳青梧抱着三花觉得这暖阁闷热不堪,一时间额前出了层细汗。
好在过了一会隔壁又有了声音,“修不好就拖出去喂鳄鱼。”
许逐星将手里的珠串放在桌上,灵力在房间结成一张隔音符。
“喂,你搞什么鬼?姓柳的刚刚在隔壁都听见了。”顾令颐靠在屏风边上不满地看着许逐星。
“我知道,只是觉得有趣,我现在又不想杀他了……”
许逐星盯着面前屏风上的花鸟图,似乎看见刚刚跪在后面的那个身影。
后半句声音太轻,顾令颐只觉得他逗小猫小狗的兴趣又上来了,“真搞不懂你,白鹿门可没有养鳄鱼……”说着转身出去了。
柳青梧早早地坐在马车里,顾令颐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也难怪许逐星起了逗弄的心思,换作她也想看看这人平静面孔之外的表情。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顾令颐好奇地看了一眼。
柳青梧缓缓摊开手掌,是之前三花喜欢玩的那个草编球,他把听到坏消息的账都算到了三花头上,于是把小猫最爱的玩具拿走了。
回到院子里柳青梧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禄儿问起来便借口说临近冬日有些怕冷。
他望着桌子上用来打磨的器具,心口有些发闷,仿佛一把铡刀悬在自己的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今日他看到许逐星那双眼睛时便觉得莫名的不适,身体在本能地排斥。
这也许是在提醒他,许逐星并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是他的仇人。
想到这里,柳青梧又冷静了下来,不过是找个逃走的机会。
小童送晚饭来的时候柳青梧正黑灯瞎火地磨着匕首,月光照在刀刃上感觉格外慎人。
“柳…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柳青梧抬手看了看磨得锋利无比的刀刃,“静心。”
“那公子你今晚出去吗?”小童看着害怕,小声道。
柳青梧摆了摆手。
“门外有个侍卫找你。”
“侍卫?”
柳青梧出门前路过外间,桌上还放着小童刚刚带进来的吃食,柳青梧走到门外停顿片刻又退回去拿走了那个食盒。
他推开大门的时候,昨天遇到的侍卫依旧一身黑衣,青年靠在墙边垂头打量着脚下的砖石,隐隐透露出一种脆弱之感。
“禄儿说你找我,吃晚饭了吗?”柳青梧提着灯笼和食盒走近他。
两人都把昨日的事埋在心里,柳青梧今日出来也不是让他吃东西的,只是尝试着拉近关系找找出去的路。
“嗯,吃过了。”侍卫抬头对着他点点头道。
天色昏暗,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看见柳青梧抽抽的嘴角。
“那我们去花园转会吧,一会当点心吃。”
侍卫点点头答应了,柳青梧松了口气和他并排着往花园走去。
小童是外门弟子,能拿到的东西是有限的,而这个侍卫就不同了,他是教主身边的。相处久了也许能让他放下防备,偷到一些东西,比如蛊的解药,又比如出去的路线图。
“你在想什么?”
侍卫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停在柳青梧面前,他几乎能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神游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上午被教主喊去帮忙铸剑,你知道那是什么剑吗?”柳青梧握着食盒的手被宽大的衣袖挡住,他心里有自己的思量。
“…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剑,不过断掉了。”侍卫沉默片刻道,然而柳青梧听到并没有什么反应。
“是青鼎君给他铸造的吗?”
侍卫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前方看着柳青梧,月光下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蒙上了复杂的情绪。
“你想看看那把剑吗?”说着他向柳青梧伸出一只手。
“许逐星——!”
一通呼喊,偏偏许逐星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昆慈自顾自开始畅谈自己的处心积虑:“本座正是看中了你的灵根天赋。”
他的眼中流露出鲜明的不加掩饰的嫉妒:“你不过修行短短三十载,便突破金丹修得元婴,化神亦是指日可待。”
“你知道本座修行了多少年吗?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才元婴,一千年化神,三千年炼虚,五千年合体,本座清修至今仍在合体止步不前。
“本座只剩下百年寿命,本以为今生再也不可能踏入大乘期了,直到你出现。
“你知道本座当初见到你有多欣喜吗?师尊是真心实意收你为徒的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把身体奉给师尊,师尊定送你的元婴好好转世,来世再收你为徒。”
问月鼎听得拳头梆硬:“***,来世收他为徒再做一次你的容器吗?”
下一瞬,就见许逐星原本渐弱却始终无法伤到昆慈的剑势,直接突破他的防御,一剑扎进了昆慈的丹田里!
昆慈的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问月鼎立刻喝彩:“好!”
许逐星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昆慈再也顾不得伤不伤到许逐星的身躯,立刻回击,却发现许逐星招招威力惊人,终于皱眉:“你不是元婴……化神后期!”
“化神也没用!”昆慈放完狠话,却始终无法将许逐星打败。
他面色狠厉,底下的徒孙多得是,大不了换个差些的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问月鼎敏锐察觉到异样,魂体下意识朝着许逐星飘了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虽然,虽然是幻境,这些场景只是许逐星的过往,他挡一挡也就是个自我参与感,还挺不忍心看的。
师尊也怪倒霉的,遇到这么个神经病,哎怜爱了,怜爱了。
问月鼎闭眼等着这一幕结束,没有察觉周边的景象悄无声息地暂停了。
他面前的许逐星直直地注视着他,伸出手,虚虚地揽住了他的魂体。
问月鼎取出两串菩提。
许逐星仔细看了半天,确信道:“右边这串好。”
真让许逐星看对了。
问月鼎欣慰地追问:“为何这般认为?”
因为问月鼎经常戴右边这串,一戴身上全是檀木味,那肯定是右边的料子好。
可许逐星不能明说。
“因为这串
他观察着问月鼎的脸色,谨慎又认真地下结论。
“比较香。”
第 56 章 想到了
“这,倒也”问月鼎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下,脸上的笑挂着无奈。
“不是不行。”
结果对了,过程全错。
许逐星看宝的路数实在太野,往后在路上,得劝他离卖这些玩意的摊位远点。
问月鼎默默记下。
“也没看起来难。”许逐星尴尬地给自己倒杯茶,移开视线,“我已经学会了。”
问月鼎回了出云峰时,瞧见许逐星站在崖边,背影挺拔姿态怡然,山顶的风拂过他的乌发,轻轻扬起一缕发尾。
问月鼎想起自己初见许逐星的时候,也是这般超尘脱俗,飘然若仙,相处久了才知道师尊温和可亲,还不嫌弃他手艺一般的烤鸭,倒也理解了众人之前的反应。
他上前几步,喊了声:“师尊!”
许逐星转身,视线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意有所指:“还知道回来?”
问月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似的,但理不直气也壮,“师尊喊我,怎么能不回来。”
丝毫不知自己的眼神飘忽,将他卖了个干净。
许逐星好笑,放过他:“去吃饭吧。”
两人移步,问月鼎这才发现亭子里已经摆好了数道菜肴,许逐星并无多少食欲,执箸尝了两口便放下,看着问月鼎用饭,见他脸上惊喜,愉悦,赞赏各种情绪轮番出现。
倒是容易满足。问月鼎睡到自然醒,完成日常练剑的指标后,看到许逐星正坐在亭内和自己对弈,于是踱步过去,笑道:“师尊,我今天好像梦到你了。”
许逐星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问月鼎一眼,一边垂眸落子,一边淡淡道:“梦到我卷你的烤鸭吗?”
“……怎么会?!”问月鼎诧异,立刻否定道:“你卷的明明是我!”
许逐星闻言上下打量他一圈,目光奇怪。
问月鼎解释道:“‘卷’是指师尊日日勤耕不辍,令我肃然起敬,不由地以师尊为榜样,跟着奋进!”
他说得义正辞严,许逐星想起他梦中呓语的“别卷”,顿时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想练剑?许逐星眉心微微蹙起,本来就是软乎的性格,再没有攻击力威慑,岂不是被人欺负死。
他沉吟一二,有了主意,缓缓道:“我虽能护你周全,终归是外力,不如你自身实力强大更可靠。”
道理是这个道理,问月鼎明白,只是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一下子转到这里的。他眨了下眼,先应下。
许逐星:“剑术暂且放一放也无妨,但不可荒废。你既然对炼丹术感兴趣,不妨跟着青阳学炼丹。”
“好哦。”问月鼎应下,心道师尊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发现了他蠢蠢欲动的懈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又不是小朋友,还要人哄着学习。
一时间又为许逐星的心意而触动,师尊真的好周到,就是吧,哪有小孩厌学,拿报课外辅导班当奖励的……
而且,问月鼎疑惑问道:“师尊,青阳是谁?”
“是我呀!!!”丹峰峰主-五长老-道号青阳,他于炼丹一道赫赫有名,被修真界尊称为青阳真人。
五长老刚一收到许逐星的传讯,便迫不及待从丹峰瞬移过来,谁知刚到此处,就听到问月鼎如此无情的提问!
他同许逐星见礼后,哀怨地盯着问月鼎:“小师弟,过分了嗷。”
问月鼎:“……”
清霄宗掌门排行第六,其他人一二三四五七,一共七个师兄弟都是宗门丹、器、阵、药等各峰的长老,宗内弟子一般称之为某(数字)长老或某峰主,只有在外头才会被人称呼道号,是以问月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问月鼎轻咳一声,感觉遇到尴尬的情况多了,脸皮也不知不觉变厚了呢。
他熟练地转移话题:“五师兄,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许逐星听到他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好久不见”,意味深长地看了问月鼎一眼。
问月鼎发觉身侧探来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和许逐星对视,并且顺利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他左侧的耳廓和耳根倏地一热,忍住掩耳盗铃的冲动后,心中默默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看法,看来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说到这个,五长老立刻来劲了!眉飞色舞道:“师叔方才给我传讯,说小师弟你要跟着我学炼丹!”
“小师弟?”
问月鼎回神,正要回过头来看他,就听五长老疑惑道:“小师弟,你耳朵怎么红了?”
五长老若有所思,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恍然大悟,大方道:“不记得师兄道号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害羞!”
青年缓缓站起身来,三花猫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一人一猫都睁着琉璃色的眼眸看着他。
柳七后退几步,竟然意外地觉得面前是两只猫在盯着他。
两双琉璃色的眼睛随着柳七的动作而转动,像无聊的猫发现了新玩具。
青年抱着猫打量着柳青梧,身上穿着湿透的黑金衣袍,长身玉立,隐约能看见些起伏的肌肉。
月光透过树影洒在两人身上,微风拂过时能听见树叶细碎的响声。
“你衣服湿了。”柳七停住了话头,筑基往上的修士已经不惧怕一般的寒冷,来白鹿门这些时日就没见过比他修为低的,就连小童也是筑基后期,面前的青年自然是不怕冷的。
青年好似没听见这话,那双冷冽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之前从未在门中遇到过你。”
说来柳七被‘请’来白鹿门三个月了,今天还是头一次出那个小院子。
“我是顾令颐带回来的铸器师,新来的。”
青年站到柳七面前伸手扯下了他腰间系着的玉牌,这东西还是早上小童给的,用来联络。
柳青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青年的手指吸引了目光。
那双手称得上很漂亮,却布满了深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藤蔓一般从指尖攀附而上,像囚徒的镣铐。
青年似是察觉了柳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很久没人敢这么盯着他了,他指尖灵力一动,玉牌亮出了红伞的标识。
门里众人分别隶属于三个堂主,玉牌上对印的纹样便是身份的证明。估计是扩大了柳青梧的活动范围,顾令颐就给他配了个令牌用来识别身份。
青年查验之后将手中的玉牌交还给柳七,倾身向前若有所思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梧。”
柳七盯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下午被顾令颐质问后他就想改个新的名字,毕竟谁家好人取个数字当名字。
他突然想到了院子外面那棵青梧树,不如以树为名,倒也省了些麻烦。
青年对名字并没有像顾令颐一样起疑心,反倒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柳青梧看他没有再讲话的意思,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衣摆一股拉力,柳青梧侧身一看,原来是那只三花猫,他不由自主地瞥了青年一眼,对方还维持着抱猫的姿势,怀里却空空如也。
柳青梧眼疾手快地提溜住三花的脖颈给青年送过去,这只三花看着瘦小,却是个实心的。
三花在柳青梧怀里不老实地拱来拱去,一不小心整个猫都窜了出去。
池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天黑路滑,柳青梧伸手抓回三花,脚下却一个趔趄摔向站在前方的青年,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一直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岸边的草丛一直没有人修剪过,两人被掩埋在几乎半人高的草里,湿漉漉的草叶贴着柳青梧的手臂,他手心下则是别人冰凉的皮肤。
这般大的动静惊飞了草丛中栖息的萤火虫。
微光笼罩在两人身侧,柳青梧抬头的时候正撞进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安静地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青梧,两人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温热的鼻息扑打在脸侧,柳青梧侧着脸抱着被挤得喵喵叫的三花赶紧起身。
“抱歉,你没事吧。”
柳青梧伸手将青年拉了起来,对方手指冰凉地擦过柳青梧的指尖径直翻身将人利落地摁在水里。
秋日水本来就凉,入夜之后更是寒冷刺骨,柳青梧毫无防备地被按到了水里,湖水灌入鼻腔,带来一阵痛感。
青年冷漠而倨傲地看着在水里本能挣扎的柳青梧,那双温热的手刚刚还温柔地放在他脸侧,现在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掌下是柳青梧脆弱的脖颈,微弱的脉搏连着那颗心脏。
青年突然一阵心悸,随即松开了手,下一秒便被那双带着温度的手臂狠狠拉入湖中。
一阵水花之后,入耳是水流和气泡的声响,他的视力在夜间出奇地好,柳青梧脸上的杀意让他莫名有些兴奋,琉璃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想将他溺毙的人。 “!!!”
他好像,猝不及防掉马了!
问月鼎脸上的笑僵住了,手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默了默把眼睛闭上。
许逐星被他一连串自欺欺人的反应逗乐,眼中慢慢溢满笑意,偏偏坏心眼不出声,任由他默默自闭。
等到问月鼎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坦白从宽,如实交代自己的来历,却被许逐星打断:“不急,你中了昆慈的幻术,先送你出去。”
“……噢。”
问月鼎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觑了眼许逐星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心里揣揣,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还不如让他死个痛快。
“凝神,清空杂念。”
问月鼎阖上眼睛,然后悄悄又睁开一只,右手食指勾来放在放在冷热杯架上的冰激凌,小声问:“我可以尝尝再走吗?”
原来是惋惜这个,许逐星顿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拒绝:“……吃吧。”
冰激凌有两个,问月鼎大方地主动分了许逐星一个,“师尊尝尝。”
大概是他眼中的期待和邀请叫人不忍心拒绝,许逐星接过。
“好了!”问月鼎重新清空杂念。
头顶路灯是通透明亮的白炽光,边上树木枝干缠着暖黄灯带,照亮问月鼎的脸庞,青年面容白皙,睫毛微微震颤,闭眼仰头等着。
许逐星指尖汇聚起一团灵光,正要将人送离幻境,却见问月鼎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忽然动了动,匆忙睁眼喊停:“师尊等等!”
被接二连三地打断,许逐星有些诧异自己的耐心。
问月鼎神色严肃:“师尊,送我走后你要留下吗?”
“对,进入幻境者都会触发心中最恐惧的事。”
离开的途径只有两条,一是跟着幻境走流程,战胜心中的恐惧,二是修为高于施术者,强行破除幻境。
问月鼎意识清醒,其实已经满足了第一条,只是昆慈临死之前加大了幻境的强度,令问月鼎无法自行脱身。
但昆慈残魂修为不及许逐星,幻境对他不起作用,他打算先将问月鼎送离,触发自己的幻境后直接强行破境。
问月鼎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是极限一换一,脸色顿时变了:“师尊,我能留下帮你吗?就像我看到你就想起来了,师尊看到我会不会也有作用?”
许逐星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留下?”
“要!”
许逐星背对着光,问月鼎没有看清他眼中的复杂,只听他过了几息淡淡回答:“好啊。”
看来确实很严重,问月鼎心下这般猜测,愈发重视。
“手给我。”
两人掌心相触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天翻地覆。
“!!!”
怎么会这样!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晚一点再拆台!
问月鼎转头的动作僵住,迅速察觉到右侧,师尊看过来的视线产生的微妙变化,已然带上了几分兴味。
问月鼎一一品尝完所有菜色,美滋滋地想不愧是师尊特意安排的,就是棒!
等放下筷子,这才问道:“师尊,这是修真界哪家酒楼做的?”
许逐星:“自家的,想吃什么自己吩咐下去。”
问月鼎顿了顿,眸光带了点惊讶:“专门给我找来的?”
许逐星没有说是不是,只语气平静道:“不费什么事。”
做到这种程度,师尊在细节上未免太用心了。问月鼎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浸泡在温水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他轻声感慨道:“果然如师如父。”
如师如父。听见这几个字,许逐星垂眸,微妙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认同,他确实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甚至是完美的师尊,但不想真被当成长辈看待。
想到这,许逐星迅速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前后是相悖的,不由微微蹙眉,凝神细思。
“对了师尊,我可以请别人来出云峰玩嘛?”
许逐星回神,暂且将问题抛在一边,不答反问:“你不能做主吗?”
嗯?问月鼎抬眸对上许逐星直直落下的目光,再次感觉到一阵心虚。
他抿了下唇,腼腆道:“出云峰以往不是不让外人出入嘛。”说着声音低了两度,窥了一眼许逐星的神色。
不错,他知道师尊不会拒绝,不但师尊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同样知道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这么一想,压下的气焰立刻回升,振振有词:“所以我就走一走流程。”
许逐星:“……”
他扶额,“需要什么自己吩咐柳管事,叫他去办。”
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他怔望向问月鼎,发现问月鼎说完,自己也呆住了。
他眨了眨眼,定定看着许逐星。
“想到了。”
问月鼎突然笑了,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想到什么?”
许逐星的脑子乱哄哄,下意识反问。
“我在想的事。”问月鼎说着废话,脸颊愈发地红。
“有点想清了。”
第 57 章 人字阁
许逐星还在等问月鼎往下说。
他太好奇问月鼎到底在纠结什么劲。
可醉鬼在紧要关头反倒不吭气,只安静地往前走,吊得人心里七上八下。
“你都想好了,还不能告诉我?”
借着残存的酒意,许逐星轻声问他。
“不能。”问月鼎认真想着,煞有介事微微摇头。
众人依次进入大殿。
殿内通透明亮,清霄宗的掌门和长老们坐在台上,威严地注视着这批新弟子。
宿均一报过名字,相应的新弟子便上前三步,开始推销自己。
仗着自己修为高,上边的长老们肆无忌惮地传音,瓜分起中意的弟子来。
三长老道:“陶若水不错,是个炼器的好苗子,我要了。”
五长老道:“你说要就要?陶若水我要了。”
先开口的三长老信心满满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选。”
紧跟着另一道声音道:“我要谢青梧,谁都别跟我抢。”
四长老立刻反驳:“金灵根适合修习剑道,归我。”大殿内,主角们双双跪下。
问月鼎发现许多观礼的人纷纷闭上眼,神色严肃,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看向小厮,目露询问:“这是在?”近百个新弟子们很快被筛了一遍,天赋高的被长老们收为内门弟子,没被选上的暂且划作外门。
问月鼎总结:总之,不管有没有被选中,只要上来的,都是清霄宗的人了,都有仙修。
选拔结束后,新弟子们拥有三天假,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归家。
管家还在山下等他,问月鼎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刚拜的师尊,修真界的师尊跟现代寻常的老师不同,大抵算得上另一个爹了。
问月鼎准备跟许逐星打个招呼再走,一回头,就看到许逐星站在他身后。
【嚯,怎么没个动静。】问月鼎瞳孔一缩。
他定了定神:“师尊,弟子这便下山了。”
许逐星颔首:“何时归?”
【那当然是最后半天。】
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问月鼎含蓄道:“收拾完行李就回。”
许逐星故意曲解:“半日就回?可要我派人在山下等你,到时候接你回出云峰?”
【半天?】
问月鼎微微瞪圆了眼睛。
【提前销假大可不必!】
他心中疯狂摇头,暗道:【师尊果然面冷心热,就是有点……端肃。】
面冷心热?端肃?
许逐星心下重复这两个词,有些玩味。
出云峰应该是他往后住的地方,问月鼎想了想,回答:“弟子到时候自己去出云峰就好。”
许逐星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问月鼎顶着许逐星的视线往外走,越走越觉得有几分心虚,好像他是个在外花天酒地的不孝子,而许逐星是个盼望着他归家的老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
问月鼎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幻想,真是脑补太多。
他溜溜达达下山。
下山的路和上山不同,一条笔直宽阔的天梯直达山门,就是同样费腿。
管家在山脚下等着,见他下山,乐呵呵地迎上来:“恭喜小公子。”
小厮大概已经逻辑自洽了,不忍道:“合籍婚书要上禀天道。”
问月鼎面色凝重,问道:“灵吗?”
小厮不太确定:“灵……吧。”
“那求别的灵吗?”问月鼎目露希冀,毕竟现代人的信仰是流动的,只要灵,信啥都行。
在心上人合籍大典求别的,求人家百年不合吗?小厮瞅了他两眼,没应声。
问月鼎懂了。
他默了默,终究还是双手合十虔诚闭眼,眼角流下悲伤的泪水。
他在心中呐喊:天道!我喊你三声,你敢答应吗?!然后送出了自己的美好愿望:救命啊!呜呜呜,我想回家!
殿内另一处,许逐星因为一众祈望姻缘的杂乱心声心生烦躁,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许逐星眉心一松。
待听清后,许逐星:…
他急忙大喊,“快让开!”
【可别把人带倒了!】
许逐星眸光直直落下,发现此人正是方才那道与众不同心声的主人。
一个练气五层的修士,却对身体的掌控低得如同凡人,没有运转灵力的本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任由自己摔出去。
许逐星久违得生出几分兴致,将护体灵力倏地一收,抬脚往边上移了两步。
眼前之人侧身避开,问月鼎刚松了口气,就发现自己笔直摔向外侧的石阶。
“嘶。”望着底下至少上百级的石阶,他倒抽了口凉气,安详闭目。
【也,也好。】
许逐星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薄薄的眼皮底下突起的轮廓不停地颤动,无声彰显着主人的恐惧。
问月鼎不曾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于心中下意识闪过的念头都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得透彻。
大长老挑衅:“怎么,不服?出去打一架?”
四长老嘲讽:“呵,莽夫。”弟子堂办事效率不低,很快轮到问月鼎,他把弟子服和身份令牌往储物袋里一塞,转身离开。
刚拐了个弯,就被守株待兔的修兴南一脸不快地拦住。
问月鼎:“……”太典型了,忍不住叹气。 问月鼎满腹夸夸,话到嘴边却觉得干巴巴的,沉默许久,双眼亮晶晶的,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师尊。”
于他而言不过随手为之,没想到问月鼎一番脑补,他这个世人敬畏的冷漠剑尊,竟也成了仁善之人。
这么容易轻信于人……许逐星兴致更深了两分,看着他微微湿润的眸子,淡淡一笑:“无需客气。”
小白虎被这温情脉脉的氛围吓得浑身僵硬,一错脚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问月鼎发出一张好人卡,低声感叹:“师尊真是个好人啊!”
柳管事乐呵呵地点头,小白虎一抖,身上的毛瞬间炸得蓬松。
修兴南双手抱胸,眉心竖起,一身气势拉满,威吓道:“你叫什么?”
问月鼎没搭理,掩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修兴南身形逼近,压低声音缓缓道:“师弟可知道,像你这种微不足道的新弟子,我想打便打了,旁人便是知道,也不会奈我何?”
问月鼎震惊:“只因为你是真传弟子?”他一脸愤懑,“身份高便能为所欲为了?!”
修兴南得意:“不错!”
朝这边赶来的宿均一刚好听到这句,眉头一拧,当即严肃道:“当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自有戒律堂惩处!”
“修兴南,有人揭发你在此处欺负师弟,可有此事?!”
修兴南没想到宿均一突然出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退开几步,澄清道:“大师兄,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欺负师弟?不信你问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问月鼎两眼。
宿均一皱眉:“你还敢瞪!”
问月鼎遗憾地看了修兴南一眼,缓缓道:“确实不是。”殿外,未免影响到弟子们炼丹,五长老不曾入殿,而是偷偷旁观。
见问月鼎炼成,五长老暗暗点头,胆大、心细、手稳,不急不躁,头一个炼成丹药,着实是个炼丹的好苗子。
奈何奈何。
再看陶若水,虽然炸了一炉,但从第二炉开始一直稳稳当当,尤其是对火焰控制得极好。
可惜可惜。
五长老是特地来瞧瞧有没有可以捡漏的弟子,结果其他人在他们两个的对比下,显得平平无奇。
看着这两个他相中却没能抢到手的小苗苗,五长老简直心痛到难以呼吸。
问月鼎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转头一看,就发现五长老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走了。
嗯?怎么了这是?
课程结束,陶若水主动道:“问师叔,方便跟您交换一下传讯么?”
问月鼎无意和主角们打交道,面露歉意:“我的传讯石丢了。”
陶若水:“……?”
“先告辞了。”问月鼎微微颔首,踏出殿门,就见谢青梧手握灵剑,站在柱子边上,扫过来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有如实质。
问月鼎:“??”
怎么,没给你老公联系方式,我也有错?
修兴南松了口气,暗喜威胁有用,“大师兄听见……”了吧。
问月鼎提着心进殿,抬头打量了一圈殿内的面试官们,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佬不在,不然当着大佬的面拒绝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拘谨,他准备好陪跑的姿势,心情轻松且愉快,不知道自己左瞟瞟右瞥瞥的样子被上头的人尽收眼底。
“哎,后面那小子怎么这么自在。”
掌门神念一动去查看宿均一手中的册子,“是叫问月鼎,唔十八了?怎么才练气五层,白白浪费了天灵根的天赋!”
掌门简直痛心疾首。
大长老成功将谢青梧收为弟子,此时志得意满,随意瞥了问月鼎一眼,“平日过于惫懒了吧。”
五长老一本正经道:“就是,修仙这么个态度可不成,就该让他拜在我座下好好改过自新!”
七长老无语:“……老五,你的算盘响得小师叔在出云峰都要听到了!”
主角攻受果然会被人争抢着收徒,问月鼎乐滋滋地看完戏,就听到宿均一点到了他的名字。
他提步上前,开门见山道:“晚辈只为剑尊而来。”
话音一落,台上端坐的掌门和长老们个个目光如炬朝他看来。
“到时候他烦你,我能打他吗?”
回到屋里,许逐星强忍着,收起将要流窜的戾气,虚心请教问月鼎。
虽然问月鼎摇头,他也会照打不误。
“他家背景很深,你打他,容易被报复。”
问月鼎沉吟片刻:“我认为犯不着。”
他就知道。
许逐星没来得及失望,问月鼎又道:“但是他们不敢报复我。”
“到时候你把他绑了,我给他身上贴符。”他满脸温和,认真地谋划。
“他只觉得我打了他,就不会动你。”
第 58 章 人妖魔
这办法得要问月鼎在,许逐星听着暗爽,却不情愿做。
他摇头:“好麻烦,还是算了。”
反正等问月鼎不注意,一样能整姬见鲤。
“幻境里面风云诡谲,突发情况会非常多。”问月鼎看穿他不安分的心思。
“不管做何事,都要提前和我说。”
“问月鼎入门以来便在他的课上习剑,此前身上并无任何剑法修炼的痕迹,是实打实的新手,见他率先出手掌握先机,宿均一暗自点头。
谢青梧剑锋凌厉,问月鼎侧身躲过,手腕一斜往前一劈。
谢青梧见状提气一跃轻巧避开,足尖一点身形腾挪,骤然接近!
剑锋极快,问月鼎身上衣袍划出一道破口。
宿均一见状微微皱眉,问师叔只习过基础剑招,而谢师弟显然不是。
再者,谢青梧虽压制了境界,筑基期的灵力储备远非练气可及,以双方的差距,这场切磋没有多少意义。
几十招下来,问月鼎体内的灵气已消耗大半,他面上不显,故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身上被谢青梧再添一道口子。
问月鼎面色不变,在谢青梧接近后,掌心灵力忽地爆发,对着谢青梧的面门提剑就砍!
谢青梧眼皮一跳,立刻提剑格挡。待他后退数步,一偏头,发现鬓边发丝断面平齐。
抬手在颊侧一抹,指尖沾染几丝血迹。问月鼎一只手递过去莲花,另一只手就要抽回许逐星握在手中的剑意。
然而小剑被紧紧握住,问月鼎抽了抽,没抽出来。
“……?”许逐星迅速察觉到心间翻滚的愉悦。
他环在问月鼎身侧的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将他变成可触碰的实体,却在动作前顿了顿,掌心汇聚起一团灵光,反手挥散了幻境。
幻境彻底崩塌湮灭,二人意识回归,许逐星不动声色地收回搭在问月鼎肩上的手。
问月鼎只觉一晃神,睁开眼就回到了之前的洞府里,看到许逐星好生站在他面前,惊喜道:“师尊,我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许逐星道,“都是你的功劳。”
“是吗?”问月鼎瞅了他两眼,有些奇怪,狐疑道:“我的作用真有这么大?”
【可我不管怎么叫师尊都没有反应,难道是……心诚则灵?】
许逐星:……倒也没错。
问月鼎余光瞥见地上面色泛青的谢青梧,没再纠结幻境的事,走过去一探,发现他的生机已经断绝。
他抬头看向许逐星,问道:“师尊,谢青梧是你出的手吗?”
“不全是,”许逐星扫了谢青梧一眼,“他本就在你手下受了重伤,强行提升修为后伤及根本,又和昆慈残魂绑定,残魂被我抹去后便受了牵连。”
原来如此。
问月鼎起身踱步回到许逐星身边,沉吟几息,深吸一口气,准备坦白从宽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师尊,我有话要说!”
许逐星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给自己壮胆的模样,一时默然,婉拒道:“也可以不用说。”
反正他早就知道了个大概。
“那不行!”问月鼎严词拒绝,“今天我必须说!”傍晚,问月鼎手上的这炉丹正在要紧阶段,腰侧的传讯石忽然泛起灵光,他微微一愣,跟他交换过传讯的人大半都在现场,谁会给他传讯?难道是宿师侄?
传讯石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应该不重要。
问月鼎稳稳当当地掐完收尾的法决,灭了灵火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取下传讯石,却发现自己猜错了,上头竟然是许逐星的消息,心下顿觉奇怪,毕竟师尊找他向来传音入密,方便地很。
他随手点开,里头只躺着一条讯息,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
问月鼎眼睛亮了亮,师尊特意来问他,定然不是饭堂那种级别的“菜谣”,那必须回,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他立刻回复。
旁边的人见他一脸郑重,开口问道:“问道友可有要事,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问月鼎一边取出丹炉里的灵丹,一边随口道:“多谢好意,有点重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师尊找我,等会要回出云峰。”
各宗弟子怀着好奇心上了出云峰,既有即将见到闻名修真界的剑尊的兴奋,又有些拘谨。
察觉到许逐星扫过来的冷淡视线,众人大气不敢出,触及他的视线时纷纷下意识低头,避开和他对视。
许逐星不想坏了问月鼎的兴致,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众人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好强的气势!”
问月鼎疑惑:有吗?师尊今日不是已经很平易近人了吗?
有人声音激动:“我真的见到剑尊了!”
问月鼎闻声抬眼望去,不由:“……”这位大哥,你这么大块头,双拳捏紧,满脸通红是要闹哪样?
鱼符翎好奇问道:“问道友,你和剑尊相处都不紧张吗?”
问月鼎:“不会,师尊实际上很好说话。”
周边听到这话的修士们都一脸不信,就差直白地说:你不要骗我。
问月鼎:???
他决定立刻为许逐星澄清刻板印象,大声道:“师尊面冷心热,善良又周到,我超喜欢的!”
【休想再让我憋回去!】自家弟子表现不佳,以至于被扫射到的其他长老:“……”
主要被攻击对象灵虚:“……”
恨铁不成钢,自家徒弟就是太实诚,何必将自己的短处说出来呢!
灵虚和青阳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深知对方的弱点,轻哼一声,直戳青阳命脉:“我的弟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家的,不像某些人,只能去其他峰借来用用,用完还得还回去。”
就差指着五长老的鼻子说,再厉害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的弟子。
五长老:“……”好气哦。
——早知今日,当初他无论如何也要从老三手里把陶若水抢过来!
殿外众弟子们结束这一轮后还要换个丹方继续,个个摩拳擦掌,誓要挽回颜面,否则岂不是给自家师尊和宗门丢人。
炼制丹药动不动就要一个时辰,问月鼎一看天色,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炼丹交流小会本就是自愿参加,他正要提出告辞,就被身边的人招呼着:“问道友快来,这一轮是我们丹鼎宗的独门丹方‘敛息丹’!鱼师姐给大家做个示范。”
问月鼎一顿,‘敛息丹’听着就很有意思,反正出云峰也没门禁,再晚点也无妨吧。
许逐星的神识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便见问月鼎和各宗门的弟子都能聊上两句,混得如鱼得水……且乐不思蜀。
天色渐明,问月鼎惊觉一夜匆匆而过,这时候再回出云峰,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修真者灵力运转便能神采奕奕,他看着其他人各个熬了通宵却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的样子,真心叹服。
还以为只有师尊太卷彻夜练剑,原来修真界人人都是如此,个个都是卷王。
许逐星:……
“我们这可是生死之交,搁我们那都可以结拜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逐星:…………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问月鼎,接话道:“怎么,你还想做我师弟,昆慈的弟子。”
“大可不必!”问月鼎立刻摇头,一脸无辜道:“我做您弟子挺好。”
他抬头,目露疑问:“师尊?”
【干嘛呢?】
就会卖乖。
许逐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不换。”
问月鼎仔细打量了几眼许逐星此时的容貌,忍不住缓缓皱眉,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这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一脸嘲讽?】
【要是师尊自己那张脸做出这个表情肯定惊艳,现在这张……啧啧啧!】
听到他心声后,许逐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只好若无其事恢复冷淡神色。
问月鼎舒展了眉眼,摇了下粉莲笑道:“不是交换,这是我亲自摘得,送你。”然后指着剑意,“这个是师尊送我的,归我。”
许逐星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这是我亲自抢的。”
“……”问月鼎沉默。
【好有道理!】
他索性将原本举着的莲花塞进许逐星另一只手里,转而覆上他拿着剑意的那只手。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夹杂着水珠的细微凉意,许逐星怔忪之际,就见问月鼎低头双手并用,在他的手心手背摸索,试图取下剑意。
许逐星无奈松手。
“现在它也是我亲自抢回来的!”问月鼎哈哈一笑。
笑过后,问月鼎问道:“师尊怎么进来了?”
“来办点事,顺便带你历练。”
许逐星:“既然对人下不去杀手,就去跟妖兽练练。”
他眸色微变,眼中多了两分重视,手腕轻抖,剑锋倏地破空。
长剑迎面,问月鼎身上灵力消耗殆尽,却面上带笑,不慌不忙卡着点认输。
话音一落,宿均一挥手,立时将谢青梧的去势止住,长剑在问月鼎额前一寸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嗡响。
“谢师弟,剑术课点到即止,”宿均一神色严肃,“私人恩怨上挑战台,私下寻仇入戒律堂。”
谢青梧顿了顿,“啪”一声收剑入鞘。
“是,大师兄。”
待谢青梧走后,问月鼎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宿均一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小师叔?”应该是皮肉伤啊,难道他刚才疏忽了?!
问月鼎抬起那张惨白的脸,摸出来一颗辟谷丹服下,缓缓道:“没事,饿的。”
“……”宿均一无言以对。
捂着嘴,许逐星一阵反胃,却又在同时,升起扭曲的兴奋。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对魔的滔天恨意,对自己的厌弃和反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分明有更简单利落的杀法,可问月鼎不在,用哪种办法,都没分别。
他砸碎了那魔的脊椎,不顾他的哀求,一刀一刀,把他的头颅砍得稀烂。
许逐星骗了问月鼎。
他不在什么角落,而是处在战况最激烈的位置,却再没一魔敢过来,打扰他和问月鼎说话。
“对,我在魔族这。”
一脚踢开被剁碎的头颅,他咬了下嘴唇。
鲜血从唇边流出,平息他心中的烦躁。
“我是魔。”
第 59 章 硬碰硬
听着许逐星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问月鼎的心越来越沉。
虽然只是一场不威胁人命的试炼,可幻境之中的痛感却实打实的存在。
摊开地图,他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魔族在内讧,人、妖两族的情况尚不明确。
从地图上看,他们趟过眼前的河流,走入密匝的树林,就能看到妖的部族。
想去魔族找许逐星,他必须往北走,穿过人族的地盘。
【大佬这是邀请?是邀请吧……】
【难道是认识原主,看着也不像啊。】
【糟糕,忘记大佬是哪个宗门的了。】
【不会是清霄宗的吧,清霄宗,狗都不去!】
问月鼎陷入沉思,睫毛微微颤动,底下乌黑的眼珠子清澈又灵动。
【啊,仰头看人脖子怪累的。】
他不经意地往动了动脖子,委婉试探:“您对清霄宗怎么看?”
许逐星居高临下看他,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般。”
【一听就知道大佬对清霄宗观感不咋地,可见大概率不是清霄宗的人,有点心动。】
【保险起见,有机会查下大佬的来历再说,先搭个顺风车。】
问月鼎决定岔开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见大佬朝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便走。
问月鼎:“……?”他探身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却难以闭眼,白鹿门和仙盟像对立的两端各执一词,他突然又好奇了那个未曾见过的教主许逐星,想知道他的模样,也想知道他是否如传闻一般。
柳七之后几天也没见着顾令颐,她似乎不在门中,只有几次通过小童的令牌传音给柳七询问进度。
蛊毒是一月一解,顾令颐不催,柳七自然不会加快进度。
他闲来没事就用铸器房里的木料做了个棋盘自己打发时间,还造了几个小傀儡用来演出自己的话本。
烈阳伞新的伞骨在磨蹭几个月后终于完成,顾令颐收到消息出现在了小院。
为了测试武器,顾令颐还和来看热闹的宋菩然在小院里打了起来,一瞬间叶子瓦片乱飞,灵力在伞面上流转,空气都变得冷冽起来。
“这倒让我不知是夸你武功精进还是柳兄弟铸器卓绝。”宋菩然笑嘻嘻地蹲在院里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
顾令颐收起伞转了一圈回头对柳七道:“多谢柳公子。”
柳七拿下飞到头上的叶子,“既然伞修好了,顾堂主可否解开蛊毒放我离开?”
“柳公子你之前可是答应帮我也看看武器的。”宋菩然插嘴道。
“那就把你的修好再放我走。”柳七道。
顾令颐坐在一旁并没有说话,柳七看着她喝完一盏茶就知道这人疑心并没有消,又或者其他人的疑心没有消。
顾令颐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心里却虚的不行,自己假借教主之令强行把人绑回白鹿门铸器已经是理亏,可昨日许逐星那厮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竟然不允许她放人走。
“我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意思,我只是有些疑惑,你的经历在榆阳那个村子之前是完全空白的,我也无法确认你之前是不是装傻。”
“所以柳七,柳公子,你叫什么名字?”顾令颐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拖延一下。
风吹过梧桐树,叶子发出一阵沙沙地响声,四个人在院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柳七沉默地看着顾令颐和一旁笑嘻嘻的宋菩然,他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细想过自己到底是谁,脑海里只留存着被杀之前的一丝记忆。
也许是他自己心底刻意地忽略。
“我被柳二姑捡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一直痴傻着,见到顾堂主那天才清醒过来”柳七缓缓开口道。
“莫不是被顾堂主吓醒了?”宋菩然接嘴道,顾令颐瞥了他一眼,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立马移开眼睛。
“我也没必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欺骗你们,况且我一个练气期的散修对你们毫无威胁。”
“那就等你想起来,我再送你离开白鹿门,”顾令颐丢下这句话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柳七站在院子的中间,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走后小童悄悄凑到柳七身边道:“顾堂主说公子您现在可以在院外走走了,南边是一个花园,北边是外门弟子的住所,我也住在那边。”
留在这里是为了打听许逐星的事情,柳七望着院子里满地的落叶,最后决定出门走走。
这次门外的守卫已经撤掉了,小童也没有跟着,这路上肯定还有不少的暗哨盯着,柳七蹲在门外的花坛边嗑起瓜子。
不远处的草丛一阵乱晃,柳七无聊地盯着,不一会就钻出来一只脏兮兮的三花色的小猫。
小猫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打量着柳七,眼瞧着柳七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小猫开始大着胆子在他眼前乱晃,还用爪子去玩柳七外袍上的衣带。
“我没带吃的”柳七晃了晃衣带,小猫更兴奋地扑来扑去,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小猫的耳朵却被敏捷地躲开了,小猫警惕地跑到远处的草丛里看着柳七。
“看来我们还不是很熟……”柳七站起身来慢慢跟着小猫,小猫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便开始乱窜。
等柳七回神的时候已经跟着走出去很远,小猫也不见踪影。
柳七站在一片花丛里,再往前是一片池塘,时不时有青蛙的叫声,他找了几圈也没看见那只猫,最后决定在一旁的凉亭坐下。
这里应该就是禄儿说的花园,柳七身后是弯曲的回廊,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他望着水里游动的鱼,夕阳从池面爬走,不一会就天黑了。
池塘那边最开始还有白鹿门的侍女在那聊天,眼瞧着天黑了人也渐渐散去。柳七靠在栏杆上懒散地看着天幕慢慢被墨染黑。
也许自己以前是个繁忙又刀尖舔血的人,才会如此贪恋无事可做,性命无忧的日子。
呆了一会柳七觉得自己腹中空空,才想起来午饭被顾令颐和宋菩然搅和了,这具身体不到筑基,自然是无法辟谷。
他起身抖了抖衣袍燃起灵火往回头走去,池边却突然传来了猫的声音。
柳七停下脚步,灵火不自觉地朝池边飘过去,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青年正蹲在池边,双手举着那只湿漉漉的三花猫。
他抬眼望去,正对上青年那双琉璃色的眼睛。
咋啦这是?
问月鼎眼巴巴看着他,跟了两步,见大佬没反对,决定厚着脸皮蹭着大佬先出谢家。只要主角攻误会他和大佬同行,暂时放弃追杀他就好。
他走的时候不忘招呼在另一头帮他找人的小厮,结果再一回头,只见一片落问在风中打转,眼前的大佬直接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问月鼎喃喃:“我的救命稻草呢?”
小厮奇怪:“草?什么草?”他目光一凝,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递给问月鼎:“小公子,这是您的草吗?”
问月鼎深呼吸,重新复盘自己刚才和大佬的对话,猛然发现大佬不会是误会他拒绝了吧。
他心底的小人瞬间泪流满面。
里头的合籍大典快结束了,丧了几秒,问月鼎决定再找其他人试试。
“那不重要,我问你,这些,这些,还有那些人,有跟我关系好的吗?”
小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又看过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问月鼎声音震颤,一字一顿道:“一、个、都、没、有?”
小厮点头。
问月鼎仰头望天,深沉道:“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祭……”
“日”字还没出口,有人突然靠近,问道:“道友可是问月鼎问道友?”
问月鼎疲惫点头。
“在下宿均一,师叔祖让我送您回家。”
回家?问月鼎不敢置信,“您师叔祖是哪位?”
“是剑……”宿均一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神色一凛,脑中灵光一闪,“刚才师叔祖就站在这跟您说话。”
他抬手比划,“大概这么高。”
问月鼎缓缓道:“白衣?”
宿均一点头:“白衣。”
原来是大佬啊。
大佬这是让他再考虑下吧。
问月鼎感慨道:“前辈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面冷确实,至于心热……宿均一点头的动作顿住,他迟疑了。
不愧是敢主动搭讪师叔祖的人,非但没死,还被师叔祖点名送回家。宿均一看着问月鼎极为敬佩。
问月鼎:“?”
“对了,”问月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能打吗?”
宿均一挠头,不是很明白“能打”是怎么个标准。跟师叔祖是没法比,跟眼前这位问道友比起来……
见他迟疑,问月鼎顿时心中一紧。
宿均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谦虚:“您这样的,我能打一百个。”
一百个。
原身是练气期,主角攻差不多能打原身五个。问月鼎松了口气,“够了够了,咱走吧,越快越好。”
宿均一再次打量了他两眼,犹豫道:“您确定越快越好?”
问月鼎确定:“冲!”
下一刻。
问月鼎看着问府气派的大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面不改色地走到边上,扶着墙,开始哕。
好,好晕哦。
好像一群小人在他脑门上蹦迪。
门房大骇,忙不迭把自家小公子搀起来嘘寒问暖。
宿均一傻眼了,刚刚不是说确定吗?
他赶紧掏出一颗灵丹递过去将功补过,希望师叔祖原谅他办事不力。
“这什么?”
宿均一:“定神丹,服下后会好些。”
“哦哦。”问月鼎恍然,晕车药啊,吃完回味了下,甜滋滋的,“多谢了。”
宿均一:“您客气了。”
问月鼎心道这人一直您啊您地敬称,莫非是修真界的礼节?于是他也客气道:“宿道友,您里面喝杯茶?”
宿均一摇头,“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问月鼎理解,摆摆手道:“那回见。”
回见?
宿均一若有所思。
这里头半数人的修为都高过许逐星,却没几个人真敢和他硬碰硬。
只有那神秘的绿眸红鬼面,躲在树后,若有所思。
“能干正事就干,不能干就早点滚。”
小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许逐星小声骂了句。
“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就都和我走。”
“等出了炎山,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走了两步,他威胁着宛如小鸡崽的修士们。
他背后,被问月鼎夺舍的纸人呆呆地站着,四肢僵硬。
一阵风过。
它被卷跑。
第 60 章 莫扯谎
透过小纸人的视角,许逐星侧脸一闪而过的红鬼面,刺得问月鼎眼睛生疼。
一行魔已经走远。
问月鼎控制着被风丢在落叶堆里的纸人爬起,大步跑着追上许逐星。
静水岸,妖族。
“怎么了,急急忙忙?”
瞧见问月鼎急匆匆地推开门,头上乱发都没打理好,正在田边浇菜的恂连忙拦住他。
“我想去人族的村落。”问月鼎连忙看向他,“您能否帮帮我?”
才来幻境不到一日,他脚下原本鲜嫩的青草就隐约泛着死意。
平心而论,赫连翊在剑阁中的表现,要比书中描写的在清玄门还要好上几分。
书中的赫连翊可是十四岁才迈入的筑基期。
而现在,同样十四岁的赫连翊,已经筑基一年了。
当然,问月鼎是在认真考校过赫连翊,确认他基础扎实,并未急于求成,这才允许他筑基的。
如今一年过去,赫连翊虽然依旧在筑基初期,但已然将境界巩固下来,实力比刚突破时还要上涨了两三成。
这让问月鼎内心沾沾自喜,看来他这个老师做的还是很合格的嘛!
至于主角……不提也罢!
心里这么想着,问月鼎却还是看了一眼面对自己恭顺至极的许逐星。
不愧是主角的壳子,虽然现在才十五岁,但眉宇间的丰神俊朗,已然初见雏形。
他的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着,仿佛一直挂着浅笑,让人不自觉产生亲近之意。
想必再过个五六年,主角便能长成一名翩翩佳公子。
到时不知该惹得多少美女投怀送抱。
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问月鼎开口道:“许逐星,你自幼长在剑阁,如今也到了该外出历练的时候了,你便与你师弟一起下山吧。”
只要你在山下敢背刺你师弟,你师弟带着的玉佩里的剑气就能劈死你。
问月鼎在内心冷笑。
“是,师尊。”完全没察觉到自家师尊恶意的许逐星热切应道。
他确实早该下山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埋头在山上苦修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毕竟只要他想,心性境界都足够的他,完全可以利用灵石一口气将自己的修为提上去。
可他不能那么做。
他必须要比前世的魔头更加强大,这样才能为他的师尊遮风蔽雨。
尤其是那可能会袭来的魔族。
许逐星可是很清许,他家师尊之所以会在上一世身死,就是因为魔头将阵盘的位置透露给了魔族。
所以在阵盘被魔族毁去后,他家师尊只得以身化阵,去镇压空间裂缝。
他虽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但他还是担心师尊的安危。
万一这一世再出点什么变故呢。
所以这次下山,可能的话,他想去鬼泣峡谷看一眼。
按照前世的时间进程,这个时候,魔族应当已经潜入云歌大陆了。
他若是能抓住魔族的把柄,一定要想办法提醒自家宗门。
这么想着,许逐星目光逐渐坚定。
问月鼎并不知道许逐星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
看了一眼赫连翊,问月鼎翻手取出了一枚像是阵图一般的物品,将其递了过去。
“此为地磁元雷阵,威力巨大,若遇强敌可扔出,空冥期以下尽皆可困,离合期以下入者必死,该阵图可被激发两次。”
“谢师尊!”赫连翊喜滋滋地收下了阵图。
转眸看向许逐星,问月鼎在储物空间里摸了摸,拿出来一枚吊坠递过去。
“这枚吊坠是为师亲手炼制,你可随身携带,若遇危机,可激发其中的剑气护身,便是遭遇寂灭期强者攻击,也可撑上一个呼吸。”
“谢师尊!”许逐星同样惊喜地收下了这枚吊坠,然后决定从此以后贴身挂着。
这可是他师尊第一次送他宝物!
“此二物,一为困敌,一为保命,为师希望你师兄弟二人在外,也当互帮互助,切不可操戈同室。”问月鼎最后一句话说得较为严厉。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在赫连翊拜师的时候,就已经送过他保命玉佩这件事。
因此给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个送困敌的,一个送保命的,看起来很公平。
当然,类似地磁元雷阵这样的宝物,问月鼎有的是,但他绝对不会交给主角的。
开玩笑,这交出去,未来不知道哪位倒霉的修士就要遭了主角毒手。
至于他送给主角的吊坠,那里面确实有一道问月鼎的剑气,也确实可以保护主角在寂灭期强者的攻击下撑过一个呼吸。
但那吊坠最主要的功能,其实类似于一枚定位器。
只要主角带在身上,问月鼎就可以感应到他。
除非主角一瞬间被挪移进了什么特殊空间里,否则别想逃出他的监控范围。
问月鼎盯着许逐星,十分得意。
“是,谨遵师命。”此刻的许逐星正与赫连翊一起低头下拜,倒是没有注意到问月鼎的眼神。
“你二人下山前,可去剑令殿内接取合适的任务。”
“未完成十个任务前,莫来见我。”
说罢,问月鼎便化作一道虹光离开了。
“弟子领命。”许逐星与赫连翊齐声说道。
在问月鼎离开后,许逐星扭头看向自家师弟:“师弟,我们收拾收拾就下山吧。”
“听师兄的。”赫连翊点头。
按照小说中的世界观,云歌大陆就是这个世界内最大的一块陆地。
其上群雄割据,有数座凡人国度将大陆分割。
修仙门派一般隐匿于洞天福地之间,不问世事,不涉朝政,任由凡人发展。
所以事实上,这些修仙门派都处于各大王朝的领土范围内。
但没有哪个王朝胆敢干涉修仙门派的日常活动。
例如天启剑阁所占据的连绵群山附近,就有数十座属于晋昭国的城池。
可晋昭国除了日常管理外,遇到天启剑阁的弟子,那都是毕恭毕敬地款待,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倒是有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很喜欢在凡人国度内作威作福。
也有些散修,偶尔会插手凡间俗事。
但总的来说,三大顶尖门派所管辖的范围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散修或者小门派胆敢生事。
不过同样的,若在三大顶尖门派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被判断为非凡人所能及的异常情况时,便可以向上汇报。
这些事情,就会被记录在剑令殿中,变成供低阶弟子们完成的历练任务。
按照许逐星所想,鬼泣峡谷位于大陆西北侧,所以他准备在剑令殿内接取靠近那个方向的任务。
不过赫连翊想顺便回一趟天赫王朝看看他父王母后。
好在天赫王朝在天启剑阁的北方,虽然有点绕路,但不算太鼎。
二人在剑令殿前商量完,选了十个任务接下后,刚转身,就碰到了路过的许言泽。
得知许逐星和赫连翊是得到了师父的许可,准备下山历练时,许言泽当即就红了眼。
他可是和赫连翊差不多时间筑基的。
他一筑基,就兴冲冲跑去找他那位元婴期的师父,想要拿到进出藏道殿的令牌。
那名元婴期修士倒也给了,只不过,他给的令牌,只能让许言泽随意进出藏道殿的一到三层,以及可以去一次藏道殿的四到六层,选取功法。
而许言泽真正想去的第九层,别说进不去,就是他那位元婴期的师父来,也会被拦住。
本来许言泽还想着,拿到令牌后,找个夜深人静的机会,溜进去也行。
但没想到藏道殿第九层有专门的长老看守,他溜过去,怕是还没靠近就被长老翻手灭了。
“看来得想办法找到一件能够隐匿气息的宝物才行。”许言泽暗自思忖。
可这样的宝物,他没在剑令殿内找到。
想来也是,能让寂灭期长老都无法察觉到气息的隐匿宝物,又怎会轻易放出来给弟子兑换。
所以许言泽想要下山历练。
在系统的帮助下,他一定可以更快地找到类似宝物。
却没想到,他师父以他修炼时日尚浅为由,拒绝了他下山的请求。
“那老不死的,我总有一天要他好看。”许言泽冷哼。
此前他筑基时,就遭到了他师父的阻拦。
但他后来还是偷偷摸摸筑了基。
从那以后,他师父似乎就对他有些失望,不再像以前那样约束着他了。
这反而让许言泽十分高兴。
可下山这件事他师父一直没松口。
许言泽才不管什么规则,所有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也不在乎什么根基问题,他可是有系统的。
系统和他绑定,需要他提升实力才能升级。
所以系统绝对不可能害了他。
系统也一定会帮他得道成仙,永享长生。
那些阻止他的人,都是嫉妒他的才能。
许言泽不屑地想着。
原本他还能憋住。
可一听和他同时期筑基的赫连翊都能下山了,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他眼珠一转,对许逐星和赫连翊说道:“我也差不多到了该下山历练的时候了,要不我们一起吧?”
听到许言泽这么说,许逐星和自家师弟对视了一眼。
对于上官玉这个人,赫连翊观感挺微妙的。
他曾在无意间,看到过上官玉眸中一闪而逝充满了恶意的眼神。
那眼神就是冲着他师兄来的。
这让赫连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总之,从那时起,他就不怎么愿意搭理上官玉。
他觉得自家师兄应该也是不喜欢上官玉的,尤其是师兄还暗地里嘱咐过他,要离上官玉鼎点。
可师兄却从不拒绝上官玉的亲近。
赫连翊弄不清许自家师兄在想什么。
不过反正师兄比他厉害,他听师兄的。
那上官玉下山后若真想对他们做什么,他也不怵。
毕竟上官玉一个人还能打得过他们师兄弟二人联手不成。
因此,赫连翊看着许逐星,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许逐星看出了自家师弟的意思。
于是,他瞥了笑得有些假的上官玉一眼,一扬唇:“好啊,若你师父答应,我们师兄弟当然不介意和你一同下山。”
他大概,是真有些喜欢许逐星。似乎永远暗沉阴霾的天空与大地,一片森然。
十八层无尽的炼狱内,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悬挂在天幕,每一分每一秒皆承受着浓烈岩浆的洗礼与雷电的轰炸,以及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至今,已整整两天的时间了。
焱姬甫一进入到这里,还以为只能替对方收尸了,却没想到竟还存在着一丝气息。
先是被尊主重伤,再入十八层炼狱接受刑罚整整两日,哪怕是焱姬都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抗得下来。
这一刻,她对许逐星是真的佩服了。
一挥手,束缚住对方的铁链断裂,焱姬用了一缕魔气接住掉落下来的身躯,同时将各种保命丹药塞入对方口中,稳住了那一丝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的心脉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只不过,当她想要抬起对方离开,却倏然被用力地扼住了手腕。
焱姬顿了顿,低下头,便对上了许逐星睁开的眼,带着一丝固执,虚弱却一字一顿道:
“他呢?”
这个他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焱姬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呢?”
眼看着许逐星非要得出答复不可,焱姬顿时没好气道:“离开了,满意没?”
死死拽着焱姬的手终于缓缓松解下来,许逐星微微闭上了眼,声音略有些嘶哑。
“麻烦你了。”
都说红颜祸水,但在焱姬看来,蓝颜也不遑多让。
直至此刻,她才生出了一丝疑惑,若说问月鼎只是玄元尊者的替代品,为何尊主又如此看重,甚至……
焱姬仍清楚地记得,那晚她发觉不对而跟着过去时,还未抵达现场却目睹的一幕,仿佛百年前尊主失控的画面重现。
就在魔域与人间的边界,方圆几百公里范围,承受了魔尊的滔天怒火。
要不是焱姬及时发现昏迷的许逐星,瞬息将之带出,只怕已经在尊主的怒火发泄下连灰都不剩了。
但尽管如此,作为放走了问月鼎的罪魁祸首,亦被扔进了十八层炼狱内受罚了整整两天,险些神形俱灭。
焱姬倒也不怪问月鼎,在这件事中,他其实是最身不由己,作为一名毫无话语权的凡人,连自身生死皆无法保证。
只能说,蓝颜祸水啊。
拥有如此容貌,却无任何自保之力,便注定了不能自主的人生。
焱姬摇了摇头,抬起仍动弹不得的许逐星离开十八层炼狱。
被箍得严严实实,问月鼎抽空想。
毕竟虽然遇到大事,他们一直配合默契,可平日里,许逐星的思路和他经常对不上。
但他还是想和他一起往前走。
“好了,你身上还有伤。”
“等等。”
依依不舍松开手,许逐星捏着药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猛地看向问月鼎。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问月鼎微笑,避开他的视线。
“或许是猜的?”
“问月鼎。”劫后余生,许逐星耳根通红,脸上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住。
“你也不说实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