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穿过门帘,帐内灯火未灭,澄黄的烛光随之摇曳,忽明忽暗之间,郎钰眸中的光亮也似有若无。
“郎君可曾思量,奴婢若随您去国公府,将何以自处?”祝谣轻声道。
她未有停顿,继续道:“初时不过充作通房,得宠则招主母忌惮,失宠则招下人轻贱。尤其要恪守的,是不能在郎君的妻子入门前生下男儿。
好不容易煎熬地等来了少夫人,又恐举止遭其厌恶,纵有孕在身,亦不敢松懈,唯恐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声。及至拼死产子,血浓于水,心中必为孩儿的前程日夜悬心。
如此,奴婢终不免沦为寻常侍妾,为人母、为人儿媳……到那时,您还会像今日这般,对奴婢另眼相待吗?”
郎钰脱口而出:“会、我会的,而且母亲最是会体恤人的,必不会令你的担忧成为现实。”
祝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方才我所言,或有不实之处,但郎君无法否认,这些状况是存在于世间的。即便您待我始终如一,也无法杜绝我受到压迫的可能。”
“我可以保证,可以发誓,你要怎样才会信我?”郎钰捂着胸口道。
他仿佛坠入了漩涡,竭力往排斥着四周的中心游去,分明触手可及,却一无所得。
祝谣又退了一步:“奴婢只看对方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来日漫漫,但于人生而言,如沙砾漏掌,奴婢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见证别人的诚信上。”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都无。”郎钰挣扎道。
即便有几分情愫又如何?岂能因一时的悦慕,便轻易搭入自己的下半生?
世间万般欢喜,未必尽关风月。
言尽于此,祝谣已经没了多费口舌的耐心了。
她斩钉截铁道:“奴婢心意已决,断不会随郎君回去的。郎君既肯垂询于奴婢,想必会成全奴婢的。”
郎钰闻言,只觉胸中郁结难消,有挫败之感油然而生。
他欲应声,却如鲠在喉,半晌未能成言。
祝谣立在一旁,静静等他想通。
平心而论,郎钰确实胜过此世间不少男子,然门第相当,仍为今下琴瑟和鸣之本。
她既不甘束缚于闺闱之事,亦无意与人成就一段轰轰烈烈、痴缠悱恻的爱情故事。
忽而,祝谣另忆起一处细微末节——郎钰始终未改其自称。
自初见至方才诉情,她在郎钰面前的自称,从来便是“奴婢”。
祝谣不指望他能觉醒超脱于现世的思想,但……就连用词的特许,郎钰也没有给予丝毫宽松。
道句不恰当的,他究竟是心悦于她本人,还是沉浸于救风尘的幻想之中?
眼见越想越邪乎,祝谣及时打住。
不想帐外却遽然喧闹了起来——
“有贼!速速保护太后!”
“伍长出列!带上你的弟兄们,去各家营帐前护卫!”
“飞贼似只有一人行动,剩下的随我来!”
郎钰此时才完全清醒,她与祝谣互相对视了眼,便急急抬脚道:“你别出来!我趁乱回去免叫母亲发现我不见人影。”
虑及他私下离帐,他的安危也许关乎到自己,祝谣立即出声道:“等等!”
见郎钰顿住脚步,祝谣从墙上悬挂着的、以作装饰的帐面上,抽出根尖头锋利的獠牙。
她小心递给郎钰:“抓紧它,若遇上飞贼,也有个防身的,别伤了自己。”
郎钰眸光一亮,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趁乱溜了出去。
祝谣微微蹙眉,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反令他萌生了些微希望。
*
搜寻到天色渐明,众护卫也未翻出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去向何处。
太后虽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态,但此举仅仅稍稍安抚了部分命妇,仍有多数承平日久,熬了半宿,不免心怀惴惴,坐立难安。
在护卫首领来报前,帐中方上了第三回浓茶。
有的妇人憋不住话了,小声嘀咕道:“这何时放我们回去啊?坐得我是腰酸背痛的。”
“你叫婢女给你垫个软枕,能舒服些。我瞧呐,太后有意让宁远侯表现,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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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找不着,不正好由大理寺少卿出面调查吗?”
“不至于罢?兴许只是虚惊一场。照我说,赶紧放了我们回去,免得给飞贼机会偷盗。”
“嘘,太后睁眼了。”
妇人们心照不宣地坐直了身子,理好衣襟,复垂首作娴静的模样。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来马场的皆为皇亲国戚,本意是同欢而乐,现下有了骚乱,还是尽早散去更为妥当。
正好护卫首领入帐禀明情况,太后便顺势下令各回各家,自己亦要回宫去了。
回宫前,太后私下招来了裴执鹤。
“鹤儿,你对哀家实话实说,珍珠在你心中的分量有多少?”她下了座,行至裴执鹤身侧,眼瞳盯着他的神色,片刻不离。
裴执鹤惊讶于祖母的问询,尾指微动,略垂眼睫,复而抬眸直视太后道:“孙儿倾心于她。”
“倾心?好一个倾心!”太后问道,“那哀家问你,平日你可有安排她服用避孕药?”
此话过于尖锐,直把他的倾心打为逢场作戏,毕竟既然珍珠乃他心仪的女子,怎会连孩子都不愿她怀上?
裴执鹤攥紧手,反驳道:“珍珠年纪尚轻,此时不宜有孕。”
太后却只轻声一笑,裙摆掠过他的鞋面,背对着他道:“鹤儿,你起初当真这般想吗?你身上有一半的皇室血统,皇家最是凉薄,这是刻入你骨髓的。”
顿了顿,她转过身,见他怔在原处,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慈爱:“哀家也会老去,终究化为一抔黄土,但哀家死之前,定会安排好你的婚事。
鹤儿,你可以有心仪的女子,留在身边相伴也无人阻拦,但妻子才是能扶持你、支撑你的最后一柄保护伞,你明白吗?
皇帝后宫三千,未来子孙也会成群,可懿阳只有你这么个骨肉,既是愧疚,亦是心疼,哀家不能看着你为了虚无的情爱,抛弃了立身的根本啊。”
什么立身的根本?同委于女子身后的赘婿有何不同?
裴执鹤心中掠过无数话语,但终究沉重地颔首道:“孙儿会斟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