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反悔，我跟她的成绩也就差了十七名而已。”
冷色灯光平铺直叙地落在波浪窗帘上，缓缓延伸到地板、延伸到画架前随意而坐的宋繁身上。
他捏着画笔的动作微顿，对着手机哼笑了一声。
赵齐云正和同学们在湖边聚餐，电话里不断传出欢呼和笑声，他朝宋繁啧啧道：“死鸭子嘴硬，你不知道一分干掉一操场？”
“你才是死鸭子。”宋繁瞥了眼书房外。
他没关书房门，宋学澜在正在餐厅里分装生饺子，冰箱里放满了新鲜蔬菜水果。蔚媛站在他家门外和宋学澜道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微微愣神，随后移开了眼。
“你国庆来不来找我们玩？”赵齐云问。
“不来，放四天玩什么，我要备考B2。”实中的假期让宋繁觉得无语，赵齐云他们不仅放七天长假，还有一周的秋假，原本他也可以和他们一样享受漫长假期，现在却只能跟着实中学生一起受苦受难。
“真惨，宋繁同学。”赵齐云那头传来烧烤的噼里啪啦声，玻璃杯撞击发出清脆的响，是大家在碰杯，没等宋繁开口，他又继续说道，“没几天假也就算了，在学校里还要被全面碾压，可怜哦。”
“赵齐云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滚。”宋繁现在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烦得很，这人最近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九月接近尾声，宋繁这个月的练习画还差一幅才达标，他要赶紧画完这幅画交给老师，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简直是一团糟。
他傻兮兮地立下要碾压蔚媛的豪言壮语，结果她的成绩居然是全班第一，之前也没人和他说考试座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啊！
宋繁总算明白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是从来哪里来的了。
这次真怪老妈，好端端干嘛要让他去送饺子，他白天还往她桌洞里塞了巧克力……
她到时候别以为我是喜欢她吧！宋繁一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他死盯着眼前画了一半的油画，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不可能不可能，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懂什么叫喜欢。
“你在实中待了这么点时间就疯了？”赵齐云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忍俊不禁，“要我说啊，你也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听我的，和你的学霸同桌好好相处吧，你们俩相处的时间也就高二这一年，再说了，你跟女生较什么劲啊。”
宋繁憋着一口气没说话，但手指很灵活，默默把外放切成了听筒模式。
赵齐云还在喋喋不休：“这些重高的学生都是奔着92去的，就你一个走国际的艺术生，你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也很正常啊，你要不要试着发现一下学霸同桌的个人魅力呢？说不定你们俩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好了，今天听够您老的教训了。”宋繁把手里的画笔往画台上一扔，眉头都皱起来，“寄给你的生日礼物记得去取，挂了。”
他不等赵齐云发出抗议，眼疾手快地挂掉了通话。
个人魅力？他可没时间去探究这些。
他愣神的片刻里，宋学澜敲了敲书房门走进来，她切了点哈密瓜和苹果，把果盘放在宋繁手边。
“妈，我不吃哈密瓜。”宋繁看了一眼盘中绿油油的瓜，语气中有些无奈，“你忘记了，我哈密瓜过敏。”
宋学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几秒后她反应过来，退了半步朝宋繁摆摆手：“抱歉小繁，妈妈记性太差了！”
书房里静了一瞬，空调运作的声音很轻，宋繁抬手用叉子把叉了块哈密瓜，递给宋学澜：“没关系，你吃吧老妈，我吃苹果就行。”
宋学澜点点头，把一旁的坐凳挪过来，坐到了宋繁身边：“冰箱里的水果和蔬菜我都洗过了，你记得每天都要补充维生素。”
“好。”宋繁点头。
“下个月的法语课程千万要跟上，等你考完法语就让舅舅帮你对接美院的老师，你一定要认真准备作品集知道吗？”
宋繁咬了口苹果，酸甜味在他舌尖弥漫，他垂着眸闷闷地应了一声，已经想到宋学澜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出所料，她拍了拍宋繁的肩：“妈妈国庆不能陪你了，公司还有很多业务要处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小米阿姨打电话，妈妈等忙完这段时间就来陪你。”
翻来覆去的话，宋繁已经听了十多年，他盘着手里的颜料罐，说了句“知道了”。
宋学澜捕捉到宋繁低落的情绪，低下头来看他，她笑起来时眼尾的皱纹很淡，嘴角的酒窝却明显：“你刚刚说对面的小姑娘是你的同桌，你初来乍到，要好好和同学相处，适当地请朋友们吃吃饭喝喝咖啡，平时有什么事也好和同学多请教啊。”
“我们喝什么咖啡。”宋繁咬着苹果，他看着宋学澜放在桌上的办公手机亮了一次又一次，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算了妈，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宋学澜欲言又止，此时七点半的手机闹铃恰好响起，她下意识站起来。
她一会儿有个紧急视频会议要开，但宋繁现在心情显然不好，她欲言又止，犹豫却很快被看穿。
“妈，我晚上还得画画，你先去处理工作吧。”宋繁瞥了一眼她的手机，随后转身去笔盒里找画笔，他听见身后的椅子传来一阵轻微的挪移声，宋学澜的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那我先不打扰你，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妈妈送你去学校。”
“……好。”
书房门被悄然掩上，暖黄色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和房中的冷色交融，宋繁望着盘子里的几块哈密瓜，把手里的笔丢回了盒里。
……
蔚媛第二天拿着洗净的便当盒站在宋繁家门口按了好几分钟铃，发现他早就已经出门了。
连宋繁的妈妈都不在，她准备了一早上的感谢词没能派上用场，最后只能把便当盒塞进书包，打算等到学校再给他了。
她在校门口遇到商娩，商娩心情很不错，说国庆要去广州玩两天，打算今天找时间多完成点假期作业。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她手舞足蹈的，拉着蔚媛走进教室门。
后门被好几个同学堵住了，月考的成绩表贴在门后，哪怕是昨晚已经公布了排名，还是会有人忍不住凑上去再看一看。
这次蔚媛的总分比丰茂高了整整十分，她路过人群时听到纪律委员在感慨。
“差这么多，看来这次班长要伤心咯。”
和商娩对视一眼，蔚媛耸了耸肩。
“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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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凭本事嘛。”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想起包里还有便当盒时已经来不及，椅面被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教室里一大半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看她。
“误伤。”蔚媛朝他们扯了扯嘴角。
大家点头表示了解，纷纷回去做自己的事，教室角落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没有停止，商娩看了他们一眼，刻意清了清嗓。
蔚媛抬手拉着她坐下了。
“我有时候挺烦谢平的。”商娩皱着眉头，语气不是很好，“大家成绩都是自己考出来的，多几分少几分，再努力就好了，他总是多管闲事，拿你和班长比，自己的成绩不上不下的倒是不着急。”
“你知道的，他就是这个性格，我没事，咱们不理他就好了。”蔚媛捏捏她的手指，安抚一般，把桌洞里的薄荷巧克力拿出来，放在她手里。
“嗯？你哪来的？”商娩眼前一亮，看见巧克力顿时把心中愤满都抛之脑后。
蔚媛还在桌洞里掏巧克力，闻言用抬了抬下巴：“宋繁，他说国内买不到，还剩几颗，让我们分了吃。”
“哎呦，这人。”商娩把手里的巧克力向上轻轻一抛，挑眉笑道，“不错啊，能处。”
看看，这就能处了。蔚媛笑着看了她一眼，桌洞里应该没有了，她把几颗巧克力拢在手心，抬手时却触到手旁传来一阵微微凉意。
她低头望向桌洞里。
几只崭新的百乐黑笔躺在角落里，桌洞里黑漆漆的，她伸手过去，捏住了它们。
“你放的？”她把笔放在桌上，问商娩。
商娩正往嘴里塞巧克力，她摇摇头：“没有啊，我好久没买百乐了。”
那是谁的笔？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桌洞里？
蔚媛不解地盯着它们，已经到教室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座，同桌的位置还空着，她愣了愣，突然想，这笔不会是宋繁不小心放错，放进她的桌洞里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蔚媛把笔一收，打算等会儿就问问他。
商娩挠了挠脸，似懂非懂地拿着蔚媛递给她的巧克力转身回去，范晔也还没来，她还想一会儿嘲笑他的成绩排名呢！
今天早自习是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周紫领读，她已经拿着语文课本站到讲台上，等到铃声响起就可以开始早读。
“今天上课要默写文言文，大家不要……”
虚掩教室后门忽然被推开，周紫的话被打断，众人回头，看到两个同学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不好了，有个食堂大妈在办公室把咱雁子给堵了！”
宋繁和范晔两个踩点到早自习的此刻正晃悠上了楼，离铃声打响还有两分钟，足够他们到教室了。
范晔还在一本正经地和他聊着考试成绩，他没想到宋繁居然比他的成绩还要好。
之前不是说他是个绣花枕头吗！
“我跟你说兄弟，没想到你这成绩不错啊，尤其是你这个英语成绩，之后我看，我还是要……哎？芋圆你去哪？哎！商娩！你们跑这么快要去哪？”
迎面而来一阵风，宋繁脚步猛地顿住，他抬眸时只瞥见身侧飞快地跑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空气微滞的几秒里，他的鼻尖掠过一抹淡淡的小苍兰香。
他回过头时，蔚媛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