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为期三天的月考结束，排开的课桌重新归位，蔚媛回到了靠窗的老位置。
同学们纷纷涌到教室外搬运课本，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去趟沈雁回的办公室。
“沈老师。”蔚媛站在办公室外，敲门听到内里说请进后才推门走进去。沈雁回刚从外校培训回来，此时正在批改语文试卷。
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蔚媛心中一喜。
“来啦？”沈雁回从叠成山的卷子中抬起头，看到是蔚媛便把手里的笔放下了，她把桌旁的空椅子往前推，示意她坐下，随后把办公桌上的酸奶递给她，“前两天放你鸽子不好意思，突然接到培训通知来不及和你说。”
蔚媛摇头，接过酸奶坐下来。
“哝，小作家，你的两张稿费单。”沈雁回从教案书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稿费单，放到蔚媛腿上。
蔚媛低头看向印有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字样的稿费单，嘴角微微翘起来。
“这次有两张啊。”她的语调上扬，笑容都明媚起来。
“这次的稿费加起来比你上学期总和还多，真厉害。”沈雁回拍拍她的脑袋，“记得早点去兑了，还有我让你写的征文别忘记，国庆之后交给我哦。”
蔚媛点头，把稿费单折起来。沈雁回给她的酸奶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还透着冷。
“这回我不批作文题，但你这次考试写的作文我刚刚看了，总体来说写得不错，你自己呢？感觉怎么样？”沈雁回有投喂学生的癖好，她看了看蔚媛手里的酸奶，转头又去把书架上的两袋面包干也拿出来塞到她手里。
“和平时感觉差不多。”蔚媛回答，“咱们这次排名还是公布吗？”
“当然了，想什么呢！”
“之前还听说以后月考都不排名了。”
沈雁回笑了：“不排名怎么给你们压迫感？”
“太坏了，又骗我们。”蔚媛刚想开口反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隔壁班的老师走进来，她见状只能把零食往怀里一拢，俯身凑近沈雁回的办公桌，放低声音，“沈老师，我还有件事想和您反馈一下。”
“什么？”沈雁回好奇地凑过来。
蔚媛偷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上沈雁回“好啊你竟然已经敢当着我的面把手机拿出来”的眼神，她求饶般摆摆手，把相册里的照片找了出来。
“就是这个，您看。”
……
从沈雁回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接近放学时间，考完后的两节课都是自习，蔚媛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
同桌宋繁的座位依旧空空，不过自从前几天的误会后她知道了他的去向——艺术楼里的画室。
她用来道歉的水溶C还搁在他的桌洞里，蔚媛路过时顺手按住了他桌上即将飘走的假期试卷。
“芋圆你回来了！”商娩听到后桌的动静就立马回过头来，她嘴里塞着棒棒糖，讲话有些含糊不清，“你去找雁子了吗？她怎么说？”
“她说今晚就反馈上去。”蔚媛看着一桌子试卷觉得头大，总共七天的法定节假日，实中就给高二放四天，况且明天上完课才放假，作业居然已经发了这么多。
“呜呜呜雁子真是太好了，她是我长这么大遇到过最好的老师。”商娩嘴里咬着糖，双手合十像个虔诚的修女，随后她抹了抹眼角，问蔚媛，“我放学就走，一会儿你和周紫她们去食堂吃饭？”
蔚媛正在数作业里的英语试卷，居然有整整四张！这也就意味着她整个假期都会和英语作伴！
“不吃，没胃口。”她恹恹的。
“你又不吃饭，我妈说三餐要规律，那要不你和我去宴上吃吧？到时候我让司机阿姨把你送回家？”商娩这些天也不太想吃食堂，小炒菜的事还没解决呢！
蔚媛摇头谢过她的好意，放学铃响起，她便让商娩先回去：“我饿了会叫外卖，你快回家吧，再晚过去就该错过婚礼现场了！”
“那我走了啊，你记得吃点东西，不然要胃疼！”
“知道啦——”
商娩走后她慢吞吞地整理着试卷，今晚的作业不少，看来12点之前睡不了。前两天考的科目成绩陆续出来了，教室里几个住宿生不回家，围在一起讨论错题。
蔚媛把手伸进桌洞时碰到几颗圆滚滚的东西，她愣了愣，随后低头往里望去。
熟悉的薄荷绿包装纸，她的指尖在其上猛然顿住。
她抽出了压在巧克力下面的纸条。
“巧克力国内买不到，还剩几颗，放桌洞里了，谢谢你的饮料。”
宋繁的字倒不错，笔锋潇洒，写到最后的谢谢时不知是什么情绪，几个字连在一起，蔚媛凑近看才注意到他把最后的感叹号涂涂改改换成了句号。
句号看起来好像更高冷一点，她眨眨眼。
窗外扬过一阵狂风，窗台上的书页被风吹起，百叶窗打在玻璃上，蔚媛赶忙站起来关窗。
纸条被她捏皱，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
“你说吧，我在听。”
雨是在她走出校门的瞬间变大的，乌云笼罩着远处的高楼，她低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溅湿的帆布鞋，眉头皱了起来。
手机里的男人声音顺着听筒渗出来，她随着伞倾斜的方向，移开了贴在耳边的手机。
“我不知道，银行卡不在我手里，你去问他们。”她路过公交车站时碰到同学，扯开嘴角和他们打招呼，伞面遮挡住她脸上的冷漠，斑马线前跳转绿灯，她又重新走进暴雨里。
“你把银行卡给出去，为什么不和我说？”蔚段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差，他在责备她。
蔚媛到小区时裤腿已经湿透，她把伞收起来，站在楼下的无柱雨棚下跺了跺脚。
“他们居然没联系你么？”她反问道。
蔚段那头沉默了一瞬。
蔚媛也不说话，她仰头望着屋檐上掉落的雨珠。
蔚段此刻脸上的表情估计很难看，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放狠话了？她捏着书包的肩带玩，盘算着晚上如果还是下暴雨该怎么才能找到黑豆。
“那是你的生活费。”
果然如此，蔚媛突然想笑。
“不对，现在是你赡养老人的费用了。”她提示。
“蔚媛！”蔚段终于还是没忍住朝着她发火了，蔚媛有预料般偏过头，听到他在电话里骂道，“你跟我犟嘴有什么好处，你妈会给你钱吗？还是你哥？他每个月能给你打多少钱？你那几千块奖学金也就只够交实验中学的学费，我一个月给你打一万块钱生活费，你跟我说话就是这种态度？”
他火气真大，蔚媛想。
蔚段似乎还要发作，被她出声制止了，她没精力和他探讨什么深刻的亲情问题。
“你到时候不要来求我。”蔚段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
蔚媛手里的伞都快甩干了，她扯了扯因湿透而黏在腿上的校裤，朝电话那头应了一声：“不劳你费心了，银行卡已经不在我手里，你以后不想打就不用打，这和我没关系，你如果想发火就去找该找的人，我课业很忙，先挂了。”
没等蔚段再开口，她抬手挂掉了电话。
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雨势渐小，天幕逐渐青白。
前方的小花园里传来渐近的脚步声，蔚媛转身打开楼下的防盗门，怀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来电的是陈馥伟，她目光微凝，才注意到原来屏幕上挂着两个前几分钟的未接来电。
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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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接起电话时电梯恰好到了，她把伞收在身侧，刷电梯卡时余光瞥见电梯里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蔚段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陈馥伟直截了当地问。
“嗯。”电梯里有其他人，蔚媛放轻了声音。
“他跟你说什么你都别听，他就是个神经病。”陈馥伟气得火冒三丈，“我一会儿就跟你哥打电话，你是不是这两天考试呢？以后他的电话你都别接，别影响你。”
“好。”蔚媛乖乖答着，“我没事。”
她的语气很平静，陈馥伟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随后问她晚上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呢，我饿了点外卖，你不要担心啦。”电梯门打开，蔚媛抬头时和电梯里的女人对视。女人大概40出头，保养得很好，栗色长发在脑后盘成漂亮的丸子头。
她朝蔚媛笑笑，蔚媛一怔，随后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她抱着伞往外走，没有注意到电梯停在这层楼后就没再往上升。
陈馥伟正在外市开会，这几天赶不回来，她叮嘱蔚媛千万要注意身体，放了国庆就去外婆家里住两天。
蔚媛点头应下，在玄关处换下湿漉漉的鞋，挂断电话后她打了两个喷嚏。
再不冲个热水澡就要感冒了，她把书包一扔，飞快跑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已经快七点钟，蔚媛在冰箱里拿了块巧克力，边拆边坐到书桌前。
手机已经充满电了，通知列表堆满了各种消息，她打开Q/Q第一眼看到了班级小群里的群公告。
《重磅通知，实中高二年级九月月考成绩排名已公布，来看看你在哪里吧～～～》
她还没来得及点进去，商娩的聊天框弹上来：“芋圆芋圆，你看到班群里的排名没有！明天我要吃抹茶冰激凌！”
蔚媛看到消息心头一颤，知道这次排名稳了，她答应了商娩，考到第一就请她吃冰激凌。
实中的高二学生有近500人，老师们批卷的效率出奇得快，下午才考完最后一门，晚上就出了成绩表。
图片上印着每个学生的名字和各科考试成绩，除去语数英外，小三门科目是赋分制，蔚媛跳过群里的聊天内容，径直点开了第一张图，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第十三。
“明天中午就给你买。”她给商娩发了个卖萌表情包。
商娩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蔚媛起身打开台灯，听到门铃忽然响了。
这个时候来的不可能是陈馥伟，她也没有点外卖，会有谁来敲门？蔚媛把客厅的灯也打开，她慢慢地走向玄关，门铃在中途停了一下，随后又响起来。
她凑近猫眼往外望去。
门外的感应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廊道，宋繁站在她家门外，影子遮住了门前的灯光。
他微微蹙着眉，大概是在思考蔚媛到底在不在家。
“再按一次，没人我就回去了。”他在外面小声喃喃，就要抬手去按门铃。
门突然被打开了。
淡淡的小苍兰香扑面而来，宋繁的动作猛地顿住，抬眸和门内的蔚媛四目相对。
他看着蔚媛，一时竟把脑子里想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什么事吗？”蔚媛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指尖隐隐传来热度，来者终于感觉到烫。
“那个，我妈包了饺子。”宋繁磕磕绊绊地开口，把手里的便当盒递出去，“给你的。”
蔚媛看了一眼他递来的便当盒，正疑惑着要问他什么情况，却听到对面原本半关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小繁，你再不把饺子给同学，饺子就不好吃了。”
蔚媛闻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正是方才她在电梯里遇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