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中秋假结束后商娩回了家，她的父母最终还是做了离婚的决定，尽管她嘴上强调着没关系，蔚媛还是能看出她很难过。
不吃早餐的蔚媛破天荒早起给商娩带了好几天她最喜欢的红糖糖糕。
“好吃好吃，我最喜欢你们小区楼下的糖糕了，芋圆你对我真好。”商娩咽下最后一口糖糕，一鼓作气把桌上的课本抱到怀里，和蔚媛并肩走出教室。
假期结束迎来九月为期三天的月考，好在实中从来不搞ABC考场那一套，所有同学都在自己的班级里考试。
教室外的课桌上堆满了书，商娩把课本叠到蔚媛的上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得减肥了。”她摸了摸小肚子，“最近真是胖了不少，我发誓这是我这个月最后一次吃糖糕。”
“……这个月总共就剩四天了。”蔚媛把手里的语文笔记扔进书袋里，她在脑子里快速过了遍琵琶行。
商娩仰头轻哼一声，拉住她的手往回走：“瘦与碳水不可兼得嘛，说不定四天不吃就瘦了呢！”
她说起这些总有自己的一番大道理，蔚媛不反驳，她的位置在教室前门的第二个，丰茂坐在她前面。
没错，虽然实中不分ABC考试班级，但每个班级内部都默认实施丧心病狂的成绩排名制。
蔚媛把笔盒搁在桌上，垂眸瞥了一眼正在埋头看书的丰茂。
“放轻松放轻松啦！”商娩是万年老三，坐在老位置如同回到家一般悠然自得，她用笔戳戳蔚媛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教室外还在看书的同学在铃声响起后陆陆续续走进来，范晔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跑过前排时往蔚媛和商娩的桌上各丢了两颗巧克力。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径直跑到后面去了。
蔚媛下意识抬起头，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早已不是范晔，而是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的宋繁。
她目光微动，扭头看到宋繁跨过最后一排座位，坐到了平时属于她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先前都是空出来的，看来是他没有排名默认坐到了最后一个。
走廊上传来监考老师的呼喊声，蔚媛微微怔愣，不料宋繁突然抬眸，好巧不巧，目光与她相擦。
“……”装作没看到，蔚媛默默坐了回去。
桌上的两颗巧克力圆滚滚的，外包装上画着绿色薄荷草，她把巧克力往前一推，看见沈雁回抱着语文试卷走进了教室。
从笔盒里找了支最顺手的笔，蔚媛接过试卷后便全神贯注开始答题，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投来的视线。
……
接近十月，中午的阳光终于不再如同烈火般灼人，上午考完语文后商娩拉着蔚媛去了食堂二楼吃小炒菜。
“考一上午真饿死我了，一会儿我要多吃点才行。”小炒菜窗口前聚了不少人，商娩赶紧排上队，她早上还喊着要减肥，现在却两眼冒光恨不得多吃三碗饭。
蔚媛闻言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放到她手里。
“你还没吃完呀？”商娩也不和她客气，嘿嘿笑着接了过去，“我考试前就没忍住把两个吃掉了，不知道范晔在哪里买的，比我表姐上回从香港拍三个小时队带来的还好吃！”
“这么好吃啊？”蔚媛好奇地拆开包装。
入口的巧克力丝滑细腻，浓郁的甜和清爽的薄荷味瞬间在她口中弥漫开来。
她和商娩对视了几秒后同时开口：“一会儿问问他在哪买的。”
商娩顿时笑出声，她把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捏成一团，往前走了几步。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她踮起脚往前张望，“我午休的时候问他，怎么前面这么慢啊，可别把我的肉沫茄子全卖完了！”
各种麻辣烫砂锅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高一学生在五分钟后也涌入食堂，二人跟着队伍缓慢挪动，蔚媛索性开始在脑子里捋知识点。
历史这门课考来考去逃不出历史书，她连考点在哪本必修的哪一部分哪一小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下午的考试她倒不担心。
只是明天下午的英语……
“芋圆，你看！”商娩压低声音喊她，她回过神来，顺着商娩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小炒菜窗口的打菜阿姨，“那个阿姨是不是新来的，你看她给前面几个男生打菜都不抖勺，之前的大叔能抖出来一半的菜，一会儿我点个糖醋排骨啊！”
马上就到商娩了，她说着，期待地搓搓手，拉着蔚媛往前走。
“阿姨，我要一份肉沫茄子和糖醋排骨！”
蔚媛抬眼扫了一遍窗口里的菜，想好了一会儿要点什么，却听见商娩在旁边疑惑出声：“阿姨，这不对吧？”
小炒菜是用最普通的分格餐盘装的，商娩点的菜明明和前面的男生一模一样，但是餐盘里的份量却和男生的差了不少。
蔚媛看着餐盘里的三块糖醋排骨，皱起了眉头。
“我刚看到您给那个男同学盛了七八块排骨呢，还有肉沫茄子，您给的可不止半勺，我这盘份量不对吧阿姨？”商娩趴在窗口边上往里解释，打菜的阿姨看了她一眼，只能往餐盘里加了两块排骨，示意她快端走。
“不是。”商娩顿时睁大了双眼，她回头看向蔚媛，脸色有些难看，“怎么这样……”
听见打菜阿姨正催促着商娩离开，蔚媛上前一步走到窗口前：“阿姨，我也要一份糖醋排骨。”
果然，她得到了和商娩一样的待遇。
商娩看到后气得不行，眼见着就要再开口理论，然而打菜阿姨并不在意她们，自顾自喊着下一位，她们站着不动，排在队伍后面的同学渐渐开始着急。
“前面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走啊？”
“站好几分钟了吧，我们吃完饭还要去午休呢，没想好吃什么就下一个吧？”
……
“芋圆，这不公平啊！凭什么前面几个人的菜量比我们的多，明明都是一样的价格！”商娩端起餐盘，她看着眼前几块没什么肉的糖醋排骨，心里都要委屈死了，蔚媛拉了拉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就餐区走。
角落靠窗的位置没人，蔚媛坐下来，四下看了看。
“小碗，先别生气。”她把手里的筷子递过去，悄悄问商娩，“你带手机了没有？”
商娩还在气头上，被她这么一问，明显愣了愣：“带了，怎么了？”
蔚媛指着二人餐盘里几块可怜的排骨说：“先把照片拍下来，留个证据。”
商娩立马理解了蔚媛话里的意思，周遭环境嘈杂，偶尔有同学从角落走过，她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芋圆，帮我看着点老师。”她快速按下了快门。
虽说拍了照片，但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商娩原本的好心情几乎没有了，最后连糖醋排骨也没吃完。
蔚媛去超市给她买了水溶C。
“我知道当时的情况和她争论没有意义，那几个男生早就走了，她理直气壮说没有抖勺，我们也没有证据，还会耽误别的同学吃午饭，但我真的好生气。”商娩把饮料抱在怀里。
“你一会儿把照片发给我，我今天考完试要去雁子办公室。”蔚媛手里还有两瓶饮料，其中一瓶是范晔喜欢的可口可乐，得谢谢他今天送来的巧克力。
商娩先一步上前推开超市的门，室外还是有些热，她抬手挡了挡晃眼的阳光。
“是啊，我怎么把雁子给忘了！”想到沈雁回，商娩一拍大腿，语气都不由得轻快起来，“雁子肯定会相信我们的！”
“没错，而且老师出面，到时候还可以调监控。”蔚媛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商娩。
她们穿过图书馆往教学楼方向走，远处的操场上偶尔传来几声欢呼，这些男生连考试日都不愿意停止打篮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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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会在楼下碰到范晔和宋繁。
“你们怎么没去打球？”听完蔚媛的计划后，商娩心情好了一些，看到他们时还抬抬手打了个招呼。
范晔手里拿着一套36色的温莎颜料，他闻言抬抬下巴：“我帮宋繁去画室里放材料了。”
“连颜料上也全是英文。”商娩好奇地凑近，看着盒子里的颜料啧啧道，“这么多颜色呢！”
宋繁站在后面没说话，蔚媛上楼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抓着几只废弃的画笔，应该是从艺术楼一路来都没有遇到垃圾桶。
似乎是注意到了投来的目光，台阶下的男生脚步微顿，抬眸朝她望过来。
楼道里忽然起了阵风，温热的，轻轻吹开他额前的刘海，他锋利漂亮的眉露出来。
“喂，范晔，你那个巧克力是在哪里买的？我和芋圆都觉得好吃！”
指尖忽而触上可乐冰凉的瓶身，在宋繁挑眉的瞬间，蔚媛移开了眼。
她把可乐递给了一旁的范晔。
“对了，谢谢你的巧克力。”
“……”
然而范晔难得沉默，盯着蔚媛手里的可乐，却没接。
“干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百事喜欢可口吗？”商娩觉得莫名其妙，歪头看着范晔。
蔚媛觉得气氛有点奇怪，她看了看手里的可乐，才想开口就听见范晔道：“我忘了说，那个巧克力不是我买的，是宋繁给你们的。”
“……”
蔚媛举着可乐的手臂猛然僵住，周围的空气似乎停滞住，她只觉得一阵尴尬快速从脚底窜上心头，随之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所以，她们当着巧克力主人的面，把答谢的饮料递给了巧克力的分发员……？
午自习的第一声铃声响起，商娩和范晔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敢动，蔚媛捏紧手里的可乐，余光瞥见身侧一道修长挺拔的少年身影闪过。
宋繁一言不发地掠过她们，径直往楼上走去。
楼梯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默。
“我考完忘记说了。”范晔呆滞地张了张嘴。
“都怪你啊！这下好了！”商娩恨铁不成钢般指着他。
蔚媛最后还是把可乐塞到了范晔手里，她蹬蹬蹬往上跑，从后门走进教室，考试期间课桌都被分开，宋繁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上整理午间分发下来的作业。
“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巧克力是你给的。”蔚媛自知理亏，搬起椅子往宋繁那头挪了挪，见他转头看过来和自己对视，她咬住舌尖，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窗外阳光正盛，细碎的光落入他浓黑的深瞳里，瞬间消失不见，他的眸光因表面的薄薄水色显出清澈来，蔚媛想，他明明是一双桃花眼，怎么和先前喊妹妹头的模样大相径庭，怎么仿佛能看出来隐忍的可怜？
“这个给你。”她犹豫地将自己的水溶C放到了他的桌上，想了想又说，“你喝这个吗？还是你想要可乐……”
宋繁看着她没说话。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蔚媛轻轻咳了一声缓解内心的尴尬，她见宋繁没有动作，以为他是不想要饮料。
“你喜欢那个巧克力？”宋繁突然开口。
蔚媛一愣：“……嗯，挺好吃的。”
他又继续沉默，然而这次目光却有些灼灼。
蔚媛实在受不了这个，跟凌迟似的，她咬了咬牙，伸手拿走了放在他桌上的饮料。
“你不要的话，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她用自认为真诚的眼神看着宋繁。
一秒、两秒、三秒，如果十秒钟之后他还是不说话，那就……
手心的冷意一点点渗到指缝，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色，捏着瓶子的手却突然失力。
饮料重新回到了宋繁的桌子上。
“我又没说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