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蔚媛怀里的爆米花见底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商娩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
她转过头去，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商娩脸上的两道泪痕，她被男女主分手的画面感动哭了。
“芋圆，给我两张纸巾，我鼻涕要掉下来了。”
蔚媛低头去包里翻找，商娩偷偷吸了吸鼻子，电影里的分手片段已经接近尾声，随之而来的是悲情bgm和回忆杀。
商娩这次彻底绷不住，接过纸巾把脸一捂又哭起来。
“他们俩怎么这么惨啊呜呜呜呜呜呜……”
商娩从小到大就是共情力很强的女孩，每回看情感电影会看得流泪，蔚媛抬手拍了拍商娩的肩，听到坐在另一头的范晔似是感慨般叹了口气。
蔚媛重新窝回座位，她其实没怎么认真看剧情，爆米花倒是真好吃，不过就要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也学着范晔叹了口气。
电影的剧情很快又进展到了女主找男主乞求复合的片段，荧幕的出租屋内只点了一盏壁灯，色调转为黯淡的深蓝色。
宋繁随着蔚媛的叹息，悄然偏眸看向她。
她正微微眯眼盯着前方的荧幕，因为嘴里塞了好几颗爆米花，侧脸鼓起来，也许是因为喜欢焦糖味道，嘴角挂着一抹明显愉悦的笑意。
她没有因为这些分手片段难过吗？宋繁愣了愣。
深蓝色的光线如同纱幔轻而缓慢地落在她头顶，随着电影镜头的延伸，她整个人都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薄薄的蓝雾里。
“啊！这是少儿不宜！”身旁的范晔忽然在他耳边喊出声，宋繁被他吓一跳，下意识往荧幕看了一眼。
男女主角不知什么时候抱在一起激吻了。
“……”刚刚不是还在痛哭流涕吗？这剧情怎么这么狗血？
吻戏的时间居然格外长，从客厅到卧室，又从卧室进了浴室，后排有人轻笑，倏然一声淋浴水响，画面随之转为朦胧。
范晔的啧啧声传到他的耳中：“真是激烈的爱情。”
爱情。
宋繁看着荧幕里的玻璃门渐渐染上水雾，雾色渐浓化作一滴滴流落的水珠，他突然想，什么是爱情？
他在油画学习中不免绘到亲密的举动或裸/露的人体——拥抱、亲吻，无论温和还是激烈，似乎都多一点艺术色彩，而非实相的爱情。
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宋繁回过神，看见蔚媛接过了商娩递给她的爆米花。
“谢谢。”他听见她说，“嘴巴实在闲得无聊，下回得买大桶。”
“……”他透过昏暗的荧幕光看着，她垂着眼，正在一堆桶里翻找裹满糖的、更甜的爆米花。
最后一抹光影蓝调在她眨眨眼之后彻底消失，她的睫毛很长，颤抖着如同蝴蝶的翅膀。
整篇电影最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她居然低着头在找爆米花吃？宋繁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没想到电影的高潮片段还在继续上演，随着观众们的一声哇塞，范晔捂着嘴喊道：“我去！怎么还在亲！”
蔚媛显然被他的高呼声惊到，她随之抬眼，和宋繁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倏然相撞。
“……”
蔚媛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自己，以为他是后悔换了爆米花，于是指着手边的空纸桶：“谢谢你愿意和我换爆米花，但焦糖味没有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是要爆米花。”宋繁被她的话一噎。
“哦，那你有什么事？”
宋繁和蔚媛对视了几秒，移开了眼。
她肯定不懂什么是爱情，他想。
而他不仅画过爱情，还收到好多告白信，看来她在这方面是远远不及他的。想起她刚刚看见焦糖爆米花的样子，宋繁用鼻子轻轻哼了声。
那他比她强的地方也有很多啊！
想到这里，宋繁心情突然明媚，他勾了勾唇，找了个极其舒适的姿态坐好，朝蔚媛摆摆手：“没事，和你换了爆米花，我心情好。”
“……”蔚媛眼角微微抽搐，默默往商娩那头挪了挪。
电影结束已经近十点，范晔非要拉着宋繁再去电玩城里热战一番，蔚媛和商娩摆手婉拒了他的邀请，打车回了家。
洗漱完毕后蔚媛趴在桌上写英语卷子，商娩则躺平在一旁的床上看微博热搜。
今晚看的电影票房突破新高，她正在广场上和路人粉疯狂安利。
“芋圆芋圆！你来看这条！”商娩捂着脸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把手机递给蔚媛看，她指着屏幕里点赞量最高的那条视频说，“你看官方微博的吻戏剪辑啊啊啊，比电影里的还要甜！”
她的脸红扑扑的，把手机塞给蔚媛：“我求求你一定要看完它！”
踩点的背景音乐和交缠的画面极其贴合，让这场吻戏的旖旎程度比荧幕里的更上一层楼，蔚媛看着男主将女主抱进浴室，突然觉得耳尖也有点红。
刚刚在电影院里怎么没觉得，她把手机还给商娩，偏眸咳了一声。
“剪得很好啊。”她说。
“芋圆，你耳朵都红了！”商娩嘿嘿笑起来，“其实刚刚在电影院里我都不敢看他们两个接吻来着，而且范晔那个神经病喊这么大声，搞得一点氛围感都没有了。”
她把被子裹在身上，对着视频尖叫：“但这个视频我真是不行了，芋圆！我看得好想谈恋爱！”
“你之前不还说恋爱狗都不谈吗？”蔚媛挑了挑眉，她手里转着笔，看到商娩翻滚的动作猛地一顿。
“此时我非彼时我。”商娩从床上蹦起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真的，你难道不想谈恋爱吗？”
谈恋爱？蔚媛捏住了手里的笔。
“实中早恋被发现的话，会被叫家长的。”她很真诚地看着商娩。
“芋圆！你这个不懂情趣的坏女人！”商娩被气笑了，她大叫一声把手机扔到床上，凑近去按住蔚媛狠狠摇晃她，“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青春期的悸动！难道你不想和帅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吗！”
蔚媛被她摇得说话声音都在颤抖：“比起这个，我比较想和学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这次期中考一定要比班长考得好，上次就和他差了一分，我不服。”
商娩蹦回到床上，似是哀愁万千般叹了口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学期给你递情书的学长就是因为被你嫌弃学习成绩太差才放弃追求你的吧？”
蔚媛闻言微微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个学长，她点点头：“他都年底倒数了，要是再不努力可能连二本都上不了，居然还有闲心谈恋爱。”
“你真是个可怕的学习狂。”商娩无语望天花板，“难怪宋繁这么大一个帅哥坐在你旁边你都无动于衷呢。”
她提到宋繁，蔚媛脑海里立马浮现起先前在电影院里的场景，她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商娩的脸就放大在她眼前。
“不对，不对！我突然发现，你们俩之间有问题！”
蔚媛被她突如其来的贴脸吓得往后仰，边拍着胸脯边说道：“什么呀，你吓死我了。”
“我觉得宋繁对你有点不一样！”商娩眯起眼看着她，像是意识什么，激动地拍了拍手，“他是不是给你取外号！”
“是啊。”蔚媛想到妹妹头这个外号就要翻白眼。
“你是不是觉得他到处和你作对？”
“这很明显了。”
“我和周紫都觉得他挺高冷的，但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幼稚？”
“他真的很幼稚。”
蔚媛无奈地看着她：“而且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
虽然他今天跟她换了爆米花，但这也只能说明他是个奇怪的好人。
“完全没有啊！”商娩啧道，“他对我很礼貌的。”
“这说明他确实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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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蔚媛难得在和商娩的聊天里被她的话哽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强颜欢笑来，“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傻了小碗？”
“但是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啊！故意给喜欢的人取外号，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只喜欢和她斗嘴开玩笑，难道不是吗？”商娩嘟了嘟嘴。
蔚媛把笔往桌上一扔，跨过椅子坐到了床上。
她捧住商娩的脸，和她对视：“当然不是了，这才不是喜欢呢，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这其实是一种隐形霸凌啊！”
“小碗，我不赞同这些电视剧里的设定，我觉得喜欢一个人，首先应该是尊重对方。尊重，这既不需要以给对方取绰号为前提，也不需要用斗嘴开玩笑这种区别对待来证明，不是吗？”
商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宋繁的确是个人品不错的同学，我明白他的行为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很幼稚，毕竟妹妹头这种绰号本身没有什么恶意，我也取绰号反击他。所以这不是喜欢。”蔚媛的语气认真，“以后不许和我说这些，我会生气的。”
“好。”商娩乖乖地应道，“我以后绝对不说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蔚媛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我在这之前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你说完，我也觉得的确不是什么打情骂俏，抱歉芋圆，我之前还觉得你们之间互怼挺有趣的……”商娩垂下眸，拉住蔚媛的手。
“好朋友之间互怼可以被认为是感情的调剂品，我和他不是。但是仔细想想，我也有错，我一开始就对他有点偏见，可能他感觉到了。”蔚媛低头玩商娩的手指，“不过这不能作为他给我取绰号的借口。”
商娩歪头看着蔚媛，她正一下一下捏着她的食指玩，眉头微微蹙着，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谢谢你啊小碗。”
“嗯？”商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谢我？”
蔚媛从床头拿了根皮筋，她指着已经长长的头发，边说边把它们扎起来：“因为刚刚在和你聊天的过程中，我终于明白了和宋繁之间奇怪的关系是怎么回事了。”
她把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垂在脑后，漂亮的肩颈露出来，她耳后有一颗红色的痣，商娩用手轻轻点了点。
“我依然选择保留对他行为幼稚的评价，因为这不是偏见，这是事实。”蔚媛说，“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喊他迷路哥了，挺没礼貌的，如果下次他还叫我妹妹头的话，我就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
“我决定以后不叫她妹妹头了。”宋繁用刮刀刮开调色盘里的混合颜料，客厅里的灯应该是坏了，时不时闪一下，有些影响他画明暗。
赵齐云在耳机里说了句什么，他刮颜料的动作一顿。
“你觉得可爱你以后就叫妹妹头。”宋繁把刮刀往颜料桶里一扔，去笔盒里找勾线笔，“什么叫我良心发现，她头发长长了啊，不是妹妹头了好不好。”
勾线笔不知什么时候断了。
宋繁把笔盒一推，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眼前的画。
赵齐云说他良心发现，似乎也没毛病。
回家的路上他总是想起电影院里蔚媛伸手接他递去的爆米花时，两眼期待的目光。
她好像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不近人情，只是有些高傲，对不熟悉的同学有些疏离，应该是这样，宋繁想。
他突然觉得叫她妹妹头很不礼貌了，虽然他也因此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这么难听的外号。
赵齐云还在损他，他难得没反击，只是用手指把画布上未干的颜料抹掉了。
“你要和她和平共处了？”赵齐云问他。
“不。”宋繁盯着指尖的蓝色颜料，半晌才开口回答道，“鉴于她先前发表过我可能会拖后腿的不当言论，我决定把她当作竞争对手，全方位碾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