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餐厅的灯光被调成暖色的橘黄，缓慢悠扬的旋律萦绕其中，落地窗外演绎着城市中心的璀璨夜景，不远处的地标性建筑高楼顶端亮起闪烁的霓虹。
蔚媛看着锅里被汤汁热煎的寿喜烧牛肉，又瞥了一眼身旁正低头和范晔窃窃私语的商娩，默默端起桌上的抹茶牛奶抿了一口。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一开始明明是她和商娩决定来这里吃晚饭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四个人的聚餐？
而且这四个人里居然还有宋繁。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来着？
哦对，是范晔在电梯外死皮赖脸地非要加入她们，甚至还说出“不一起玩就是不把他当朋友”这种丧心病狂的话来。
想蹭饭就蹭饭啊，还搞这些。
蔚媛被抹茶牛奶里的碎冰块冻到牙，她急忙抽了张纸巾捂住嘴，余光瞥见坐在她对面的宋繁正悠闲地看着服务员姐姐帮他们煎牛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强行融入的尴尬。
蔚媛突然想起之前在他家门口，他说出“你的猫好像更喜欢我家”时的模样。
“……”算了，她搞不懂这些男生奇怪的脑回路。
“谢谢姐姐！我们想再要一份肉～”商娩的声音打断蔚媛的胡思乱想，她注意到桌边的服务员姐姐轻声应了一句，随后面前的盘子里出现了一块滋滋冒油的牛肉。
瓷碗里被打出泡沫的生鸡蛋蛋清像朵软绵绵的云团，包裹住鲜嫩的牛肉，颗粒饱满的米饭被汤汁浸透，不远处的餐桌上甚至传来几声欧一西。
“太夸张了这些网红。”商娩啧啧道，“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几句日语，我居然就这么被骗了。”
“你不是天天被骗吗？”范晔呃了一声，“你和芋圆两个人最喜欢这种网红餐厅了。”
“……”蔚媛闻言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专心扒着碗里的饭。
商娩不服，用筷子在装肉的盘子上轻轻敲了敲：“什么叫我们俩最喜欢，那你不是也跟来了吗？我刚刚在电梯里说网红餐厅的时候也没见你反对啊。”
“确实。”蔚媛帮腔哼道，“你当时听到寿喜烧的时候差点都流口水了。”
“我哪有要流口水啊！”范晔差点大叫出声，可惜当前的环境不允许他发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瞪大双眼，然后用手肘怼了怼一旁看手机的宋繁，“兄弟，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她们俩在一起我永远都是吃亏的那个！”
宋繁正在回消息，闻言抬头，看到蔚媛正和商娩贴在一起笑。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她头顶，她笑得眼角弯弯，恰好和他的目光相撞。
“什么？”宋繁倏然移开眼，看向一旁的范晔。
范晔顿时觉得真心错付，他吸了吸鼻子，像个怨夫似的用手指着宋繁：“你和她们俩也是一伙的！”
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宋繁觉得莫名其妙，他皱了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妹妹头……”
戛然而止。
宋繁猛地回过神，这次对上的是蔚媛的皮笑肉不笑。
“我也不可能和迷路哥是一伙的。”尖细的筷子头戳破薄薄的牛肉，插/进米饭里，蔚媛笑得很虚伪，出口的话也拉满了伤害值，“他跟我们一起的话，我怕他到时候找不到路就投敌。”
“你说什么？”宋繁捏紧筷子，有些咬牙切齿，他刚刚又不是故意的！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蔚媛冷漠地喝抹茶牛奶。
二人对视片刻，齐齐扭开了头。
“……”餐桌上沉默了一瞬，服务员姐姐端着肉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现在下锅，商娩结结巴巴说现在不需要，她用手指戳戳蔚媛的膝盖，示意她不要激动。
现在顾不上什么肉不肉的，有两个人眼睛里的火花碰撞就像暴躁小学生互掐！
这两个外号绝对是他们俩之间一提起就会boom的关键词，不然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要这样。”范晔目瞪口呆，他四下看了看，随后一把拉住宋繁的袖子，“但是我想先问一下，迷路哥是什么意思啊？你们瞒着我什么？”
“……”宋繁沉默地看了范晔一眼，欲言又止几秒，最后选择起身去了卫生间。
“你们先吃好了。”他留了个愤愤不平的幼稚背影给他们。
好在范晔有独特的热场能力，宋繁回来后他恰到好处地提起国庆长假旅游计划来缓和气氛。
用餐到尾声，商娩拉着蔚媛借口去洗手，想顺便把账单结掉。
“36桌吗？刚刚有人已经结过账了。”收银员笑着递给她们几颗清新口气的薄荷糖。
“结过账了？”商娩不解地看着手机里的优惠券。
蔚媛正拆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回头看到宋繁和范晔已经起身离开餐桌。
“你好，我想知道是谁结的？因为我这里还有两张券没有用，你们会不会搞错了？”商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随后收银员按下键盘说给她查询账单记录。
天色已然黑透了，室外的露天餐台上坐满了人，全透明的玻璃围栏外是一望无际的江，远处的星光与灯火混为一体，宁城的夜景仿佛一场静谧的美梦。
蔚媛看着宋繁推开了餐厅的侧门，门边的照明灯骤然亮起，一旁的餐桌上有人开了瓶气泡酒，噗嗤一声，暖黄色的光瞬间落满他的肩头，将他的眉眼也模糊。
他似乎是笑了笑，伸手把范晔推出了门，身后的收银员突然开口，蔚媛回过神。
“你看，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帅哥啊，他刚刚来结过账了。”
蔚媛再次抬眸望去的时候，那扇玻璃门已经重新闭合，似乎没人来过，也没有人离开。
……
“宋繁居然结帐了？宋繁为什么要去结账？范晔这人又是什么意思，现在也不回我消息，一开始不是说好的我请客吃饭吗？”电影院门外站了不少人，蔚媛侧身避开玩闹中险些抓上她裤脚的男孩，听到商娩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他通过你的好友申请，我们把钱转过去吧。”她在自助取票机上扫码，顺手拍了拍商娩的背。
商娩叹了口气：“好，那再等五分钟。”
她们准备看完电影后再回家，这次选的是一部文艺爱情电影，主演是商娩初中时期最喜欢的女演员，她为此特意挑选了巨幕影厅。
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爆米花台已经被孩子挤得水泄不通，二人走到人群外边，看见台上挂出了一条通知：今日焦糖味爆米花已售磬，仅剩原味爆米花和番茄味薯条。
“焦糖味没有了。”蔚媛看到通知后有些失望，“今天怎么这么多小孩。”
“有动画大电影呀！”商娩指着宣传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动画电影预告，她朝人群走，“芋圆你等着，我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你喜欢的其他东西。”
她松开拉着蔚媛的手，爆米花台旁的孩子们瞬间将她淹没，蔚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一旁有人高举着爆米花桶从人群里挤出来。
桶里的爆米花高高耸起，焦黄色的，一看就是焦糖味！
蔚媛目不转睛地盯着爆米花，眼见它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猛然回神，注意到了爆米花的主人。
“……”她和宋繁四目相对，周遭热闹的气氛似乎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宋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蔚媛，他只是和范晔玩游戏输了要请客看电影，谁料范晔刚点完爆米花就被一通紧急电话催走，最后只能让他去取餐。
他微微低头看着蔚媛，注意到她停留在爆米花上的神情，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喜欢这个？
宋繁想着，正要开口，人群那头传来一声呼唤，紧接着商娩抱着两桶爆米花跑了过来。
“蔚媛！真的没有焦糖味了……哎？宋繁？”商娩眼前一亮，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一把将爆米花塞给蔚媛，飞快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付款，“刚刚那顿饭，说好了我请的，我把钱转给你！”
宋繁明显愣了愣，他不解地看着商娩：“你请客？没关系，我请你们。”
他从来没听过出门吃饭要让女生请客的道理，这太不绅士了。
商娩坚持要把钱转给他，急得跺脚：“可是一开始说好的是我请客呀，你也没吃多少，怎么能让你……”
范晔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宋繁被商娩逼得连连后退的场景，他瞪大双眼，叫住了他们。
“干什么呢你们！”
他这一声喝成功制止住了二人的来回拉扯，蔚媛抱着两桶爆米花松了口气，她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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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不住商娩这家伙。
有了范晔这个调和剂，请客问题很快就被解决，尽管商娩还是不服气说要把饭钱A给宋繁，最后也还是心如死灰地接受了被请客的现实。
“他刚转到我们班，你不让他请，他更没归属感了！”范晔拉着她耳语，蔚媛偷听得连连摇头，心想这学期的辩论赛还是要派范晔上场。
意料之外的是他们选的电影重合了。
副券被撕下，电影在八号厅放映，蔚媛跟在商娩后面，听着她和范晔聊天。
这两个人又掐起来了。
“你怎么也看这部，你不是说爱情片最难看了吗？你们男生不是应该看武打片科技片吗？怎么委曲求全来看这个？”商娩大概是为了报先前在餐厅的网红之仇，故意把语气放得很慢，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范晔被噎了一下，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能反驳的话，只能哼道：“我花钱买票，你管我看什么！”
“呦呦呦，恼羞成怒了吧！”
“……”
电影厅里关了灯，蔚媛打开手电筒找座位，商娩习惯性坐在她的右边，她把爆米花往腿上一放，余光瞥见一旁的人坐下来，熟悉的淡苦橘香混合着浓郁的焦糖味朝她蔓延而来。
她偏眸看向身侧，宋繁此时也恰好转过头来，电影厅里微弱的灯光落进他眼中，蔚媛垂下眸。
这么巧，连座位号都连在一起？
商娩已然是舒适地窝进椅子里开始啃爆米花，蔚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里，又下意识瞥向宋繁那边。
他那个是焦糖味的哎……
后排开始陆续有人坐下，文艺爱情电影的受众大多是年轻人，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压得低，电影厅里很安静。
蔚媛收回停留在焦糖爆米花上的视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厅后的灯倏然灭了，电影屏幕闪了几下，巨大的广告声响起来，蔚媛只觉得眼前暗了又亮，随后一桶爆米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慢慢地抬起头，重新看向身旁的人。
“你想要焦糖味道的？”宋繁嘴角挂着一抹不明显的笑，他指着蔚媛怀里的爆米花，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要不要跟我换？”
蔚媛沉默地看着他，抱着纸桶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不想要。”她移开眼。
“从刚刚见面开始，你就一直盯着它，你自己不知道么？”宋繁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像是和她关系极好似的，把焦糖爆米花往她那头又递了递。
蔚媛的目光偷偷落在顶端的几颗爆米花上，又快速移开，宋繁始终一动没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
焦糖味爆米花，每一颗上面都裹满了美味香甜的焦糖酱，比原味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呢！
但对方是宋繁，既不是老同学范晔，更不是好朋友商娩，这，这多不好啊！
“换不换？”宋繁开口时，屏幕上恰好播放完最后一则广告，电影厅里骤然一暗，蔚媛犹豫地伸出了手。
然而眼前的奶黄色纸桶却突然往后一退，飞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蔚媛瞳孔猛地一缩。
“你！”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就说这家伙怎么会莫名其妙愿意换爆米花，原来是耍她呢！
宋繁的计谋得逞，笑容都彻底藏不住，嘴角扬起，他借着前方电影的灯光晃了晃手里的爆米花桶。
“叫我一声老大我就跟你换。”他得意死了，明明说话那么小声，蔚媛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愉悦，她不由得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就因为一桶焦糖爆米花就高兴成这样吗？就这么想让她喊一声老大来报刚刚的迷路哥之仇吗？好幼稚！
“不要。”她说着就坐了回去，学着商娩的样子窝进座位里，抓了两颗原味爆米花塞进嘴里，目光投向已经开播的电影。
嗯，果然不够甜，不好吃。
电影里的女主正在淋雨，商娩在旁边看得入神，轻轻啧声叹息，悲伤的音乐萦绕着整个影厅，蔚媛再次伸手时，有修长的手影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她的怀里一空。
宋繁拿走了她的原味爆米花。
随后一阵浓郁的焦糖香扑面而来，蔚媛来不及思考，抬手抱住了宋繁递来的爆米花桶。
“哝，跟你换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