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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薄荷芝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钟新澄撅了撅嘴:“姑姑,你们也不上课了啊!”小学比中学停课还要早一些。


    钟莹莹回家,他又没法愉快的玩耍了。


    钟伟先也在家里坐着,外面实在太热了,没有树荫的地方能给人烤化了。


    再勤劳的人也扛不住这个热度,纷纷避其锋芒,等到太阳落山后再去地里做活。


    钟明芳带着丽丽也回乡下避暑,钟家人很少有这么整齐过。


    炎热的天气让人没有胃口,午饭是钟绍华做的。


    菜地里摘的黄瓜和空心菜,黄瓜直接凉拌,空心菜焯水后加上蒜末和香油拌了,主食是救济粮粉粉加了点白面煮成的糊糊,一人分了一碗。


    丽丽喝了一口就人小鬼大开始叹气。


    “怎么了?是小叔做饭不好吃吗?”钟绍华笑着打趣。


    丽丽原先该喊他舅舅的,姓氏改回来,称呼也改了。丽丽现在就是钟家的孙女。


    小丫头皱着鼻头:“不是你做饭不好吃,是救济粮不好吃!”


    全是粉渣渣,卡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吃一口还需要喝点水顺顺。


    在城里吃这个,回到村里还吃这个,她一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她想念大米饭了。


    这个没法反驳,救济粮是真难吃。


    陈显英转移话题道:“强先家那个好日子是不是快了?”


    “嗯,日子就定在这个月。”钟伟先随口答道。


    他们说的是村长家的大儿子,钟新军,二十多岁了,在村里妥妥的大龄未婚青年。


    “琳琳年纪比他小好几岁呢,那老楚还真舍得!”琳琳才十七八,也不知道老楚急个啥。


    “他想给女儿就近嫁到村里,以后好帮衬照顾着儿子,年龄近一点的只有强先家的儿子了,现在不嫁,等过几年人家对象找好了,他闺女只能嫁到外村去,他精着嘞!”钟伟先没说的是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的很,老楚嫁女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女儿嫁得近。


    嫁出去能换一笔彩礼,他不拿那个钱,钟强先也会给送点粮食给亲家,就是苦了强先了,孩子一大堆,还得往外倒腾粮食。


    大的安定下来,后面还有三个儿子排队等安排呢。


    孩子生的多,干活的时候人多让人羡慕,嫁娶的时候才让人头痛。


    还是自己家好,两女一儿,大闺女和二儿子早早的安定下来了,小的这个年纪还小,起码得等个八九年才到处对象的年纪,不着急。


    丽丽捧着碗在边上听着听着忽然语出惊人:“我以后不要嫁人,我也要娶媳妇!”


    小丫头脑子转的特别快,嫁人要住到人家家里去,娶媳妇住自己家,她不要住到别人家去,她要跟娘,姑姑住一起。


    钟新澄大声嘲笑:“女生要嫁人,男生才能娶媳妇!”


    丽丽涨红了脸反驳:“我就是要娶媳妇,到时候把你嫁出去!”


    家里大人在边上看着他俩吵嘴,很是无奈,啥事都能吵两句。


    “吃完了,都别吵了,写作业去!”钟莹莹一句话下去,两小只都不吱声了。


    没有孩子喜欢写作业。


    那俩姓何的倒是吃完饭屁颠屁颠就来了。


    何梦婷不喜欢上学,但他哥喜欢,拘着她一块好好学。何止尧去学校盯着老师求知若渴,刚准备大发神威呢,学校就停课了,满脑子的问题无人答疑,回家后偶尔去知青院问问题,天热,知青们也变得惫懒了,他不好经常去打扰。有时候会问老万,但老万自己都是个半吊子,好多问题答不上来。


    他还去问钟新澄,钟新澄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高兴了回答他几个问题,不高兴了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钟莹莹一回来,最高兴的就是他。


    离家近,就在隔壁,还喜欢教自己侄子侄女,就算自己不问问题,跟着听讲他已经很满足了。


    何家两兄妹懂分寸,钟莹莹也不好赶人走。


    干脆抱着一种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两只一样放的心态,默认何家两兄妹每天过来一块学,偶尔他们有问题,也一并解答了。


    何止尧的学习进度很快,终归是年纪比较大,思维发育的比较完善。


    小学一年级的内容他很快就学完了。


    “我……”何止尧话没说出口,钟莹莹就把自己当年小学二年级的课本掏出来递给他了:“借给你的,不要给我弄脏了。”


    被家里那俩孩子祸害的,钟莹莹觉得,爱学习的孩子应当得到奖励。


    “谢谢!我会好好爱护它的!”何止尧的眼里满是惊喜。


    一开始的时候何止尧心里还会有些嫉妒,嫉妒为什么她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自己却要遭遇这么多,连踏进学校都要比对方晚了那么多。


    现在他望着穿着简单,扎着高马尾,一脸稚气的钟莹莹,只想着钟家岗真的都是好人,以后他有能力了,一定要报答他们。


    拿到书,何止尧开启新一轮的学习。


    几天下来,已然学了不少,语文还好,数学他没人教是真的犯了难。


    “学的这么快啊!这个问题你不会?”钟莹莹声音微扬。


    “嗯。”何止尧心里有些羞耻。


    “你看啊,两位数相乘,先将两个数上下对齐列好,然后用下面数字的个位数分别乘以上面的个位数和十位数,按照顺序……”钟莹莹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方式给他解释。


    “懂了吗?”


    何止尧点点头。


    “那你把这道题算一下我看看!”


    钟新澄这会儿和丽丽又和好了,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姑姑太吓人了,我不爱写作业,你呢?”


    丽丽点点头道:“我也不爱写作业。”


    在学校学习就算了,回家还不能玩,丽丽不开心。她成绩比钟新澄好,但是也是个贪玩的小女孩。


    何梦婷也凑过来:“我也不爱写作业!”


    淦!!!怎么还有一个人!!!


    钟新澄和丽丽被突然冒出来的何梦婷吓了一跳。


    “你们吃吗?”何梦婷从小兜里掏出来两根不知名植物的根茎,手掌黏糊糊的,就这么塞了一根进嘴巴里,一边嚼,一边不舍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钟新澄和丽丽。


    两小只看着她的手,迅速的摇了摇头,同步说:“不吃!”


    丽丽心想,这可比钟新澄还埋汰呢!


    钟新澄心想,这咋比自己还埋汰呢!他终于懂了姑姑为啥嫌弃他了。


    何梦婷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和哥哥流浪的那几个月,她什么苦头都吃过了,爹娘一没,就是在黄家岗,她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什么叫作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东西能吃,能填饱肚子,那就是好东西。


    教学停止,钟莹莹给何止尧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你妹妹!”


    何止尧转过身去,见她又乱吃东西,脑瓜子嗡嗡的。


    “何梦婷,哥哥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吃东西前要洗手!”


    “拿来!”何止尧手伸到她面前。


    何梦婷装作无事发生,把东西捏紧了,小手背到身后去,活像一个老干部。


    何止尧失去耐心,一把将她扯过来,掰开她的小手,把手里的东西夺掉:“走,回家洗手去。”


    “要挨打了,”钟新澄跟在后边看笑话。


    “谁要挨打了?你吗?”


    “我才不挨打,是……”话没说完,钟新澄忽然感觉有点不好,一看小伙伴丽丽已经背弃他,端正的坐在座位上,拿着笔写作业了,他立马讨饶:“姑姑,我不敢了,我现在就写作业去!”


    从钟莹莹手下溜走,坐到丽丽身边,他还小声骂了一句叛徒。


    明明是他们俩一块看的热闹,姑姑来了,丽丽却自己跑了,不和他说,坏人!他不要再跟她玩了。


    刚和好的两个孩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钟绍华在背后直乐,一物降一物,自己一管孩子,他就找爷爷奶奶帮忙,现在小妹关着他,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孩子还是很会看眼色的,分得清谁是大小王。


    钟莹莹其实也觉得蛮爽的,体验了一把前世教导主任的感受,果然,管人比被管舒服多了。


    日头渐渐落下,村里休息的人也从家里走出去,开始了下午的劳作。


    钟新澄从作业中解脱出来,欢呼一声,扔掉书本,就跑出去玩了。


    大人们一桶水一桶水往地里挑着,卷曲的枝叶逐渐舒展开来。


    早前播种的土豆已经不用再浇水,逐渐成熟的块茎如果再浇水,会腐烂的,村民们的主要目标是还在生长中的红薯和高粱,最重要的是红薯,关乎着全村人下半年的口粮。


    高粱这个新品种,只是试验品,结不结果他们还不知道呢!


    知青们研究了救济粮成分后,给村民们提出了一个好主意(馊主意也不一定)。


    将采收后作物的茎叶晒干,磨碎,收集起来,分给各家各户,等到吃饭时,将正常的粮食和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煮成糊糊,或者掺点榆树皮粉末,捏成团团,蒸着吃。


    为此,他们可没少挨孩子们的骂,救济粮已经够难吃了,没想到还有更难吃的在等着他们。


    知青们自己也要受不了了。


    王岳率先提出抗议:“那有土豆为啥不给我吃?我要去县城举报你们!”


    老知青们,去吧,爱去不去,县城也是这个德行,谁不是吃乱七八糟的不知名粉末,他们这算好的,起码粉糊糊管饱。


    周岱为了和谐,还是劝了两句:“王知青,如果你想吃土豆的话,那我们可能就要分开吃饭了,我可以把你的口粮分出来,你自己决定就好。”


    王岳不吱声了。


    家里不知道啥情况,有一个月没给他寄东西了,他不会做饭,朱志鑫看风头不对,这阵子也不顺着他了,分出去他只能饿着肚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忍。


    日子一天天过去,土豆收上来,都快收红薯了,还是没有一场雨,众人都在心中祈求,下一点吧,哪怕是毛毛细雨也行。


    第62章


    “新娘子来咯!”


    村里娃娃围着钟新军和楚琳琳,等着这对新婚小夫妻给他们发喜糖。


    钟新军红着脸端着放喜糖的盘子,楚琳琳也是一脸羞意给每个孩子,一人发了一颗喜糖。


    大人是没有的,日子不好过,东西不好买,只让孩子们沾沾喜气,大人们也表示理解,年景不好,搁丰收年,还会请他们吃酒席嘞,特事特办,正常。


    沉浸在热热闹闹的婚礼之中时,钟莹莹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的脸上,该不会是鸟屎吧?顿时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下雨了?”


    “我的老天爷啊,你终于可怜可怜我们了!”


    “新军和琳琳一结婚就下雨了,好兆头啊,小夫妻都是有福气的!”


    下雨了,还好不是鸟屎!什么?竟然下雨了!钟莹莹才反应过来。


    她仰头看向天空,丝丝细雨无风直直坠落。


    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这夏天的燥热终于被拂去,独属于秋日的凉意浮现。


    真好,不管这场雨能持续多久,终归是给人们保留了一点生命的希望。


    钟新澄、楚天宝……几个孩子在雨里疯跑着,搁平常早该挨一顿揍,此刻大人们也没心情去管,他们也沉浸在这场雨的喜悦之中。


    雨带来的不仅有喜悦,还有烦恼与争吵。


    村里就播种的事情吵翻天了。


    有人觉得能下一场雨,那接下来还会再下的,正好土豆已经收上来了,秧母田里的秧苗还活着呢,正好可以补种一季晚水稻。


    有人觉得这场雨这么短,这么小,补了水稻也收不了,不愿意种,小小一个钟家岗,十几户人家,竟然分了两方人马吵的不可开交。


    孩子们不管这些。


    丽丽一心惦记着白米饭,她满怀希望地问钟莹莹:“姑姑,下雨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吃救济粮了?”


    钟莹莹答:“还是要吃的。”


    村里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嘛,这场干旱可是要持续三年之久的,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如今才过去大半年,还有两年半要熬,任重而道远啊!


    “啊~”丽丽不开心的长大嘴巴,拖长尾音。


    钟莹莹摸摸她的头,在她嘴巴里塞了一截白茅根。


    丽丽嚼了两下,顿时就把不开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姑姑,好甜呐!”


    忽的丽丽感觉脑瓜子被重击:“谁,谁砸我?”


    钟莹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钟新澄瘪着嘴,要哭不哭的,看起来可怜死了。


    “姑姑偏心!偷偷给丽丽东西吃!”说完他哭着跑了。


    丽丽气的也要哭了:“他用土坷垃砸我,我还没哭呢,他反倒先哭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钟莹莹哄了她几句,把从琳琳那得来的糖给她吃了,给人哄好了,又追钟新澄去了,都是祖宗啊!


    其实还真都是祖宗,上辈子的老祖宗,这辈子的小祖宗。


    重生一次,别的事没干,光带孩子了,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哇!


    当姑一年,忧侄百岁,下辈子还是当大侄子吧,这破长辈谁爱干谁干去!


    吐出心中的烦闷之气,钟莹莹开始找寻小破孩的踪迹。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娘,你见着木木哪去了吗?”


    “没有啊,他不是跟天宝在外面玩呢吗?”陈显英一脸茫然。


    钟莹莹又去问钟明月:“嫂子,你见着木木了吗?”


    钟明月也表示不知道。


    家里问了一圈,钟莹莹又去知青院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爹,爹,木木不见了!”


    “什么?”钟伟先感觉心脏都要停滞了。


    缓过神来忙追问:“啥时候不见的?”


    “有一会儿了,我给丽丽一根白茅根吃,没看见他,他气跑了,我找一圈都没找到,娘,嫂子还有知青那边都没看见他!”该不会让拐子抱走了吧?想到某种可能,钟莹莹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莹莹,你别急,现在河沟里都没水,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八成是那小子自己躲哪里不愿意出来,我这就喊人一起去找。”村里孩子出事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掉水里了,现在都是干沟,掉下去也淹不死。


    打的水井井口也都压了大石头,掉不下去。


    钟伟先在心里安慰自己,村里没外人,不会出意外的。


    “你先回家,和你嫂子说一声,我喊村里人一起找。”


    “嗯。”


    钟莹莹回了家,告知陈显英和钟明月*,俩人也是急的不行,正巧钟绍华回来了,一听他儿子丢了,立马也出去找了。


    村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叫喊声,小小的丽丽也跟着找人,钟莹莹害怕她也丢了,把人紧紧牵着。


    从白天找到晚上,钟明芳已经去县里喊黄有德报案了。


    一队干警极为重视,连夜赶过来帮着一块寻找孩子。


    连那几口被石头压着的水井都被打开看了,确定孩子没掉进去,才又给盖上。


    “还没找到啊?那肯定是让拐子拐走了!”知青们也被喊着出来一起找人,找到大半夜,王岳心里满是不爽。


    李莉莉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王岳指着李莉莉的鼻子就想干仗。


    虽然这些日子落魄了不少,但王岳本质上还是怀揣着一种大少爷的心态。


    看他想动手,张强和徐超不乐意了。


    新人打老人,不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张强和徐超挡在李莉莉身前,挡住了来自王岳的挑衅。


    朱志鑫那个墙头草,哪边厉害往哪边倒,现在两边气势持平,他就当个旁观者看热闹。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都别吵了,孩子还没找到,你们先内讧起来了?这让村里人以后怎么看我们?你们还想不想回城了?想回城就老老实实帮忙找孩子,还有你,王岳,要是不想待在钟家岗,可以直说,我给村长说,把你送回去!”周岱也是无语了,一个二个的,不知道咋那么能折腾。


    王岳不服气,想反驳,又想到上次离开钟家岗,县里给他分的那个村,他干呕一声,默不作声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周岱听出那是钟新澄的声音,来不及喊其他人,自己先跑着去找声音的源头了。


    干警们举着手电筒,照着村长家的柴火堆,钟新澄赫然躲在里面。


    只不过此时的情况有点不容乐观。


    小小的孩童身上缠绕着一条两米多的蛇,那蛇一身鳞片红绿色交加,一看就有毒,蛇尾缠在孩子脚上,蛇头趴在孩子手上,此刻正嘶嘶的吐着信子。


    “黄队长,这咋办啊?”年轻的干警一脸为难,刚入队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钟新澄泪眼汪汪的,一动不敢动。


    他本来要离家出走的,又不敢走太远,就躲到了村长家的柴火堆里,他把柴堆内部掏了一个小洞出来,就这么躺了进去。


    起初听见家里人的喊声,他不敢应答,害怕回去要挨打,后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睡醒感觉身上凉丝丝的,还感觉怪舒服的。


    一睁眼跟那花蛇看了个对眼,就有了那一声尖叫。


    “救……救命”钟新澄咧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让木木别动,找个活物给蛇引过来,那火钳钳住。”钟莹莹提了个意见后就低着头,不敢看他,害怕见到他在自己眼前被蛇咬。


    黄有德听了决定赌一把,他也没有什么抓蛇的好办法。


    就这么让蛇缠着孩子也不是办法,万一孩子一动,蛇给他来上一口,那就完蛋了。


    村长钟强先拿来了自家的小鸡。


    黄有德用绳子绑住鸡脚,绳子的另外一端系在竹竿上,确定系紧了,让那个年轻干警拿着竹竿引诱花蛇,自己拿着火钳走到近处。


    让周围围观的人站远点后,他跟钟新澄说:“木木闭眼!”


    钟新澄顺从的闭上眼睛。


    绑在竹竿上的小鸡掉在半空中一直挣扎,在接近花蛇的那一瞬,它就‘唰’的一下伸头去咬鸡。


    黄有德反应也很迅速,在蛇头咬住鸡翅膀的瞬间,一火钳夹在了花蛇的七寸上,之后更是使尽全身的力气,夹住蛇身,用力一扯,把蛇从钟新澄身上拽下来,连着火钳一块甩向远处。


    落地后的花蛇,嗖地一下钻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快,检查一下孩子身上有没有伤口!”


    蛇跑了,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钟明月第一个上前,把已经被吓傻了的钟新澄抱出来,给他身上的衣服都脱了,里里外外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咬伤才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你吓死我了!”


    她身体微微发颤,是真的很害怕。


    钟新澄环住她的脖子,也是哭的很惨。


    钟伟先捡回火钳还给钟强先,又让钟绍华回家抓了一只鸡给村长老婆。


    对着今天来帮忙的几个干警道:“几位警官,辛苦了,这大半夜的,不如留下吃个夜宵睡一觉再回去?”


    “爹,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职责所在,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带他们回县里了。”今天真的很险啊,好在是虚惊一场。


    钟伟先送他们离开。


    村里人也散场了,钟新澄被抱着回了钟家,院门一关,他就抖了一下。


    钟伟先掏出一根细竹条递给钟绍华,钟明月将钟新澄给放到堂屋地上。


    陈显英把钟莹莹和钟丽丽都叫过来,一起听训。


    钟绍华还没动手,钟新澄就抱着他的大腿哭嚎:“爹,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那声音真是见者流泪,听者伤心。


    钟绍华不搭理他,他又转头去求钟伟先和陈显英,屋里没人有笑脸,他就知道,今天这顿打,他是逃不掉了。


    第63章


    竹条蘸盐水,边打边消毒。


    “下次还敢吗?”


    “呜呜呜~爹,我不敢了~”钟新澄嚎的嗓子都要哑了。


    丽丽躲在一边不敢看,被吓的眼睛也红红的。


    “行了,绍华,别打了,孩子知道错了!”陈显英终究是不忍心。


    “娘~”钟绍华有些生气。


    他娘总是这样,每次教训孩子,她都会阻拦,今天还拦?她的好大孙再不教育,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算了,我不管了,别给孩子打坏了,其他的随你吧!”陈显英眼神疲惫的走了。


    她老了,管太多有点招人烦。


    钟伟先看她好像不舒服,也跟着走了。


    灯火摇曳下,钟绍华无力的放下手中的竹条,打孩子他不心疼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钟绍华停手,钟新澄小声抽噎道:“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哥,这事也怨我,是我没看好他。”钟莹莹跟着劝。


    钟明月把父子俩从地上拉起来,对着钟家另外几人道:“都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钟明芳把丽丽抱回黄家去了。


    钟新澄抽抽嗒嗒的要跟钟莹莹睡,钟明月拿了红花油,给他擦被竹条抽出来红痕,钟绍华下手有分寸,让他痛,但不会破了皮。


    “娘,我好疼~”钟新澄委屈巴巴的。


    “下次还敢吗?”钟明月既心痛又觉得他活该。


    钟新澄小手一抹眼泪,吸吸鼻涕:“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大蛇缠他身上,他都要吓死了。


    以后谁离家出走,他都不走。


    钟莹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木木,今天姑姑没有偏心,给丽丽是吃的白茅根,你在家我不是也经常拿给你吃吗?你吃的比她还要多。”


    “姑姑,对不起,是我不好。”


    钟新澄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了,好像脑子一热就跑出去了。


    姑侄俩重归于好,钟明月拧上红花油的盖子,嘱咐钟莹莹和钟新澄早点睡,收了东西就出去了。


    “木木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屋里钟绍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钟明月不解。


    钟绍华看着蚊帐顶,直愣愣道:“孩子因为一点零嘴就闹矛盾离家出走。”


    钟明月垂眸:“还不是穷闹的!”


    要是她爹还活着,家也在,她的孩子何至于此。


    钟绍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明月,我跟人出去的时候,听到矿上在招临时工,我想去试试。”


    离钟家岗最近的矿场在县城的另一端,环境很恶劣,给的工钱也不多,偶尔还会传出矿洞塌陷的消息,就这,他们县的人,依旧趋之若鹜。


    尤其是近来收成不行,矿上卖煤,旱涝保收,苦就苦点,大多数人认为,能给家里人挣点粮食换顿饱饭已经很知足了。


    万一运气不好,死在里面,就算是临时工,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照料家人。


    钟明月一听立马着急了:“不行,你不能去。”


    矿上多危险啊,为了给孩子好生活丢了丈夫,钟明月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


    “再说吧,人家还不一定要我呢!”一个临时工的岗位在现在也是香饽饽,钟绍华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拿到那个工作。


    见钟绍华话里话外都没有打消念头,钟明月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搜寻,自己爹当年的那些朋友有没有能给她提供帮助的。


    人走茶凉啊,要是真有,她也不至于流落到钟家岗了。


    半夜,钟新澄发起高热,钟莹莹脚丫子碰到他的腿,感觉温度不对,立马去钟绍华那屋喊人:“哥,嫂子,木木发烧了!”


    钟绍华跟钟明月穿上鞋子抱着孩子就驾着牛车去镇上找医生去了。


    钟伟先和陈显英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他俩年纪大了,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兄妹俩一商量就没喊他们。


    看着挂水的大孙子,陈显英眼泪要落下来,捏紧拳头锤钟绍华:“都说了,别打孩子了,你看,这下好了吧!”


    一生病,仿佛孩子犯过的错都成了过去,没人会再记得。


    退烧的钟新澄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钟家人又吵起来了。


    “不行,我不同意。”钟伟先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


    “爹,你不同意我也要去试试。”钟绍华也很倔强。


    陈显英在父子间周旋:“绍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那些事,哪些都是禁不起查的。”


    钟家一家人的来历都很奇葩,钟伟先祖上不干净,钟伟先他爹钟思霖曾留下话,让子孙后代,老老实实在钟家岗当个农民,三代以内,不可出去,等到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死绝了,才能顺应心意行事。


    陈显英她爹也是个大雷,被抓去了小岛,查的不严没事,被人扒拉出来,也够受的。


    至于钟明月,富豪家庭出身,他爹没了,钱全捐了,仍旧有人觉得她家里还有东西,不愿意放过她,想要吃绝户。


    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随随便便一点风雨都能将这个小家给击垮。


    “娘,那些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谁会记得?”钟绍华其实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事情,只知道不太光彩。


    钟伟先冷哼一声:“万一呢?万一有人记得,还注意到了,让你爹娘和那些地主一样被打倒吗?还有你媳妇,咱们一家子都落不到好!”


    钟莹莹从屋里出来,有些好奇,她家究竟有哪些事情见不得光啊,不当村干部也就算了,现在她哥想出去找个活干都不行。


    她只知道祖上发达过。


    “村长他爹娘都没了,还会有谁记得那些事情啊!”钟绍华有些崩溃。


    他这个亲孙子都只知道一点,家里祖上貌似不干净,村长那边他也旁敲侧击过,压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村长他爹活着的时候,倒是有些神秘,还对他爷爷言听计从的。可现在人都走完了,上上辈的事情,当事人知情人都没了,钟绍华不信还能影响他们家。


    至于户籍方面,他找现姐夫也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他家里清清白白的。


    明月那边有点小问题,但不去遂县,也没人抓着这点不放。


    钟绍华平复一下心情,继续劝说他爹娘:“爹,连我都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啥事,村里也没人知道,姐姐和姐夫结婚的时候,政审也没问题,真的没事的!”


    钟伟先也有些被他说动了。


    钟绍华看他表情松动,立马乘胜追击:“爹,你看现在这天,说旱就旱,我们在地里刨食没问题,你忍心让莹莹和木木还有丽丽他们以后还过这样的生活吗?”


    “可矿上的活你干的来吗?”钟伟先还是有点不放心。


    钟绍华斩钉截铁道:“都当爹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干不来的!”


    钟莹莹知道,他行的,上辈子在土里刨食都能养活一大家子,他怎么不能!


    不过,她现在比较好奇的还是,她家祖上究竟是干嘛的,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也太坑了吧!


    钟莹莹戳戳陈显英的胳膊:“娘,咱家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陈显英不想跟她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大人的事干什么?没事看睡会儿去,昨天折腾一晚,今天又起那么早,你不困啊?”


    本来钟莹莹是想睡觉的,可被勾起了好奇心,哪里还睡得着。


    她缠着陈显英:“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往外说!”


    钟莹莹伸出四根手指,就差指天发誓了。


    陈显英抵不过她的纠缠,害怕不告诉她,她出去到处瞎问,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只好满足她:“你知道你爷爷祖上是逃荒来的吧?那一路上能没遇到过危险吗?村长家以前归咱家管的,也就你爷爷那辈分开了,大家各过各的。”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要往外说。”陈显英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她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以前公婆很少谈论这些事情。


    钟莹莹理解成了家里以前干土匪的,村长是家里奴隶,但好像也对不上号,村长家里也姓钟。


    她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她祖上这么牛批的吗?


    战乱时期逃荒,能一路打过来,手里指定有武器,还有手下,妥妥的大户,且不是正规军啊。


    “娘,咱家以前没人当过奸细吧!”杂牌军不要紧,卖国事大,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钟莹莹无法接受的只有这一点。


    “咳咳咳~”陈显英连咳好多声:“奸你个头,一个脑瓜子不要东想西想的,净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睡觉去。”


    看她娘的反应,她就知道,看来只是不正规。


    不是卖国贼就行,钟莹莹放下心来,老老实实回去补觉了。


    钟绍华还在和钟伟先商量事情。


    等到钟莹莹一觉睡觉,已经到下午了,家里除了病歪歪的钟新澄,其他人都不在。


    钟新澄提醒道:“姑姑,奶奶给你留了饭,在锅里。”


    钟莹莹吃了饭,跟钟新澄玩了一会儿,家里其他人也回来了。


    她才知道,她哥的工作定了,不是去矿上当临时工,是去制糖厂那边当工人去了。


    走的黄有德的关系,不仅她哥,一道去的还有村长大儿子。


    第64章


    钟家岗的年猪跟之前预想的一样,最终没留到过年。


    村民们已经很努力的在打猪草,省粮食给猪吃了。


    它们身上的肥膘还是在肉眼可见的下减少。


    县里最近还有小道消息传有村子的猪得了猪瘟全死了。


    钟强先大手一挥,全都宰了,吃了比浪费强。


    得猪瘟的猪他们也吃的,舍不得扔,吃了会生点不大不小的病。


    “好香!”钟新澄吃的满嘴流油。


    陈显英把分到的十几斤肉都给炸了,肥肉炼成油渣,瘦肉放到炼好的猪油里炸一炸,放花椒和盐,凉透了,和猪油一块装到坛子里,放到地窖阴凉处储存,能放好几个月不坏。


    她一边炸肉,几个孩子一边守着灶台偷吃,被竹漏勺捞出来的油渣,他们也不嫌烫,就这么抓了龇牙咧嘴的放到嘴巴里嚼。


    “晾一晾再吃,等会给你嘴巴烫个大泡就老实了。”陈显英一边捞肉,一边提醒几个孩子。


    刚出锅的炸肉,温度高的很,尤其咬开后里面爆汁的肥肉,初吃只觉得香,反应过来舌头已经被烫的尝不出味道来了。


    接下来好多天舌头都会麻麻的。


    “啊呜~没事……没事的。”丽丽吃的也停不下嘴。


    钟强先现在变得很鸡贼,上面说养了猪要交一半上去,可没说是哪一半,过了称之后,他挑了瘦肉多的拿出去。


    还把送过去的那半边猪肥肉剃了不少,塞了瘦肉进去充数,问就是杀猪人技术不行,刀子下歪了,导致肉散掉了。


    能多拿点肥肉,多炼点猪油,村里没人会去拆他的台。


    至于上面怎么想,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都提前杀猪了,也不差这点违规操作了。


    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枪毙他吧!


    钟强先咬了一口自家婆娘炸的肉,被香迷糊了。


    心里只想着,真要枪毙他,做个饱死鬼,他也认了。


    还别说,这肥肉吃着就是要比瘦肉香的多!


    钟绍华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虽然只是最底层的搬运工,一个月下来,也分了不少福利。


    糖厂、糖厂!


    产糖的地方,可不是富的流油。


    其他东西没有,就是糖多。


    这年头人们肚里缺啥?油水和糖分!


    “娘,我把得的工资和票全换成糖了。”


    钟绍华一放下行囊就来了灶房,跟几个孩子一块抢肉吃。


    “换那么多啊?”陈显英有些不解。


    都进了糖厂,也不怕以后没糖吃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今年没雨,糖厂收甘蔗和甜菜也收不上来,干完这段时间,把存货用了,可能要停工了。”


    钟绍华敏锐的感觉到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所以才找工友把工资和票据全换成了糖。


    这玩意和盐一样,只要别让虫子爬了,耐保存的很。


    在厂里换这东西简单,多给些钱,他们愿意交易的,等到了外面,再想找人换,没有票,谁理你啊?以前倒是能换,因为产量多,工厂往外放的也多,今年不行。


    “那多换点好啊,我看这是要变天了!”陈显英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中很是不安。


    这都多少年没遭灾了,过了这么久的安稳日子,她是真不想再经历那些。


    钟伟先在修屋顶,捡瓦片,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今年没雨水,捡瓦的时间推迟了很多,都入秋了才开始干活。


    钟绍华在灶房贫了两句后就出来帮忙了。


    “莹莹,你去灶房吃点东西,我来给爹扶着梯子。”钟绍华嘴里叼着一块肉,出来顶替了钟莹莹的工作。


    有人接替,钟莹莹退位让贤,直奔灶房干饭去了。


    三个孩子一人吃了一小半碗油渣,钟明月不让吃了,把他们都赶出灶房,让他们去外面玩。


    不是舍不得,是因为平日里荤腥吃的少,一下子吃太油腻会拉肚子的。


    钟家原本的大缸,那年水灾后办咸菜厂,就运到那边充公了,算是钟家人的投资。


    陈显英让钟伟先去吴家村又买了几口缸回来。


    目前唯一没有减产的,只有吴家村的砖窑厂。


    不靠老天的脸色收成,有煤炭和粘土和页岩,想烧多少烧多少,烧出来也不愁卖,一个又一个单位拿着批条直接采购走,个人想要他们还不卖嘞!


    新的水缸坐落在院子角落里,钟伟先砍竹子在上面搭了个小凉棚,又编了竹盖,把水缸盖的严严实实。


    学校说是要开学,最后也没开,干脆贴了公告,让学生在家自学,下个学期再恢复教学。


    城里缺粮已经到一种很严重的程度了。


    大家的首要目的是活着,没人有心情去关注学校怎么怎么样了。


    钟莹莹下学期中考,对于这个,她还是很在意的。


    闲着在家的时候,除了跟着村里其他孩子一块出去到处打野、偷渡点自己空间攒的东西到自家粮缸里,她就只有学习、学习、还是学习!


    她是摆烂人不假,她对这个年代的大学也是很感兴趣的。


    含金量最高的时候,还没闹后面的幺蛾子,赶一赶路,能赶在那些事情之前毕业,到时候分配回老家的机关单位工作,旱涝保收,岂不是能够更好的摆烂。


    她的学习精神极大程度的鼓舞了钟家岗的家长们,饿着肚子还不忘好好学习。


    自家孩子也得跟上,于是一个个钟家岗的娃娃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被逼着学习。


    天晓得钟莹莹才没有让自己饿着肚子,打野的时候,她不知道偷渡了多少东西。


    表面上大家都能看见的她不取,留着给其他人,深处其他人找不到的,简直就是她的乐园,收割了一波又一波。


    学习的时候没事咂巴一下嘴,在所有人都瘦了的时候,她也瘦了,不是饿瘦的,而是长高了,开始抽条了。


    她才十一岁,已经长到一米五了。


    隔壁老万收养的何止尧瘦瘦小小的,比她矮半个头。


    “咱莹莹又长高了,这裤脚又短了一截……”长高带来的不止有喜悦,还有烦恼,陈显英有些苦恼,孩子的衣服老是赶不上趟儿,不是胳膊露出一截,就是脚腕露出好长一截。


    “我给改改,接一截布上去吧!”做衣服的时候,钟明月已经尽可能往大了做了,没想到还是没她长得快。


    “今年几个孩子也是遭罪了,连件新衣服都做不成!”


    家里的钱票都紧着换粮去了,也没法再给孩子凑新衣服的布料。


    爱孩子的家长总是对孩子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没给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


    糖厂没原料了,也陷入了漫长的停工期,等到来年夏天,原料长成,才会再次动工。


    一家子七八张嘴,只能靠存粮度日。


    钟强先家新媳妇楚琳琳这个截骨眼上怀了,钟强先既喜悦又忧愁,他自己那一大帮孩子都养活的很困难,吃了上顿愁下顿。


    要有新生儿,是喜事,吃什么,他很发愁。


    钟强先家要有新生儿,最激动的不是他们家人,而是钟绍华,他跟钟明月就生了钟新澄这一个,这么多年控制的好,也没在来二胎,他还是怕了,害怕再来个娃,给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结扎。


    害怕家里人不同意,他没敢说,去找姐夫黄有德借了钱。


    没想到黄有德对这个也挺忌讳,两个人一顿嘀咕,一拍即合,姐夫和小舅子一道去了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等家里人知道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我说你咋那么能耐啊?手术都敢随随便便做了!”


    “娘,疼疼疼!”钟绍华的耳朵在他老娘手里被拧成了麻花。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


    “你不跟我和你爹说就算了,连明月你也瞒着,还有那个黄有德,也是个坏胚!”陈显英气得直接喊他大名骂,平时她可是一口一个好女婿的。


    钟莹莹给她哥竖了个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结扎手术,直接走在时代前沿了,上辈子那一大串孩子,直接没了出生的机会,包括她上辈子的老爹,不出生也好,少受点生活的苦。


    她姐夫也是个牛人,要知道,就算是计划生育最严的那几年,没几个男人愿意结扎的。


    虽然妇女节育上环十分痛苦,但是计划生育还是让女的去上环,说什么男的结扎就干不动活了,这在后世已经证明,纯纯就是诈骗。


    钟绍华和黄有德结扎的事情在钟家岗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很多人都是看笑话,他们就算过的再艰难,也觉得多子多福是好事。


    俩人的媳妇对这种事情接受程度比想象中的高,生过孩子的女人,已经有了娃娃,不用再生孩子,就是不用再承受痛苦。


    再说了,结扎的又不是她们,退一万步来说,丈夫不能生,她们以后又很想要孩子,也不是不能换个丈夫,虽然现在看来不太可能,目前的丈夫她们就很满意。


    “哥,吃饭!”钟绍华术后变成了家里的一级保护废物,衣来伸手,这条划掉,饭来张口倒是真的。


    多少是个手术,陈显英打归打,还是心疼这个儿子,他被勒令卧床休息,跟坐月子一样,村里人没事就过来看稀罕物件一样瞧稀奇。


    钟绍华被关的都快疯了。


    钟莹莹瘸腿时遭的罪,他也经历了一遍。不同的是一个是真不能动,一个是被家里压着不给动。


    第65章


    村里早先在新修的小道边种的柿子结了果,还没成熟就有麻雀过来偷吃,孩子们就拿个弹弓打麻雀。


    钟伟先找来橡皮筋,一个孩子给做了一个小弹弓,钟莹莹准头不太行,打不中猎物,还比不上丽丽和钟新澄。


    她干脆舍了弹弓,专心搓泥丸,给俩大侄补充弹药。


    打下来的麻雀拔了毛去了内脏烤来吃,喷香喷香的。


    很快,这项游戏又取消了,柿子被全部摘了下来,一部分用水和不知名的材料泡了做脆柿,另一部分放进篮子里码好,盖上盖子,准备给它们捂熟。


    没了果子,树上也引不来鸟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只偶尔会飞过来。


    家里的屋檐下倒是有小燕子,但是大人不让戳燕子窝,说家燕报福,戳了就把福气戳没了。


    根据后世的调查,钟莹莹觉得这一俗语可能更多的源于燕子身上有病毒,吃了容易生病,才生了俚语,说燕子送福,吃了就把福气吃没了,让后代不要吃且敬而远之。


    柿子被捂了好几天,钟伟先打开篮子,挨个捏了捏,挑出几颗已经变软的出来,一个孩子分一颗,他自己也拿了一个放在嘴边咬开,吸允丰柿的蜜汁,他赞叹道:“今年的柿子好甜啊!”


    天热,果子结的反而比平常要甜的多。


    这还是他们一桶水一桶水浇灌出来的,吃起来就更加甜了。


    “少吃点,剩下的熟了我挂起来做柿饼留着冬天吃。”陈显英忍不住拍拍他的胳膊,提醒道。


    冬天本来就没啥新鲜吃食,柿饼算是难得的甜蜜了,都吃完了,拿啥做柿饼,冬天哄孩子?


    “早吃晚吃都是吃,孩子们开心就行,你也尝尝,真的很甜!”钟伟先把一个掰开的柿子怼到了陈显英的嘴边,糊了她一嘴。


    这下子她没办法说话了,陈显英就着钟伟先的手吃完了半个柿子。


    钟伟先眨眨眼睛:“甜不?”


    陈显英嗔道:“就你话多,甜,甜的很行了吧!”


    孩子们跟着笑起来,钟莹莹感慨她爹娘的感情可真好,都老夫老妻了,还能亲亲密密的。


    爹娘都活着,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她都不需要努力,她爹娘就能把一切事情给处理好,富贵谈不上,但让她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


    有爹娘的孩子是个宝,不遇到那种特定的倒霉事件,她爹娘自己就能搞定一切,她只需要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做个摆烂王就行。


    掠夺赵擎家的那笔财富,足以让改革开放后的她拥有一个躺赢的人生。


    天气越来越凉,一大早刚起来,钟莹莹就发现屋外的泥土和植物全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霜。


    陈显英搓了搓手,朝掌心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手道:“打霜了,该收南瓜了。”


    钟家岗最终没有种成多少水稻,时间太晚,水不够,秧苗也少,只少数倔强的几个人,分开插种了一两亩田,到现在以往已经要完成收割的季节,地里的水稻还稀稀拉拉的没结几根穗子,村里人都放弃那一点点的可能了。


    钟家岗播种了一季秋南瓜,得益于勤勤恳恳的灌溉和施肥,所幸收成还不错,这个冬天应该不难捱。


    “走,把水稻割了去!”钟绍华终于被允许出门干活,恨不得立马大显身手。


    没有穗子也不能浪费,稻秆割回来可以喂牛,他们钟家岗的宝贝,出远门全靠它,可不能让它饿着了。


    吃不完了,还可以晒干,存起来,留着冬天给牛慢慢吃。


    牛吃不完的,还可以磨粉掺到粮食里,人也可以吃,人吃不完还可以烧锅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里一颗颗南瓜已经变得澄黄透亮,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它由内而外透出的甜蜜。


    钟家岗人最近忙得很,白天晚上不带停歇的轮守在地头,就害怕有人偷了他们的辛苦种下的果实。


    “嘿咻~”


    地里摘下来的南瓜被一颗颗搬到了晒谷场,钟强先打算不入库,直接当众分了。


    “国家一个,村里一个。”


    “国家一个,村里一个。”


    ……


    “好了,分完了!”


    村里的那堆,个头显然有些超标。


    不过无人在意。


    作为一个在今年一年到头,只下了一场毛毛雨,还有能力交公粮的村子,钟强先觉得目前这个量已经足够优秀了。


    留下的大南瓜,按照户头和人口被分往每家每户,记分的那个小本本都*没人看了,大家干活都很幸苦,这段时间,记的分基本一致。


    赶着牛车去交公粮时,镇上粮站的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了他们,一边搬那些小南瓜入库,一边还跟钟强先吐槽:“老乡啊,你们都不知道,今年底下人都跟造反了一样,交粮一点不积极,来交的稀稀拉拉拖了半板车的都少见,好多直接都没来,有些不交就算了,还舔着脸想来要救济粮,我们哪有粮发给他们啊?”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还是你们实在!”


    满满一车的粮食,虽然只有南瓜,但也能让他们有东西可以交差了。


    听到这话,钟强先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这不杀人诛心了嘛!草率了,交多了!


    他以为其他村的为了面子,会跟之前报纸上登记的产量一样,打肿脸充胖子,哪怕没收成,也要咬咬牙多交点上来。


    没想到大家都吸取教训,学精了!合着只有他自己成了大傻子!


    其他村:怎么交啊?拿脸交啊?人都快要饿死了,之前偷懒搞的地里也没啥收成,想做假也做不成!


    驾着牛车垂头丧气的回到村里,看着地里满地的南瓜藤,钟强先又重新打起精神。


    他只交了南瓜,地里还有高粱和红薯,这采收完遍地的南瓜老藤老叶也是宝贝。


    以往直接打碎了埋地里做肥料,或者拖回家晒了当柴烧,今年也像个宝贝一样,收割上来,晒干了,各家各户分了。


    整整一年的干旱,让大家都变得节俭起来。


    村里种的稀罕物,高粱也收割了,一粒粒红色的果实被锤打下来晒干,村里人还不知道这玩意要怎么吃,看起来和大米小麦差不多,是不是得先脱壳再吃。


    不管了,上石碾子,连壳带芯统统磨成粉粉。


    粉粉兑点水,捏成团团,不管啥玩意都能入口,若是食物本来的样子,那就有点太喇嗓子了。


    各种作物的收成远远比不上往年,但已经让人很满足了。


    红薯是最后被挖掘上来的,红薯秧被拨到一边,一连好几天没浇水,叶子边缘都焦了,他们才去挖红薯。


    红薯钟强先不打算往上交了,反正大家都不交,又不会光抓他们村。


    就是需要低调些,人家是因为没粮,他们这有粮,可不能招到红眼病去县里给举报了。


    是以挖红薯是在晚上进行的,都是村里人,不会有别村的人刻意路过,等到明天一早有人来,他们已经挖完了,且可以说产量不行,还不够自己吃的,反正红薯长在地里,也没人知道他们挖了多少。


    南瓜交了那么多上去,红薯自留是他们应得的。


    长条大板凳上被开了口,绑了大刀片,钟莹莹跟钟新澄几个在扣红薯上比较大块的泥巴,扣完以后递给钟绍华,他坐在长条板凳上,把红薯拿过去放在刀片和板凳开口处,一上一下摩擦,红薯就被一片片的片成厚片。


    钟家院里支起了竹席,片成片的红薯被一片片铺平在竹席上,经过阳光的照射,变得干燥,耐存储。


    以前他们是切了后直接晾清理干净的红薯地里,现在粮食金贵,容易招人眼红和招小偷,可不能再那样搞了。


    院子小,晾晒面积不够,剩下的红薯,钟伟先挖了土坑给它埋了,让它们以为自己还在土里生长,低温情况下,也不会坏掉,吃的时候刨开土,吃多少取多少。


    “娘,今年小麦还种吗?”水稻没种,总不能冬小麦也不种了。钟莹莹两辈子都没啥种地的经验,对这些东西实在不了解。


    “种啊,怎么能不种,你村长叔不是进城领麦种去了吗?”


    秋冬季,天气不热,水分蒸发的也没那么快,小麦没水稻对水分的要求高,就算还是不下雨,人工灌溉,还是有概率能存活下来的。


    南瓜土豆这些作物,终究只是代食,没正经粮食让人欢喜。


    “除了种小麦,还种些啥啊?”钟莹莹很好奇。


    “咱家菜地里不是有韭菜还有菠菜吗?黑黑白也是能过冬是。”所谓黑黑白,就是他们本地的一种小白菜,黑心白菜,纤维很多,嫩的时候还行,老了卡嗓子,小孩牙齿嚼不烂,咽下去还能从喉咙里完整的扯出来。


    钟新澄听见黑黑白,小嘴叭叭的就开始说:“黑黑白可难吃,比发的救济粮还难吃!”


    丽丽也表示赞同,所有孩子的意见空前统一,可见这玩意究竟有多难吃。


    陈显英气乐了:“不让你们吃,到时候我焯水晒干了,过年给你们包包子吃。”


    钟新澄咂巴咂巴嘴,似是在回忆某种滋味,他点头道:“包包子行,包子好吃。”


    钟明月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脑袋:“就知道吃!”


    钟家岗这边的和谐,刺激到了外面人的眼,有和村里人沾亲带故的,被人怂恿着过来借粮。


    第66章


    钟莹莹跟着陈显英到毛蛋家的时候,硝烟刚刚停止,来借粮的人被毛蛋爹轰回家去了。


    村长钟强先比她们来的快一步。


    “毛蛋娘,这粮不能借!”钟强先在边上苦口婆心。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只要沾亲带故的,一想要粮食,就会想到他们钟家岗。


    现在看来没啥,但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这种看法真的会死人的。


    钟家岗壮劳力再多,也抵不过周边所有村子的围攻。


    毛蛋娘许翠花娘家是隔壁镇的,啥情况钟强先也知道,还远没有达到他们自己说的,家里没米下锅的状态。


    饿肚子是一定的,但要说完全没吃的了,钟强先不信。


    借粮可以,私底下悄悄来,一斤两斤,没人管,大张旗鼓的,说不是不怀好意,都没人信。


    “那是我娘家啊!我总不能看着爹娘饿肚子!”毛蛋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不能自已。


    爹娘虽然偏爱哥哥弟弟,但也把她拉扯大了,她不能没良心,不养活他们了。


    “你敢拿家里的粮,明天你也回娘家去吧!我们钟家岗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毛蛋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今天许家人来,他把人赶走了,明天再来,他再赶,他不能天天赶。


    许翠花自己立不起来,谁也帮不了她。


    “孩他爹?”毛蛋娘抱有侥幸心理,还在祈求,见丈夫不想理自己,有些怨恨自己丈夫心狠。


    “我还是那句话,敢拿家里粮,你也收拾包袱滚蛋!”不是毛蛋爹狠心。


    他们家的粮自己都不够吃。


    他儿毛蛋天天只能吃个五分饱,他吃饱了撑的拿自家粮去喂别人家的孩子?


    那粮都是他一担水一担水挑到地里保活的,肩膀上的老茧破了又破,厚厚的血痂撕下来时感觉肩上轻了一大截。


    家里的粮多么来之不易,他媳妇不是不知道,就这样,还想拿粮给不成器的娘家人。


    他不想再忍了。


    毛蛋看爹娘吵架,缩在角落里,泪眼汪汪,不敢说话。


    钟新澄还以为他是被打哭的,鼓起勇气跑过来给他扯出去了,钟家岗同龄的孩子,和年纪比他小的,都被他视作自己的小弟。


    当老大的,要带着小弟一块玩。


    小弟有难,老大也要出手帮助。


    钟莹莹跟着俩孩子一块出去了,她现在也是个孩子,大人们之间的矛盾,她解决不了,左右是为了粮食,最后双方态度肯定会达成一致。


    现在的争吵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更好受一些。


    毛蛋爹被气走了,陈显英过来劝毛蛋娘:“翠花啊,你不顾着毛蛋爹,也要顾着毛蛋啊!”


    “你把粮给娘家了,毛蛋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教他挨饿吧!”


    毛蛋娘辩驳道:“我又没有想全拿走,我只是想拿走一部分……”


    “那你确定你那娘家是真的没粮下锅了吗?”陈显英反问道。


    “我……”毛蛋娘说不出话来。


    陈显英见她有所松动,继续乘胜追击:“咱们村都开始自己磨菜粉吃了?他们吃了吗?”


    菜粉就是之前他们吃的,红薯藤,南瓜藤……乱七八糟的植株,晒干了磨成的粉粉。


    容易保存。


    本来土豆的茎叶,村里人也想着留着吃,知青说有毒,吃不得,有不信邪的去尝了尝,当天就上吐下泻,这才把土豆茎叶开除粉籍。


    “可……可那是我爹娘啊~”毛蛋娘不是不知道,她爹娘就是想占便宜。


    长久以来的压制和训斥,让她养成了顺从他们的习惯。


    “唉~要你那对没良心的爹娘,还是要你的丈夫孩子,你自己选吧!”言尽于此,她想不通,旁人再劝也不行。


    毛蛋娘无法割舍对爹娘的感情,也无法放下孩子,只得羡慕的看着陈显英:“我有时候真有点嫉妒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家庭,旁的什么也不用想。”


    爹娘都没了,就她一个人,丈夫孩子都很让人省心,孙子孙女都抱上了,虽然孙子有点调皮,但也很孝顺。


    在村里就没有女人不羡慕陈显英的。


    “嫉妒啥,你要是想开了,和我一样的!”村里人不知道,以为自己爹娘都没了,陈显英自己还不知道吗?她爹八成在某个岛上活得好好的。


    要是像许翠花,整日东想西想的,她比许翠花还要愁的厉害。


    人啊,要活在当下,她爹回不来,没准等他埋地里了也回不来。


    她就当他死了又能如何?


    真要有什么,等他回来了再说。


    还有几家和毛蛋家情况一样,小小的钟家岗只有十几户人家,闹出来的幺蛾子还不少。


    毛蛋娘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懂!”


    陈显英乐了,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我不懂?”


    “你懂的多,你看看你自己,那手肿的,头发白的比我还多吧?你比我还小十多岁呢!”


    “你再看看你爹你娘,还有你的好哥哥,好弟弟,哪个看起来不比你年轻?”


    “这就是你懂的多的好处吗?那我还真不懂!”


    被翻来覆去的骂,毛蛋娘也生不起气来。


    她知道,陈显英是刀子嘴豆腐心,何况她说的还是对的。


    毛蛋娘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满手的老茧,粗涨变形的指关节,皲裂开口的指腹,黝黑的皮肤,她才三十出头,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冬小麦钟家岗的人趁着天气还没有太冷,紧赶慢赶的给播种下地了。


    种完还只是个开始,老天爷不下雨,他们依旧得人工担水往地里送。


    他们需要在冬季来临之前,土壤还未冻结,给种子吸饱水分,生根发芽的机会。


    冬天就没办法浇水了,一浇就上冻,小麦会被冻死的。


    外村的人又来了好几次,都被插科打诨的敷衍走了。


    陈显英那天的劝慰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毛蛋娘没有心软,拒绝了娘家那边的无理要求。


    外村人见钟家岗人勤奋的挑水浇水种地,还有点不屑,认为他们是在做面子功夫。


    干多干少最后得到的东西都一样,干嘛要这么努力?


    只有吴家村的学人精,在他们老村长的压制下,跟钟家岗步调一致,老老实实去县里领取麦种,挑水种地。


    土地不会辜负辛苦劳作的人。


    刚入冬,钟家岗就迎来了一场雪。


    下雪好啊,雪能冻死土壤里的病虫害,能给刚发芽的小麦保温,雪化了还能滋润植物。


    某种程度上,冬天的雪比春天的雨对粮食还要重要。


    钟家岗辛劳一年的村民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黄有德拎着局里发的过年福利回了家,今年发的节礼和往年相比,那是格外寒酸了。


    一个肉罐头,两斤救济粮,除此之外,没了。


    城里的粮食一天比一天紧张,原先发的救济粮,现在改名叫做代用粮。


    与之前相比,里面正经粮食的含量变得更低了。


    配方和原材料换了又换,他们县主要是红薯藤和麦麸,为了增加黏性,应该还加了榆树皮。


    真正的正经粮食成分估计不超过十分之一。


    吃着是不饿了,但一个个都吃的头小肚子大。


    全是纤维没有油水,好多人拉不出来屎,得用手去扣。


    就这样,这粮还供不应求,每次放粮的时候,拿粮票过去买得提前排队,不然大概率是买不到的。


    钟家人围坐在一桌吃饭,桌上除了南瓜就是咸菜。


    没有煎炸,只有蒸煮,现在柴火也很宝贵,一顿直接做好一两天的饭,然后分好,等到吃的时候,直接简单加热一下,能够节约很多柴火。


    味道嘛就不提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仨孩子碗里额外放了点蛋羹,一碗蛋羹三个孩子分,再不是原先一人一个鸡蛋的时候了。


    今年这一年是钟家孩子出生以来,过得最为艰苦的一年。


    钟莹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饭桌上陈显英突然开口:“小茹好久没有寄信来了!”她有些担忧,害怕宋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以往临近过年,宋茹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包裹寄过来,今年别说包裹了,连封信也没有。


    陈显英不是贪图宋家的东西,而是真心实意为他们担心。


    当时她去做手术,宋家人那么照顾她,现在城里粮食关系这么紧张,虽然宋家是三职工家庭,但想搞粮食,到底不如他们村里来的方便。


    钟伟先宽慰道:“兴许是过年没时间,忙忘了呢!”


    他略一思索,随即又道:“家里不是晒了红薯干吗?收拾一点寄过去,以前这些不是啥好东西,现在宝贝着呢!”


    宋家人给他们寄东西的时候,那好东西就像不要钱一样。


    现在双方关系倒置,他们也有了投桃报李的机会。


    就是家里的粮食也不是很充裕,只能挪出来一小部分寄给他们。


    好在宋家人少,寄一点,也够他们吃一段时间了。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钟家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这个提议。


    就连一向小气护食的钟新澄都很赞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的秘密基地里还藏着海市的宋家人送的铁皮小青蛙呢!


    要去邮局寄东西那天,陈显英不止装了红薯干,连带着夏天晒的土豆片子,还有少量咸鱼干,笋干,都装了不少。


    一点点的累积起来,最后竟然装成了一个大包裹。


    代用粮她没往里放,占地方,浪费邮费。


    写好清单塞到包裹里面,每样东西都用油纸封好,最外层用旧报纸在外侧多包了几层减震,也能防止别人窥探里面的东西。


    不是陈显英过分谨慎,实在是现在的粮食金贵的很。


    第67章


    宋茹家确实出了一些事情。


    宋冬宇厂里因为交货的问题,闹出来一点乱子,差一点他就被送进去吃牢饭了。


    有人举报,他不得不来来回回跑了多次公安局。


    好在证据充足,最终事情圆满解决。


    收到钟家的东西,宋家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宋茹忙中偷闲给回了一封信。


    当然,也没忘记收拾一大包东西回礼。


    他们也的的确确缺粮,一家三口的供应很多,但是粮站只卖那该死的代用粮。


    想吃好的,只能私下去换高价粮。


    啥家庭也不能天天吃高家粮啊,有风险就不说了,钱包也遭不住。


    城里不像村里,随便种点东西就能吃,他们最多在窗台上拿花盆种个小葱大蒜之类的调味料。


    宋茹这次给的就不像以往一样,装一堆好吃的,这次基本上就是她厂里发的一些布料,还有一些粮票。


    海市不好买粮,她想让钟家人帮忙看看,乡下好不好买粮。


    天天代用粮,馆子也不让下,说是作风奢靡,被人遇见的次数多了就要被举报。


    宋茹已经被这样的日子折磨太久了,她急需一点新鲜的食品来抚慰自己的饱受委屈的肠胃。


    “娘,信里说没什么大事,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差不多已经解决完了。”


    “宋茹姐还说谢谢你给寄的红薯干,很甜很好吃。”


    拿到信,钟莹莹就给陈显英读了一遍。


    虽然她娘自己也识字,但她很喜欢让孩子帮着做一些事情。


    陈显英听完仿佛放下心中大患一样,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家的窗台上挂了几串柿子,柿子皮被剥去,已经晾了个半干,此时那些柿子表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糖霜,已经有点柿饼的雏形了。


    钟新澄和丽丽盯着那些柿子已经盯很久了。


    “木木,丽丽,别看了,柿饼还没晒好,还要等等才能吃。”钟莹莹感觉有些好笑。


    钟新澄吸溜吸溜口水:“姑姑,我没有想吃,我就是看看”


    丽丽也不好意思的换了个位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钟莹莹。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既幸福也不幸。幸福的是入口的全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不幸的是现在的食物实在是太匮乏了。


    就拿柿饼来说,后世的零食花样众多,压根没几个孩子买零食会想到这个。


    她的两个大侄子却像是守着宝藏一样,天天盯着,生怕哪天没注意,柿饼让野猫或者耗子叼走了。


    “绿豆糕吃不吃?”这是钟莹莹的私藏,一直在空间里没拿出来过,所以现在还和刚买的时候一模一样。


    俩小孩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道:“吃。”


    “一人一块,多了没有。”得控制好量,给他们多了,自己以后就没得吃了。


    一块掌心大的糕点,俩小孩捧在手里,一点点用嘴巴往嘴里抿,像是在吃什么饕餮盛宴一般。


    就算他们再爱惜,小小一块也很快久吃完了。


    钟新澄不舍的舔去掌心残留的碎渣,抬眸道:“姑姑你哪里来的绿豆糕啊?”


    奶奶买在家里的,都吃完好久了,他好几个月没见过这些零嘴了。


    娘说家里的钱要留下来买粮,不能乱花,钟新澄虽然馋,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只能依依不舍告别了曾经的爱吃的那些东西。


    钟莹莹没好气道:“问那么多干嘛?姑姑以前攒下来没吃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不是你最近听话,我才不拿给你吃!”人不大,好奇心还挺重。


    钟新澄瘪瘪嘴,有些不满意钟莹莹的答案,但他馋呀,紧跟着追问:“姑姑,那我要是一直乖的话,会不会还有绿豆糕吃啊?”


    钟新澄等待着钟莹莹的回答,仰起的小脸满是渴望。


    钟莹莹看着他这些时日略微瘦下去的脸,心中其实是有些心疼的。


    但又想到他皮的时候,立马狠狠心道:“你先把作业写了再说,以前不是还说要和邓工一样,当发明家吗?作业都写不完,别过两年考不上初中,回家种田了!”


    钟新澄嘴巴一撅,不高兴了。


    丽丽是个贴心宝贝,安慰钟莹莹道:“姑姑,没事哒,到时候木木考不上,种田也没关系哒,种红薯可以烤红薯,插秧可以做大米饭,种田也很好。”


    “他考不上,还有我呢,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养老!”


    村里老人最在意的就是养老问题,丽丽听得多了就记在了心里。


    姑姑是长辈,等她长大了能赚钱了,一个人要养爷爷奶奶姑姑……养他们家所有人。


    至于脑子不好使的弟弟,那顺便也养着吧!


    钟莹莹挑眉,没看出来啊,小丽丽有点绿茶的潜质。


    不得不说,当茶的对象是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挺美。


    钟新澄被她刺激到,当机立断说:“我现在就去写作业,我一定能考上初中的,你才考不上。”


    丽丽怕被超过,也去书包里拿出作业做。


    对于这种情况,钟莹莹乐见其成,没有比较,就没有竞争,有竞争才能有进步。


    俩孩子比着学习,比比着玩闹好太多了。


    丽丽本来是个很好学的孩子,之前天天跟钟新澄混在一起,都有点被带坏了,好在现在她迷途知返,很好,很好。


    顺手给俩孩子解答了几个问题,钟莹莹就要去堂屋帮她爹做事情。


    何家那两个又来了。


    何梦婷是不情愿的,何止尧是主动过来的。


    这孩子真的学疯了,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还能一心盯着钟莹莹薅羊毛。


    “莹莹,我不白学,我帮你家干活!”


    何止尧知道自己的行为招人烦,看钟家水缸空了,拦也拦不住的,找到钟家的水桶就打水去了。


    其实,钟家有好几口缸呢,灶房门口那个只是最常用的一个,剩下几口也是填的满满的,如果天气不好,就不用冒着风险去挑水。


    何止尧不知道,他一心想着出人头地。


    那水是一担担的挑,不光钟家的,老万家的水缸也被他填的满满的。


    老万不太管他们兄妹,每天就给口吃的喝的,整个一个放养状态。


    陈显英之前让他送俩孩子去上学,他一点没带犹豫的就同意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没有雨,只有雪,既冷又干燥。


    钟莹莹看着何止尧藏在衣袖下面的手,肿胀处都破裂了,室内温度比室外高,他在钟家堂屋跟着钟新澄一块学。


    温度上升,那个冻肿的手奇痒无比,何止尧忍不住一直挠。


    她想提醒,又觉得没解决办法的提醒只是扎人心。


    好在她娘的出现解决了她的困扰。


    陈显英无意中注视到不忍心道:“别挠了,再挠整个手都要烂掉!”


    “你这个手不能再冻伤了,不然以后手指冻变形了,连字都没法写。”


    一般的劝说,陈显英知道他不会上心,打蛇要打七寸。


    何止尧大伯何大柱在过年前一天又来闹一次,颍河里没水,稀软的土也冻了个结实,人在上面可以随意走动。


    不用出坐船的费用就能过河,他还是眼馋把何梦婷换出去能带来的好处。


    何梦婷被他捂着嘴巴都拖到快出村了,何止尧拿着把踩到跟上去了。


    一刀下去,直接见血。


    他还想再砍,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何大柱当场就能被砍死。


    这个孩子是个狠角色,经历了那件事,其实陈显英是有些不乐意自家孩子跟他一起玩的。


    他心思重,心里藏的事多,自家孩子聪明归聪明,但没啥心眼子,万一他动啥坏心思,那可就完蛋了。


    可何止尧天天又来帮自家干活,就为了能跟着俩孩子学习,也不占自家便宜,每到饭点跑的比谁都快。


    陈显英又心软了,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何止尧将手缩回袖子,试图掩盖丑陋的手指,尴尬的笑道:“莹莹娘,我没事的,我这手以前比这还严重哩!”


    他说的是实话,去年冬天,他大伯让他去河边洗衣服,不洗就不给饭吃,他那个手冻的比现在难看多了,那都不是肿了,破溃处流的都是黄水。


    他也没让大伯家人好受,流的黄水全抹在洗完的衣服里侧了。


    不让他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了。


    “怎么没事了?听我的,回去用干茄子秧砸碎了,抹上去包好,别沾水,一天换一次,很快就好了。”


    “家里有茄子秧不?算了,我给你上柴房找找去。”就老万那德行,她不指望他家里能找出这东西来。


    陈显英从柴房里扒拉好半天,扒拉出一株晒干的茄子秧,又拿出蒜舀子,剪刀,把它剪碎了,放在舀子里捣碎捣烂,加了一点开水进去,搅和均匀。


    “过来,我给你抹上。”说完不等何止尧拒绝,就扣出黏糊的液体,糊到了他的手上,边糊边问:“梦婷呢?你的手也冻烂了吗?”


    “没呢,我的手好好的!”何梦婷被何止尧保护的很好,一双小手健健康康的。


    “没事就好,可千万别学你哥哥,他这个手,严重的话,手要切掉的。”陈显英在故意吓唬人。


    何梦婷是个傻的,别人说啥她信啥,老实巴交的把手缩到了袖子里。


    将糊糊擦好陈显英不知从哪找出一块烂布头:“你自己包上吧,记住别碰水啊。”


    嘱咐完她就出门找村里人唠嗑去了。


    何梦婷看着她哥给自己包扎,突然来了一句:“莹莹娘可真好,她要是我们娘就好了。”


    何止尧的动作猛的一顿,接着又恢复如常。


    陈显英还不知道,她随手施下的善心,竟然在两个孩子心里埋藏下一颗种子,一颗能成长为参天大树的种子。


    第68章


    这个新年,是钟家人过得最为清贫的一个年。


    年货年货买不到,粮食粮食除了囤货就只有粮站卖的代用粮。


    陈显英和钟明月东凑凑,西凑凑,还是凑齐了四菜一汤。


    钟家养的鸡在天太冷不下蛋后,通通都被宰了,腌了挂起来。


    如今饭桌上就有一道菜,土豆炖鸡块。


    斩成大块的土豆,配上腌过的腊鸡,经过柴火的精心炖煮,汇聚出浓浓的汤汁,陈显英还在里面加了笋干,蘸饼子,配米饭,都香喷喷。


    年年有余,鱼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美中不足的是今年只有咸鱼没有鲜鱼,塘水枯竭,塘里的鱼也被提前捕捞上来,为了保存,只能做成咸鱼。


    咸鱼比鲜鱼滋味略逊一筹,但也有自己独特的风味。


    腌渍晾晒,经时间检验,得以留存下来的咸鱼,不需要多过处理,洗干净,切小块,放上葱姜蒜,直接大火蒸熟,不需要再加其他调味料,热着吃也好吃,冷了鱼汤凝结成鱼冻。


    没事的时候,偷嘴一块,味道那叫一个赞,偷吃比饭桌上吃感觉还要好吃。


    前两道菜已经足够奢华,剩下两道就是凑数的,油渣大白菜,蒜苗炒鸡蛋,汤是河蚌豆腐汤。


    还别说,原本一煮就容易嚼不烂的河蚌,经过腌制后,再浸泡脱盐,重新煮汤,肉质变得梗啾啾的,大人小孩都爱吃。


    那个汤也鲜的很,里面放上豆腐和白菜,这些素菜吸饱了味,变得跟肉一样好吃。


    “祝爷爷奶奶长命百岁!”丽丽很实诚一个头磕下去。


    钟伟先笑的合不拢嘴。


    一大把年纪了,图啥?不就图个儿孙满堂吗?


    “丽丽,这是你的红包,拿好了!”


    丽丽喜滋滋的把红包揣进兜兜里,转头给钟明月和钟绍华也磕了一个。


    又收获一个大红包。


    她给钟莹莹也磕了一个。


    可怜的钟莹莹,刚拿到的压岁钱还没捂热乎,就分出去一点。


    磕上瘾了,她见着钟新澄都想来一个。


    幸亏反应的快,及时收住了。


    丽丽拍拍小胸脯,暗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被当成笑话了。


    真给钟新澄磕一个,她能被嘲笑一年。


    钟新澄路过她只觉得莫名其妙:“闪开点!”


    丽丽挡住他的路了,他也要去磕头,赚压岁钱。


    钟莹莹的羊毛又被第二次薅了一把。


    磕头仪式结束,这年头也不好买鞭炮,不然还可以放一挂鞭,没了鞭炮总感觉过年少点氛围感。


    钟家人围坐在一起正要吃饭,钟明芳就来了。


    “爹,娘!”钟明芳和陈显英钟伟先打了招呼,就去拽丽丽。


    “丽丽,跟娘一起去你爹那里吃完了年夜饭才回奶奶这。”钟明芳要带丽丽去黄家吃饭。


    小丫头不乐意,甩开她娘牵着她的手,转过去抱陈显英的大腿:“我要在奶奶家,跟姑姑、奶奶一起吃。”


    黄家只有她娘跟她一派的,她后爹后奶奶后哥哥们才是一家人。


    以前在部队是没有选择,她必须跟黄家人在一起,回了钟家岗,她更愿意待在钟家。


    黄家人对她好,也隔着一层,奶奶和姑姑才是对她最好的,虽然奶奶家有讨厌的钟新澄,但是,奶奶家其他人都是她喜欢的人。


    她户口也在奶奶家,她也姓钟,干嘛要去别人家过年。


    钟明芳有脸色有点不好看:“丽丽,快过来!不是说了吗?晚上再回奶奶家!”


    黄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呢,她一直待在娘家,像什么话。


    丽丽不语,只是一味的躲闪,娘俩就这么僵持住了。


    “孩子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大过年的,别惹人不高兴!”陈显英让钟明芳自己回去,丽丽留在钟家。


    “娘~”钟明芳跺了跺脚,言语中带着些许气愤。


    她这是为了谁啊!黄有德是丽丽后爹,还在城里吃公粮,关系处好了,以后丽丽长大了,也能多得些资源。


    “姐,你回去吧,丽丽就留在家里吃饭,等晚上我再给你送去!”钟绍华不明白他姐为什么非得带丽丽走,钟家人过年不留在钟家,要留在哪里?


    照他说,他姐也该回家过年。


    钟明芳一气之下,出去了,钟莹莹跟着她出去,遇见钟莹莹,她可算找到人吐苦水了。


    “莹莹,你说,这下我反而成坏人了,我图啥啊?”


    钟莹莹听完全程,只问了她姐:“姐,你说姐夫和丽丽关系处的再好,再像亲父女,会越过他自己那仨儿子去吗?”


    “换种说法,就像你自己,平常把姐夫家三个儿*子照顾的好好的,但是你会对他们比丽丽还好吗?”


    钟明芳一愣,随即摇摇头:“不会!”


    他们是她继子,她只要做好后娘的本分,管好他们吃穿就行,其他事情自有他们爹去操心。


    “对,你不会,你想着给丽丽争东西,也没想着给那三个争,这就是区别!”


    “与其让丽丽去讨好姐夫,等长大了多分点东西,不如你这个当娘的,自己给她多攒点。”


    她那个姐夫,前世就爬的挺高的。


    就算啥也不给,丽丽以后能借他一分名头,也能顺风顺水的。


    现在讨好啥的都没用,破家烂瓦的,有啥好争的。


    “人都说宁愿要乞丐娘,也不愿要当官爹。”


    “只要你好好的,哪里需要丽丽去做这些事情啊?”


    她姐糊涂啊,都二婚了还没搞明白这些简单的道理。


    要不是黄家人的人品都不错,她这二婚又掉进另外一个坑里了。


    钟明芳陷入沉思,说的好像确实有道理。


    钟莹莹继续开口道:“姐夫是个好人,黄家家风也很好,你俩不离婚,就影响不到丽丽什么。”


    “所以,姐你明白了吗?”


    钟明芳迷惑,她该明白些什么?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精的吗?她一个成年人,都二婚了,还能被妹妹给教育了?


    这难道就是上过初中的‘高材生’,和她这种早早辍学的人之间的差距吗?


    有点可怕。


    钟明芳被钟莹莹给忽悠走了,直到回到黄家,坐到板凳上,她还没回过神来。


    “明芳?明芳?”黄有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就你一个,不是说去叫丽丽回来吃饭吗?”咋小的没喊回来,大的这个也像丢了魂一样。


    钟明芳扶额道:“丽丽在她姑姑那玩疯了,不愿意回来,我娘太惯着她了。”


    “还是个孩子嘛,不回来就不回来,咱们先吃饭!”黄有德的态度很宽容。


    对于这个继女,他不知道咋管教,也就没管过。


    就算他想管也不太敢,儿子可以随便打,闺女不是亲生的,打一下大家也都难受。


    她娘管的好好的,他这个当后爹的,没必要去做那招人烦的事情。


    钟明芳却突然想起她妹妹说的话,平常他三个儿子犯错的时候,他非打即骂,自己闺女犯错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说两句,甚至说也不说,就算过去了。


    到底不是亲生的。


    黄大花对于儿子儿媳的事不过多参与,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不给孩子们添麻烦她已经很满足了。


    黄家三个娃一边吃饭,一边看黄有德脸色。


    见爹和后娘都坐下来吃饭,老大试探着问:“爹,初二我们可以去给姥姥拜年吗?”


    黄有德想也不想的答应:“你们想去又没人拦着你们。”不就在钟家岗吗……不对,好像不是。


    他迟疑道:“哪个姥姥?”好像他前妻的爹娘也活着呢!


    “黄家岗的姥姥。”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黄有德偷瞄钟明芳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点头答应了。


    大年初二走亲戚,走的是至亲。


    三个孩子要回黄家岗,黄大花会跟着,钟明芳把黄有德也撵过去了。


    她回娘家几步路就到了,让那一老三小冰天雪地里自己过河回老家,万一出了什么茬子,他们也不用过了。


    被妹妹戳穿了这个家庭的本质后,钟明芳看黄有德就有些不自在了。


    一开始再婚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倚靠,共同生活这几年,她真把黄有德当成原配丈夫来对待了。


    忽然被人提起他俩是半路搭伙的,她感觉别扭极了。


    见钟明芳一个人回来,陈显英问她:“有德呢?”


    过年哪有让媳妇一个人回娘家的,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钟明芳扭扭捏捏道:“仨孩子想去看看他们姥姥,总不能不让去吧?”


    “外头路那么滑,孩子他奶万一摔一跤,那可不得赖我头上,我让有德跟他们一道去了。”


    陈显英有些新奇的看着钟明芳。


    自打和那个蹲篱笆子的前女婿结婚后,好多年没见过她这么聪明伶俐的样子了。


    “娘,你别这样子看我!”钟明芳扯扯袖子,又摸摸头发,她也没有哪里粘脏东西了啊!


    陈显英感到一丝欣慰:“你这回学聪明了呢!总算是长脑子了!”


    把女婿拘过来,那老的小的,半道出事,夫妻肯定要离心。


    放他走,反而他会对闺女心里有愧疚,以后会待她更好。


    这是说她以前蠢吗?钟明芳感到不满:“娘~~~”


    “行行行,我不说你了总行吧?都当娘的人了,还冲老娘撒娇,不害臊~”陈显英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第69章


    这次过年,钟莹莹入账四块钱,给出去六毛,自己还剩下三块四。


    她暗叹不错,还有的赚,没有全部赔光光。


    等开学了,找机会去供销社买东西,补充一下自己的‘粮仓。’


    一过完年,离开春就不远了。


    随着气温的升高,地里的积雪融化成雪水,滋养了小麦,让小麦蹿高了好大一截。


    愁人的是,还是没有雨。


    春雨贵如油,不下雨,那点子雪化完了,也撑不了多久。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一年又一年,村里到处都是叹息声。


    干太久了,这不是小灾啊。


    老一辈就是北方逃难来的,现在他们这都这情况,北边只会更严重,要乱起来了。


    天气渐暖,脱下厚重的冬装后,村子里出现七八个陌生面孔。


    “大娘,我们逃难来的,给口吃的吧!”一伙人拖家带口的,老的老,小的小。


    钟伟先开口道:“你们从哪来的?”


    那伙人里的年纪最大的老头站出来:“从北省来的,好几天没吃饭了。”


    “连水都没喝上几口,没有吃的讨口水喝也行啊!”


    说这话的时候,老头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天呐,北省!离他们这得有个几百公里啊。


    钟伟先又问:“那你们是走过来的吗?走了多少天啊?北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发展成逃荒了,国人不是遇到万不得已的死局,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的。


    “唉~”老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知道,从天热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然后一直向南,没有停歇过,年前下雪,找了个破房子歇脚,雪化了,暖和了,我们又继续往前走,就走到这来了。”


    “老家干了快两年了,一直没见着一滴雨,树都干死完了。”还是南方好啊,老头看着钟家岗挂着新绿的白杨树,满心满眼的羡慕。


    钟强先来了,钟伟先示意他去查一下这些人的证件。


    逃荒也是要有介绍信的,不然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审问。


    钟强先问他们要来身份证明,仔细检查了一下,冲钟伟先摇头:“没有问题,公章也对的上,应当真是北省来的。”


    黄大花给他们拎了一些井水过来,还拿了两个碗。


    “喝吧,粮食没有,水我们倒是还有点,我们也穷呐,去年一整年,河都干了,就没收上啥粮食,”这话既是实话也不是。


    粮产减少是真,干旱是真,家里存粮还是多少有些的。


    这么说是因为防人之心,这些都是外来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坏人,被外人知道村里情况,无异于引狼入室。


    “老乡啊,咱们村情况也不太好,如果你们想讨饭,可以去镇上看看,看看政府有没有人能救济一下,村里人都穷。”


    “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有粮食接济其他人啊!”钟强先想把人引走。


    待在哪里都不能留在村里,逃荒的人没吃的,没田地,想吃饭,只能从当地找。


    小麦还是苗苗,台子下面的白杨树倒是发芽长新叶了,焯水,泡水去掉苦涩就能吃。


    可那都是他们钟家岗的财产,在现在到处都缺粮的情况下,钟强先私心认为,这些东西还是留着本村人吃比较好。


    自己村的东西自己村的人爱惜,要是外人,那树的树皮都能扒了吃了。


    人不要脸可以,树不要皮不行。


    钟家岗的白杨树都种了几十年了,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夏天遮阳,冬天捡拾枯枝烧火。


    被外人给毁了,他于心不忍。


    老头垂眸:“可我们就是从镇上来的。”


    镇长让他们往村里走,说镇里没粮帮助他们。


    再说了,他们一路走下来,也就钟家岗的人精神面貌看起来好点,村里人瘦归瘦,但起码都面色红润,大人小孩都健健康康的,不像他们,干巴巴的,皮包骨,像骷髅头一样。


    “什么?”钟强先想骂人了,骂镇长这个老东西,真不要脸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把拾荒的人往下面的村里赶,不是存心想要闹出乱子来吗?


    饿极了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钟家岗只有十几户人家,老弱妇幼众多,今天这一伙人少没啥关系,等上面再往下放,人多了,那还能控制的过来吗?


    “那个……我们村也没余粮,你们看……要不……”钟强先搓着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求求你们了,就留下我们吧!我们实在是走不动路了。”有一妇人见钟强先想让他们走,立马跪下来苦苦哀求。


    钟莹莹在旁边瞧着,被她的动作吓的一激灵,心道,不好。


    道德绑架是吧?她立马一个滑跪过去,用魔法打败魔法,和妇人对磕:“婶子,咱们村也没粮啊,拿什么留下你们,我家弟弟都饿成傻子了。”


    一个愣愣的楚天宝从人群中被扯出来,被钟莹莹推到妇人面前。


    “整整一年了,一年都没粮食收,还得交公粮,你们知道这一年我们怎么过来的吗?”钟莹莹用袖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


    她觉得演的不太像,一狠心,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掐了一把大腿,顿时鼻子一酸,假泪变真泪,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妇人看她表演,也懵了,她瞅瞅眼睛里没灵光,看着就像傻子的楚天宝,又瞅瞅跪在地上痛哭的小女孩,有点被吓到,这里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惨吗?


    她抬眼看向为首的老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钟新澄是个跟屁虫,看他姑姑跪,他也跪,有模有样的学着鼻涕一把泪一把。


    楚天宝唯钟新澄马首是瞻,接着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钟家岗的孩子齐刷刷跪了一排,像是要比谁声音更大一样,和妇人对着哭。


    老头看见这场景也很无奈,心想罢了,罢了,既然人家不愿意留自己,他们这老的老,弱的弱,也打不过,还是走吧。


    “忠良家媳妇,起来吧,我们走。”


    老头喊地上的妇人,然后又和钟强先道谢:“谢谢你们的水,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我们就不多留了,这就继续赶路去了。”


    “唉~下一站,希望能遇到收留我们的人吧!”


    老头走了,带着他身后的一众人,瘦削的背影看的钟家岗众人心中也是一阵沉重。


    钟强先感叹,好好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跪下求人呢?


    不过……村里的这些孩子,又是哪学来的这些招数?


    “你们这都跟谁学的?”


    孩子们听到质问,一个接一个把视线投入到前一个身上,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钟莹莹身上。


    “叔,今天现学的!”钟莹莹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有勇气,直接冲出去了,她总不能说上辈子刷短视频学到的吧。


    钟强先把她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的一番,忽然猛的一拍大腿,赞叹道:“还是读书人聪明啊,我咋没想到这招?”


    看着人家跪吧,良心上过不去,钟强先是有那一瞬间的心软的,想着要不就留下算了。


    留下村里人咋办?自己都不够吃,总不能拿村里粮去养外人。


    钟强先是左右为难。


    正好钟莹莹冲出来给他解了围,真不愧是他的好侄女。


    老楚媳妇也很羡慕,脑子转的快就是好啊,她家天宝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学成这个样子?


    钟莹莹把楚天宝拉出去当挡箭牌她并不生气,本来她儿子就是个傻子,也没说错啊。


    要是能跟聪明人多玩玩,没准就变聪明了呢。


    瞅钟家那个木木,原先那么不着调,现在搁学校成绩都是属于前面的。


    木木能教好,天宝也能……的吧?


    钟莹莹听了老头的话,其实是有些欣喜的。


    全国三年干旱,她并不清楚具体啥时候开始,啥时候结束,只记了个大概的时间,地点也是只记了个范围。


    钟家岗才干了一年多,北边就已经两年了,想来南北边干旱时间并不一致,南边水多,指定要比北方干的慢一些,等下雨了,南边恢复的也比北方更快,因为气候更加适宜。


    其他人她不管,只要钟家岗的人都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度过这次就行。


    钟家岗这次巡逻的人数再次增加,地里的小麦对他们来说是没成熟的粮食,对外人来说就是可以直接入口的口粮。


    被人薅去吃了,哭都没眼泪。


    青壮年全部上阵,老幼则是采摘新冒头的春菜。


    白杨树上的嫩叶,融化的雪水滋生的野菜,保留根部,茎叶折了拿回家,放到冬天吃完的咸菜坛子里,里面卤水好好的,都不用加盐,就可以直接腌制。


    村子外路过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听说有村子已经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了。


    那天,钟莹莹在家里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有人放鞭炮,又觉得不对劲,早就不给放了,怎么可能?


    她没听明白,村里经历过战争的大人却是听出来是什么声音,把孩子都放家里关好,陈显英少有的严肃:“都别出声,听见了没。”


    孩子们不懂,但也老老实实的,钟伟先出去看是啥情况了。


    等外面风平浪静了,他才回来。


    第70章


    这简直太狂野了!生长在和平年代的钟莹莹除了在手机里,哪在现实中见过这场面啊。


    以前就听说农村的村与村之间打架,是直接真刀真枪的干,有些还能搞出土炮来,更甚之连医务兵都有,她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


    “爹,真的有人打枪吗?”钟莹莹凑到钟伟先近跟前。


    丽丽和钟新澄也不例外,叽叽喳喳的围上来:“爷爷,爷爷,那是打小本子的枪吗?”


    “村里是来坏人了吗?”


    ……


    村里的哪个孩子没听过几个打本子的小故事啊!


    钟伟先刚坐下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就被几个兴奋的小崽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给问住了。


    他挨个解答:“是有人打枪。”


    “打没打过小本子不知道,是隔壁吴家村有人抢东西,闹起来了!吴家村的村长掏出枪来,射了几枪,才止住。”


    陈显英有些担心:“那打死人了吗?”


    都动枪了,不敢想场面该有多乱。


    “没有,打死人那还了得?


    “就是朝天上放了几发空枪,抓住人后,公安来给闹事的都带走了!”他放下水碗,接着解释道。


    陈显英缓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打死人的事,她见过,她这个年纪的,都是经历过战争的。


    亲眼见着亲戚邻居一个个认识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那滋味谁也受不了。


    因此,她特别强调:“最近你们仨都给我好好的待在家里,谁也不许出去,听见了没有?”


    饥饿到一定程度的灾民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大人能反抗,孩子一旦遇到,毫无反抗之力。


    他们家这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宝贝,一个也不能出事。


    钟新澄和丽丽年纪小,不明就里,钟莹莹明白她娘的担忧,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娘,我会看好他们两个,不给他们出去的。”


    她想看打枪,她不想找死啊!这个小身板,扛不住几拳头的。


    钟伟先不放心村里的事,稍一犹豫后,就坚定的对陈显英道:“孩他娘,把咱家的枪也拿出来!”


    陈显英不太想给:“真的要动枪吗?”


    枪这东西,不但伤人,也伤自己,擦枪走火,伤及无辜,持枪人也落不得好。


    “我也不想啊,咱们村人太少了,地里小麦又比别的村的长得好,吴家村都被盯上了,咱们能不被盯上吗?”


    难民一波一波来,他们的青壮加上成年妇女,也才三四十人,其中一小半还得在家守着孩子,防止有人偷家,能绕村巡逻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


    巡逻的人也得休息,要轮班,这样每次外面也就七八个能工作。


    不带着枪,没有威慑力,大股灾民一拥而上,压根打不过。


    “那还是带着吧,我这就去给你找!”比起走火蹲篱笆子,和被别人打了,陈显英宁愿是前者。


    钟莹莹傻眼了,她知道这个年代好多家庭都保留的有之前打仗用的武器,她没想到,她家也有啊!


    藏在哪里的?她天天搁家里捣鼓东西,这翻翻,那找找的,也从来没见过啊!


    过了好一会儿,陈显英才从她和钟伟先那屋抱出来一个盒子,上面还沾着土,想来是刚从下挖出来。


    原来是埋起来了,钟莹莹不奇怪了。


    木盒被打开,里面两只土枪包着一层厚厚的油纸,显然被保存的很好。


    盒子两侧,还放了几包子弹,属实是很狂野了。


    钟伟先扔给了钟绍华一把,让他给自己拿着,另一把留给了陈显英。


    “家里要是有陌生人进来,你直接开枪打。”这个进来自然指非正常途径。


    陈显英拉住他劝道:“要不两把你都带着,家里门锁好,你们在外面巡逻,没事的。”


    钟伟先把枪塞回她手里:“绍华又不会使枪,拿着也没用。”


    “家里那么多孩子呢,万一有那看漏了的闯进来了呢?”


    陈显英看了一眼钟莹莹,还有钟新澄和丽丽,她还是把枪留下了。


    钟伟先临走前还不忘安慰老婆孩子:“放心吧,没事的,公安抓那一波,他们能老实很久。”


    “我们也只是防患于未然,没事正好,有事的话咱们也不怕事。”


    钟伟先在家里就歇了一会儿,带着钟绍华直奔村长家去了。


    钟家几个孩子围着陈显英,眼里全是好奇,确切的说是好奇那把枪。


    钟新澄转悠了几圈,见陈显英不理他,小手就这么要摸上去了。


    ‘啪’的一声又被人拍回去了。


    “奶奶!”钟新澄不满的控诉,大眼睛里憋了一泡泪水。


    “别什么东西都想摸一摸,走火了,你也叫不了我奶奶了!”


    陈显英因为焦虑,这会子脑子里一股无名火,平常宠爱的孙子也不惯着了。


    “呜呜呜……”钟新澄没见过这阵仗,一下子怕了,手被打的痛痛的,也不敢大声哭,就这么小声捂着脸哭。


    家里其他人都被外面紧张的氛围传染了,对于他这点小矫情,没人在意,他哭了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钟莹莹瞧了,那枪构造挺简陋的,老大一把,看着就老沉了,跟后世人家打猎的猎枪一样。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挺眼热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枪啊!


    知道她娘不会给他们碰这个危险物品,她也没开口,等到最近这事情过去了,总能找到机会摸两把的。


    到了中午,钟伟先还没回来。


    陈显英怀揣着不安,进灶房舀了两三勺代用粮,然后又从屋里的粮食柜里倒出一碗白面,跟着代用粮一起搅拌,兑水,加上老面头,一起揉成面团,发酵好,掐成小剂子,捏成窝头形状,上锅蒸了。


    唉呀~能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陈显英这样想着。


    自家人不吃,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便宜了别人。


    钟明月从咸菜坛子里捞出一把酸豆角来,洗干净,从猪油坛子挖出两三勺带着肉的油,把油烧热,豆角切碎了,配上葱姜蒜,放锅里一块炒了,盛到两个盘子里。


    陈显英将窝头趁热捡拾了四五个放到大海碗里,转头对着家里人道:“你们先吃饭,我去给他们送点饭去。”


    钟明月按住她的手:“娘,我去送吧!”


    “我腿脚好,走得快,送到就回来。”


    陈显英年纪大了,身子还动过刀,遇到事就不是小事。


    “也行,你去吧,注意安全啊!”陈显英把装好的饭放到菜篮子里,然后递给钟明月。


    心里担忧的想,明芳那里也不知道咋样了,让她回来待着,她说她走了,黄有德上班去了,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没办法的。


    把丽丽送到陈显英这她就回婆家守着去了。


    钟明月没多久就回来了:“娘,爹和绍华那没啥事,正轮班刚回到村长那,要回家吃饭呢。”


    她话锋一转又道:“见我送饭去,他俩就说不回来了,吃完饭继续守着,菜篮子等晚上他们回来,会带回来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话是那么说,钟明月自己都没啥底气,劝陈显英的话她说的声音虚虚的。


    陈显英坐回板凳上,嘴里喃喃自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给一个孩子分了一个窝头,又递给钟明月一个:“都吃饭吧!”


    吃了没几口,她又小声的骂:“贼老天,不下雨,要是下雨哪有怎么多事!”


    骂完老天爷又骂那些闹事的人:“好好的日子你们不过,出来偷,出来抢,迟早吃枪子的玩意儿!”


    越骂她越生气,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钟新澄一脸惊恐,他奶奶疯了,怪不得今天舍得打他呢!


    吃完饭,碗没洗,陈显英让钟明月带着孩子在屋里不要出去,自己抱着枪在院子里等。


    这个反驳不了,钟明月不会使枪。


    忽然隔壁老万家传来一声尖叫。


    “别抢我家东西!”


    陈显英听出是何梦婷那丫头的声音,老万去村里跟着巡逻去了,家里可不只有俩孩子了。


    钟明月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陈显英让她看好孩子守好门,陈显英自己则是利落的踩着鸡窝,探出半个头,去看老万家的情况。


    钟明月拿着菜刀,钟莹莹也拿根棍,钟新澄把自己的小弹弓握在手里,丽丽给他捧着装小土球的弹药库木盒子。


    四人守在堂屋门后,如果有人进院子,他们也会立马冲出去。


    老万家院里进了好几个人,何止尧被拍了一板砖,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不知是死是活,何梦婷守在他身边一边哭一边抖。


    老万家的灶房里则是进了几个脏的看不清长啥样的男人,翻箱倒柜的找吃的。


    陈显英气的发抖,畜生啊,连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她瞄准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腿,当机立断就来了一枪。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巡逻队的人觉察到不对,村里有人家出事了。


    “这家不是没大人吗?怎么会有枪!”


    “快跑,等下人来了就跑不了了!”


    ……


    老万家院子里各种声音嘈杂的很,想跑路的,有还想再找点东西吃的。


    其中有一个路过何家那俩兄妹,想踩着人就跑,陈显英又是一枪打过去,一人应声倒地。


    “啊……我的腿……”那人抱腿嘶吼。


    其他人顾不上拿东西了,做鸟兽状四散开来,刚出老万家大门,就被村里的巡逻队堵了个正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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