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钟家岗没法雇牛车了，现在的车子都是属于集体的，不能再拿来收费私用。
火车抵达时已是晚上，邓荣腿脚还成，跟钟家人在招待所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一起踏上了回钟家岗的路途。
钟莹莹没跟着回去，请了那么多天假，她该回学校了。
一到学校就是考试，初中学习不难，但是一轮轮考试考下来，也是怪让人头疼的。
语文、数学都不难，政史地，物化自都是最基础的学习。
但是，有一门外语课，学的是老大哥的语言。
钟莹莹哪里学过啊，上辈子也就学了个英语。
每次俄语课，她都不像在其他课程上摆烂，认真程度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一个全新的语言体系，最核心的就是语法规则和单词。
和后世一样，这个年代的俄语，学生学了后也基本是“哑巴俄语。”
老师的发音并不标准，都带着本地口音。
平常也用不到，只有上课和考试的时候会接触。
学习这个也是为了“向老大哥学习”。教材内容基本上是老大哥的精神理念建设，革命英雄事迹等，主要是为了培养能阅读俄文技术材料，与专家交流的人才，为了服务工业化建设。
考试内容和英语也差不多，有语法词汇、句子翻译、阅读理解和应用文写作。
如果想要报考重点高中或者中专技术学校，俄语学习是必不可少的，俄语高分在录取条件中是占比重较大的一条。
个别俄语成绩过差者，还可能被批评成“学习老大哥思想，态度不端正。”直接被记录在档案里，别说升到好的学校了，中考可能都不给参加。
期中考试当天，天有点凉了，钟莹莹穿的有点少，她搓了搓手指，才提笔答题。
前几场考试，都尤为顺利的提前交卷了。
等到考俄语的时候，她一字一句检查了两三遍，还是有点不放心。
“时间到，交卷。”监考的老师敲敲讲台。
收卷时，他特意在钟莹莹桌前停留，细细观察了一下钟莹莹的卷子。
这可是之前初一的年纪第一，读初二会差吗？
前几场都提前交卷了，也不知道为何这最后一场，一直坐到了考试结束。
是有什么题目不会吗？
监考老师翻了一下卷子，基本写的都对啊？他心里暗道，不愧是第一名，年纪虽小，但性格却很谨慎。
“莹莹，听说你去海市了，那边好玩吗？”宿舍六人组围着钟莹莹围了一圈。
“是啊，是啊，莹莹，海市好玩吗？听说那边比我们这边漂亮多了。”李红雪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她也想去海市看看呢，她姑姑有一瓶脸霜就是托人从海市寄过来的，平时宝贝的很。
楚秀秀也是满心羡慕，她放假了就只能回家带弟弟和干活，去海市她想都不敢想，她好希望自己也能像钟莹莹一样，成为钟家的孩子啊。
“海市很大，也很漂亮。”
“那边街上到处都是自行车，还有小轿车咧。”钟莹莹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我们下火车，我那个姐夫就是开小轿车来火车站接我们的。”
“你还坐小轿车了？”
“坐小轿车是什么感觉啊？”吴月很好奇。
她没有体验过，她家里也没有那么有钱的亲戚。
“很舒服，坐里面一点也不颠，我在上面都睡着了。”
“我们一起好好学习，考上高中，等考大学，可以报海市的大学，听说上大学每个月学校还会给发补贴呢。”钟莹莹在给几个舍友画大饼。
宿舍里六个人，吴月、楚秀秀、李红雪还有高家娣是和钟莹莹一样，从乡下考出来的。
祁绮，也就是之前家里有教育局亲戚的那个胆小女生，她家是城里的。
吴月、楚秀秀、李红雪的成绩虽然不算多好，但在班里都是排在中上的。
只有高家娣，班级倒数。
她十五岁了，本来上学就是她求来的，现在成绩那么差，家里已经不想再给她读书了。
她娘给她在镇上相看了一个对象。她自己也有些动摇了，她成绩那么差，读书真的是正确的吗？
钟莹莹不知道读书能不能改变命运，但是不读书是一定不行的。
小小年纪，十五六岁，去生孩子，然后一辈子被锁死在那个家。那不如拼一把，万一读出来个名堂了呢？
宿舍几人私下里都在给高家娣补课。
她学习很吃力，一方面是因为乡音重，听不太懂普通话，另一方面就是胆子小，有问题不敢问*，小问题积压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刘老师的打压，那成绩能好吗？
祁绮虽然胆子小，人家家境好，不懂的问题，回家问也能弄明白。
高家娣能学习的地方，只有学校。
“好，我们一块好好学习，考同一所大学。”李红雪被钟莹莹的饼诱惑到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赞同。
祁绮犹豫了几分钟，也跟着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考试成绩她有进步，那就跟大家一块继续学习，努力考上大学。
如果还是老样子，就算她自己想读，她家里也不会再让她继续读了。
没进步就退学回家结婚，进步就继续抗争，努力学习。
出成绩的那一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师一张张讲着卷子，大家基本已经差不多知道自己的成绩了。
试卷终于改完，写着成绩和排名的白纸被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墙上。
“快看，这次钟莹莹又是第一名。”有个男生惊呼道。
刘兵也挤到前面去，在白纸黑字上找到了自己的排名，第八名，比开学的时候，还退了两名，前十名里，只有三个男生，前三名都是女生。
刘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他嘴里喃喃道：“怎么会？”
他无法接受，自己又一次输给了女生。
明明小叔说了，男生就是比女生聪明，以前考不过女生，是因为女生发育早，上了初中女生就没劲了，他们男生后劲足，他才应该是考得好的那个。
女生凭什么考那么高？不对，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这个念头一升起，刘兵就无法遏制住嘴边的笑容。
边上男生见了嘀咕道：“刘兵气疯了？”怎么考试成绩下降了，反而还能笑的出来，这不像他啊。
之前考试有道题，老师批错了，少给刘兵一分，他都要拿着卷子，去办公室找老师给他加分。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郑老师拿着搪瓷缸子走进教室，刘兵立马上前去，大声喊道：“老师，我要举报，女生考试抄袭。”
郑老师被他吓了一跳，放下杯子，拍了拍胸膛，缓了缓才道：“抄袭？谁抄袭了？”
监考的时候她也在，没见着有人抄袭啊。
“女生抄袭，她们每个成绩都上升了。”刘兵义愤填膺道。
郑老师感觉有些无厘头：“就因为她们进步了？你有她们抄袭的证据吗？”
“她们成绩全都进步了，不是抄袭是什么？”刘兵继续执迷不悟。
“呵……就不能是老师教的好。”李红雪站出来大胆发声。
“你小叔走了后，再也没有人骂我们蠢了，老师讲课又讲的好，凭什么不能进步？”
越想起之前那个老不死的，李红雪心中就越是愤怒。
她被耽误了多少啊，这一换老师，成绩就蹭蹭蹭的往上涨。
如果一开学就是郑老师来教，没准她已经考前三名了。
“你……我……”刘兵窘的面红耳赤。
“好了，刘兵同学，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胡说八道，冤枉同学。”
“现在，给班上的女同学道歉。”郑老师严肃道。
班里女生学习进步，刘兵就说她们是抄袭，这不是意思是自己带不好学生，打自己脸呢吗？
“老师……”刘兵声音带着哀求，他不想道歉，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向女生低头。
“你要是不想道歉也行，我去找校长，给你换个班级，我们班要不起会污蔑同学的学生。”郑老师还真希望他一犟到底。
这个学生是之前刘老师的家人，万一自己哪点做的不好，没准会被他瞧了去，也举报自己。
今天这事就能看出，他爱胡乱攀扯旁人，真不是说着玩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别人考的好就是作弊。”刘兵眼泪都掉了下来，紧攥着手，指甲扣进肉里，最终还是低头了。
他不能被赶出班级，会被人笑话的。
郑老师感慨一句，可惜了，没能借着这事把人给弄走。
她安慰自己道，没事的，做老师心胸要宽旷一些，不就一个刘兵吗？自己能够包容的，她可不像之前那个刘老师。
围着成绩单的学生散了不少，钟英莹上前去，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然后就略过了，接着在榜上找高家娣的成绩，忽然她眼睛一亮：“家娣，怎么样，我就说你不笨的吧？”高家娣这次考了第十五名，比之前的三十名开外，进步了一大半。
高家娣也很是激动，她真的有进步，她不是差生了。
钟莹莹对她的进步丝毫不意外，能从村里考出来的，还是个女孩，怎么可能是个脑子笨的？
只要认真学习，进步是一定的。
第42章
“欸，你说刘兵是不是疯了？”之前跟刘兵玩的好的那一伙人，此刻都离他远远的。
以前刘老师说男生就是比女生潜力大的时候，他们听着也很爽。
但是，后面女生反抗了，刘老师被辞退。
郑老师说的貌似更有道理，尤其这次考试，女生压倒性的战胜了他们。
他们更觉得，以前是刘老师教的不对。
刘兵却说是女生作弊才超过他们的。
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教室，要是真的女生全都作弊了，不可能他们没一个人看见，只有刘兵看见吧？
“我也觉得。”另一个男生也很赞同。
刘老师一走，刘兵就有种逮谁咬谁的趋势。
之前他们聊天，他就说了一句：“看来女生也挺聪明的。”
刘兵就疯了一样的骂他，说他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自己说的是实话啊，女生确实蛮聪明的。
放假的时候，他回家看了，村里的女生，放假回家既要干活，又要带弟妹，还能考的好，这不是聪明是什么？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马上就要放农忙假了。我们得把剩下的卷子都给讲完。”
民以食为天，地里的粮食是最重要的。
一到这个时间段，他们这所有的学校都得放假。
钟莹莹也是过上好日子了，刚请了一周假，回来考完试，又可以接着放假了。
“家娣，我给你说，你回家好好和你爹娘说，多做点保证，他们会让你继续上学的。”
高家娣的父母虽然对高家娣上学这件事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出钱让她读了。
这代表着他俩并不是完全压榨女儿，不讲道理的人。
高家娣抿唇一笑：“我知道的。”
这次的进步，让她心里松快了不少。
几个舍友都给她出主意，让她回家好好劝她父母。
钟莹莹还教了她怎么忽悠父母，说期末考试考得好，会拿奖励，有好几块钱呢。
说考上高中，学校也给奖励，中考如果考上市一高，那么学校会给出全部的学费。
上市一高，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大学了。
进了大学就有补贴拿。
小话一套一套的，她都不知道，原来上学还有这么多的名堂，去过海市的人，就是见识广。
期中考试前三名有奖励，每人发了一本笔记本，第一名有支额外的铅笔。
本子上有老师的鼓励语，和学校的印章。
家里还有一本，是初一的时候发的，钟莹莹打算这本也拿回家，给钟新澄和丽丽用。
学校给的这种奖励，学渣见不着，一般都羡慕的很。
拿给俩孩子用，能鼓励一下他们，让他俩好好学习，争取一样考上初中。
农忙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光是收粮食，还得捡树枝、搂树叶、攒柴火。
邓荣的到来，让周岱欣喜若狂。
一个机械厂的高级工程师，哪怕原来在学校，都不可能和他如此接近。
村长被钟伟先提醒过了，给邓荣安排活的时候，只给安排一些轻省的，不累人的。
这是知识分子，对他们村的用处大着呢。
没让钟家岗的人失望，在地里的稻谷还没收完的时候，邓荣就弄了个手摇式脱粒机。
他比知青们强一些，不用去废品站淘宝。
他的零件是让王书钰从海市记过来的。
图纸画完，一个脱粒机三下五除二的就组装出来了。
“就这小玩意，比牛还厉害？”村里人都围过来看稀奇。
原先他们稻谷脱粒，都是用牛拉着石碾子，在打谷场上反复碾压，直到稻粒从稻杆上脱落，再摔打稻杆，将落在稻杆上的稻粒抖干净。
牛不够用的时候，就人工拿个棒槌捶打脱粒，干一天，从早干到晚，整好多天才能处理完。
邓荣的脱粒机，只需要一个人站在边上摇把手，另外一个人把割下来的稻，伸到脱粒机甩打，没两下一大捆稻就脱粒完成。
“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老楚忍不住感慨。
自打来了知青后，他们的活轻松简便了不少，现在又来个更厉害的文化人，听说还是啥工程师呢，这不，造了个脱粒机出来。
他们给稻谷脱粒也不用那么累了。
几个人站在那轮换着来，因为对机器很新奇，一个个的摇起把手来，一句累也不喊。
“你们看，这就是机械的魅力。”邓荣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在一群娃娃中炫耀着。
“哇，好厉害啊～”孩子们的反应也没让他失望，立马听取哇声一片。
邓荣觉得，乡下可比机械厂有意思多了。
他在机械厂，搞出个什么玩意，边上一堆人嫉妒私下里想使坏。
好不容易发了个文章，还被人揪到错处，差点发配北疆取了。
在村里，他干什么，都有人说，好厉害啊。
村里人有啥好吃的，也会拿点给他吃。
孩子们爬树摘了桑葚、杏子，也都分给他。
他有点不想回海市了。
钟家岗的秋收工作完成的比预想中的快了大半。
等所有粮食都晒干入库了，钟家岗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
往年这个时间也会下雨，他们动作慢，只能着急忙慌的把粮食收屋里，免得被雨淋了，没办法保存。
雨后的钟家岗成了水泥路，一脚踩下去，到处都是泥巴。
“这路可真烂啊！”乡下哪里都好，就是路不行，晴天还好，一到下雨，简直无处下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村长在心里琢磨，他们村这路确实该好好修修了。
以前是没钱没时间，现在村里账上有余钱，大家农活也干的七七八八。
修修路造福后代，路边再种点果树，孩子们也能多点吃的东西。
正想着呢，镇上有人来通知：“县里的电影放映队，这个月轮到来钟家岗了，你们做好准备，把地方收拾出来。”
也没啥好收拾的，就是在晒谷场。
让大家都过去就行。
这次放的电影是《乡村女教师》，老大哥的片子，主要内容是歌颂当时的教育工作者，正好符合他们现在的扫盲运动需求，所以各个村都轮流着播放了一遍。
钟莹莹搬个小板凳，身上用擦了薄荷水，驱蚊，拿了个蒲扇，一边扇，一边津津有味的看。
刚毕业的瓦尔娃拉决心投入教育事业，得到家人的支持后，去了西伯利亚的乡村当教师，她的未婚夫因为参加革命被关进监狱。在那个村子里，人们对于教育并不重视，对瓦尔娃拉野非常排斥。
钟家岗的人看的非常感同身受，一开始扫盲的时候，他们学习学的也有点烦，后面知青们在村里做出点事业后，他们渐渐的就感受到了学习带来的好处。
电影里，三年时间过去，经过瓦尔娃拉的不懈努力，孩子们接受了她，她的未婚夫也刑满释放，和她举行了婚礼。
钟家岗的人纷纷为她的幸福感到喜悦。
可是画面一转，瓦尔娃拉的丈夫在战斗中离世，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众人又纷纷垂泪，一颗心紧紧的为瓦尔娃拉揪了起来。
故事的最后，瓦尔娃拉继续在小村子里教书，一年年过去，战争结束，她的学生一个个在各个领域取得了突出成就，大家围绕在瓦尔娃拉身边，共同祝愿她健康长寿，祝福祖国繁荣富强。
“好！”钟家岗的人忍不住为他们的话语喝彩。
这电影真是太精彩了。
钟家岗人心里认定，只要他们努力，他们祖国也会像电影里一样繁荣富强。
整个钟家岗的学习氛围又迎来了另一波高潮。
知青们一闲着，就被村民追着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钟莹莹以前只是听说过这部电影，并没看过，后世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她时间有限。
这次看了，觉得还挺经典的，不管是运镜还是立意，这部电影都非常优秀。
“我给你的书看的怎么样了？”邓荣和蔼道。
在钟家岗待的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变得平和起来。
“刚看完一本。”时间有限，钟莹莹不是真正的天才，能看完一本已经很不错了。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这里……这里……”钟莹莹很实在，指了一处又一处，专业知识和通用知识，学习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
邓荣深呼吸了好几下，觉得他好像把教学想的简单了。
一个完全无基础的学生，和念过相关专业的学徒，教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邓老师，我……”周岱抱着书也过来了。
“莹莹也在啊！”周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后知后觉，他是不是打扰到邓老师和钟莹莹了。
“你来，给莹莹讲一下这些题目，顺便自己巩固复习一下。”邓荣想偷懒，基础性的东西，周岱能讲明白，让周岱来讲，自己就轻松了。
听邓荣的话，周岱很老实的接过课本，就开始给钟莹莹讲解。
钟新澄露个头，小手扒在门框上，在外面偷听的如痴如醉。
他上学后，也识了不少字。
钟莹莹书上的字认不完全，也能理解个大半。
上学很讨厌，但是搞发明创造，真的很有意思。
为什么不进去听呢？他作业没写完，被姑姑发现，指定要挨揍，还得回家写作业。
所以他只能偷偷的听。
小老头发现他了，没管。不管听不听的得懂，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
第43章
“木木？”钟莹莹还是发现他了。
钟新澄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姑姑。”
“想听就过来一起听，但是，你得保证，晚上回家作业得写完。”钟莹莹不是不懂变通的人。
“真的吗？姑姑，我会写完的。”钟新澄兴奋的手舞足蹈。
周岱在那里讲解着，各个构件怎么通过活动联接，怎么实现规定运动。边讲还边随手给他俩画了简单的演示装置机构传动简图。
邓荣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讲的比他好多了。
钟莹莹跟钟新澄都认真的听着。
‘咕～咕～咕……’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
钟莹莹从知识的海洋中收回心神，好家伙，太阳都完全落下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几个都回去吃饭吧，搁我这可没饭吃。”邓荣挥挥手，让他们都走。
他不太会做饭，平常就凑合着对付一口。
所有东西一起放在锅里，加水煮熟就直接吃。
搁城里还好，可以下馆子。
在村里，想弄点吃的，太不容易了。
想吃点好的，就得去镇上或者县里，路上就得花几个小时，还不够折腾的呢。
“老师，你晚上别做饭了，我回家给你端一碗来。”钟莹莹知道他的手艺。
钟新澄抬起头道：“对啊，老师，我奶做饭可好吃了，等下我给周哥哥也送一碗过去。”
他喜欢邓荣还有周岱，两个人讲的东西都可有趣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联接在一起，还能做竹蜻蜓和小手枪呢。
里面塞上小泥球，装上旧弹簧，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小泥球就会被发射出去。
他之前缠着周岱给做了一个，村里小孩子都羡慕坏了。
后面他自己想做几个，当孩子王，拆了小手枪，也不得其法。
只好又去找周岱，碰巧邓荣在给周岱讲东西，这下子他连邓荣也崇拜上了。
“醒了，你家粮食有多少够我天天白吃白喝的啊？”邓荣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姑侄俩真不愧是一家人，都大方的很。
这年头，粮食那么珍贵，哪能说给别人吃就给别人吃。
他都吃多少顿了，总不能一直占人便宜。
钟莹莹和钟新澄还没回家拿饭，村长就送东西过来了。
“邓工……呦，都在这呢？”一推门，就看见屋里站了一群人，村长吓了一跳。
“您吃了吗？这是我家媳妇做的饭，做的有点多了，我寻思给您送点过来。”村长对邓荣的态度很尊敬。
邓荣无奈了，这一个二个的怎么回事，自己想做个饭都不成了。
心里甜蜜地抱怨，面上却是带着一丝笑意：“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天天麻烦你们。”谁不喜欢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呢？
“嗐……这有什么？邓工您帮我们那么大忙，吃点东西有啥？”村长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邓荣还有那几位知青。
没有他们，钟家岗还是原先那个落后的村子。
“哟，我来晚了，这都要吃上了？”老楚端着一碗油渣笋干也过来了。
邓荣挑眉：“今天什么好日子？怎么你们都来给我送东西？”
“老楚你这终于大方一回了，我都还没吃过你家东西呢！”村长心里也犯嘀咕，这老楚原先扣扣嗖嗖的人，今天送这么大礼，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可别有什么不好的打算，邓荣是他们争取过来钟家岗的，万一给人惹生气了，跑了，他上哪再找一个高级干部来给钟家岗干活。
没错，从海市回来后，钟莹莹就是这么忽悠他爹的，然后钟伟先又去忽悠了村长。
原先说好的落后分子，来接受思想再教育的，到了他们这里就变成了高级干部，下乡帮助建设农村。
一样的话，换一种说法，那可大大不同。
“兴你献殷勤，不许我来送东西啊。”
“没吃过我家东西，走，等下跟我回家吃去。”老楚不想让村长坏了他好事，随口答应道。
就吃一顿饭而已，没什么舍不得的。
今天这事，可是关系到他儿子未来的大事。
“邓工啊，我有个请求，想让您帮助一下。”老楚的姿态放的极低。
“我想让我家儿子也跟着你学习，不求能学多少，只要能学到您的一丝丝，能让他以后自己混口饭吃就行。”
楚天宝脑子转的慢，天天去学校上学，也没学出个名堂，在学校还被其他村的小孩子欺负。
楚天宝天天被耍着玩，回过头反应过来，不愿意去上学了。
老楚自己明白，自己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两个姐姐对他是好，等到嫁出去了呢？丈夫不让贴娘家，那他儿子怎么办？他得早点为他打算。
“你家天宝？”村长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个傻子吗？让人去教傻子，谁愿意啊。
“是我家天宝，邓工，我也不瞒着你。”
“我家天宝刚出生的时候，我们这发大水，他病的差点没了，所幸钟家给了药，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可他这脑子也坏掉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慢半拍。”老楚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强求一个儿子是对是错了。或许是因为他命中无子，他又强要来天宝，才让这个孩子遭那么大的罪。
老楚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邓荣：“邓工，我向您保证，他绝对不是个坏孩子，只是脑子转的有点慢。”
“我想让他跟着您学，能做点小玩意，会一点手艺就行。”
老楚看了之前钟新澄拿的那个小手枪，他以为是邓荣给的，所以就求到邓荣这边来了。
天宝喜欢那个东西喜欢的不得了。
钟新澄天天跟知青走得近，最近还在邓荣这边晃。
钟新澄能跟着学，他家天宝也能。
电影里的那些学生，通过好老师的教学，那么难，都能功成名就。
孩子傻了点，他去求，不管如何，只要孩子以后能有条出路就行。
村长继续目瞪口呆：“你这……”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论关系，老楚是他们村人，他应该向着他，可论实力，邓工可是个能人，老楚这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
钟莹莹和钟新澄也楞在那里，想不通老楚为什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邓荣见过楚天宝，那个孩子呆呆的，也不和别人玩，他以为是个内向的，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个傻的。
钟莹莹这么个聪明娃他都教不好，让他去教一个傻子，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刚想拒绝，又想到他被下放，是来干活的，村里人待人友善，从不使唤他，待几个知青也好，给分的活少，公分又给的高。
知青闲下来，就给村里娃娃上课。
他呢？他总不能一直这样闲着吧？
“周知青们不是在给孩子们补课吗？我也过去，让大家一起学，能学成啥样，我不保证。”邓荣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用单独面对傻子，也不用愧对村里人的优待。
“邓工，那可就太感谢了！”村长先老楚一步，激动的握住了邓荣的手。
知青们在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就会给他们补习。
村里大人没事也会过去听讲。
老楚也很激动，虽然不是单独教自家孩子，但是自己孩子能跟着一块学，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
学不好，只能说孩子态度不端正，或者老师不会教。
他家娃上课那么认真听讲，一定是之前学校学生太多了，老师顾不到他。
这回一块学，自己也跟着听，孩子听不懂的，自己听了回家也能教他。
“姑姑，邓老师真的要一块教我们啊？”钟新澄有点不乐意了。
原先属于自家人的特殊优待，一下子就变成大家都有的了。
他有点烦老楚，还有那个大傻子。
要是这俩人能……
钟新澄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不好的想法，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要是这俩人不在了，那邓老师是不是就只能教他们，不用教其他人了。
“木木，邓老师是来帮助建设我们村的，不是单独来帮助我们一家的。”看着钟新澄的眼神，钟莹莹顿了一下，钟新澄乖了那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这孩子上辈子是个天生坏种。
只要一和别人不对付，那就会找机会对人下手，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钟莹莹的态度很严肃。
“楚天宝和老楚叔都是我们村的一份子，邓老师不可能只帮我们家，不帮他们家。”
“我知道了。”钟新澄嘴上应答，心里却仍旧有一丝不舒服。
“木木，我们做人要大气一些。”
“那楚天宝不是给你当小弟呢吗？你这个当老大的，不是应该多照顾他一些。”钟莹莹牵着他的手，慢慢劝导。
好久没给孩子进行思想教育了，她都有些生疏了。
钟新澄撅着嘴巴：“那我不要他当小弟了，可以吗？”
“哪有说扔就扔的，这样以后谁敢和你混？”钟莹莹感到有些好笑。
“木木，你想当老大，就得舍得，当小气鬼是收不到小弟的。”
钟新澄小声嘀咕道：“姑姑你别说了，我会大方的。”
说要大方的钟新澄，刚回到家，就和丽丽干了一架，他拽着丽丽头发不松手，丽丽也用手指紧紧扯住了他的短发。
俩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边拽，一边被对方拽的嗷嗷哭。
第44章
“哎呀，你俩别打了～”陈显英过来劝架。
钟新澄不理她，继续忍着头皮的痛楚，死命拉扯钟丽丽的头发。
钟丽丽头发在钟新澄手里，她更不会撒手了。
俩人越拽越用力，眼泪也哗啦啦的流。
钟莹莹有些无语，她只不过是给他俩一人发了一本笔记本，然后就打起来了。
钟新澄独惯了，之前钟莹莹送礼物只给他一个，这次带丽丽分，他可不就不乐意。
丽丽呢，钟新澄没出生的时候她就跟着钟莹莹，结果钟新澄这个后来的，和她分姑姑的宠爱就算了，现在竟然想完全占据她的位置，她绝不答应。
钟新澄怒火冲天：“你走，不要待在我家。”
丽丽挑衅道：“这是我家，我先住在这里的，要走也是你走。”
“呜哇哇哇哇哇……”钟新澄说不过她，开始大声哭嚎，哭的时候也不忘继续拽钟丽丽的头发。
钟莹莹上前去分开俩孩子：“再打，我就把两本笔记本都拿去给别人去。”
她话音刚落，俩人都撒手了。
‘哼’钟丽丽瞪钟新澄一眼，抹抹眼泪把自己那本拿回钟莹莹房间藏好了。
钟新澄吸着鼻涕紧随其后，也拿着东西藏到了他爹娘房间里。
晚饭时，钟明芳和黄有德都回来了。
黄有德的转业办好了，他现在在县公安局做小队长。
“爹娘，我打算在钟家岗起个房子，让我娘搬来这边住。”黄家岗那边的房子，只要一涨水，就会被淹，原先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没必要再回去住了。
钟伟先很赞同：“搬过来也好，平常干个啥都方便些。”
“和你姐夫说了吗？”批宅基地的事情要经过村长的手，沾亲带故的，这事简单的很。
“说好了已经，台子下面，原先要盖猪圈的那块地，他分给我了。”亲兄弟明算账，黄有德给村里交了钱，还把老娘的户口也给迁过来了，没有户口，他是没法子建房子的。
“对了爹，姐夫说想修一修村里的路。”黄有德随口提起说。
修路？钟莹莹很吃惊，村长现在思想那么先进的吗？看来还是读书好啊！
要想富，先修路。
她们村这‘水泥路’真该好好修修了。
“修路？那不得搞点河沙，和碎石子？”
“我有个朋友在砂石厂那边工作，有需要我可以过去问一问。”钟绍华插了一嘴。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当年读书时的同学。
“河沙和石子不急，可以先用碎砖头块。”
钟伟先记得，窑厂那边好像有很多的残次品砖头堆在那里。
之前有人需要建个小院墙啊，盖个鸡圈啊，都会过去买那个，便宜，也不耽误用，而且吴家村离钟家岗也近，还合作过很多次，大批量的采购应当价格还能再降一降。
钟绍华认同的点点头：“也是，钱得花在刀刃上。”
去窑厂拉碎砖，还借用了人家的司机和火车，不然按照钟家岗那头牛的脚力，得拉个好几天，货车一天拉了几车就全拉完了。
吴家村的人还打探他们要碎砖干嘛，知道是他们要修路后，还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年头，人吃饱都难，钟家岗还修上路了，这家伙真的富了啊。
吴家村的村长召开会议，核心宗旨就是，钟家岗的人都修路了，他们作为拿了多年先进的先进村，不能落后，他们也得修路。
吴家村的人不想搞，又想着钟家岗的人搞了，他们有窑厂，路还不如钟家岗好，有些没面子，牙一咬，也跟着修起路来。
钟家岗人少，修路也不麻烦，只需要将各家各户门口的路用碎砖头铺了，连在一起就行。
一车车的砖头倒在晒谷场上，各家各户拿东西铲了铺在自家门口的路上，公共的地方就大家一起干，没几天，碎红砖铺成的一条条小路就打通了。
虽然他们已经尽力铺整齐了，但是小路踩起来仍旧有些凹凸不平，不是所有的碎砖块都能完整的拼起来的。
要是能弄到碎煤渣就好了，填到砖缝里，会更整齐一些。
脚踩在碎砖头上，钟莹莹感慨，村里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钟伟先跟着村长用牛车拉着粮食去镇上交公粮了。
他们去的早，正常来说，排队排到前面，这个点该回来了，可现在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陈显英一直在村口往大路上张望。
等好半天才见到人回来，忙不迭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个球，粮站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个新人，非说我们的粮不够称，讹了我们半袋子粮。”村长想想就觉得晦气。
陈显英皱眉：“咋这样啊？那其他村的呢？”
钟伟先把牛拴到牛屋里，转身道：“其他村也一样，交的比我们还多呢，一个个都多交了一袋粮。”
“这*都没人管的吗？还有王法吗？”
“王法，人家是当官的，敢反抗，说你粮没晒干，不收你的粮，那才叫傻眼了呢。”不是没人反抗，反抗最激烈的那个直接被杀鸡敬猴了，一人遭殃，后面的人可不都老实了。
唉……陈显英忍不住叹气。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村人，哪里斗得过那些当官的。
如果反抗有用的话，她爹就不会被抓到岛上去了。
想起往事，陈显英心情低落，连饭都没吃，就回屋躺下了。
“爹，娘怎么了？”钟莹莹奇怪道。
钟伟先不想在孩子面前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没事，你娘只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歇一会就好了。”
钟伟先不愿意说，钟莹莹却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娘上辈子的遗憾就是，至死也没能再见到那个被带走的父亲。
包括那个未曾谋面的她娘的娘，都是带着遗憾走的。
钟莹莹就算是上辈子，也没见过那人，后面开放了，允许那边的人回来寻亲。
她也没有信息，甚至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说不准那个时候，那人可能都已经没了，上哪找去。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娘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钟莹莹漫不经心道：“爹，你今天去交公粮还顺利吗？”
说完，她还不忘观察钟伟先的表情。
果然，她刚说完话，钟伟先的眉头就紧锁着，转而又放松道：“没啥事，就是排队排的久了些。”
破案了，绝对是有人难为他们了。
她爹不肯说，她找村长打听去，村长在小孩子面前嘴巴没那么严。
吃了饭，钟莹莹就溜达到了村长家：“叔，吃饭了吗？”
村长蹲在家门口，乐呵呵道：“是莹莹啊，叔吃过了。”
他们这辈份也是乱得很，他小舅子娶了钟家大闺女，他跟钟伟先是平辈，从他小舅子那算，他得喊钟莹莹一声妹。
钟莹莹是钟绍华老来得子得来的，按照年龄来说，自己当她爷爷都使得。
妹妹实在喊不出口。
两边一商量，干脆各论各的。
在钟家岗这边，他们按照钟家岗的辈份算，黄家岗那边的，另说。
钟莹莹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叔，听说我爹跟你们一块去镇上交公粮了？交公粮好玩吗？”
“那是正经事，哪里能说玩呢。”
“唉……咱们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走到哪都受气。”钟强先虽然在村里当了村长，但和普通村民也没两样，一样的要去地里干活。
原先镇长来村里采访，态度是那么的和蔼亲民，他就以为现在当官的也都是好人。
今天这一遭，真是给他迎头一棒。
“咋啦？收粮的欺负人？”
“可不是吗？”村长满心的苦水不知道该往哪倒，钟莹莹一问，他就绷不住了。
“好端端的去交粮食，咱们村的粮食是用邓工做的那个脱粒机摇出来的，还过筛了，稻草杆子都筛的干干净净的，又在晒谷场晒了那么些天。”
“临走前还在村里过秤了，等到地方了，硬生生说我们不够称，楞是又讹了我们半袋粮。”半袋粮几十斤呢，省着点都够他们家吃一两个月了。
钟莹莹听明白了，愤怒道：“他们真可恶！”
哪个时代都不缺蛀虫，这些蛀虫不清理掉，等到那个时期，他们的处境会更艰难。
“莹莹，叔给你说的这些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大人有分寸，孩子听了万一一怒之下，去粮站找麻烦怎么办？
村长有点后悔和钟莹莹说这些事情了。
钟莹莹承诺道：“我知道的，我不说。”
又问了村长一些细节，钟莹莹就走了。
后悔归后悔，村长吐完苦水，心里也舒服多了，没出息地告诉自己：抢我们粮，那我们就多种点，让你怎么抢也抢不完。
黄有德的房子开始动工了，钟莹莹的假期也结束需要返校了。
钟莹莹准备寒假前去处理一下那个镇上新来的，教他一下什么是作为公职人员应当有的公平公正，最好能给人弄走。
敢拿他们村的东西，就要做好自家东西也被拿的准备。
现在去，容易被人联想到刚被针对过的几个村身上，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放松警惕了，她站在院子外面，就能把东西通通给收了。
现在空间差不多满了，她拿东西之前还得把空间里的东西先藏好，粮站那人再富，也没海市的富，不值当一直放她空间里。
等拿到东西转移好，再把海市弄的那一批给弄回空间里。
第45章
钟莹莹这几天总感觉奇奇怪怪，暗中好像有人在背后注视着自己。
一回头那视线却又消失不见了。
楚秀秀看着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的钟莹莹，疑惑道：“莹莹，怎么了？”
钟莹莹随口敷衍道：“没事，应当是我感觉错了。”
“对了，莹莹，郑老师说，初三年级有女生失踪了，让我们放假的时候最好让家里人来接。”楚秀秀边走边说。
“真的啊，那是该小心一点！”
钟莹莹没打消心底的疑虑，佯装和楚秀秀聊天，仔细感受暗中偷窥的那人还在不在。
忽然，她猛的一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人又很快逃走了。
钟莹莹觉得那眼睛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她在脑海中的记忆力不断翻找着。
她的人际交往范围极窄，一般能接触到的只有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村子里的人。
这个人不在这个范围内。
看起来像个男人，还是个成年男人。
还有谁呢？
想到楚秀秀说的学校有人失踪，钟莹莹联想到人贩子。
她认识的人贩子。
吴家人。
吴大勇在蹲篱笆子，吴大军吃枪子了，只有吴大海现在不知所踪。
当初去吴家闹那么一遭，后面吴家人就被抓了，不排除吴大海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秀秀，我突然想起有道题不会，想去办公室找一下郑老师。”钟莹莹打定主意上报这件事情，不管那人是不是吴大海，他在背后躲躲藏藏的都不像是个好东西。
县中学一般来说，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怪不得你成绩那么好呢！”楚秀秀没想太多，只是感概了一句。
放了学都那么爱学习，钟莹莹成绩不好谁成绩好。
楚秀秀望着往日熟悉的校园，见着昏黄的落日，突然觉得学校有那么一丝陌生，好似有陌生的怪物躲在阴影中准备择人而食一样，她打了一个寒颤：“咱俩一块去吧，我一个回宿舍也没啥好玩的。”
郑老师是个负责任的老师。
接管刘老师的位置后，一直兢兢业业的教导学生。
下午放学后，她也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
原先她还兼职宿管老师的职位，后面实在管不过来，白天宿舍那边也需要有人看着，校长就又招了一个宿管老师，郑老师全身心投入教学，准备争一争下一次的岗位定级。
“你说什么？”郑老师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学校竟然混进了人贩子。
“没有什么，老师，这个题目是太难了吗？”钟莹莹示意郑老师淡定一些。
不保证外面有没有人在偷听，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没有，我给你说……”郑老师也很快反应过来，跟钟莹莹一起伪装。
楚秀秀站在办公桌边上，刚刚钟莹莹是贴着郑老师耳朵说的那几句话，她并没有听清俩人在说啥，只当是题目是真的太难了。
郑老师讲完题，钟莹莹面上一派真诚：“老师，我娘说您讲课讲的好，我最近成绩提升了不少，我姐和姐夫想请你吃饭嘞。”
说完她又凑近郑老师耳朵提醒道：“我姐夫在公安局工作。”
钟莹莹在胡说八道，黄有德哪里知道郑老师。
郑老师秒懂：“就这一次，下次可不允许了哦。”
她们跟学生家长一块吃饭，是有风险的，如果被有心之人举报了，免不了被说贪污受贿。
今天这是特殊情况。
早点报警，就可能早一点抓住坏人。
俩人给楚秀秀送回宿舍后，嘱咐她晚上和其他几个女生锁好门，不要外出，郑老师就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带着钟莹莹出了校门。
中间和一个低头扫落叶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
钟莹莹感觉心脏猛地一跳。
第六感告诉自己，之前偷窥的就是他。
钟莹莹没敢多看，装作若无其事的和郑老师讨论，一会儿去国营饭店吃什么。
郑老师也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感染了，出了校门，让钟莹莹抱住她的腰，那个脚蹬子蹬到飞起。
原先得半个消失的路程，她楞是十几分钟就到了。
刚转业，事情多，黄有德下班的晚，不然钟莹莹到了公安局可能也见不到人。
“你们说什么？”黄有德大喜，这是给他送业绩来了啊！
之前还头痛，那个丢了的女孩子，一直没什么线索。
现在就给他说，找到人贩子了，就在县中学，而且还是他丈母娘家的老熟人，他媳妇前夫的大哥。
抓不到人都对不起妻妹给自己提供的线索。
“来几个人，换上便服，跟我一起走。”面对手下和面对家里人，黄有德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莹莹，你跟你老师先去我宿舍凑合一晚上，暂时不要回学校，你姐在那呢。”黄有德示意一个同事带着钟莹莹和郑老师一块去单位宿舍。
“老黄啊，你这不地道啊，有任务不带我一个。”那同事嬉皮笑脸道。
“祁丰，你先把人送过去，再带两队人来县中学支援，咱们趁天黑把整个中学都给围了，来个瓮中捉鳖，就不信还能让人给跑了。”
人在县中学扫地，指定是还想在干一票大的，避免夜长梦多，立马行动是最好的。
“收到。”祁丰敬礼道。
有一些不忙的警员已经下班回家了，把人喊回来需要时间，宿舍里住了不少，他去送人顺便能把其他人一块喊过来。
能混到学校去，绝对是团伙作案，真把他们一网打尽，一个团体三等功少不了的。
“莹莹，你说他们能把人抓住不？”郑老师总感觉心里有点没底。
她第一次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
“放心吧，同志，你要相信我们警察的实力。”祁丰年纪不大，人倒是挺自信。
“我妹妹也在县中读书，今年读初二了，这该死的人贩子，我们指定能抓到。”因为丢了一个女生，住在县里的各个家长，都感觉心惊胆颤，有条件的，每天放学，家里大人会到学校直接把孩子接回家去住，他妹妹这几天也是被他父母接回家住去了。
住村里的没办法，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钟莹莹睁大眼睛：“初二？祁绮？”
“你怎么知道的？”祁丰好奇道。
“祁绮是我们班上的同学。”郑老师插了一句嘴。
没想到这么巧，来公安局一趟，不仅见了学生姐夫，还见了另外一个学生的哥哥。
“嘿……小萝卜头今年都读初二了？”祁丰笑了。
他一开始以为钟莹莹初一的，一看年纪就小，甚至有点像小学生。但她从县中来的，那肯定是读初中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初二的。
钟莹莹看着祁丰的脸，长得浓眉大眼的，嘴巴和祁绮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薄唇。
就是性格有点不太像，祁绮很胆小，祁丰却对谁都嬉皮笑脸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说的就是这样的家庭吧。
“好了，到了，嫂子应该在宿舍里，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去喊其他人。”祁丰把人送到后，争分夺秒的去了其他宿舍喊人。
钟明芳见钟莹莹和郑老师一块来自家，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孩子在学校犯错了，所以老师上门家访来了。
她家莹莹是个乖孩子，不应该啊。
钟莹莹和郑老师害怕她担心，就没跟她说，只说是郑老师请吃饭，回去有点晚了，街上不太安全，所以过来借宿一晚。
说是来的时候遇到黄有德，他出任务去了，今晚不回来。
钟明芳虽有些奇怪，这俩人能在外面吃啥饭，但仍旧热情接待了郑老师。
丽丽在村里没带出来，宿舍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吃完钟明芳给黄有德准备的晚饭，三人挤在了一张床上。得亏钟莹莹人小，不然一张单人床真挤不下。
俩人心里有事，一开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面又挨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黄有德虽满脸疲惫，但仍旧掩盖不住喜意的回来了。
钟莹莹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成了。
“莹莹，郑老师，我这次真得谢谢好好你俩啊！”黄有德刚上任，就得了这么大一笔功绩，下一次晋升必有他。
单位也快分房子了，有这一笔，分到他的概率很大。
到时候他闺女和儿子都能接过来在城里上学。
黄有德越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谢什么？”钟明芳很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给你说……你不要往外说，虽然基本已经确定，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抓住了，但是不排斥还有其他的。”黄有德严肃道。
五年前，公安局的人不也是以为人抓得差不多了吗？
谁知道，等吴大海出狱后，还能联系到那些人，再次作案。
吴大海这次，死刑应该跑不了了。
真是辜负了国家给他的改过自新的机会，当初就该判死刑的。
“钟莹莹！”钟明芳怒火冲天，这孩子昨天还给她说是吃饭晚点了，回不去宿舍，合着忽悠她呢！
钟莹莹立马求饶：“姐，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郑老师也在边上跟着劝，最后钟明芳只是小发雷霆地用手指戳了戳钟莹莹的脑门：“下次有事情第一时间要跟姐说，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说了也没用，反而多一个人提心掉胆。
钟莹莹认错，但钟莹莹不改。
第46章
早饭是昨天那个祁丰送过来的。
家里催婚烦死人，他不耐一直相亲。
之前他妹妹就说过，他们学校有个老师，人超级好，还没对象。
年轻貌美的女老师，性格温温柔柔的，祁丰见到本人，人家还给他送了几乎白捡的功劳来，他可不就动小心思了。
黄有德见到祁丰忍不住调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小警员有意思的很，是在他之前来局里的。
领导给安排的不属于他的工作，他直接跑路，颇有一种不畏强权的气质。
不是家里有人，就是人真的傻。
人傻得罪领导也干不下去，祁丰还提前转正了，那就是家里有人。
他们局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么一个人，今天主动来给自家送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郑老师对学生的安危十分关切：“黄警官，我们学校丢的那个女学生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把人弄走。”黄有德感到庆幸，因为他们逮捕及时，受害者并没有受到太多侵害，胳膊腿都是好的。
就是人受到刺激，被吓得不轻。
他还想继续和郑老师说话，钟明芳拍拍他的肩膀，朝他努努嘴，示意他看祁丰和郑老师。
黄有德黝黑的脸露出一丝坏笑，心想，虽然春天早就已经过去了，但是仍旧处于万物复苏的季节呀～
“郑老师，后面的事情由祁丰负责的，他了解的更多，让他给你说吧，我去给明芳找个东西。”黄有德识趣把话题抛给祁丰。
祁丰是个积极的，相中人就会主动出击。
郑老师在感情上有些迟钝，才见过一面的人她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她懵懵懂懂的和祁丰聊着被拐女生的事情。
钟莹莹没走，孤男寡女的，世风日下，留个孩子在场能避免旁人说闲话。
她其实是有些好奇，吴大海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没想到后面从祁丰的口中听到，吴大海的口供里压根没有自己。
五年过去，小萝卜头早已长成半大少女，变化极大，吴大海跟钟莹莹又没有接触很多，哪里还认得出。
钟莹莹松了一口气，不是知道他们家人当初帮过周茹一把就好。
这件事情，除非吴家人都死完了，否则他们必须守口如瓶。
周茹也不能再来这里。
吴大海这次被抓的同伙，又翻出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案情。
还在狱中的吴大勇又被加判了十年，十年又十年，不知何日才能出来。
吴大海知法犯法，不知悔改，和他弟弟吴老三一样，也吃枪子去了。
祁丰在答话的同时，还不忘套路郑老师的私人信息，没说几句，郑老师就差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钟莹莹翻了个大白眼，好家伙，这祁丰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出门一趟，她们老师要被外人给叼走了。
这一家子的兄妹，性格真的一个天一个地，祁绮想好的事情都能犹豫半天，祁丰这才见到她们老师第一面，就相中了？
回学校她得探探祁绮口风，看看她这个哥哥人品行不行。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不行的话，那不是把她们老师推火坑里了。
黄有德给祁丰批了一个小时的假，让他把握好机会，送郑老师和钟莹莹回学校。
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一下子就把钟莹莹给围住了。
“莹莹，昨天你跟郑老师出去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可吓人了，那个扫地的阿叔竟然是人贩子。”楚秀秀脸上写满了后怕，昨天她和钟莹莹还从那人身后路过呢。
“对啊，听我哥说，那个学姐被找到的时候，人都吓傻了。”祁绮现在胆子也大一些了。
宿舍里没外人的时候，别人说话她也会搭上那么一两句。
李红雪跟着道：“我村里朋友说，那个学姐是被扫地的阿叔喊过去，要她帮个忙，她去了，就被人绑起来了。”
“人不能太好心，坏人太多了。”
“人贩子就喜欢利用我们的善心。”
“你们有想过吗？他们需要帮助，为什么不去找大人？为什么不找老师？偏偏要找我们一个小孩子？”看着一派天真的舍友们，钟莹莹一脸严肃，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的科普，人贩子的套路其实也就那几招。
这几个舍友，钟莹莹都处的不错，各个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钟莹莹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听到，她们中有任何一个被拐了。
这个时期被拐，几乎死路一条，周茹那是运气好，加上她们这是大平原，找准机会跑，不要和人求助，才成功了。
如果是山里，或者中间找本地人帮忙了，极大可能会被送回去。
逃跑未遂，被抓回去比死还难受，好一点的给人拴住，不好的，直接给腿打断，反正能生孩子就行，女人啥样无所谓，生了孩子才没人管她们是死是活。
吴月听了若有所思。
其他几个女生也一脸认真，听着钟莹莹继续说。
“他们找我们，不找能帮他们的人，指定是不怀好意。”
“不管是老奶奶、还是小孩子、还是怀孕的人。”
钟莹莹防拐防骗小课堂开课了：“有人喊你们帮忙，你们记得快跑，然后立马去找家长。”
李红雪用力鼓掌：“哇塞，莹莹，你好厉害。”
学校老师都没教过这些东西，钟莹莹却能这么了解。
可不是太厉害了嘛！
钟莹莹无奈：“我说的你们都记得放在心上，不然哪天被人拐了，卖到大山里给瞎子瘸子傻子当媳妇，天天挨打。”
祁绮想到那个画面，顿时浑身一激灵，她才不要被卖给瘸子傻子当媳妇。
以后陌生人找她说话，她什么也不听，立马就跑。
她哥还是警察呢，都没跟她说过这些。
还没有她舍友厉害呢。
钟莹莹没想过，自己的一番话，竟会有如此蝴蝶效应，让本就内向胆小的祁绮变得更加内向，搁后世，孩子肯定会说自己出门要走下水道，不让任何一个人发现。
“还有啊，有些人会拉着你说，你是他闺女，边上他的帮手也会帮腔，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钟莹莹提问道。
李红雪立马举手：“我知道。”
“你说。”
“我们应该立刻大喊救命，然后说家庭地址和名字，喊路过的人帮忙。”
钟莹莹反驳道：“错，大错特错。”
“哪里错了？”李红雪有点不服气。
“你说家庭住址，他们只会说你在闹脾气呢，所以你不认他们。”
“路人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务事，没人愿意管的。”这种骗局到后世都很常见，有些人众目睽睽之下，就敢直接绑人，偏偏次次都成功了。
钟莹莹看了一下几个好奇宝宝，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应该做的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有店铺，直接去砸东西，如果有其他人，直接去抓人脸，扇人巴掌，咬人胳膊。”
“啊？这样会挨打的吧？”吴月不敢想象那该是多么灾难的场面。
钟莹莹斜睨她一眼：“挨打好，还是被拐了卖了好？”
吴月讪讪道：“那我还是选挨打吧！”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李红雪还是不明白。
钟莹莹给她举了个例子：“要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咬你一口，把你衣服扯烂了，你会怎么做？”
“我肯定会拉住他不让他走，让他赔……”李红雪悟到妙处了。
其他几个人也理解了这一举动的深意。
人啊，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没有一个会退让的。
“莹莹，你这方法也太好了吧。”祁绮感概道。
都是初中生，她咋那么厉害？这该不会是她姐夫教的吧。
祁绮听祁丰说了，她同学钟莹莹的姐夫是部队转业回来做警察的，还是祁丰的领导。
领导指定比下属聪明，钟莹莹这一家子都是聪明人，她以后一定要向钟莹莹看齐。
听祁绮说话，钟莹莹就想到祁丰：“绮绮，你哥之前有对象不？”
祁绮茫然：“没有啊，他一直老光棍一个，我爷奶要给他介绍，他都懒得去看。”
“你哥平常待你好吗？他会欺负你吗？”
祁绮想了一下：“有时候会，还会抢我零食，但是……对我算好的吧。”
有外人欺负她的时候，他哥会帮他把那些人打走。
没外人的时候，他哥就抢他零食，还指使自己干活，有点可恶。
“莹莹，你问这个做什么啊？”祁绮不明白为什么钟莹莹会提起她哥。
钟莹莹收起自己桌上的东西：“我有点好奇别人家的哥哥是什么样的，咱们宿舍就咱俩有哥哥。”
郑老师和祁丰八字还没一瞥呢，钟莹莹不想到处宣扬。
祁绮哦了一声，确实，宿舍其他几个舍友家里都是弟弟。
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好奇别人家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钟明芳来学校接钟莹莹，村里传来消息，村长的爹没了。
他起夜，蹲坑上一直没起来。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起床才发现。
老头子蹲那里一动不动，裤子也没脱。
村长还以为是睡着了。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他探了探自家老爹的鼻息。
顿时哭声震天，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钟家岗老村长去世，凡是能回去奔丧的，都要回去。
第47章
葬礼上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不止钟家岗的人，附近其他村子很多老人都来了。
由于不兴大操大办，村长只是在停灵的时候，在村里人的帮助下，自家人弄了些粗茶淡饭。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
“娘……”村长哭的不能自已。
他爹还没下葬，他娘也趴在棺材边，没气了。
钟莹莹对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说，无疾而终是好事，但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一下子失去双亲，未免太残忍了些。
来悼念的人还没走，就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吴家村村长拍了拍村长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强先啊，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爹娘走的这无病无灾的，是好事。”
村长眼里噙着泪：“我知道，可、我没爹也没娘了……呜……”
整个停灵期，钟家岗都被笼罩在乌云之下。
孩子们大多数第一次经历亲近之人的离去，一时之间也不太懂心里是什么滋味，一个个的都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轮到下葬的时候，村长和钟莹莹她爹发生了争执。
“你不知道土葬是犯法的吗？”
“你也想跟吴家那几兄弟一样蹲篱笆子吗？”
钟伟先气得跳脚。
“我……我知道，可我爹娘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走的那天，能够完整的走。”村长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却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渗出来。
“那他们在他们眼里，是好好下地重要，还是你这个儿子重要？”
钟伟先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不能够真的让他这么做了。
真要是做了，他这个兄弟也就完了。
去蹲几年篱笆子出来，还能有好日子过？
村长哭了一会儿，红肿着双眼瞪着钟伟先：“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爹娘更重要！”
‘啪～’
执迷不悟，钟伟先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陈显英来喊他回家吃饭，被吓了一跳，这怎么还动上手了。
钟伟先怒气值拉满：“你就埋吧，埋下去人家也能给你出来烧了。”
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之前河对面有人不信邪，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土葬，结果第二天坟就被人挖了，尸体拉到镇上烧了。
镇上那个火葬场也是这两年建的。
“我埋远一点，不立坟包。”村长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
“你人没拉到火葬场，人家猜不出来啊，到时间没去火葬场，还是有人来找你。”
“还是当村长的，带头犯法，情节更严重了，你家老大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你觉得你这事一出，还有人敢嫁到你们家来吗？”
真就猪脑子，原以为这几年跟着知青，还有镇上的扫盲班学习，变得聪明些了，没想到还是蠢人一个，遇事只会冲动行事。
“我……我……我该怎么办啊？”说完，村长又是哭的像个开水壶。
“能怎么办？按照国家政策办！”钟伟先的话掷地有声。
陈显英听了这么久，也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她丈夫劝村长的话是对的，河对岸那家当时闹得有多大，她也知道。
人都埋地里几天了，被人拿铁锹挖出来，硬生生烧了。
子女去阻拦闹事，都被抓起来关了。
事后还得交罚款。
“强先，我知道这事你也难受，但你想想，你爹活着的时候，还说过什么？”陈显英循循善诱。
说过什么？村长心里一片空白，随后，他又想起来了，他爹说过，让他遇事多和钟伟先商量，说他们家人都不聪明，不聪明就得多听别人的建议。
村长越想越难受，整个人又瘫在了地上。
他几个儿子忙去搀扶。
看着儿子，尤其是到现在还没结婚的老大，再看看钟伟先夫妻俩，人家孙子都有了，自家儿媳妇还不知道在哪里，村长妥协了。
他爹娘没了，总不好再对不起孩子，给孩子们弄个犯法的爹。
最后，俩老人还是被拉去火化了。
那天，村上腿脚还算灵便的都跟着去了。
钟莹莹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她把自己卧室下面的土用空间掏了，运出去倒了，又把空间里的东西给填进去，留下一个空的空间。
钟莹莹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送葬队伍一块去了镇上的火葬场。
打听这么多天，她也知道那个粮站工作人员家住哪里了。
吃了他们的，今天就让他吐出来。
海市那一战，成功让钟莹莹的心变野了。
如今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敢置换东西。
空间置换的速度，压根不是普通人肉眼能够分辨出来的。
以后她是不是可以随便的搞事了？
“莹莹，有件事情要提醒你一下。”一个老万突然出现。
“我们做人要坚持本心，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虽然他不知道钟莹莹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他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是有大造化的。
现在，原本通透的人身上，忽然笼罩一层迷障，老万觉得，他还是提醒一下好。
身为钟家岗的一份子，他不希望钟家岗养出来的人会误入歧途。
钟莹莹被老楚一说，恍如大梦初醒一般。
已经深秋，接近入冬的日子，她的额头竟*然全是汗水。
她刚刚是怎么了？因为空间的事情飘了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钟家岗都有老万这样的能人异士，那放到整个国家，这样的人会少吗？
如果她被发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后世电影中被抓去解刨做研究的异常物种，钟莹莹这下不止是额头有汗水了，身上穿在外套里的衬衣也湿透了，冷风一吹，她打了一个激灵。
粮站那人要处理，处理完她的空间就非必要不使用了。
那些东西她原本打算拿了劫富济贫的，现在看来也不必要了。
就让她的空间来发挥最后一次光明正大使用的余热吧。
他们属于平原，镇上只有一条主路通往县里。
其他房子，都是围绕着主路建的，火葬场需要穿过镇子的居民区，进到最远处，无人居住的地方，几乎经过了整个镇子，也自然经过了那个粮站收粮人的家。
钟莹莹怕影响二老下葬，所以去的时候没有搞事。
等火化炉的炉火燃烧起来，大人们开始哭泣。
孩子们等的无聊，就想着去供销社逛逛，哪怕不买东西，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钟莹莹也跟着出去了。
一般村里娃娃都是放养，跑到哪里取决于他们的双脚。
孩子们出去，大人也没管。
去往供销社的路上，钟莹莹悄悄的落在了孩子群后面。
路过那家人门口时候，弯腰装作捡东西，手往地上一拍，感受到他家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存在，默不作声的把东西移到空
间里。
她之前就发现了，只要有介质存在，她可以转移一定距离的东西到空间里。
跟上孩子们，发现身边有镇上人经过，装作一踉跄，再次弯腰，手指触地，通过土地的介质，空间里的东西被传到了镇上人面前。
“鬼啊……”那人面前凭空出现一大堆东西，立马吓得四处逃窜。
街上住着的其他街坊听见动静，开门出来看，就见大街正中央，堆着一大堆东西，有十几麻袋的粮食，还有一些看着就很精美的箱子。
不像他们这个地方能够拥有的。
孩子们也不去供销社了，跟着镇上人一起凑热闹。
“我的天呐……这是谁家的东西啊？就堆在路中间。”怕不是有人搬家呢？
一个爱占便宜的大娘，伸手打开一个箱子，本想顺手牵羊，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又默默的缩回了手，这东西她可不敢碰。
地主老财家都不见得有这么富。
“哎呦，哪来的天杀的小偷，把我家东西都偷了～”有一肚大腰圆的胖老头，从那个粮站人家里哭天喊地的出门了。
一出门，见门口围着一大堆的街坊邻居，自家的东西堆在马路中央。
也不嚎了，整张脸立时煞白。
他们被发现了？
“老赵，这些都是你家东西？”那开箱子的大娘眯起了眼睛。
老头忙摆手：“不是不是。”
他哪里敢认下啊。
“不是你家的是谁家的，刚刚你不还说自家东西丢了吗？”其他人嚷嚷道。
老头汗如雨下。
之前在粮站坑人的那人也回来了，他是老头的儿子，叫赵有才。
“你们都围在我家做什么？”赵有才一向目中无人。
从市里被打发来小县城已经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了，他和这乡下人可不一样。
“围在你家？赵有才，这些东西是你的吧？”另一围观者让开了位置，好让赵有才看清外面对着的东西。
被那大娘打开的箱子，里面的宝石闪烁着耀眼的火彩，赵有才不敢相信，这些东西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镇长来了。”刚一发现那一堆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喊镇长了。
镇长刚到，一看那些宝贝，就知道这事他处理不了，连忙让人控制住赵家人，喊人去县里摇人。
赵有才来历不小，所以平常在镇上他都是能忍则忍，一个粮站的工作人员，平常竟然比他这个镇长还要嚣张。
后面的事情，不是钟莹莹这群孩子能够看的了。
火化结束，村长领到骨灰，带着村里人回村，准备下葬爹娘。
没回去就听到这个带有灵异色彩的故事，村长认为是他爹娘显灵，所以赵有才会被抓。
“我爹娘这是走了还看不惯别人欺负我们村啊～”村长感慨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因为爹娘火葬的那一丝郁气也随风而散。
回到村里，就见邓荣住的那小院门口，停了一辆小汽车。
第48章
“我不回去。”小老头倔强的很。
当初说给他弄下岗就弄下岗了，现在有事又来找他，当他什么人？
“你……”来人有两个，一个年轻，一个年纪和邓荣差不多大，年轻的那人指着邓荣的鼻子就想骂。
为首的那个年长者示意他闭嘴，他不情不愿的将口中剩下的话又给噎下去了。
年长者笑着说：“邓工，我知你当时心中委屈，可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为了接你回去，我们是一路从海市开车过来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邓荣不想理他，当时他有几个怀疑人选，他最怀疑的就是面前这人：“我不回去，我在这钟家岗待的好的很。”
“这小破村子哪里比得上海市？”最初说话的那人不屑道。
“有吃有喝的，还能帮村民干活，活动活动筋骨，有哪里不好了？我怀疑你这个小同志思想有问题。”
“等会我就给厂里寄信去，把你也调来思想改造。”邓荣是故意的。
什么样的老师，教什么样的徒弟。
面前这俩人都讨厌的很。
“邓……”年长者还想继续说。
“别喊了，都走，我不回去。”邓荣一边说，一边动手将两人往门外推。
这俩人来找自己，准没好事。
如果真是厂里找他，那肯定会有调令的。
现在不清不白的就喊他回去，不是让他背锅，就是让他背锅。
他才不上当呢。
俩人被赶出门，还想继续敲门，转头撞见刚从镇上回来的钟家岗众人，觉得很没面子，最后还是面上带着狼狈走了。
钟莹莹见了，暗道不好，邓老师该不会是要走了吧？
记得前世采访的时候，他说过，他下乡只度过很短暂的一段时光，很快就被人接走，参与到研究中去，直到十几年后，出了研究成果，他才重新和外界联系上。
国之重器，本就不该局限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
能和他在人生旅途中，有过一段重合，已经很好了。
邓荣的小课堂一直正常开课，钟新澄是他最为忠实的信徒。
虽然没学到啥深入的东西，但造点小玩具，手搓个关节带动的木头人，能点火的小手枪等，钟新澄已经很熟练了。
天天和钟新澄掐架的丽丽，也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和他关系好了很多。
钟莹莹跟着邓荣学习，也是为了以后她如果莫名其妙提出某些东西或者想法，能有个借口。
回到钟家的钟莹莹，把之前挖的土给转移回来，又将钟家地下她存放的东西给收回到空间里，这个空间她在人前是不会再使用了。
一直到冬天，也没见邓荣离开，钟莹莹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初雪那天，有件喜事。
郑老师和祁丰结婚了，还给他们班的学生每人都发了几颗喜糖。
“莹莹，我现在都有点不敢回家了。”祁绮恍恍惚惚。
任谁的老师突然变成自己嫂子，都不能接受啊。
“怕啥，郑老师又不凶。”钟莹莹挤眉弄眼道。
“那我也怕。”就算郑老师再好都不行，老师变家长，这也太可怕了。
祁绮觉得，钟莹莹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郑老师在学校教自己就算了，现在放假回家，郑老师还会给她补课。
她甚至觉得，放假回家还没有在学校自在，起码在校时，邓老师不会只盯她一个，回到家就变成一对一了。
马上要期末考了，郑老师看她看的尤为紧，一点闲暇时间都没了。
“高家娣，你家里来人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站着教室外面喊。
钟莹莹几人感到奇怪，从没见过高家娣的家人来学校看过她。
之前她还说家里人想让她嫁人，好不容易又同意给她继续读了，这会儿又来是想干嘛？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纷纷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悄悄跟着高家娣背后一块去了办公室。
“家娣啊，娘也实在没办法，你舅舅在外面惹了事，人家说不赔钱，就要让他蹲篱笆子去。”高母拉着高家娣的手，哭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高家娣的爹就站在边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娘～”高家娣不明白她娘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家娣啊，娘给你在镇上找了个对象，就是上回你见过的那个，人很好的，人家愿意出五十块钱彩礼。”
“有了这钱，你舅舅就有救了啊！”高母眼含热泪，饱含期望的看着高家娣。
高家娣不敢置信：“娘？”
她娘竟然想卖了她换彩礼给她舅舅，她是她亲生的啊！她怎么舍得。
“高家娣家长，你家孩子今年都初二了，还有一年，就可以参加中考。”
“家娣这孩子在班上成绩很不错，中考最低也能读本校的高中，考得再好一些，还可以去读中专。”
“中专读三年，学校会给分配工作的，现在让孩子退学，岂不是害了孩子，您再好好考虑考虑。”郑老师实在不忍心见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被迫放弃大好前途。
每次开学班上的女同学都会少那么一两个，老师去家访，家里也就只是说她们嫁人了，不用再上学了。
“老师，我们也想啊，可是我们家实在没钱了！”高母默默哭泣。
“娘，我不想嫁人……”高母哭，高家娣也跟着哭。
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个成绩，老师同学都在帮助她，眼见着光明就在眼前了，她娘又要给她拖回淤泥里，高家娣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
“哎呦～”五人组在靠在门外偷听，没注意，脚麻了，办公室的门没插只是掩着，一群小姑娘一个叠一个的摔进了屋里。
钟莹莹有些衰，个子矮，趴门上的时候，她排第一个。
这会儿摔了，她被压在最下面。
“痛痛痛～你们谁压着我的脚了～哎呀～快起来！”钟莹莹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好，身上的重负，让她觉着脚好像断了。
吴月、祁绮、楚秀秀、李红雪几个忙不迭的站起来，又把被压在最下面的钟莹莹扶起来。
“你们想干嘛？”郑老师有些生气，好好的孩子，不在教室里上课跑这来听墙角了。
钟莹莹一站稳，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忙解释道：“老师，我们也是担心高家娣。”
“对，老师，你可不能放高家娣回家嫁人啊，她好不容易才考到年纪前十的。”李红雪深知高家娣学习的不易。
祁绮也怯怯的跟着劝：“嫂子，高家娣能考上大学的！”
高母一见有人想要阻挠自己，立马站出来反驳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知道什么？你们家条件好，我家可没这个条件供她上学！”
“我给家娣说的人家，家里条件可好了，还有自行车呢，你们拦着家娣去过好日子，小小年纪，也太恶毒了吧？”
……
听着自己娘一句一句的给老师同学泼污水，高家娣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啪嗒落在地上。
高家娣终是站了出来：“娘，到底是谁见不得我好啊？”
“嘿，反了天了，我供你读书还有错了？”高母怒气冲天，抬手就想扇高家娣几个巴掌。
郑老师见情况不好，慌忙之中拦住了她。
“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高家娣把视线转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高父终于抬头：“家娣……你也别……”怨恨你娘。
话没说完，就被高家娣堵在了嘴里：“爹，我们家是真的没钱供我上学吗？那为什么娘每个月回娘家都可以带一篮子鸡蛋回去？为什么舅舅不务正业，他家孩子还一直有新衣服穿，我跟弟弟，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破了补，破了补……”
高家娣的控诉字字泣血。
高父注视着自己女儿，一身蓝黑色的薄棉袄，单薄的粗麻布裤子，手腕脚腕都露了好大一截在外面，衣服上也是大补丁摞着小补丁，抹眼泪的手上满是红肿的冻疮。
高父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这才刚入冬，他闺女的手就已经成这样了。
再想想他小舅子家的那两个娃，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
自家那个儿子呢，比闺女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也没一件合身的。
所以，当真是他做错了吗？
高父颓唐无力的垂下头。
高母继续怒骂道：“你个黑心肝的，我就不该让你上学，现在连你舅舅也敢骂了？你舅舅人家过的好，是人家有本事，你上不了学，是你爹没本事，赚不到钱，你爹要是个工人，那谁会……”
“够了……”高父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怒吼。
高母被吓的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指着高父鼻子骂：“你想干嘛？啊？我给你生儿子，生闺女，你现在敢骂我？你长胆子了啊？”
“我闺女不退学，她的学费我出。”高父想勇敢一次。
高母：“好哇，你们父女俩成一条心的了，那我走！”
说着她怒气冲冲的踹开办公室的门，撞开高父自己走了。
家里的钱都在她那里，她倒要看看高父下学期拿什么给那个小蹄子交学费。
“爹”高家娣怔愣着，她没想到，她爹竟然会为了她反抗她娘。
“你好好读书，学费爹会想办法的。”高父此刻的感官颇为复杂。
头一回反抗媳妇，好像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好，反而，心里那股气顺了。
“叔，你早该这样了，家娣是你亲生的，以后她出息了，会给你养老，你拿家里钱给别人，不给自己闺女，人家等你老了会养你吗？”李红雪反正是没见过侄子养姑父的。
“家娣长大后，一定会照顾弟弟的，但是你侄子就不一定照顾你儿子了，隔了一层关系，哪里有亲姐弟亲啊？”钟莹莹也跟着附和。
高父听完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几个孩子都比他明白事理。
“家娣，这两块钱，你拿着，期末考试要好好看。爹先回家了。”把自己的私房钱从鞋子里扣出来，塞到高家娣手里，高父就匆匆走了。
高家娣把钱塞到口袋里，看着这一群可爱的小伙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给了我勇气，让我反抗那不公平的命运。
“谢什么谢啊，大家都是同学。”几个小女生七嘴八舌道。
郑老师从背后阴测测道：“上课铃响了，你们都没听到吗？”
“哎呀，老师，对不起，那我们上课去了。”说完，李红雪拽着小伙伴就想走。
拽到钟莹莹那，被一句“疼～”，给生生止住了脚步。
钟莹莹刚摔那会儿就觉得不好，因为注意力一直在高家娣身上，就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要走了，才发现，她的脚好像骨折了。
第49章
白大褂给钟莹莹的骨头对正，准备好合适宽度和长度的石膏绷带，经过一系列繁杂的过程后，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好了，没事了，回家注意不要碰到这只脚就行，感觉到不舒服就来复查，没事的话，过完年再来医院把石膏拆了就行。”
“谢谢医生，您看还需要开什么药不？”陈显英关切的问道。
白大褂沉吟片刻：“已经在医院挂了两天水了，应该不用拿什么药了，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开一点阿司匹林，止痛的，孩子若是腿痛，就给她吃一点。”
“不过最好还说少吃，止痛药不利于伤口愈合，实在痛的受不了了再吃。”
陈显英点点头：“那医生，您给我们开一点吧。”
现在路还行，雪下得小，他们还能走。
等到再过一段时间，下大雪会直接封路的，他们别说来县里了，就是镇上也不方便。
天知道，学校老师骑着自行车来家里通知她说，她家孩子在医院呢，她心里有多紧张。
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咋就把腿给摔断了，这下子学都没法上了。
拿了药，缴完费，给钟莹莹搀扶到牛车上躺好。
牛车上，陈显英垫了厚厚的被子和枕头，外面下着雪，她又在上面盖了一层蓑衣。
钟莹莹躺上去，陈显英把蓑衣重新盖回被子上，以免雪落到被子上，打湿被子。
学校宿舍还有东西要拿，所以钟伟先驾着牛车直接去了县中学门口停着。
“大娘，莹莹没事吧？”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这几天都很自责。
觉得要不是她们压着钟莹莹了，她也不会骨折。
“没啥大事，医生给打了石膏，很快就好了。”陈显英只当是孩子玩闹时钟莹莹不小心伤到了，并没有怪罪几个孩子的意思。
“那她啥时候能来上学啊？”高家娣十分愧疚。
若不是她娘来学校闹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高家娣深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等拆了石膏，下学期开学就回来了。”
“你是家娣吧？”陈显英来宿舍之前，钟莹莹给她说了，宿舍有个方脸个子最高的女生，叫高家娣，托她给带句话。
“我是。”
“莹莹让我给你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啊，等她回来，还要跟你们一起中考上中专呢！”
陈显英边说，手上边利索的收拾钟莹莹床上的东西。
“我会的。”高家娣暗自下决心，她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中专，出人头地的。
谁来让她退学都不行，没钱她就去给人磕头，哪怕是讨饭也要把学费讨来。
“大娘，我们来帮你吧，这边这个水杯也是莹莹的。”李红雪跟着帮忙一起归拢物品。
“还有这些书。”祁绮也上前来帮忙。
最后，整个宿舍的女生一起帮陈显英收拾起了东西。
陈显英临走前，她们还在一起凑了很多平常舍不得吃攒下来的零嘴，装了一个小布兜里，让她带着一块交给钟莹莹。高家娣悄悄的在布兜里塞了两毛钱，钱用作业纸包好了放进去的，不是她爹之前给她的，是她去年考试的时候，学校发的奖学金，她一直藏着，没被她娘发现。
钟莹莹爱干净，她爹给的钱，是从臭袜子里掏出来的，她怕钟莹莹会嫌弃。
陈显英乐呵的冲着钟莹莹笑：“你这几个同学人还挺好的，还给你拿了吃的。”
“那是，我们宿舍可和谐了，班上的女生人都很好。”钟莹莹很自豪。
自打那个搅屎棍走了后，班上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好学，大家关系也很融洽。
陈显英敏锐的察觉出钟莹莹话语中的漏洞：“女生人好，男生嘞？”
她家闺女该不会在学校和男生闹什么矛盾了吧？本来就比人家年纪小，这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够那些小子一拳头锤的吧？
她的脚伤是不是也和那些男生有关？陈显英的思维不断发散，整个人开始阴谋论。
钟伟先也有些怀疑，几个女生闹着玩，脚能摔成这样？
“男生原先有些烦人，现在好很多啦，之前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还让过我们呢！”钟莹莹不知道老父母的心思，躺在被子里笑容璀璨，不用上学，这个骨折也没那么难受了。
“有一个有点膈应人，但是现在他在班里都不敢说话了。”钟莹莹指的是刘兵，自打之前考试诬陷一事，男生们也不愿意和他玩了，他在班里彻底老实了。
“那就好。”陈显英放下心来，没被欺负就行。
钟伟先赶着牛车，一家三口一块去了供销社。
陈显英要买点东西回去，孩子身上有伤，得好好补补。
钱是自家的，票是宋茹寄过来的。
供销社也没啥好东西，陈显英让店员给称了二斤鸡蛋糕，又拿了一包奶糖。
要不是肉铺这会儿不开门，她还想买点猪肉和大骨头，回家炖汤给闺女喝，吃啥补啥，骨头断了就得喝骨头汤。
买不到也没关系，离过年也不远了，村里也该杀猪了。
到时候多跟村里人换点，留着给她闺女炖汤喝。
钟莹莹这伤了脚回到钟家岗，就像老鼠进了米缸一样快乐。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她的被窝暖烘烘的，她娘给她灌了两个玻璃瓶的热水塞被窝里。
玻璃瓶还是在医院的时候问医生要的，这个东西可是抢手货，橡胶塞一塞上，不漏水，这个时候都喜欢用这个来暖被窝。
“姑姑，你吃肉干不？”钟丽丽背着小手从外面溜达进来，手心里放着一块指头大的肉干。
这是她爹战友寄过来的，数量不多，她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分给别人吃。
黄家的房子在下雪前已经建好了，晾了几天，黄有德就带着钟明芳搬了进去。
钟丽丽现在和钟新澄在一个学校上学，钟莹莹不在的时候，他们关系还成，钟莹莹一回来，俩小家伙就开始争宠了。
“姑姑，你吃奶糖不。”钟新澄跟在她后面，从兜里也掏出一块被体温捂化了，又被冷空气重新塑形的歪七扭八的奶糖。
这真是有些甜蜜又埋汰的烦恼，钟莹莹扶额：“我啥也不吃，你俩自己吃吧！”
她俩人的东西都没接，这下不会再吵架或者打架了。
在家休息是很欢乐，俩小家伙一闲下来，就有断不完的案。
她突然有些怀念在学校的日子了。
这次期末考没能参加，学校那笔奖学金也捞不着了，有点可惜。
钟莹莹又想到宿舍其他几个伙伴，除了祁绮，其他四个家境都不多好，她们现在在班级里，基本上每次考试都是前十名以内的。
或许，这个钱，她们拿了，会比自己拿了作用更大。
毕竟自己真没啥花钱的地方，学费生活费，陈显英女士都全包了，平常买个小零嘴啊，擦脸霜啊，也用不着自己花钱，她姐钟明芳还有她嫂子钟明月，顺手都给买了。
零嘴宋茹寄的比较多，小县城地方小，没啥好吃的，还是海市好吃的东西多。
钟莹莹突然有点想吃肥肠了，等下和她娘商量一下，杀猪的时候，让村长把猪下水留一部分给她家。
这个破脚，干啥都不方便，上个厕所都得让人搀着。
钟莹莹在家苟着，还没到过年，就得到一个消息，上面通知各家各户把自家的铁制品上交，要炼钢铁了。
钟莹莹不敢置信，按照前世的进度，这件事情，起码得到两年后呢，咋还提前了呢？
好在这一次，没有强制说要交多少，只要每家都交了就行。
钟伟先把自家的烂锄头交上去了。
各家各户上交的基本都是损坏的农具上取下来的废铁。
“爹，你去废品站再买些废铁回来吧，这次让交，下次万一还让交呢？咱家可没有那么多烂锄头。”钟莹莹提醒道。
后面这件事情，在有些地方会疯狂到连各家各户锁门的锁头都交上去了。
提前备点东西，有备无患。
钟伟先思索了一下：“得去看看有没有了才行。”平常这玩意好找，现在让上交，家里没有废品的，可不得想到废品站去买。
他不能等了，得现在就去废品站看看。
能买多买点，搁废品站买东西又不要票，给钱就行。
钟伟先去买东西的时候，村上来了一伙穿制服的人，哪也没去，直奔邓荣住处。
这次邓荣再没有借口留下了，国家征召他义不容辞。
临走之前，他见了周岱和钟莹莹，钟新澄也去了，邓荣的书一部分送给了周岱，一部分给了钟莹莹，末了到钟新澄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接着把自己别再上衣口袋的钢笔取了下来，递给钟新澄：“木木啊，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才能更好的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他年纪大了，看人还是有点准头的，经常来找他的三个孩子，周岱是因为大学专业学的机械，钟莹莹看似聪明，实则对机械没有那么深的热爱，只有钟新澄，这个孩子赤诚的很，一门心思放在搞发明创造上面。
就是孩子小了点，没文化，不打好基础，将来要吃大亏的。
“邓老师，我知道了。”钟新澄难得安静。
邓荣挥挥衣袖：“都进屋吧，外面冷，别冻感冒了！”
钟新澄对邓荣最后的记忆，就是他矮小却又莫名显得高大的背影。
邓荣走了，钟家岗的生活任然在继续。
炼钢铁提前了，那大锅饭和浮夸风会不会也会提前？
是时候让家里人提前做好准备了。
第50章
钟伟先去废品回收站的事没瞒着村里人，学人精再次出动，一个二个的，镇上买空了，就去县里买。
钟家岗的村民过了个好年，年前只交了一次铁制品。
钟莹莹的脚等到过完年，雪化了才去县里拆了石膏。
石膏一拆，小脚丫子那味儿，滂臭。
简直不忍直视。
因为受伤的这只脚好几个月没使力，两只腿都变得一条粗一条细的，钟莹莹长期单脚起跳，已经有些不会正常走路了。
春天钟家岗的物产很丰富，野菜采了生长的特别快，采下来弄干净就是咸菜厂免费的生产材料。
用野菜腌制的产品，比种植的更加畅销一些，供销社那边更倾向于收购‘野味’足一些的产品。
钟莹莹还在一个被砍倒的白杨树遗留的树墩子蛀成的树洞里，发现了一大丛平菇。
他们这的人是不吃野生蘑菇的，平常遇到了，也会觉得有毒，直接给踩烂。
竹林里就有很多长得像蛇蛋一样的白蘑菇，小孩子碰见了都会一脚踩爆，有时踩的是蘑菇，有时踩的真是蛇蛋。
“莹莹，这玩意你确定能吃？”钟绍华很是怀疑，别吃了一口直接下去见爷爷奶奶了吧。
“能吃的，城里人吃这个，炒着吃和香菇一样好吃。”周茹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包干香菇，给钟家寄了过来，说是炖肉吃。
过年的时候他们炖着吃了，还真香。
“那其他蘑菇能吃不？”钟绍华有些跃跃欲试。
钟莹莹赶紧打消他的念头：“我们这只有平菇能吃，其他都是有毒的。”
“哦～”钟绍华很是失望。
钟家晚上用大蒜清炒了平菇，确实很美味，吃起来又点类似于肉的口感，钟绍华更是想要再找到一些平菇了。
钟莹莹告诉他，只要那个树洞一直在，不要把平菇挖绝种了，时不时给周围洒点水，保持湿润，它们还会再长出来的。
钟绍华听了，直接用竹竿给那个烂了一半的树墩子围起来了。
还告诫村里的小孩子，谁都不许过去搞破坏。
离钟莹莹开学还有几天，上面的通知又下来了。
“唉，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啊？”上面通知各家各户把家里的菜刀啊铁锅啊啥的都给交上去炼铁。
“村长，没了锅，我们咋吃饭啊？”村民们人心惶惶。
“听说是要在村里开食堂，把粮食都交到食堂去。”有人消息比较灵通。
大多数村民都很不看好这一举动。
各家情况都不一样，谁愿意把粮食全都交上去，然后一起分着吃啊？
那家里大人少孩子多的，可不就吃亏了。
“这是上面的要求，我也没办法。”铁制品是要交到镇上去，镇里再交到县里去，然后在县里搞炼钢炉，炼钢。
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丢进去，真的能炼好钢吗？村长有些忧心忡忡。
“村长，我们交的东西是炼钢的，那是不是坏了也没关系？”有人开始耍心眼子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村长瞥了他一眼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村里人天天跟着知青学习，脑子都变好使了。
晒谷场上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我家之前买了烂锅片，我可以交那个。”
“我家也买了，不过不是锅片，是铁皮，应该也没问题。”
大家伙一对账，发现每个人都有替代品可以交。
纷纷抿嘴笑了。
“我提醒一下大家啊，交完炼钢的铁，大家还需要集中到食堂来吃饭，不该用的东西，不要出现到台面上来。”钟伟先看着兴奋的大家伙，不由得站到台面上来提醒了一嘴。
老楚大声回话：“我们知道的。”
“还是伟先神通广大啊，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想*到要去买这些东西，你呢？”
“我也是学着伟先买的。”
有人笑骂他们一句‘学人精’，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学人精怎么了，学人精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以后都要当学人精。
“爹，粮食我们交一半留一半。”钟莹莹扯了扯钟伟先的袖子，害怕他爹化身老实人，把家里的粮全都交了。
钟伟先笑着揉了揉钟莹莹的脑袋：“放心吧，你爹老江湖了，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村里人灵活变通，上面说的是把粮食全部上交，然后大家一起吃，到钟家岗变成了，大家把粮食存放一部分在食堂，每天按量按需提取，两个灶，放自家碗里分开蒸饭。
变相版的各吃各家饭。
味道上肯定比不上自家小灶做的，不过却挺节约时间的。
村妇女儿童轮流帮忙烧火做饭，节约出来的时间，劳动力们挖河沟去了。
一冬的时间过去，原先修好的水渠，又落了枯枝败叶和堆积的淤泥，需要人工清理，才能正常投入使用。
原先挖的水渠比较浅，没那么深，这次通水渠，村民们又给水渠加深的一下，几乎就变成比较窄的水沟了。
“不要往水边去哦！”钟莹莹点了点钟新澄的脑瓜子，丽丽是个乖宝宝，只有这孩子最是跳皮，啥东西都想一探究竟。
水渠挖深了，水满时，像他这般大的孩子，真不好爬上来。
钟家岗小沟小塘的多，夏天干完活，大人还会带着孩子下鱼塘洗澡。
水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不会游泳的。
但老话说了，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钟家岗的水塘里，没有大人带着，是严禁孩子们下水的。
一旦被抓到，就等着回家吃竹笋炒肉吧。
钟莹莹跟着小伙伴一块帮大人干活，地头边生了很多艾草，还是幼苗苗，挖回家，砸碎可以混着糯米粉做青团吃。
吃不完的，还能晒干留着泡茶喝，味道清香，还能助消化。
乡下的田间地头都是好东西，村里人一时半刻也舍不得浪费。
钟家岗的人很克制。
其他村就不一样了，因着上面的通知，都可劲儿胡吃海塞，想着上面有人兜底。
春耕时，他们也不出力，反正都是吃大锅饭，想吃多少吃多少，干不干活也没区别。
一个个在地里磨洋工。
野菜啥的以前采了可以顶替粮食充饥，现在大米饭吃到饱，谁还去搞那玩意？
城里还好，依旧是凭借票证购买，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莹莹，现在我们村可好了，回去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我都不想开学了。”李红雪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这一春天的胡吃海喝，她都长肉了。
“能多吃就多吃点吧！”别村的情况和钟家岗不一样，冒然提醒，有可能还会被人举报，没好果子吃。
高家娣也觉得十分快乐，这个假期，是她活到现在，度过的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没有吃不饱饿肚子，没人打骂她，在家她只要干完活，就可以安静的看书。
因为她爹不同意把她嫁了换彩礼。
她舅舅那边又急着用钱，不然就要被人当成流氓抓走。
她娘很着急，一气之下，学习新思想，和她爹离婚，改嫁给她舅舅那边的癞疤头，竟是把她自己给卖了换彩礼也要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高父被折磨的也很无奈了，钱他一分不要，高母手里也没钱了，高家的钱，也早都被她全花在自己弟弟身上了。
高母要走，高父管不上丢脸不丢脸，立马收拾东西让她滚蛋了。
“我们家的锅都被收走了呢！”敞开肚皮吃东西很美好，吃饭的家伙没了让人有些恼火。
“我爹偷偷藏了些粮食，你们不要往外说。”吴月小声道。
宿舍几个女生对视一眼：“我们家也是。”
少掏多吃，是大家的共识。
“回去的时候，你们记得多采点野菜晒了存起来，冬天的时候供销社会收呢！”钟莹莹没胡说八道，冬天没菜的时候，确实有人收这玩意。
“好。”几个小女生也想攒点零花钱。
私人买卖不允许，农民把农产品出给供销社是可以的，数量不能太多，太多就有投机倒把的嫌疑。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钟莹莹换上了短袖。
按照惯例，这个时间差不多进入梅雨季了。
可他们这至今还没下过一场雨，地里的小麦都有点蔫巴了。
钟家岗河沟多，从水渠放水，暂且供的上地里作物的生长。
黄家岗那边有点不太妙了，颍河水位严重下降，他们又没得钟家岗的水渠，只得人工担水，效率低下就不说了，那么热的天，人累中暑好些个。
有年纪大的，没撑过去，直接走了。
还好种的是小麦，已经是成熟期，土壤过于干旱，也不会颗粒无收，就是会减产而已。
只要能有收获，就不怕没东西吃。
钟莹莹放假回去了一趟：“爹，我们学校现在打饭都不给那么多了，听同学说，粮站买粮都不好买了。”
钟伟先面色一沉，陈显英脸色也很难看：“你听谁说的？”
“宿舍里的同学，她家城里的，好些亲戚在政府单位里面上班呢！”公职人员的话听起来比较有说服力。
钟绍华反应很快：“换粮应该是不成了，今年可以让村里多种些土豆。”大家都在大吃大喝的，哪里能拿得出来粮食找人换。
“天那么干，地里的粮食怕不是要减产。”钟明月读过书，此刻也忧心忡忡，知道这种状况会造成什么——饥荒。
农家人挣得少，靠天吃饭，平常也就留有下一季的粮食，这次敞开吃，还能剩下什么？
收不上来粮，等上面分配？
要是大家都收不上来呢？钟伟先想到的问题的严重性。
钟莹莹提笔给宋茹寄了一封信。
比钟伟先预料到的事情还要更坏的在后面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