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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也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第51章“蓁蓁妹妹,你又谈恋爱了?……


    被周辞谦上前招呼时,于蓁蓁刚和市规划局的领导聊完。


    这次酒会由政府牵头,说是促进各区优秀企业之间的交流,壹星虽然只是新企业,但永泉经开区也刚刚起步还没竖立起什么典型,她和蔡思言误打误撞地作为了企业代表之一来参与。


    经开区张主任本身是个话唠,带着朝气蓬勃、年轻貌美的企业代表也有面子,领着她俩全场窜,像极了一个有操不完心、生怕自家学生没学到东西的教导主任。


    于蓁蓁也是落落大方的人,从小跟着父母见过不少大场面,家里有一、二级教授,国家级和国际级的领导也不是没见过,加上今天是酒会,聊天也随意,所以她没多大心理负担,知道的多说几句,技术类不明白的由蔡思言回答,或者她会直接问对方有什么见解,没太多应酬技巧,但胜在真诚大方,外貌和谈吐都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全场还来不及转一圈,已经有不少人主动来跟她碰杯交谈。


    周辞谦在场边看了她一会儿,当时饭桌上不怎么吱声的人此刻却不乏长袖善舞,他插空上去主动找她:“没想到你也在。”


    于蓁蓁同样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分明是个企业聚会。


    周辞谦解释说:“跟区领导来的,平时我有学生在区下设的行政调解中心值班,参与一些他们的行政调解工作。”


    “哦,这样。”于蓁蓁点点头,又问他:“那你来做什么?也是和各个企业做交流吗?”


    自然不是,多参与这种活动能结识更多人士,说不准哪一天就是人脉,周辞谦说:“我来长长见识,顺便蹭蹭好酒喝,你看这些都是特供。”


    知道他在开玩笑,于蓁蓁轻轻一笑:“那你好好享受。”


    说完想起自己的事,既然见到了周辞谦那就趁机问他:“我想问问我那个案子,被告人都有谁,还有分别都做了什么。”之前都是于祁暄一手负责,她忙着工作根本没打探。


    被副市长邀请,谢予鹤落地锦城后第一时间朝这边酒会上赶了过来,到场后刚进门,一眼就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看到人比花娇的一张脸,笑靥如花地跟人聊天。


    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人往对方跟前凑近了一点,看样子是跟人说起了悄悄话。


    鸿裕作为全市乃至全省的明星企业,谢予鹤一出现,几位政府领导就被身边人提醒了下,走过去见他,谢予鹤边走边从周辞谦温和有礼的面容上收回视线,风度翩翩地朝人点头问好:“李局,陈局。”


    场子里这边,听完于蓁蓁的请求,周辞谦点头,低声将案情朝她讲了一下,


    听到说主要起诉对象是三个博主,一位是率先在网络上发布信息的人,另两位的转发评论超过了法定网暴数量,于蓁蓁一头雾水:“所以说,这里面没有一个叫陈潇潇的?”


    周辞谦确认说:“没有这位。”


    于蓁蓁静了下,还是将昨天的情况给周辞谦一说:“她昨天跟我见面道歉,说她泄露过照片,想私了来着。”


    周辞谦听得意外,但再次确认:“确实没有这个人。”


    竟然这样蹊跷,于蓁蓁渐渐锁起眉,正要再跟周辞谦探讨如果照片源来自陈潇潇那她要不要付法律责任,张主任带着蔡思言过来着急忙慌地叫她:“于总快快,你和蔡总去那边见见鸿裕的人。”


    于蓁蓁顺着他的指向越过周辞谦的胳膊看,谢予鹤站在靠着里侧播放着各个公司宣传片的大屏前,嘴角挂着笑,一派温和可亲的模样和跟前一圈人讲话,看起来像在做演讲,气场和气势俱佳。


    她其实不想这时过去凑人头,但张主任盛情难却,于蓁蓁和蔡思言互看一眼,皆心照不宣地没说他们早就认识谢予鹤,给周辞谦道别,跟着操心热情的张主任往那边走。


    案件的男女主角出现在现实中,就在跟前,周辞谦的视线在她的背影和谢予鹤的面庞上默默来回变换。


    在他越来越深的目光里,于蓁蓁一行已经走到距离谢予鹤几步远的位置。


    围在谢予鹤跟前的人更多,于蓁蓁和蔡思言都不矮,但抵不过前排几个北方高个子男人挡着,即使被张主任挤眉弄眼地鼓励,她俩也有点力不从心。


    但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谢予鹤那边的高谈阔论就告一段落,谢予鹤说了句“失陪”,抬步往圈外走了两步。


    路过于蓁蓁,在张主任一声高亢的“谢总”声中他停下脚步,听张主任立刻给他介绍壹星,他微笑着和于蓁蓁、蔡思言分别碰杯:“幸会。”


    跟熟人在外人跟前装不认识,有一种别样的尴尬,也有一种别样的刺激,于蓁蓁觉得喝的酒正上头,装模作样地跟谢予鹤寒暄时心跳不断加速,最终没讲几句就离开了他这边。


    场里人很多,也分成了一堆堆,除了聊天喝酒的,也有不少服务员穿梭其中,整个场面都很热闹,蔡思言本质上是个不喜欢这种环境的人,能出席已经是于蓁蓁劝过的结果,酒会这会儿还没过半就过来悄悄给于蓁蓁说:“我想走了。”


    于蓁蓁看眼几步远红光脸面的张主任一眼:“那你得趁他不注意时快出去。”


    蔡思言说:“我要上厕所他还能跟着?”


    溜走的好办法,于蓁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竖完觉得自己才是真需要去趟厕所,将杯子里一点垫底的酒喝完说:“我跟你一起去。”


    出了华丽辉煌的大厅,走廊里就安静了许多,和蔡思言告别,于蓁蓁去了趟厕所,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绯红的面颊,也觉得人有些晕乎乎,再出来后就没直接回酒会现场,先转去了后门的花园里想散散酒劲。


    站一会儿,周辞谦也走了出来,两人在一笼竹墙下碰上面后眼中皆是一惊,于蓁蓁脱口而出:“你也喝多了吗?”


    周辞谦举了下手指上的烟:“瘾犯了。”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烟鬼,和她认知里一路学业优秀的好学生形象大有出入,于蓁蓁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但周辞谦却没点燃烟,打火机拿在手里转了转,给于蓁蓁说:“我这次回家我爸妈让给伯父伯母带了些家乡特产,明天见面时我会带着,麻烦你转交给伯父伯母一下。”


    今天已经问到了陈潇潇那边的情况,明天用不着再见面,于蓁蓁说:“你还是明天直接带学校去吧。”


    “也有你的。”周辞谦说:“专门给你买的。”


    于蓁蓁想起当初她和他家人见面的场面,她以为周辞谦和她一样是勉强去应酬的,但此刻听到他这句话,反应过来他说不定当了真,便疏离起了声音拒绝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吃零食。”


    周辞谦说:“也不都是零食,还有——”


    他的声音被竹墙后另一道声音打断:“蓁蓁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


    于蓁


    蓁闻声侧脸看,谢予鹤从竹墙后现身朝她走过来,分明闲庭信步的样子,但一步步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道,他人又背着光,于蓁蓁想到他那句在上金中心楼下的警告,心里结结实实地颤了一下。


    到于蓁蓁跟前,谢予鹤的视线扫了眼周辞谦,没问别的,看着于蓁蓁说:“张主任找你。”


    “哦,好,我这就去。”于蓁蓁没再看周辞谦,说完就往里走。


    进了门没走多远,才要往宴厅的方向转,手腕被人忽地拽住,于蓁蓁侧脸看,谢予鹤不止不跟她避嫌,还直接改为搂住她的腰,说:“走这边。”


    于蓁蓁看见他眼底的阴霾,主动说:“我和他碰巧见到的。”


    谢予鹤点点头,无情无绪:“真巧。”


    他带她去的方向和宴厅南辕北辙,于蓁蓁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出现。”


    谢予鹤嗯一声,带着她走进电梯,掏出房卡滴了声,电梯里顶层的楼层键便亮起,电梯门关上,来自宴厅那边的一点点细微喧嚣被彻底隔绝。


    看着谢予鹤没了情绪的脸,于蓁蓁心里一沉,但依旧问他:“你不信我吗?”


    谢予鹤轻轻瞥她一眼,再简洁低调的礼服都经不起她这身凹凸有致,刚她靠近他这边时,她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如狼似虎地在她背后梭巡着,他撇开眼没回答。


    于蓁蓁被他这幅模样搞得心惊,很快电梯到达顶层,谢予鹤搂着她出电梯,打开一间房门,沉默着又将她搂着进去。


    就在门关上那一刻,谢予鹤一路上的沉寂彻底烟消云散。


    于蓁蓁才闻到一股房内的香味,人就被谢予鹤一下往上提了起来往里走,他大步往里走,咬牙说:“蓁蓁妹妹,骗人并不对。”


    脚底腾空而起,于蓁蓁身子一僵,没一会就被谢予鹤扔在了沙发上。


    他俯身朝她,看着她问:“你们见过父母了?”


    于蓁蓁脑中一空。


    谢予鹤看着她被他说中的模样笑一声,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地凝着她,手在她身上摸索,找到礼服的拉链后缓缓拉开,声音沉沉地问:“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吗?你哥应该很满意吧?是不是他给你们牵线搭桥了?”


    “我哥哥没有帮我们,周辞谦只是单纯帮我打官司而已。”于蓁蓁去扯他的手,但谢予鹤不为所动,拉开拉链去拉她的礼服。


    于蓁蓁抱着肩不让他褪:“不要先做,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谢予鹤去拉开她的手,他唯一能确认于蓁蓁跟他有连接的方式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可悲可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切齿问:“你不愿意做?”


    于蓁蓁尽量平和着语气:“我不是不愿意,我想先说清楚,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


    却听谢予鹤突然说:“所以,你俩是真见过父母了?”


    她力气比不上他,手很快被他拉开,于蓁蓁改为拉住他的衣领尝试抬头去吻他,贴着他的唇后,往他嘴里伸出舌,试图用亲吻来缓下他的情绪。


    但谢予鹤拒绝这时候的温存,他等着于蓁蓁的答案,哪怕是否认的答案也好,也能短暂疗慰他的不知所措。


    然而于蓁蓁此刻察觉到谢予鹤紧紧闭着牙,只能暂时作罢,将脸退了点,看着他说:“是机缘巧合碰见的,并没有什么意义,没有改变什么,我跟周辞谦没有任何关系。”


    她话落,见谢予鹤缓缓直起了身,居高临下垂目看着她,然后抬手解他的领带,解开后,一言不发地拉住她的手腕。


    于蓁蓁挣着说:“你信我不行吗?”


    她挣得厉害,人也要从躺着坐起来,谢予鹤干脆膝盖跨过去压住她,手上一用力将她双手并拢,领带快速绕了两圈,将它们牢牢缠在一起。


    看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很快人没了之前的慢条斯理,红着眼失去理智一样,摁着她就褪她的礼服,于蓁蓁脸色一变,愤怒地质问他:“谢予鹤你为什么偏偏不能好好说话?你有病!你疯了!”


    她愤怒时谢予鹤并没停手,她的礼服很快没了,丝袜也扯着高跟鞋咚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两个最小的衣料落到沙发旁。


    谢予鹤紧紧摁着她,不答她的话,也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红着眼,颤着手,唇角却微扬地问她:“蓁蓁妹妹,你又谈男友了?”


    “我没有谈男朋友,你好好听我说话!”于蓁蓁拿拳头去砸他,但被他拉住,他眼眶已经通红一片,沉了身来,往里冲。


    这种情况下于蓁蓁只能尽量放松自己,但她没什么情绪,更没什么心情,这时候的她怎么也难以接纳平时就不好接纳的庞然大物。


    谢予鹤察觉她的紧绷,她难受,他也没好太多,寸步难行但寸寸得行。


    好不容易埋进头,他顿住,静静看着她,于蓁蓁以为他总算是能好好讲话了,却又见他连连冷笑:“这一个厉害吗?你跟他试过了?这次这个见了家长的,你是要嫁他?”


    三番五次这样,于蓁蓁彻底没了跟他沟通的兴致。


    她越这样,谢予鹤心里越激动越无措,很快以大幅度开始:“你说话!”


    而他如此,于蓁蓁也根本没法再说话,哪哪都不受她控制,情绪随着身体很快被他彻底占领。


    他带给她一场猝不及防的风雨,她就像在靠不到边的海上漂,身体没法落到实地,跟谢予鹤的沟通也没法落到实处,于蓁蓁在这一刻觉出一种疲惫和茫然。


    见她只是盯着他的脸不吭声,那双眼里开始有了情欲,也有了别的情绪,泪眼汪汪的,似噙着怨恨,似噙着失望,总之没有对他的爱意可言,谢予鹤认定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当他是个消遣玩意儿,她可以不顾他什么感受,前一天和他好,后一天就能与人约会、恋爱、甚至结婚……


    一想到她这样跟他做尽亲密事,却转头就要嫁给他人,谢予鹤心一横,开始对她一挞一顿:“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用这样激烈的动作,于蓁蓁很快泪水涟涟、字不成句,看着双脚抵落旁那张眸眶通红、透着一股狂燥的脸,只觉得这人的疯病又犯了。


    第52章 第52章“就此结束。”


    狂风骤雨彻底过境后两人都喘得厉害、心跳快得厉害,谢予鹤凑到于蓁蓁唇上去吻她,被于蓁蓁偏脸到一边躲避,她声音干涩:“解开。”


    谢予鹤这会儿得了餍足,情绪已经彻底平稳下来,很配合地伸手解开于蓁蓁手腕上的领带。


    她腕上留了一点红痕,他先前只是拉开了她手指放在腹部上体会他,她不至于受伤,但谢予鹤依旧轻轻将它们抬起来,以极尽怜惜的姿态放在唇边吹了吹。


    然而下一瞬,手里的手一下滑走,紧接着,是脸颊上蓦地袭来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啪!”


    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尤为响亮,但他对疼痛早就麻木,更何况她本身就没有力气,谢予鹤一顿,缓缓侧脸去看于蓁蓁。


    于蓁蓁看着他泪眼汪汪。


    显然这种泪不同于过程中的那种愉悦的眼泪,谢予鹤俯身过去,抚摸着她的面颊:“哭什么?弄痛了?”


    于蓁蓁再次偏开脸:“出去。”


    谢予鹤看得清楚她眼中的冷淡,后知后觉生出种惧意来,缓缓退出。


    他一退出,于蓁蓁就撑着力气合拢腿下地,弯腰去捡衣服穿。大小衣物被谢予鹤扔得七零八落,有远有近,她抖着手先去捡那个最近的。


    谢予鹤抢先去把更远的拿回来,理正后主动帮她穿,于蓁蓁由着他拉她的胳膊和腿,等除了被撕烂的丝袜外别的全部穿好,她定定看着谢予鹤说:“我俩就这样。”


    谢予鹤问她:“就这样是怎样?”


    于蓁蓁一字一顿说:“就此结束。”


    谢予鹤好像没听懂:“就此结束?”


    “对。”于蓁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谢予鹤不说话,只


    是保持居高临下垂目看着她。


    手机躺在地上亮,于蓁蓁去捡起来摁掉语音通话,向谢予鹤确认问:“听懂了吗”


    谢予鹤没表情也没声音,眼眸黑沉深邃。


    揣摩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也不想去揣摩他,抱着断得彻彻底底的目的,于蓁蓁说:“我当初招惹了你,这段时间也应该还完了。四寻和你在一起那天我是单身,后来也是,总之,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于蓁蓁抬步要走,但谢予鹤抢先一步拦在她跟前:“你什么意思?”


    于蓁蓁怀疑他故意装模作样,掷地有声地重复说:“意思就是,我们之间从此没有任何关系。”


    谢予鹤伸手握住她的肩,于蓁蓁往后退,但谢予鹤用了力握着往前一拉,问她:“你要和谁有关系?”


    于蓁蓁仰着头,看着谢予鹤渐渐露出寒意的眼睛,听他还拿这个说事,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谁有关系,都不会再跟你有关系。”


    她推谢予鹤的胸口想退出他的怀抱离开,却察觉到谢予鹤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背,谢予鹤问:“你和我之间就只有谁欠谁?于蓁蓁你来告诉我,你国庆那天来找我,真是为了所谓的还债?”


    他忽然说这个,像一个钩子直接丢进她心底,径直把她那点小心翼翼藏着的东西勾了出来,她能纵容他借着周辞谦的事情发两次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点东西。


    于蓁蓁白着脸下定决心:“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们从现在断。”


    谢予鹤问:“怎么断?你要再把我拉黑一次?”


    于蓁蓁被他问得卡了一下,转瞬发了狠说:“我就不该将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饶是他没经历过多少爱惜,也经不起她这样的狠话,谢予鹤紧紧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手上加了力将她紧紧往怀里压,垂头去吻于蓁蓁。


    他强健的体魄摆在这里,桎梏住于蓁蓁时,于蓁蓁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身体只有任他抱住的命,他吻来时她也最多只能撇开脸,但于蓁蓁这回一点没躲。


    她一动不动,就在谢予鹤唇瓣贴住她时,她牙缝里忽然挤出了一个声音:“事不过三。”


    谢予鹤动作一顿,瞬间听明白她的意思,他从她唇上抬起脸,看向于蓁蓁的眼睛。


    于蓁蓁就这么跟他对视,手推着他的心口,人缓慢但坚定地从谢予鹤铜墙铁壁般箍住她的手臂里往后退。


    谢予鹤在她冷淡至冷漠的眼神里缓缓放开她,于蓁蓁弯腰去捡一双高跟鞋,一只脚一只脚地往里穿,最后脊背绷得笔直,往门外走得头也不回。


    出了套房,她接通周辞谦的来电,周辞谦在她喂一声后声音有些着急:“你在哪?你没事吧?这边酒会结束了,要一起回去吗?”


    于蓁蓁说:“没事,我刚有点事提前走了。”


    周辞谦听着她重重的鼻音说:“哦,是这样。”


    和周辞谦简单几句通完电话,于蓁蓁按电梯下楼,她尽量从远离会场的方向出酒店门,但还是被人捕捉到了倩丽的身影。


    于蓁蓁对此一无所知。


    回家前她去药店买药吃,小区门口的商店这几年几经变化,但那个药房依旧坚/挺,甚至里面的店员也没变几个,其中今天值班的那位,于蓁蓁一眼就看出来,就是四年前卖过她第一盒避孕药的那个。


    更巧的是,递给她药时,她又被那个店员提醒了次:“可以带一盒备用。”


    于蓁蓁随意看了眼是L码的,尺寸小了且也用不上,给店员说“不用了”,付了款后去了隔壁便利店买水吃药。


    回到家于祁暄正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看她一眼问她今天酒会怎样,于蓁蓁眼中一惊,不等她问,于祁暄就主动说是周辞谦说碰上了她。


    于蓁蓁再不想装聋作哑,直接对于祁暄说:“我对周辞谦没有任何感觉,绝对不会跟他谈恋爱。”他明明知道她和谢予鹤的事,还各种主动来联系她,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于祁暄显然没料到于蓁蓁会这样说,还说得这样决绝,一时措手不及地静了下。


    等再想开口时,却听于蓁蓁先说:“哥哥以后别帮我物色对象了,我工作很忙的,项目正是关键时候,没时间也没兴趣谈恋爱。”


    她脸上不是平常那种亲近他的表情,也不像因为他从中安排了下而反感,说得认认真真、平平静静。


    但迈步往房间方向走时,于祁暄第一次从于蓁蓁身上看见一种丧气。


    回了房间,于蓁蓁趴到床上去抱住那只泰迪熊,才想闭眼就见到手机屏幕上有个微信消息,点开一看,姜露给她发了个婚礼请柬。


    于蓁蓁看到准新郎是梁立川时,结结实实地哑了下,立刻问姜露是怎么回事。


    姜露又给她发了张照片,直接挑明原因:“奉子成婚。”


    于蓁蓁还是不可置信,既不信姜露会因为一个胎儿这么火速嫁人,更不信她舍得好几轮面试才进去的工作机会,问姜露会不会影响工作,姜露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既然动了心,就不要畏首畏尾,是不是?”


    于蓁蓁心里想动心不一定就是好事,看着姜露的话又看看B超照片说:“祝你幸福。”


    姜露听她似乎情绪不高,问她:“跟那谁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谁”是谁于蓁蓁心知肚明,她没心情谈论那谁,给姜露说:“什么情况也没有,我先睡了,明天还有早会。”


    还在她跟前藏心思了,姜露立刻讥讽她:“于总真是日理万机。”


    能日理万机那真是求之不得,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但偏偏这几天于蓁蓁在工作上闲得发毛,坐在办公室里往外看出去,各司其职的同事们忙忙碌碌,正百无聊赖时,收到了石柒转来的一个链接。


    打开一看是个国际眼科专家的介绍,等浏览完返回,就看到紧跟着的一行字:“帮您约了后天上午9点和穆勒教授见面,地址稍后给您。”


    于蓁蓁脑中一嗡,缓缓地朝石柒打出一个:“?”


    石柒回她:“老板吩咐,您别爽约。”


    请一个国际顶尖眼科专家的难度可想而知,谢予鹤是怎么知道她眼睛有毛病的却不得而知。


    于蓁蓁两天后准时去见了穆勒教授,对方仔细给她检查后,说已经有一种药可以治疗她类似的眼底疾病,不防试试看有没有作用,于蓁蓁喜出望外,问了副作用后决定尝试一下。


    从医院出来,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只是在输入框里踟蹰半天,始终不想就这样跟他聊天,于蓁蓁最终作罢,退出了对话框。


    眼睛有望治好是极好的事,无独有偶,没几日公司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蔡思言和纪芸以及生产线那边同事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的第一批产品成功下线。


    这对壹星来说是极大极重要的事,蔡思言的意思是开个小型的新品发布会,邀请意向客户们现场参观,这对推销产品大有裨益,于蓁蓁自然配合着去联系场地,虽然目前的意向客户不多,但即使不来,也可以作为一个内部会议来开,以鼓励士气。


    场地一时没找到,更先得到的是来自LMA的邀请,他们公司要举行周年庆,邀请各合作伙伴一起参与。


    于蓁蓁这才明白恒煜的萧总所说的同行就是LMA,但因为有那人在,于蓁蓁想让蔡思言自己去,蔡思言苦着脸说:“又是应酬……你代表公司


    去吧?这融资也是你拉来的。”


    放在平时她一个人去无所谓,但这一回于蓁蓁不想一个人去,说:“邀请函里让各合作伙伴携产品参与,我不懂产品。”


    两人互相推诿半天,最后决定携手同行。


    第53章 第53章“等你回来。”


    LMA的这个周年庆搞得隆重,因为他们的业务广泛,出席人员来自五湖四海。


    于蓁蓁和蔡思言当天去工厂拿产品后遭遇到大堵车,到的时候晚了一点,彼时主持人已经热完场邀请高管们上台演讲,于蓁蓁一进门就看到谢予鹤站在台中间侃侃而谈,话语不急不躁,格调温和优雅。


    他的演讲简短有力、内容丰富,很快结束后LMA的另两个高层做了补充。


    不久台上的形式完成,台下自由活动,谢予鹤端着酒杯给合作伙伴们碰杯招呼,没多大会儿就到了于蓁蓁和蔡思言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于蓁蓁很快从谢予鹤脸上移开视线,盯着手里和别的在场人员一样朝谢予鹤碰的杯子,也跟同一桌坐着的旁边人一样,客气地说了句:“敬谢总。”


    谢予鹤嗯一声,没敬了酒就立刻走,从于蓁蓁脸上移视线到蔡思言那边:“听说你们的产品出来了?”


    蔡思言答了声是,她讨厌应酬但不是闷葫芦,谢予鹤问几句应用和特点,她立刻一丝不苟地介绍了一通。


    于蓁蓁抿了一口酒后半垂着眼皮,一副认真旁听的样子,实际思绪早就在一股熟悉的味道里散出很远,琢磨着既然已经碰见了面,稍后不如找个机会对他帮忙约医生的事致一句谢。


    不过今天LMA是主角,谢予鹤这位董事长就更是中心里的中心,于蓁蓁在远处见证着他一波接一波的迎来送往,丝毫不得空闲的样子,在蔡思言去跟钟云辉讲产品时,她干脆不等了,悄悄溜出了会厅。


    出门时遇到从外进来的石柒和另两个人士,石柒停步问她:“您不等开奖就回去吗?”


    入场时人均都有一个抽奖号码,LMA出手的手笔很大,也很懂各家老板们的心思,一等奖是个国际豪华邮轮的团体旅游券,最差的也是著名景点的代金券,正适合参会人员拿来借花献佛给自家家人和员工们谋福利。


    壹星来参会的只有她和蔡思言两个,既然来了一趟于蓁蓁也不想错过中奖机会,计划出门消磨时间到最后时刻去抽奖,给石柒说:“出门透透气。”


    跟于蓁蓁打完招呼进会场,石柒一眼就看到自家被人围着的老板打在这边的视线,和被应酬搞得烦不胜烦的脸色。


    他忙上前去替他解围,说着“抱歉抱歉”,手上扒拉着谢予鹤跟前的人,凑到谢予鹤跟前时不收音量地请示说:“老板,没到场的国际员工跟您的视频通话准备好了,会议室那边人也都到齐了,您得移步过去几分钟。”


    谢予鹤被他成功带出应酬圈,出了门后石柒很识趣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谢予鹤大步往沙滩那边走,一时没看到人影,想起在会场里闻到她身上的一抹香,已经跟之前的甜美味道两样,多了不少浓郁的调调,她人也和香一样仿若换了个芯,从头到尾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他有种于蓁蓁彻底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实感,拿手机出来给她打电话。


    于蓁蓁正在一个大石头后弯腰脱鞋。


    LMA这次庆祝会在清波湖旁边的大型酒店举行,清波湖跟酒店配套,湖是开发商专门搞出来的人造湖,湖边铺了一圈专门运来的白沙,来的人都在会场里应酬,沙滩边最安静,于蓁蓁计划就在这里消耗时间,但高跟鞋在沙滩上很难走路,她干脆脱了鞋。


    脱鞋时看到手机屏幕上有谢予鹤的电话,她没接听,由着屏幕就那样亮,好一会儿后电话终于断了。


    于蓁蓁脱了鞋后拿着东西站起身,看到一条消息:“你回去了?”


    于蓁蓁这回回应了他,但回得牛头不对马嘴:“谢谢你帮我请医生。”


    谢予鹤问:“什么时候的事?”


    于蓁蓁没回,过会又收到一个问题:“怎么发生的?”


    于蓁蓁再看一眼,继续选择无视。


    这下手机终于归于寂静,于蓁蓁继续往前走消磨时间,但没走几步,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你去哪?”


    于蓁蓁脊背一僵,没回头看人,声音冰冷地警告道:“别跟着我。”


    但谢予鹤的声音更近了:“你去哪?”


    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于蓁蓁终于转身看向他:“我让你别跟着我,你听到了吗?”


    谢予鹤背光站在两步之遥,于蓁蓁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轮廓都透着一抹倔强。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于蓁蓁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几步手机开始震动,以为他不跟着她了却还要这样的方式跟她联系,正准备关机,却发现是周辞谦的信息。


    点进去一看,周辞谦说了一些她的案件进展,然后问她,如果法院定开庭时间的话,到时候她要不要亲自出席。


    没打过官司,于蓁蓁不确定是不是必须她到场,问周辞谦意见,周辞谦说看她愿不愿意去,不去的话可以由别人代理,于蓁蓁便请他帮忙。


    她话语客气,周辞谦也客气:“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有任何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24小时开着机。”


    接近明示的暗示,于蓁蓁转头把聊天截图发给于祁暄,有些恼怒:“哥哥你没跟人家说清楚吗?”


    于祁暄为她的态度头疼。


    周辞谦是公务员家庭出身,虽然父母在外地,但周辞谦这个年龄能在S大法学院立足,属实实力够硬,自家父母显然在周辞谦这里放了很大希望,常暗示他多促进他俩之间的发展,能约到家里来可以约来吃饭。


    如今于蓁蓁对这件事这样决绝,他夹在中间,有感觉这件事根本没法搞定,也开始后悔当初插手进来时的意气用事,回答于蓁蓁:“他从头到尾操心你这个案子,这个时间怎么好给人直接说什么,过了这一阵再说。”


    于蓁蓁看得皱眉:“开庭时间要几个月后吧哥哥,你要让我就这么跟他聊几个月吗?没感觉还要硬聊?”


    于祁暄说:“多了解对方的优点就好。”


    于蓁蓁却说:“搞包办婚姻的也是这么劝人的。”


    回完消息发现脚边压来一个影子,于蓁蓁抬头,这次看清了谢予鹤的面容,他视线正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一目不错。


    于蓁蓁惊得将手机一下捂在心口:“你在做什么?”


    谢予鹤的视线移动到她眼中:“你要跟谁结婚了?”


    于蓁蓁一惊,想说他又在胡说什么,转念一想不再解释,只说:“跟你没关系。”


    谢予鹤问她:“是不是周辞谦?”


    于蓁蓁静住片刻,忽然冷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要拿他来说事是吗?你别忘了我们结束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字字清晰,像什么重锤在一下下敲在他耳心,谢予鹤凝着于蓁蓁的眉眼的目光沉下去:“你能做得到就这么跟别人在一起?”


    于蓁蓁还是那句话:“跟你没关系。”


    几步远开始有人影在动,于蓁蓁不想再跟谢予鹤继续这样单独呆下去,走几步远离沙滩到小路上,利落穿上鞋就往灯火辉煌的会场方向走。


    到门口时喝得红光脸面的钟云辉喊了她一声“于总”,于蓁蓁闻声抬眼看,钟云辉和石柒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地站在一起,她上前客气地问:“钟总看起来这么开心,是因为中大奖了吗?”


    钟云辉已经喝成了大舌头:“没、没有。”


    于蓁蓁遗憾道:“那可惜了。”


    “没有开奖。”钟云辉把剩下的半截话说完,又问她:“你多少号?”


    于蓁蓁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号牌看:“366。”


    钟云辉给她竖大拇指:“好数字。”


    说完看她身后一眼,又高声问:“谢总你什么数字?”


    石柒觑着几步远谢予鹤黑沉的脸色替他回答说:“老板不参与抽奖。”


    于蓁蓁原地站了片刻,给钟云辉说:“那我进去等开奖了,钟总也不要错过机会,祝钟总高中大奖。”


    不久会场内终于到开奖时间,于蓁蓁和蔡思言两人的号码皆遗憾退场,但于蓁蓁祝福钟云辉的话应了验,钟云辉中奖之后脚步发飘地朝于蓁蓁她俩坐的位置过来,端着酒杯就跟两个女孩子碰杯,说什么都要连饮三杯。


    他这种今天尤为捧壹星产品场的潜在客户有要求,于蓁蓁和蔡思言都不好


    推拒,跟着他的意思喝了几杯,喝完后三个人都彻底上头,好在不久就结束了聚会,各自散去。


    出会场时天空下着大雨,于蓁蓁和蔡思言知道今晚有应酬要喝酒都没开车,分别都准备叫车,但石柒主动过来递了伞,说张师傅可以顺带送他们回去。


    蔡思言不知道于蓁蓁和谢予鹤关系具体到哪一步,但看于蓁蓁醉得双眼朦胧,做主对着石柒点了点头,拉着于蓁蓁的胳膊进了雨里。


    谢予鹤的车足够宽敞,也足够平稳,上车后醉酒的两人都睡得很快,最后到锦安苑时,于蓁蓁靠在座位上已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张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情况,谢予鹤视线留在人脸上,人纹丝不动,等于蓁蓁睡了好半天然后惊悸一样忽然睁眼时,谢予鹤视线立刻移开,一言不发。


    于蓁蓁看了看周围环境,知道是到了家,揉眼睛说了声“谢谢”,慢吞吞地从车里下来。


    张师傅在她推开门时上前,将雨伞罩在她头顶,于蓁蓁走得摇摇晃晃,但好在只有几步路,她走到单元门外时给张师傅鞠躬说:“谢谢。”


    “不用谢。”张师傅转身回到车里。


    于蓁蓁醉得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就这么看着那边的黑车没进门,等车在她跟前消失,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车离开后,似乎在原地留了个黑色人影。


    于蓁蓁凝了凝视线,终于看清人影上方那张熟悉的脸,她一惊,转头打开单元门,进去得头也不回。


    喝了酒后入睡得很快,当晚于蓁蓁一夜无梦,睡得酣畅。


    次日清晨按闹钟醒来去上班,却不料,推开单元门时,昨晚那个黑影还在原地纹丝未移,他一身上下尽数湿透,看起来像是淋过一夜雨。


    于蓁蓁不禁原地怔住,看到那人的耳朵、面颊和眼眶皆通红,应该是在发烧。


    她犹豫着撑伞上前两步,隔着一定距离与他对视:“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予鹤扯了下唇角想扬个笑,却觉得脸很僵,静片刻开口,嗓音哑得像砂砾摩过:“等你回来。”


    第54章 第54章心如刀割(修尾,加800字……


    谢予鹤从发梢至裤腿都在淌水,形容狼狈,像只被遗弃的野兽般,但站在那里的身姿笔直,看起来有种与境遇违和的坚不可摧。


    于蓁蓁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昨晚就回来了,是你帮忙送回来的。”


    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这次是真笑了声,只是这声带着苦涩的笑在喉中闷闷滚了圈,最后融在自己的嗓子里。


    于蓁蓁在几步远没听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他唇角小幅度动了下,像木头人被劲风吹过的细微动静。


    她再看谢予鹤几秒,转身回了趟家,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雨伞和毛巾,径直走到谢予鹤跟前,将伞先递给他:“拿着。”


    谢予鹤纹丝不动,看着于蓁蓁的眉眼不说话。


    于蓁蓁拿伞往他手里塞,但因为手出了自己的伞面,袖口一下就被淋湿了起来,而偏偏谢予鹤久久不接她的伞,她不由皱起眉,语气不耐:“拿着啊。”


    谢予鹤终于动了动,抬手起来拿的却不是于蓁蓁给他的那把伞,而是于蓁蓁手里的。


    于蓁蓁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要将她的伞拿走,做好了开手里这把的准备,可他只是将伞面抬高,仍然只是罩着她一个人,他自己依旧留在雨流里。


    近距离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面颊,于蓁蓁觉得有一阵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流过,揉杂着矛盾、犹豫和闷痛,两人离得近了,几缕呼吸缠在一起,从谢予鹤身上出来的更多,他呼吸里都带着温度。


    于蓁蓁问:“你是不是在发烧?”


    谢予鹤直直看着她,看她今天一身与昨晚正正经经打扮两样,穿得一身休闲,他可能不该问,但忍不住:“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上班,于蓁蓁觉得他烧糊涂了,眉头皱得更深:“你要不要去医院?”


    谢予鹤问她:“你送我?”


    于蓁蓁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我给你打车。”说完想起他平常的配置,问他:“你司机呢?”


    谢予鹤不吱声。


    于蓁蓁等了会儿,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石柒,反手重新举起伞,往上一抬,将他也罩在伞里。


    石柒接得很快,于蓁蓁言简意赅让他来锦安苑三栋楼下接谢予鹤,电话打完,她拉起谢予鹤的手腕,伞和毛巾往他手里一塞,撑开另一把进了雨里。


    雨帘隔绝着二人,其实只要前进一点走快几步就能随便捉住于蓁蓁,也能拥她在怀里亲吻,但谢予鹤定在了原地没动作。


    他想,于蓁蓁此刻不喜欢甚至厌恶他触碰她。


    但他又想,如果不是她来招惹他,他也不会就以为她心里有他,跟她缠绕来缠绕去。


    四寻那天他的计划只是带她远离性骚扰而已,毕竟这四年时间里,他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她主动跟他好上一场又突然拉黑他是什么意思,她被于家一家人宠爱着长大,从来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性格,和他有了关系,大可以大大方方和他在一起。


    但她当初就是那么绝情,直接将他拉了黑。


    他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揣摩过千万次其中原因,从情感到情绪,又从家世到权势,两人之间的天平从来不对等,他想,他这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的人,确实不是别人的良配。


    自那时起,他就拧着了一股要出人头地的劲在心里。


    可后来他也算什么都有了,也没找到和她在一起时圆满的心情。


    那天后来只想让她留宿一宿,而偏偏,她拽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拉向她的唇。


    他承认,那天他跟她做一晚带着发泄怨怼的成分在,事后她依旧没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想让他就此放过,他做不到。


    可就是那么巧,后来在她的车上听到了她有男朋友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一直以为她当他是消遣是发泄,中间几度纠纠缠缠、翻来覆去,这种感觉经过她十一来找他时暂时消停,又在那晚酒会见到她和人躲在竹墙后偷摸着约会、听到他们见过双方父母时反扑,直接将他推得怒气值达到了顶峰。


    她凭什么这么作贱他?


    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鞭挞她索取她一场结束,她却认认真真地说四寻那晚她是单身,后来也是,他清晰地看见她看他的眼里第一次生起一种委屈和失望,像在他这里饱受苦楚,又像是一颗真心得到辜负。


    也是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她之前在看他眼中有怒时低声下气说“你信我行吗”“我们先说清楚”“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真的是想跟他好好解释,是要跟他好好相处。


    可惜当时他不懂。


    他没有爱过人,没有被人爱,其实不懂正常的爱是什么。


    他小时候对父母相处的印象不多,记得谢振安时不时会短暂出现,印象更多的,则是外祖父母对母亲单身生子的恨铁不成钢


    、在逢年过节见面时背地里对他母亲的冷嘲热讽。


    他也不懂他明明有父亲外公为什么那么说他的妈妈,李书雅只是告诉他谢振安在锦城工作,他们不便搬过去,他也一次都没到锦城来过,直到搬进锦城才真正知道,外祖父母的怒来自哪里。


    从此至成年,在谢振安不管家事、杨慧敏不管他的事、谢宴鸿和谢妍挤兑他的环境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亲情、兄弟情谊,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过她和于祁暄他们的兄妹情,见过她父母间平和的相处,也偶尔参与到于家的家庭活动中。


    温情这种东西,他其实只在她和她家人身上见过、得到过。


    所以他在后知后觉到要真正失去她时,他只剩心如刀割。


    站在这里等她一夜也没什么目的,不过与其回家后彻夜难眠,不如站在这里守着她。


    思绪翻滚时,三栋的单元门再次打开,这次是于祁暄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他站在门外,手里是条粉色毛巾后,于祁暄的眼神在意外后变得复杂,谢予鹤没说什么,点头致意了下后抬步离开。


    锦安苑的另一个地方,于蓁蓁坐进车里,照例第一时间去戴自己的眼镜,戴上时她因为想到谢予鹤的帮忙不由心中紧了下,再次联系石柒:“接到他后给我说一声。”


    石柒在对面连说了几声好的。


    在家门口耽误了一会儿,偏偏半道遇到了一个车祸,平常顺畅的道路变得十分拥挤,整个路程于蓁蓁开得比平时烦躁不少,紧赶慢赶着开到公司,还是迟到了近半小时。


    得知萧知易已经在会议室等着,诧异于他提前一天到来,她连忙第一时间进去道歉:“抱歉萧总,您久等了,路上有些堵。”


    “没关系。”萧知易很随和,扫了一眼于蓁蓁卫衣陪牛仔裤的舒适穿着,原来不正经商谈时她是这样青春洋溢的样子,“是我到得太早,也没提前通知你。”


    这种急切也是展现想合作的态度,于蓁蓁当然不会觉得反感,又招呼了几句,说准备下合同出了会议室,一出来接到石柒的电话,说已经接到了人,于蓁蓁说好,打开电脑安心投入工作。


    壹星和恒煜的合同签得顺畅,萧知易昨晚在LMA现场旁听过蔡思言的产品介绍,知道于蓁蓁见他时说的那些东西能落到实处,大手一挥直接要了壹星A轮的所有融资份额,成了壹星的又一位股东。


    签完后于蓁蓁提议请萧知易吃饭,被萧知易婉拒,说他今天和LMA那边有约。


    于蓁蓁迟疑着问:“是和谢总吗?”


    萧知易点头,“你们也认识吧?”


    昨晚才参加了他们的周年庆,这事不用否认,于蓁蓁点了点头,但没打探太多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想想谢予鹤今早的样子,暗中觉得他们的约怕是成不了。


    但情况不尽如是,当日中午谢予鹤如约赴了和萧知易的约。


    萧知易看他一副病态,劝他保重身体,谢予鹤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长辈点头,问他:“萧哥平常都有什么爱好?”


    认识几年,他们谈行业谈投资谈信息,但从来不谈私事,有交情但算不上忘年交,这还是萧知易第一次听谢予鹤问私人问题,他看着谢予鹤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似乎比以前柔软了的眼神,说:“闲暇时爱钓鱼。”


    谢予鹤微惊,想到于祁暄和他父亲也有这个爱好,怀疑温和的人都喜欢这种事,被萧知易反问他有什么爱好,谢予鹤扯了扯唇,说没有。


    萧知易说:“那是你还没找到,试着找找。”


    谢予鹤说:“我试试钓鱼。”


    他说了就做,和萧知易分别后就让石柒安排在别墅里弄个鱼塘,石柒被他想一出是一出搞得目瞪口呆,看来鱼缸养鱼都满足不了他,拿住所规劝:“老板你最近不是都在望江路住么?鱼养在池塘里也看不见吧。”


    谢予鹤淡淡看他一眼,在车后排闭上了眼睛。


    石柒揣摩不透他,更劝不动他,脑中灵光一闪,在给于蓁蓁发谢予鹤一脸通红躺在床上的照片时夹带私货问:“您觉得挖多大的鱼塘比较合适?”


    于蓁蓁收到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时,正在跟周辞谦打招呼,周辞谦带着他父母特意准备的家乡特产上门来,被江清露和于长霁热情迎接,于蓁蓁也被从房间叫出来招待客人。


    周辞谦见到她后温柔地朝她说:“蓁蓁,好久不见。”


    说完递给她一个礼品袋,袋子很精美,里面还插着一只玫瑰。


    于蓁蓁没想到他在她父母跟前忽然叫她得这样亲昵,也没想到他上门来送她带玫瑰的礼物,她不想这样跟他见面,但来者是客,礼物她没接,开口说:“好久不见。”


    江清露见她不怎么热情,自己热情地招呼周辞谦坐,周辞谦看眼于蓁蓁,坐去江清露指的位置上。


    她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被人占,于蓁蓁原地站了下就想溜,被于长霁叫住:“蓁蓁坐这来。”


    于蓁蓁扬了下手里正在震的说:“我先接个电话。”


    回房间点开接听,石柒在电话里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老板人都烧晕了,您能来看看吗?”


    于蓁蓁顿了下,可她又不是医生,问石柒:“没去医院吗?”


    石柒叹气:“他不去啊,而且中午还喝了酒。”说完又大声补了句:“天天喝,大量喝。”


    跟谢予鹤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跟前说造次的话,他揣摩着谢予鹤的情绪,发现他没露不悦,甚至两只眼珠子紧紧看着他开了公放的手机,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哪知于蓁蓁在电话那端静了下,就建议他:“你打下120。”


    “啊?”石柒没料到得到这个答案,看着那双眼珠子闭了回去,像彻底没了某种盼头,“这……”


    于蓁蓁接着问他:“还有事吗?”


    “有!”石柒第一反应是先稳住人,可稳住后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跟谢予鹤其实很省心,几乎从来不需要他处理私事,这下一个难题摆在眼前,他眼一闭就说:“那个……我家里有事,我姐今天要去生孩子,我没法陪老板去医院,您还是来一趟吧。”


    听着他支支吾吾,于蓁蓁直觉他在找借口,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说:“抱歉我有事走不开。”


    这句话落,很应景的,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于蓁蓁举着电话过去打开,门外周辞谦微笑着:“伯父伯母让叫你吃饭。”


    被人贸然来打扰,还是个头次到家里来的客人,于蓁蓁尽量摁住心里的不满,对话筒说:“那先这样。”


    “等等!”石柒眼见着谢予鹤诈尸一样又坐起身,将手机递他嘴边,“老板你自己说吧。”


    谢予鹤垂眼看着手机,像看见于蓁蓁冰冷的眼眸,盯她半天,他用哑得几近失声的嗓子说了句:“那天后来,周辞谦见过我们。”


    第55章 第55章“你又在这儿干嘛?”


    那天,后来,我们……


    于蓁蓁整个人被这句话钉住,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耳鸣。


    眼睛里是门外等着她的周辞谦温柔的眉眼,听筒里则是一阵强烈的咳嗽。


    她想问谢予鹤究竟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她身边每一个出现的男人在他眼里似乎都不是好货色,但咳声震天响,她听到石柒说着“老板你还好吗”通话就被挂断,垂目看眼手机再抬头,听到周辞谦催促:“走吧。”


    因为谢予鹤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整个晚饭于蓁蓁吃得心浮气躁。


    看到周辞谦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和父母侃侃而谈,她会琢磨这位知道她和谢予鹤过往、可能还亲眼看见后来她和谢予鹤酒会半路离场厮混的人,还能这样心平气和上门来和她一家人交往,究竟是什么心理。


    周辞谦也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饭后喝茶时闲聊起来,他讲了不少他们专业的职业病,其中一个就是“公私分明的冷血”,如果身边人有案件当事人,只会冷冰冰地当其是当事人,并不会因此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什么多余想法。


    在场就有于蓁蓁这么一个“当事人”,虽然这个年代不是一个吻照就代表人不清白的时代,但于家教书育人的家庭,始终将“体面”看得很要紧。


    周辞谦话落,江清露和于长霁到底有些尴尬,但也听出周辞谦话中毫不介意于蓁蓁过往的意思,对他的好感度更高了一层。


    只有于蓁蓁不这么想。


    她想起那句“人缺什么就炫耀什么”的话,隐隐觉得周辞谦特意来这么一个像表忠心的意思,是别的类似于强调的意思。


    她兀自想,于家重体面,周家那样的家庭又能少多少?


    她跟周辞谦不熟,况且因为他帮她打的官司特殊,相处中始终有种局促,倒是周辞谦一派落落大方,首次上门来就表现得谦和得体,对她关照又温柔,夹菜、削果皮


    、剥瓜子等等事做得信手拈来。


    甚至于,她得父母的令送他出门时,他直抒想进一步的胸臆:“抱歉今天贸然上门来,我其实已经很小心地克制自己,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了,可还是失败了,我很难继续假装自己没动心,蓁蓁,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他忽然说这个话,于蓁蓁诧异不已。


    抬眼看,他眼中和唇角都有笑意,和他刚才所谓的冷血毫不沾边,他的性格其实也是,温柔体贴,和法律的严谨深沉大不相同。


    “好突然。”于蓁蓁脸有点僵,想着措辞开口:“我……”


    但周辞谦微微笑着截住了她的话:“我说这些也不是让你现在立刻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还有,如果有一天你疲惫了或者有困难,想找个人倾诉或者依靠,不用犹豫,我一直在。”


    于蓁蓁看着他,目光因为刚才他的话起来的波澜归于平静。


    周辞谦说不用她立刻回,但她认为夜长梦多,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抱歉周老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有男朋友。”


    周辞谦微微怔了一下,笑容缓了下来,但语气依旧温和着:“是哪位?我认识吗?”


    于蓁蓁说:“你不认识。”


    周辞谦再问:“你父母知道吗?”


    于蓁蓁摇头:“不知道。”


    周辞谦又问:“你为什么没告诉他们?”


    说这句话时,他语气轻得没有半点情绪,在于蓁蓁看来,应该是有一种被于祁暄和她父母耍了一遭的不满,使得于蓁蓁立刻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借口是不是不合适。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搞清她面对周辞谦时的感觉——她在他跟前一点不放松,时刻要想措辞,还开始怀疑自己。


    这就加强了她割开和周辞谦私事上瓜葛的决心,于祁暄不说,她来说:“刚谈不久,没稳定,就都没说。抱歉引起了一场误会,也祝你早日找到意中人。”


    周辞谦看着于蓁蓁沉默了会儿,夜风微凉,于蓁蓁被吹得缩起肩,发丝也在风中飘扬。


    他看着她将凌乱起来的发丝捋到耳后,她耳朵上有只星星形状的耳钉,他看着它眼神微飘,像是思考,又像在出神。


    于蓁蓁说:“那你慢走。”


    周辞谦从她耳朵上收回视线,看进她的眼睛,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比想象中困难。


    于蓁蓁给了一个抱歉的笑,听周辞谦又说了句:“是我唐突了。”


    说到底是哥哥和父母不管她的意愿约了人家见面,还约了人家父母,于蓁蓁继续道歉:“是我这边没给家里人说清楚,造成了误会,抱歉了。”


    周辞谦笑笑:“那我回去了。”


    于蓁蓁:“再见。”


    转身回家,父母正在看周辞谦给她带来的礼物包装,见她回来,江清露问她:“这礼物你不打开看看?”


    于蓁蓁没兴趣:“扔了吧。”


    这幅冷漠的样子看得江清露和于长霁一起皱眉,看于蓁蓁说完就径直进了房间,两人对视一眼,于长霁喝口茶说:“你打开看看?”


    多年的默契在,一对视就知道彼此心中的小九九,江清露点头,悄声说:“后面让祁暄给人家一个回礼。”


    两人凑一起去开于蓁蓁的礼物,打开一看是个手作马克杯,杯身上有个一箭穿心的图案,还写了一个设计过的Z字,应该是代表“蓁”,不算贵重但胜在用心做的,江清露问于长霁:“这怎么回礼?”


    于长霁朝于蓁蓁的房间努嘴出主意:“搞艺术嘛,我们家不是有个艺术家?”


    “过几天让她创作下。”江清露笑了笑,起身将杯子放进玻璃展示柜里。


    没看见父母在客厅暗中策划关于自己的事情,于蓁蓁昨晚睡得少,回房间后打着哈欠拿了睡衣就去洗漱,睡前照例玩手机,拿到手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既有石柒的,也有许相宜的。


    顶部是石柒发的[图片],于蓁蓁知道无非就是拍的谢予鹤的病容,盯了两秒没去点开看,先去找许相宜聊天。


    许相宜问她:“今天在干嘛?在公司加班还是在家里?”


    好久没和许相宜聊天了,自从创业后她就忙得飞起,和小姐妹们聚的时间显著减少,许相宜又是个好好学生天天上自习,于蓁蓁拿过泰迪熊抱着说:“在家,刚送走客人。”


    许相宜又问:“谁来做客了?”


    许相宜就是法学院的,于蓁蓁想也没想就脱口说:“你们学院的老师。”


    许相宜接着问:“哪个老师?”


    这种相亲没成的事说出来感觉有点奇怪,于蓁蓁给她发个搞笑表情包:“一个秃顶老头。”又立刻问她:“你在干嘛啊?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玩?”


    许相宜还是没时间,说她还要恶补专业知识,她跨专业考的法律,于蓁蓁理解她压力大,“那就露露婚礼上见啦。”


    没想到许相宜问:“谁婚礼?”


    于蓁蓁觉得她问得奇怪:“露露啊。”


    许相宜:“是姜露要结婚了吗?和谁?”


    于蓁蓁看着消息顿了下,一想到许相宜这个敏感性格,立刻给姜露打电话问有没有通知许相宜,姜露骂了句脏:“一孕傻三年啊我去,我怎么搞忘了她!当时只记得老川提醒不要就在群里面发。”


    于蓁蓁催她尽快通知,转头给许相宜解释说:“她正在搞请柬,这几天应该会挨个通知。”


    许相宜回了个极简单的:“好。”


    于蓁蓁困得哈欠连天,跟许相宜又聊了两句说要睡觉,许相宜说:“年轻人真让人羡慕,吃得好睡得好。”


    于蓁蓁已经退出跟她的聊天界面,去点石柒的来看。


    果然是发来的谢予鹤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看着谢予鹤通红的脸颊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想到他俩都是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何必她操心,没回消息就盖住手机闭了眼睛。


    可惜一夜没睡好,梦里光怪陆离,次日精神不济地起床,出门遇到准备去学校的于祁暄。


    于祁暄伸手,撩开她扮鬼一样挡在脸前的毛躁发丝帘:“你怎么这个样子?”


    于蓁蓁恹恹说:“做噩梦了。”


    于祁暄问她:“什么梦?”


    梦见谢予鹤病入膏肓,画面真实得跟他即将去世一样,醒来还记得梦里濒临心悸的感受,也回神过来自己因为看他生个病心态就受影响的不争气,于蓁蓁有气无力地:“好多个,一时说不清。”


    于祁暄拍拍她的头:“梦反梦反,梦里都是反的。”


    知道是句安慰的话,于蓁蓁也没把梦境当真,但收拾好出门,竟然就在昨天见过他的地方,再次见到谢予鹤杵在那里。


    于蓁蓁先是怀疑自己眼花,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眼前人就是真实的他:他光着脚穿一身睡衣,晃眼一看,一个梦游出来的人一样。


    脑中嗡一声,她快步走过去:“你又在这儿干嘛?”


    而谢予鹤活像一个看见她就算完成任务应该自曝的NPC,对上她的视线后,就在她的眼前轰一下以山倾之态往地上栽了下去。


    于蓁蓁吓得立刻惊呼:“谢予鹤!”


    谢予鹤倒地昏迷不醒,于蓁蓁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处理,冲回家找人帮忙,最终在于祁暄的合力之下将他送去了医院。


    等谢予鹤躺在医院病床上输上液,于蓁蓁奇怪地问石柒:“他这样子是怎么出来的?你没察觉到他的动静吗?”


    石柒叹口气,昨晚劝说了半宿才让谢予鹤吃下退烧药,他终于去睡觉,哪知早上他再进去看他时谢予鹤就已经没了踪影,连手机都没带,还好他联系上了于蓁蓁,给他说他们一起在医院里。


    石柒看眼谢予鹤通红的脚底板,竟然这样光脚走几公里,评价谢予鹤:“他这叫身残志坚。”


    于蓁蓁随着他的视线也去看谢予鹤的脚底,以前她并没发现过,他的脚上有这么多条大大小小的


    疤痕,她目光不知不觉在他脚上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在反应过来时一下移开,将谢予鹤的东西交给石柒,道了别离开了医院。


    她既不想再被谢予鹤影响心态,也要去处理几件重要的工作。


    一是要准备新品发布会,LMA周年庆时的酒店整好近期临时出了空缺,她算是候补上且有优惠,需要以最快速度抢到定下来;另一件,则是招聘销售代表。


    说是不因谁影响心态,可看到石柒在微信里叫苦连天了半天,一会说谢予鹤不吃饭,一会儿说他要出院,就差冲她鬼哭狼嚎了,于蓁蓁最终打算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想作什么妖,也想问问石柒这个助理是怎么当的,原本协助谢予鹤分明得心应手,这会儿却好像对谢予鹤的事一件都处理不好了。


    谢予鹤她没见到,却是率先在病房外见到了谢妍和另一位女孩子。


    谢妍斜斜地靠在门边玩手机,一副病房内是谁她根本毫不在意的架势,她身边的女孩子见到她来拿手肘撞了撞她提醒,谢妍抬头看来,一下哂笑了声。


    于蓁蓁没想搭理她,只跟微笑着看着她的池婉点头示意了下,然后路过谢妍去开病房的房门。


    却在这时,谢予鹤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于蓁蓁手一顿,看见杨慧敏从里面出来,于蓁蓁视线微抬,撞进杨慧敏一双怒火未熄的眼里。


    杨慧敏看着于蓁蓁径直讽刺出声:“找什么人不好,找这种神经病,你可真有眼光。”


    母女两个是来探望病人的,却都一副吃了炮仗的样子,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气,可她又不是谁的出气筒,于蓁蓁没惯着人,当即反问她:“我有没有眼光跟杨阿姨有关系吗?还有杨阿姨在说谁神经病?凡是得病就是神经病的话,那谢妍从小不就是吗?”


    谢妍是个早产儿,历来身体差,三天两头住医院,以前谢振安忙生意长期不在家,于长霁可没少半夜载着她母子往医院跑,杨慧敏次次半夜敲门都能将她敲醒。


    杨慧敏被怼得顿时脸色变得更差,谢妍更是暴跳如雷:“你说谁神经病?”


    于蓁蓁冷冷看她一眼,什么也不想说,推开病房门就走了进去。


    然而进门一看,里面却是乌泱泱的一群人,有谢家的,有上次在海市医院见过的,也有陌生人。


    于蓁蓁原地顿住步,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进去才是多余,远远看了中间病床上的人一眼,在多人投来她身上的视线里转身退了出去。


    第56章 第56章“精/子质量是不是不行?”……


    于蓁蓁一从病房出来就对上了池婉一双湿漉漉如麋鹿般的杏眼。


    四目相对,池婉冲她微微一笑,于蓁蓁并不认识她,但是礼貌使然也冲她笑了下,笑完正要走,身后房门被打开,有人在背后喊了她一声:“于妹妹。”


    于蓁蓁转头,看到谢予鹤不算表哥的表哥池镜白正一脸严肃冷静地看着她,她立刻打招呼:“池哥。”


    池镜白开门见山说:“有文件需要你补签字,你来我律所,还是我一起给小鹤?”


    于蓁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文件?”


    池镜白说:“起诉网暴的。”


    于蓁蓁眉一蹙,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池镜白看穿她疑惑般率先解释:“小鹤委托。”


    他说话言简意赅,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一身严谨严肃的劲儿,于蓁蓁脑中风暴般思考,到底是明白了谢予鹤代替她委托过池镜白的律所做事,给池镜白说:“我去你律所签。”


    池镜白给她时间选择:“明天9点或者后天15点。”


    于蓁蓁说:“那我明天来。”


    “好。”


    时间约定好后于蓁蓁礼貌道别离去,走到走廊拐角时回头一看,池婉正抱着池镜白的胳膊将他拉去楼梯那边,两人拉拉扯扯的身影一晃而过,于蓁蓁收回视线,疑惑那位乖巧可爱的小女生究竟是谁,一拉就把那坨硬石头拉得动。


    出了医院,于蓁蓁去接姜露试婚纱,姜露一到婚纱店的停车场就捂着嘴干呕,好不容易过了干呕那一阵,瘫在座椅上像没了半条命,有气无力地说:“怀孕太恐怖了。”


    这事于蓁蓁帮不上忙,递给她一瓶水。


    姜露喝几口,看显示屏上有个“谢鸟助理石柒”的电话来了几次,但次次都被一脸气躁的于蓁蓁按掉,她眨着眼问:“他的精/子质量是不是不行?你怎么没中招?”


    于蓁蓁不接她的话。


    姜露又逗:“那他是……不行?”


    越说越离谱,于蓁蓁一句话结束话题:“我会保护自己,不像有些人,现在吐成狗。”


    姜露提高声音:“我这叫提高效率速战速决,一把有老公有孩子有家庭。”


    两人斗着嘴进了婚纱店,到了试婚纱时姜露逐渐恢复,婚纱试起来更是越来越兴奋,于蓁蓁看她过于得意忘形,穿着个紧身鱼尾包裙不断说她就喜欢这条,提醒她:“你结婚时肚子会大一点,这条太紧了吧。”


    姜露爱美二十多年,不情不愿地去换成蓬蓬裙出来问于蓁蓁:“这个呢?”


    于蓁蓁正埋着头给许相宜发定位,许相宜说自己也要过来,她正觉得许相宜变化太快,明明昨天才说学业繁忙今天就能抽时间和她们聚,抬头就看姜露愁眉苦脸。


    看出她对身上婚纱的勉强,于蓁蓁替她想办法,问店员:“原来那条鱼尾裙可以改成抽拉绳设计吗?”


    但店员说:“总部那边可以改,但排期比较久,法国运过来会来不及赶婚礼。”


    看姜露摸着肚子叹息,于蓁蓁说:“我来帮你改改?”


    她是学珠宝设计的,但是又不是学服装设计的,而且眼睛也出了问题,让她设计就是在揭她的伤疤,姜露摇头:“我换一条好了。”


    于蓁蓁拉住她,信誓旦旦说:“我真的有办法,你去换回那条我看看。”


    姜露真回去换了出来,于蓁蓁仔细看了看她的款式,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


    姜露看她认真不已,即使知道她现在创业也做得好,却也为她不能从事最喜欢的专业而遗憾,孕激素刺激下,情绪一下不可自抑,伸手就抱住于蓁蓁:“姐妹儿,你真的好好啊。”


    许相宜到来时,入眼就是高级成衣店里华丽的灯光下姜露一身婚纱和于蓁蓁拥抱着的难舍难分场面。


    姜露满脸都是泪地说:“你一定要当我的伴娘,首席伴娘,独一无二那个,我离不开你。”


    “肉麻得要死。”于蓁蓁推着姜露让放开她,但姜露还是继续嘤嘤嘤着抱着她不放。


    开着窗,室外很凉,风从背后吹来吹到背心上,许相宜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跟前姐妹情深的画面,一时觉得自己来看的极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她固执地一定要来这里见于蓁蓁是


    为什么,明明很多事已经过去了。


    可为什么又偏偏是她?


    许相宜想不通。


    于蓁蓁这时看到了地上的一抹影子,从姜露肩上抬眼时也看到许相宜一副伤感的表情,她推推姜露,招呼许相宜:“相宜来啦。”


    姜露这才放开于蓁蓁,侧脸看见许相宜,脱口问:“你怎么来了?”


    大大咧咧的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许相宜会忽然出现,但因为说的时机刚好在许相宜情绪上的这个节骨眼,许相宜立刻酸溜溜地说:“那是我不该来。”


    姜露被她说得一懵:“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于蓁蓁一下就听出许相宜的情绪不对,也立刻给姜露解释说:“相宜刚说想来看你的婚纱的时候你在试衣服,是我忘了说了。”


    姜露哦一声,自己也没多少心情,看许相宜一脸怒气,她说着去换衣服,没管她,转身去了试衣间。


    三足的鼎稳定,三个人的友情有时候却不稳,三个人的感情更会拥挤,细微的变化落在敏感的人眼里就会被放大,从姜露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于蓁蓁再转脸回来,清晰地看到了许相宜湿润的双眼。


    于蓁蓁被她的眼泪搞得一下觉得手足无措:“相宜你怎么了?”


    许相宜看见她耳朵上戴的是一对黄金立体蝴蝶,跟她白皙的肌肤十分相配,她送给她的那对姐妹款的银质星星估计早就被她束之高阁,她垂眼抹了下泪,说没事:“为露露感到高兴,双喜临门。”


    原来是喜极而泣,于蓁蓁放下心,跟她说了几句姜露定的婚纱的事,许相宜在一旁听着,看着于蓁蓁艳丽的认真眉眼渐渐走了神。


    于蓁蓁总是那样光芒万丈,似乎所有人都被她吸引着目光,有一股涩味逐渐漫上来,许相宜想马上就走,这时姜露换了衣服出来。


    店员拿来了付款码,许相宜看着五位数的付款数字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悄悄戳了把。


    从婚纱店出来,姜露郑重其事地将手写请帖递给许相宜,邀请她:“相宜来做我的伴娘。”


    “首席伴娘”几个字还在耳边回响,但许相宜的脸上依旧挂起了笑,点头说好,于蓁蓁朝她开玩笑:“快找个男朋友哦,到时候好抢她的捧花。”


    许相宜才收住的那点情绪死灰复燃,笑了笑没说话,听到耳边于蓁蓁在和姜露谈论手捧花是不是得搞纯金的那种高调一下。


    次日于蓁蓁如约去池镜白的律所签字,一看起诉书才知道,原来池镜白这边操作的被告比周辞谦那边多了陈潇潇的名字。


    于蓁蓁细看着告她的原因,这才恍然大悟,除了曝光她的私人信息,陈潇潇还在群里煽动别人要让她这种“走捷径融资的人”身败名裂才公平,并且网络上的发酵也有她买热搜的助力。


    于蓁蓁越看越心惊,没想到背地里被人这样痛恨,看了会儿,她不解地问池镜白:“陈潇潇做的这些事,你们怎么查出来的?是报警后警察查的吗?”她也报警了,可那边警察只调查到几个博主犯罪。


    池镜白说不是:“小鹤的监控里有线索。”


    于蓁蓁问:“什么线索?”


    池镜白见她一脸茫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些照片:“这位,曾出现在他的车库里,后来泄露的照片正好有车库里的。小鹤怀疑有人装了监控偷拍,后来去查也确实有,拍摄角度和原来的监控极近,刻意造成监控泄露的假象。”


    于蓁蓁看得脑中一嗡,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瑾川,她压着突突的心跳又问:“是他安装的监控?”


    池镜白言简意赅:“假手于人。”


    于蓁蓁:“假谁的手?”


    池镜白摇头:“还没查出来,但确定这起案件里的关键人员是陈潇潇。”


    于蓁蓁再问:“那季瑾川在这个案件里是什么角色?”


    池镜白实事求是说:“或许是他主导,陈潇潇最后背锅;或许跟他无关,陈潇潇一人所为,但这样的情况下,陈潇潇并没出现在望江华府过。所以,至少明面上,季瑾川摘得干净。”


    于蓁蓁听出“暗地里跟他脱不了关系”的意思,从池镜白那里出来,她脑中一刻也静不下来,回想起那天在谢予鹤楼下质问他为什么逼走季瑾川时,谢予鹤掷地有声的那两句——


    “我让你看清楚你心中的好人季瑾川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宁愿相信季瑾川,也不相信我的话是不是?”


    坐进车里呆了半天,戴上眼镜,于蓁蓁没回公司,转道去了医院。


    她到病房时鸿裕的一队高管才从病房里出去不久,听到门口又有开门的动静,谢予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才闭上,就听石柒语调惊喜地“哎”了一声:“您来了!”


    谢予鹤睁眼,看到于蓁蓁从门边微笑着看着石柒一步步走过来,到他跟前,她将好看的笑容一收,径直问他:“季瑾川哪天去的你的车库?”


    谢予鹤静了下,余光里石柒做贼般偷偷摸摸地往外走,他反问她:“什么意思”


    “池镜白给我看了他在你车库的照片。”于蓁蓁说,再次追问:“他什么时候去的?”


    却听谢予鹤看着她说:“不记得了。”


    于蓁蓁指指他一旁的手机:“那你查查。”


    关键证据一定会有对应时间,池镜白不会这么蠢,于蓁蓁也不会,谢予鹤紧紧看着于蓁蓁的脸,既怀疑她其实是找借口来看他,又看着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半晌问她:“很重要?”


    于蓁蓁郑重点头:“重要。”


    她要知道,她曾认真对待的那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欺骗她,或者准确说,是防备着她。


    细想当初她问他表白是不是冲动他半天没回应,他能轻易放弃和壹星合作,或许根本不是受不了别的诱惑,而是因为私事上怀疑了她,所以怀疑蔓延到工作上,拿转让股权趁机摆脱她。


    谢予鹤对上她一双平时多半是无忧无虑此刻多了不少冷怒的眸子说:“监控记录在家里,你自己去看。”


    那是他家,于蓁蓁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谢予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现在。”


    第57章 第57章“你回来。”


    他突然来这神来一笔,吓得于蓁蓁立刻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腿:“你干嘛?你还输着液。”


    谢予鹤抬眼盯住她:“你不是很着急,又自己不愿意去我那里?”


    于蓁蓁对上他黑幽幽的眼睛,联想到这两天他不正常的行径,输半截液出院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忙说:“我不急,你出院再说。”


    说完很快直起腰要离开:“我先走了。”


    谢予鹤面无表情。


    于蓁蓁沉默着跟他对视几秒,正要抬步走,病房门口传来砰一声门撞到墙面的声音,杨慧敏大步走进来,站在谢予鹤的床尾劈头盖脸就是:“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儿子!你妈抢人抢不过,现在你倒是替她来抢财产了,你爸还没死你就着急上手抢,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于蓁蓁被这一幕搞得心惊肉跳,纵然知道杨慧敏不待见谢予鹤,也没料到会这样当着面羞辱。


    她长这么大也没听过这种话,印象中各个见到杨慧敏的人都会尊称她一句“杨老师”,这位“老师”此刻破口大骂的面目狰狞,于蓁蓁愣了下,然后往杨慧敏那边去:“杨阿姨,有话——”


    杨慧敏没等她劝的话落,矛头一转立刻对准了她:“是不是你教唆他怂恿他的?你父母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干这种缺德事?”


    于蓁蓁只觉得莫名其妙。


    杨慧敏平时找不到谢予鹤,他工作时助理不离身,私宅她进不去,昨天听说他住院才找到机会跟着谢振安来了一趟,但从昨天到今天病房全是人,现在终于有机会单独见到他,她必须趁热打铁。


    当即又说:“鸿裕的股份是我们的夫妻财产,我不同意转让,就是转给你也不具法律效益。”


    股权转让完成这么多天杨慧敏才找他,说明谢振安本身就瞒了她这件事。


    谢予鹤站起身,伸手将于蓁蓁拉到身后,跟杨慧敏对视着冷静说:“这事是池镜白的律所操作,你可以去问他法律


    ,在我这里无能狂怒没有用。”


    “无能”两个字恰如其分地评价出她此刻的处境,当初出于全心信任才让谢振安在公司里一个人占股,没想到如今成了祸患,他想给谁就给谁。


    杨慧敏在家闹过一场不解气,此刻有气当然要发,对着谢予鹤再次破口大骂:“你就跟你妈一脉相承,一样不要脸!总惦记别人的东西!”


    于蓁蓁站在谢予鹤身后,被他挡得结结实实,她看不到他和杨慧敏的表情,但听到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辱骂,不用深思也能知道他此刻什么心情。


    她站在这里不尴不尬地听着谢予鹤的家事,想离开,却又没挪得动步子。


    她前方,谢予鹤看着杨慧敏愤怒的脸庞,冷漠说:“我拿的是我该得的,鸿裕前几年的分红是多少你们心中有数。你跟谢振安不也一样?只会将屎盆子随便往人头上扣,明知道是谢振安在两头骗,你还在自欺欺人以为是别人的错,你是不想,还是不敢认定谢振安才是唯一的过错方?”


    承认谢振安是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毫无价值,杨慧敏被谢予鹤激得暴跳如雷:“还不是你妈勾引他,你能替她摘得干净?可笑!”


    谢予鹤冷笑:“是谢振安来追求我妈,我妈到死都以为谢振安是离异,你如果相信谢振安的一面之词,最好就这么一直信下去,而不是在别人面前问答案。”


    对着杨慧敏怒不可遏的双眼,他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又说:“谢振安没跟你商量就转股权,鸿裕离不开我都是事实,你来这里叫喊没用,左右不了什么。你回去问问谢振安,转股权和谢宴鸿谋财害命有没有关系再来找我,别将我给谢家留的最后一份体面给撕烂。”


    说罢他侧脸去拔手背上的针头,被发现他意图的于蓁蓁一下伸手按住:“你干嘛?你的液还没输完。”


    谢予鹤动作一顿,感受着手背上的一点温暖,侧脸冲杨慧敏射出一个眼刀:“出去。”


    杨慧敏怒气难咽,但最终在“谢宴鸿谋财害命”几个字的威力下没再轻举妄动。


    以她对谢予鹤的了解,不是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堂而皇之说出口,就如公事上一样,不是有绝对的能力能控住场面,他不会开口要谢振安手里那么高的股权,她怒瞪谢予鹤半晌,最终悻悻出门。


    杨慧敏走后,病房里再次静下来。


    旁观了一场短暂又信息量巨大的争吵,于蓁蓁心跳高高低低,看向一旁的谢予鹤,他这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像刚才的事压根没有发生过。


    她犹豫着怎么开口时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发布会那边场地联系人问她什么时候返给他们合同。


    因为他们要的急,很多流程也得尽快走,于蓁蓁原计划是从池镜白那边直接回公司,这下耽误了些时间,想想谢予鹤有石柒在身边,给那边说半个小时左右就返,电话挂断后再次给谢予鹤道别:“我公司有急事,要回去了。”


    谢予鹤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容没说话。


    想了想他这几天的行为,于蓁蓁看着他又说:“你以后别去我家了。”


    谢予鹤终于开口:“为什么?”


    说好了关系结束,然而他却在以这种行为不断影响她的情绪,以前跟人分手也没这样反复和反常,偏偏跟他,二人之间既没有说过正式开始,也因为一件无中生有的事就闹得彼时都难受,最后成了这个局面,他自以为是将莫须有的事强加给她,她没有信心走下去。


    即使在此刻,她心里因为他的身世而闷痛,知道他独自承受很多,她也告诉自己,这不能替代别的。


    于蓁蓁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那点钝痛,偏过脸,低声:“你知道为什么。”


    谢予鹤听到她声音里浓重的鼻音,看到她的肩在轻轻发颤,他无意识地朝她伸手,然而刚拥着她的肩,于蓁蓁就泪眼婆娑地看向他:“我说了结束,我们结束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予鹤的手指一顿,于蓁蓁再不跟他废话,后退一步离开他,快步离开。


    回到公司后她尽力让自己忙碌。


    签完合同新品发布会的场地也就落实了下来,她去和蔡思言碰了个头,商谈拟邀请来的外部人员的名单。


    两人的想法一致,这算是壹星的初次亮相,声势能搞多大便搞浩大为好,邀请的人越多越好。


    “华晔钟总,和上次酒会认识的几个同城企业应该都能到场,别的我这边没有人了。”蔡思言说,让于蓁蓁拟下她那边的。


    前期跑的都是投资和工厂建设,于蓁蓁说:“投资方那边都通知下吧,还有建设方、设备方、经开区那边领导有兴趣的话其实都可以来。”


    蔡思言也赞同,两个说完后就分头行动,亲自联系各自手里的人员。


    于蓁蓁这边的沟通对象多,尤其是张主任那边视他们为经开区最有潜力的工厂,不止答应了来,还给了一些别的部门领导的联系方式让她尽量请,于蓁蓁自然按他推荐的挨个联系了一番。


    大半天时间都耗费在这件事上,临近下班时她和蔡思言又见了下,名单也算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蔡思言看她表格里目前壹星最大的投资方LMA那里是待定状态,问她:“他们没时间来?”


    是因为知道谢予鹤在病中,她想过两天再去问,既是等他康复,也是等自己心情更平稳,于蓁蓁说:“下周应该能确定。”


    工作上她从来严谨,蔡思言没担忧,提议说先让李雪那边多留几个位置备用。


    “好。”于蓁蓁点头,此事说定后去收拾东西下班。


    她原计划等谢予鹤康复再联系他,哪知道当日回家路上就接到石柒的电话,石柒这回是真在电话里朝她鬼哭狼嚎:“老板他说什么都要出院,回家就让我走,我一出来他就反锁了门,我现在进不去了,他不会出事吧?”


    被石柒“出事”的话砸着耳膜,想到早上听到杨慧敏那些话后谢予鹤出奇的沉默,于蓁蓁不及多想,立刻将油门一轰,径直开去了望江路尽头。


    她和石柒在谢予鹤家门外一起敲了半天门,又在打了无数个电话谢予鹤都没接听后,最终找来开锁师傅直接撬了锁。


    进门后,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黑暗房间里终于找到了谢予鹤。


    屋内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借着走廊里的光,于蓁蓁看见谢予鹤闭眼背靠在酒柜边坐在地上,手里一瓶快喝完的烈酒,一只腿立着膝盖,一只脚直直伸着。


    地上全是碎玻璃,有碎酒瓶,更多的是凌乱的碎酒杯,一片狼藉中,谢予鹤光着两只脚,脚底上全是血迹,细看之下,肌肤上还镶嵌着一些玻璃残渣。


    白天在人跟前的那种游刃有余此刻荡然无存,他身上只有不为人知的、令人心惊心疼的颓唐狼狈。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于蓁蓁的心脏已经紧缩成一团,边往谢予鹤跟前走边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谢予鹤缓缓睁眼,眼神空洞且带着迟钝,花了一点时间看清跟前人后,他笑了一下:“喝点酒而已。”


    于蓁蓁伸手拿他手里的酒瓶:“你在输液不能喝酒,把酒给我。”


    谢予鹤却没松手。


    于蓁蓁拉了会儿没拉动,转头看向石柒求助,石柒往她跟前走来,然而才走一步,就听酒瓶砸在地上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响,紧接着是谢予鹤低沉的声音命令说:“都出去。”


    石柒脚步一顿不再往前。


    于蓁蓁再次看向谢予鹤,他低下了头,额发垂落,像根本没什么力气,但手掌却撑在地上,在很努力地想起身。


    于蓁蓁看得心中发紧,看着他通红的眼尾,再扫一眼他满是血的脚,所有情绪霎时间涌上喉咙,她鼻尖一酸,忍不住颤声:“谢予鹤……”


    谢予鹤努力了会儿没能站起来,偏开头不让狼狈被人看见,口中还是那句:“出去。”


    石柒在原地站了会儿后转身离开,于蓁蓁继续蹲在谢予鹤身边,房间内一时只有两道呼吸声,谢予鹤依旧偏垂着头,像一只


    被什么网困住的野兽。


    于蓁蓁看他半晌,安静半晌,五味杂陈中察觉到手指被谢予鹤缓缓握住。


    他慢慢抬起头看她,那双总是凌厉清醒的眼睛此刻蕴着一滩湿,他声音轻若风过:“你回来。”


    第58章 第58章生理上的正常反应


    这一晚于蓁蓁备受折腾。


    在担心谢予鹤体内的抗生素和大量酒精起作用、他脚上伤口的情况下,先是打了急救电话将谢予鹤送回了医院。


    医生给谢予鹤的脚做碎玻璃清理时,于蓁蓁接到于祁暄的电话:“什么情况?你怎么半夜还没回家?”


    于蓁蓁在走廊上压着声音:“公司有事加班,我忙完就回来了,你们先睡吧。”


    于祁暄听她说话畏首畏尾,皱眉不解:“什么事加到这会儿还不回来?”


    自从创业后她的出没时间就不定,于祁暄不会无缘无故问她晚归的事,于蓁蓁直觉蹊跷:“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这事本想当面说,但现在看来没什么机会,于祁暄便在电话里讲:“刚在学校碰见你那个朋友了,好像心情不好,十一点半还一个人坐在荷花池那边哭。”他做完实验回家路过时被一团黑乎乎还低低呜咽的黑影惊了下,细看才认出来是个女孩子,他过去问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她抬头看他一眼起身就跑。


    于蓁蓁听得惊讶:“是相宜吗?她怎么了?”


    于祁暄说:“你自己问问。”


    这两天的许相宜有点反常,她打电话过去却没联系上,于蓁蓁给许相宜发完微信留言返回病房,不久医生处理好了伤口离去,石柒也给谢予鹤道别。


    石柒先走后,谢予鹤两只黑眼珠沉默地看着于蓁蓁一动不动。


    于蓁蓁扛着他一目不错的视线捂嘴打哈欠,打完后也盯着他看,刚才医生处理伤口时还全程闭着眼睛让人以为他睡着的人,这会儿却定定地撑开着眼皮盯着她,尽管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于蓁蓁顿了下,视线去扫他被碘伏涂得花花的脚,再看眼他的输液瓶,回来盯着谢予鹤说:“你现在没事了。”


    谢予鹤没说话,等着她的下一句。


    于蓁蓁就看着他说:“我也困了。”


    谢予鹤终于开口:“你要走?”


    许相宜说她吃得好睡得好的话并没错,于蓁蓁的睡眠质量从来就好,当下早过了她入睡的时间,不管是身体上的折腾,还是心理上大起大伏的经历都让她此刻疲惫不堪,于蓁蓁揉了揉眼睛:“我为什么不回去?我在这里算什么?是你的护工吗?”


    谢予鹤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他被催过吐,此刻应该清醒着,于蓁蓁说:“那就是了,你输完液按铃会有护士来照顾你,明天你的助理也会再来,你现在可以睡觉了。”


    谢予鹤没说话,就拿眼睛凝着于蓁蓁。


    于蓁蓁走到他床头,把房间通明的顶灯关上,然后再回来,看着就着一盏壁灯光线下谢予鹤半明半暗的脸。


    两人在这样的寂静氛围里对视对峙,于蓁蓁看谢予鹤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他把她当什么了,轻飘飘说两句“你回来”她就得回来吗,闷闷说:“我回去了。”


    然而她一挪步,谢予鹤就一下坐起了身,一下将她往怀中一搂,以她抗拒不了的力气将她牢牢桎梏住,垂首过来,往于蓁蓁唇瓣上凑。


    他被于蓁蓁伸手挡住。


    于蓁蓁气怒交加:“放开!既然你不尊重我,就别要求我对你怎样,放开!”


    他不会的事情可以学,谢予鹤滚烫的唇瓣在她的掌心里呼出一团热气:“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道歉得这样利落迅速,于蓁蓁倒是意外了下,但说:“我不接受。”


    谢予鹤紧紧看着她,感觉到她在他怀里的柔软和温度,静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怎样才能接受?我跪下求你?”


    “你说什么疯话?”


    “我说真的。”


    谢予鹤说完将她缓缓扶坐起来,一只脚往床下伸,看他这架势,于蓁蓁觉得他这种疯子是真的干得出来下跪的事,忙用手压住他的腿制止:“我不用你下跪。”


    谢予鹤问她:“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语气认真出一种诚挚感,于蓁蓁抿着唇,扪心自问,连日来心里的闷沉在刚才见到他在房间里的那副模样时已经软下大半。她不傻,他为什么几次三番固执地站在她家门外,即使高烧也不离开,她不会看不出来,他为什么对她身边出现的男性反应那么大,她也知道。


    疯狂的是他,偏执的是他,执拗的更是他。


    于蓁蓁缓缓叹出一口认命的气,改为说:“我干嘛不清不白的跟你亲亲抱抱?”


    谢予鹤听出她那一点进了职场就收敛起来的骄纵,这点骄纵使在于祁暄身上和他身上是两种性质,他像终于得到一个免死金牌,:“清清白白的怎么亲亲抱抱?”


    说罢不等她再说话,抱紧于蓁蓁压怀里,俯脸吻住她。


    他来势汹汹,唇舌似在亲吻一个失久又复得的肉骨头,每一寸口腔里的肌肤都被他扫过,于蓁蓁感受到他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含糊不清地说:“你病了力气还这么大。”


    谢予鹤将她的手抬高,让她抱住他的脖子,搂住她人往他身前贴,拥着她渐渐往后躺下。


    于蓁蓁趴在他身上,亲吻中说:“你在输液……”


    “别分心。”谢予鹤在彼此唇齿间闷出这句话,抱着于蓁蓁像抱着他的被子,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牢牢贴住。


    于蓁蓁整个人被他紧紧抱住,她试图与他分开一点,却被谢予鹤抱着往旁边一侧,单人病床狭小,她差点滚下去,幸好谢予鹤很快将她往中间拉,圈在了他怀中。


    很亲密也很方便,他习惯性地在于蓁蓁处寻觅,于蓁蓁很快满身细汗,也被他调动得燥热不堪。


    在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前,于蓁蓁猛一睁眼:“不行!”


    谢予鹤顿住动作,从她脸上抬起脸,两唇间拉出一条长长的莹亮丝线,暧昧不堪,两人也都因为刚才的激烈而大口喘息着,呼吸密密实实地交错在一起。


    于蓁蓁眼里湿润如雾纱轻笼,脑子被亲得混混沌沌,再开口说:“这在病房。”


    谢予鹤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不明不白地皱眉。


    于蓁蓁开始推身上的滚烫躯体,等谢予鹤山一般的身体往侧面侧躺下,于蓁蓁安抚般地摸摸他的脸颊:“等你出院了回家再……”


    谢予鹤终于明白了她到底在担忧什么。


    不是亲吻,是以为他要在这里跟她做。


    他不由叹息一声,生理上的正常反应而已,不代表就要在这种场合跟她怎样,将于蓁蓁搂往怀里,但于蓁蓁包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于蓁蓁惊弓之鸟般刷地坐起了身。


    果然是许相宜。


    于蓁蓁急急忙忙接起来,听到的第一声就是含糊的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于蓁蓁听得人一激灵,急声问许相宜:“你在哪儿?你是不是喝酒了?你一个人喝的吗?”


    许相宜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于蓁蓁心乱如麻。


    谢予鹤见她讲着电话就要下地,手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耳朵里是许相宜含糊的声音“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于蓁蓁转脸来疑惑地看着谢予鹤,谢予鹤眼中警惕问:“谁的电话?”


    这一问,将对面许相宜的声音问得顿了瞬,许相宜立刻问于蓁蓁:“你跟谁在一起?”


    夹在两个问题中间,于蓁蓁先回许相宜“谢予鹤”,然后对着谢予鹤低声:“相宜。”


    谢予鹤皱一下眉,听于蓁蓁问电话里的人:“你在哪?我来找你。”


    许相宜却不答反问于蓁蓁:“你在跟他在谈恋爱?”


    于蓁蓁摸了摸自己被人吻得发麻的唇瓣,一时没承认:“不算。”


    她话落,许相宜那边刚停的呜咽似乎顿时更大了些,于蓁蓁对她行为困惑,蹙紧眉说:“你是不是在学校?我来你宿舍找你,二十分钟左右到。”


    于蓁蓁匆匆忙忙赶到S大,在许相宜宿舍楼下却没找到她人,打电话也没联系上,于蓁蓁求助见过她的于祁暄。


    于祁暄赶来跟她一起


    满校园找,最后在荷花池背后的一个草坪上发现她,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侧躺在草坪上蜷缩着身子,酒瓶、眼镜、手机混在一起扔在一旁。


    于蓁蓁看得心惊,一晚上遇上两个醉鬼,两个都差点出事,连忙蹲身去拉许相宜:“相宜,相宜……”


    许相宜毫无反应。


    看着眼前这个架势,于祁暄提议:“扶起来,我背她回去。”


    当晚许相宜被于祁暄背回了家,等替一身脏的许相宜换完衣服、清洁完,于蓁蓁躺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手机上谢予鹤在问她情况,于蓁蓁困得脑袋发僵,迷糊地说了个“找到了”就睡了过去。


    次日闹钟准时响,于蓁蓁压了又压,睡到中午才勉强醒过来。


    在床上坐起身,她先是懵了一会儿,见睡在另一头的许相宜还保持着昨天睡着的姿势,睡姿和她性格一样乖乖巧巧的,她琢磨着她到底为什么事这样伤心欲绝,悄悄起来洗漱穿戴,给许相宜留了个纸条就赶去了公司上班。


    今天需要和广告公司商谈发布会的布置,见过两家广告公司后,她选择了其中有更多实操经验的那家。


    忙完工作回到家,许相宜已经离开,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她的睡衣,衣柜里的衣服也没丝毫变化,看来许相宜是又穿回了她自己的脏衣服,可她明明留言让她自己挑喜欢的穿。


    于蓁蓁心中奇怪,发信息问她情况,许相宜隔了很久才回她没事,说她最近有些忙,等她生日时来见她。


    日子在忙碌的工作和对姐妹的情绪揣测里流过,很快到了十一月二十于蓁蓁生日这天。


    时隔四年没在家里过生日,这一年于蓁蓁的生日于家上下都额外重视,不止提前在一家高档酒店定了庆祝场地、广邀亲朋好友出席,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还给她精心准备了礼物,于祁暄尤其大方,一送就是数个价值不菲的首饰。


    此外她还有一众小姐妹到场,连不爱凑热闹的蔡思言也来了。


    于蓁蓁乐不可支,收礼物收得手软,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所有人围着转的奇妙感觉,有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美妙的童年。


    她将收到的生日礼物凑一起去堆成了小山,然后人坐去礼物堆中,在小姐妹们围着她帮她拍照时凹着各个奇葩的、夸张的造型。


    只是拍到一半,空气里好像有呼唤她的声音,于蓁蓁起初没在意,只沉浸在小姐妹们叽叽喳喳说的“换下一个造型”中,直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


    于蓁蓁瞬间惊大了眸子,看谢予鹤从一圈姐妹外渐渐走进来,在众目睽睽下定定看着她,微微俯身,朝她递来一个礼盒:“生日快乐。”


    没料到他会来,于蓁蓁坐在原地愣愣接过,既被他的热烈目光搞得微微局促,又开始思索要怎么面对父母,被谢予鹤吸引住目光的姐妹们这时回过神来,看于蓁蓁的眼光逐渐暧昧,姜露不怀好意地催于蓁蓁:“快拿嘴边亲一下。”


    然而不等于蓁蓁动作,有道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蓁蓁,生日快乐。”


    于蓁蓁闻声看去,竟然是跟父母一起现身的周辞谦。


    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的周母和蔼地笑着:“蓁蓁生日快乐。”


    余光里江清露和于长霁一起正朝这边走来,于蓁蓁脑中嗡声连连,从礼物堆里缓缓站了起身。


    第59章 第59章“别怕,是我。”


    视野里,是一身穿着正式的父母和周家同样穿着不凡的长辈在几步远见面寒暄,于蓁蓁站在原地看眼周辞谦,他穿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很是衣冠楚楚。


    她的小姐妹们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周家三人的郑重形象,离她最近的姜露一派疑惑地低声嘀咕:“这什么鬼?你生日哎,他一家都穿这样来做什么?喧宾夺主啊?”


    杨疏月半玩笑地笑着接话:“像姑爷上门,亲家见面。”


    姜露惊呼一声“还真的像”,回来看着于蓁蓁打探:“你俩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于蓁蓁身边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是好奇地看向她等答案。


    而于蓁蓁的脊背上像正被一场凉风大力吹着,手指攥紧谢予鹤礼盒上的绸缎带,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在汹涌。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谢予鹤。


    谢予鹤正看向周辞谦那边,眸色深得像暗夜中幽不可测的镜湖,在她看他时,他若有所感地收回目光。


    两人目光刚撞上,江清露就在那边呼唤:“蓁蓁,过来。”


    入目是于蓁蓁和谢予鹤站在一起对望着的模样,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于蓁蓁就朝这边看了过来,江清露却仍然陡然滞了下呼吸。


    于长霁看着不请自来的谢予鹤微微拧眉。


    周家父母是见多识广的人,但看见一白一黑的一男一女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尤其是那位男士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袭人气势,灯光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毫不掩饰的锋锐轮廓,察觉出一种微妙的氛围。


    周辞谦一派神色如常,看着于蓁蓁从几位女孩子之间腰肢款款地走过来,她身后,谢予鹤看着他轻轻眯了眯眼。


    于蓁蓁靠近后,他率先冲她扬了个笑。


    于蓁蓁淡淡瞥眼他,站去江清露身边,眼睛直直看着江清露问她:“有什么事吗?我的照还没拍完。”


    她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江清露说:“你周伯父周伯母到了。”


    “我看到了。”于蓁蓁转头看向周家父母不冷不热地呼唤了一声,再次回头看向江清露:“那我继续拍照了。”


    但她没能成功脱身,江清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先入席吃饭。”


    “我拍了照再来。”于蓁蓁说。


    “拍照不重要。”察觉到了她隐隐冒出头的反骨,江清露拉着她的手指加了点力气,“吃完饭拍也是一样的。”


    于蓁蓁不为所动:“我没饿,你们先吃,我还要跟朋友再玩一会儿。”


    几番被拒,江清露语气微怒:“这孩子,你伯父伯母大老远来一趟,先陪他们吃完饭再玩儿。”


    心中想再远距离他们也是两个月内就来了两趟,况且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为什么还得陪客,于蓁蓁脚步纹丝不动,脸上的平静越来越挂不住,正要再次开口时,周辞谦插话说:“伯父伯母你们先吃,我和蓁蓁过会儿就来。”


    江清露听出言外之意,说“那也行”,放开于蓁蓁的手臂,改为去搀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周母。


    几个长辈先离去,周辞谦低声对于蓁蓁说:“我们单独聊聊好吗?”


    不等于蓁蓁说话,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动静的姜露瞬间往她身边凑了上来,看着周辞谦问她:“姐妹儿,这是谁?”


    于蓁蓁感激姜露及时出现的勇敢莽撞,立刻撇清关系介绍说:“是我哥哥的同事,周老师。”


    姜露一眼惊:“哦?老师?”


    于蓁蓁重重点头肯定


    :“嗯,相宜的老师。”


    “真的?”姜露咋咋乎乎,转头就冲许相宜招手:“相宜,你的老师也来了。”


    许相宜上前来,垂着眼称呼了一声周老师,周辞谦点点头,余光中是那个让人无法忽视过去的挺拔身影,以及走向他的于蓁蓁。


    走到谢予鹤跟前,于蓁蓁低声问:“你要不先回去?”


    谢予鹤轻笑一声:“这里不欢迎我?”


    亲戚朋友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这边投着,当初那个热搜炸弹一样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掀起过一场波澜,要说谢予鹤受欢迎必然是假话,在别人眼中,更多的应该是对她和他隐私的窥探。


    而于蓁蓁也察觉得到,周辞谦一家到来后,这种窥探更加露骨,交头接耳的人不在少数。


    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这时候谢予鹤在场只会让情况更加尴尬和复杂。


    于蓁蓁不是反驳他,而是将他送的礼物退回去,气声说:“你帮我先保管,我晚些来取。”


    暗示她会去找他的意思,谢予鹤目光凝在她脸上,不安、忧虑、烦躁可谓应有尽有,他深不可测的眼里翻涌起波澜,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一口气难以下咽:“你跟他今天要做什么?”


    于蓁蓁眸光一晃,她能预感到的大事,谢予鹤这样聪明的人有所察觉也正常,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必须将他支走。


    她静了静,神色严肃地反问他:“我说过我跟他没关系,你是不是还是不信?”


    他和她才因为周辞谦的事闹过,好不容易才和好,于蓁蓁这一问,谢予鹤顿时觉得他像匹本要驰风的野马忽然被她套了个缰绳。


    极力克制半晌,他终是认命般垂头低声说:“几点来?”


    于蓁蓁眼神变软,声音很轻:“我不确定。”


    谢予鹤心里好不容易压着的浪涛又在翻:“不确定?”


    于蓁蓁如实说:“我又不知道客人几点散。”


    谢予鹤挑了挑眉:“我在外面等你。”


    这跟在场有什么区别?他一进来就是全场焦点,谁都盯着他看,于蓁蓁拒绝:“别等我,你先回去。”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姜露胆大心细,看出这个周老师一家一来于蓁蓁的情绪就直接落了下去,姐妹们原地站着就有点看人热闹的意思,她哎一声吸引了下注意力,说她怀孕憋不住要去上厕所,谁能好心陪着去。


    “我陪你。”杨疏月很有眼色地附和一声。


    “我也去。”许相宜也开口。


    另几个姐妹也说要去要去,大家也就都散了,只有周辞谦站在原地,视线始终保持着看着谢予鹤跟前的于蓁蓁。


    于蓁蓁好不容易才劝走谢予鹤,等谢予鹤挺拔张扬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再转身来走到周辞谦跟前,神色很淡:“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周辞谦深吸一口气,说:“我母亲是肝癌晚期,医生说寿命是最后几个月,她没别的心愿,只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定下来。所以……”


    忽然听到这个事,于蓁蓁既觉得惊讶亦觉得惊恐,直觉这事会跟她有关,果然,下一秒就见周辞谦又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配合演一场戏。”


    于蓁蓁心中忐忑着:“什么戏?”


    周辞谦说:“我们定个亲。”


    伴随着巨大不安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于蓁蓁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天方夜谭的事,她果断拒绝说:“抱歉听到伯母这样的消息,但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周辞谦顿时面露难色。


    不等他说别的,于蓁蓁看着他,很奇怪地问:“我之前给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陪你演戏?你这样会给我造成很大困扰,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周辞谦说,“实在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这么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于蓁蓁看着周辞谦的眼神愈发难以理解:“婚姻也不是人生的必选项,很多人都单身,不婚,丁克。没有定亲你也可以好好陪伴她,让伯母快快乐乐地度过这段时间。”


    “我父母很传统。”周辞谦低声说,“请你帮我这一个忙好吗?”


    这种事事关实在重大,于蓁蓁不觉得她跟周辞谦有做这种事的交情,但没明说,只是说:“抱歉,我不想做这种事。”


    她这边话落,周辞谦侧脸往父母方向看了眼,随后说:“伯父伯母在叫我们过去了。”


    于蓁蓁随他视线看,江清露在冲她招手,才接到客人回来的于祁暄站在一旁,正看着她这个方向,不止他俩,那主桌的一桌子人都无一不是看着她。


    她原本是今天的焦点人物,但此时此刻,于蓁蓁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希望自己隐身。


    无缘无故搅入了这场事情中,她心中因为生日而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既觉得周辞谦怎么会突然这样,又开始怀疑父母特意叫这么多亲朋到场的目的。


    他俩站在原地不动,江清露对于祁暄说了句什话,于祁暄走过来请他们:“入席吧。”


    于蓁蓁看着于祁暄的眼中满是委屈,脚步似有千斤重,她有种感觉,只要前进一步就会踏入万丈深渊,于是在于祁暄催促的眼神下,她面上没露怒气,但低低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我今天生日,哥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于祁暄拧眉问:“逼你什么?”


    他看一眼于蓁蓁,再看周辞谦,在周辞谦脸上看到一种愧疚,正不解中,于蓁蓁的小姐妹们这时成群结队地过来,都凑他跟前来打招呼。


    都是他认识的,于祁暄微微笑着给她们一个个回应,视线看到许相宜时,因为那天她醉酒的情况微顿了下,却又见到许相宜今天的脸色还是很差。


    他拧了拧眉,招呼女孩子们去入席吃饭,姜露拉着于蓁蓁问:“你跟我们坐一起不?”


    于蓁蓁其实很想从这儿一走了之,但理智告诉她,一来她的小姐妹们还在场,二来如果她真的这时走了,保不准她父母还会替她应下什么。


    她对姐妹们努力挤出了个笑:“你们先坐,我等会儿就过来。”


    “好吧好吧。”


    姐妹们离开后,于蓁蓁白着脸坐去了主桌。


    这一桌有于家四人以及于蓁蓁的大伯伯母,另外便是周辞谦家中三位以及周辞谦的姨妈。


    有周辞谦的“预防针”在先,于蓁蓁已经深刻明白今天这场宴只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自己就是瓮中的人彘,没了手脚,插翅难逃。


    她失望地看向父母时,坐在桌对面的周辞谦父亲开了口:“于教授,江教授,我和辞谦他妈这次来一来是祝贺蓁蓁的生辰,二来,也是想跟你们将两个孩子的事给定下来,蓁蓁和辞谦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早些定下来,我和他母亲也安心。”


    这话一落,桌上顿时一片安静。


    于祁暄讶异地看眼周辞谦和于蓁蓁,不确定两人走到了哪一步,随后看向江清露和于长霁,江清露夫妻对视一眼,迟疑地问于蓁蓁:“蓁蓁……”


    于蓁蓁声轻而果断:“我不想结婚。”她不知道周辞谦和父母怎么说的他俩的关系,这个理由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佳理由了。


    “好孩子。”这回是周母开了口,“伯母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好孩子,但感情的事要看长久,辞谦没别的优点,性格倒是温和孝顺的。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可靠的伴,伯母向你保证,辞谦是值得你依靠的人。”


    她一开口就有气无力,一下就提到了“一辈子”,于蓁蓁心中像被踢了一下,想心软,但又觉得这时候也不是退缩的时候。


    她看向于祁暄说:“我哥哥和弟弟都承诺过,我以后老了没依靠的时候他们会照顾我。”


    “这不一样。”周母说,“兄弟是兄弟,夫妻是夫妻。”


    “可是我恐婚。”于蓁蓁咬死了说,看向周辞谦,希望他开口解释,毕竟他是症结关键:“周老师也是知道的。”


    但周辞谦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她一眼就垂了眼。


    这一轮谈话下来,于祁暄总算知道了于蓁蓁“逼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周辞谦这边想一步到位,他淡淡地看了眼带着父母出席的周辞谦,开口说:“这事要不改天再谈,今天是蓁蓁的生日,先让她按


    自己的意愿过个生日。”


    “自己的意愿”几个字几乎是明示别逼于蓁蓁,江清露脸一白,暗地里踢了于祁暄一脚想让他住口。


    于祁暄却没就此打住:“蓁蓁恐婚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先让她调整一段期间,等她真有结婚的打算了再定婚事吧,这毕竟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


    平时他不是这么没脸色的人,这事先是他牵头,再者说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于长霁沉声:“你少说几句。”


    于祁暄听到了父亲的怒意,但他原本只是希望多给于蓁蓁创造一个机会,并不是真要逼她现在嫁人,此时父母不开口,有些话就得他说,于祁暄一副做主的架势总结说:“只要蓁蓁愿意,我们都支持。”


    却不想,他话落,对面周父一派为难的神色说:“我们原本也不是非要今天就把事定下,实在是辞谦他母亲生了病等不了太久了,所以我们想着,两个孩子哪怕就口头上订个约定也好。”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震到众人。


    于祁暄顿时哑然。


    于蓁蓁亦诧异地看着挑明话的周父,他身旁周母在抬手擦泪,擦了泪再抬头看她时,眼里有毫不遮掩的恳求色。


    于蓁蓁对上这双眼,莫名其妙忽然脊背发了下凉。


    她咽了口口水:“口头约定跟没约定不是一样吗?我恐婚,不想定亲。”


    这边大伯在打圆场:“蓁蓁先答应考虑,别急着拒绝。”


    于蓁蓁看眼全程一言不发的周辞谦,视线回到周母脸上,依旧说:“我理解你们的期待,但是我很抱歉……”


    然而她话没说完,周母双眼一闭,直直往后仰去,所幸周辞谦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人,才不至于让她后脑勺撞地。


    “妈!妈!”


    由周辞谦的一声惊呼开始,于蓁蓁的生日宴就这么被周母突发疾病、救护车前来救治、于祁暄跟到医院的混乱搅了一通。


    周家一家人跟着救护车走后,于蓁蓁吓白了脸,很久才回神。


    于长霁搂着江清露的肩膀拍着安抚:“没事的。”


    江清露拍拍心口惊魂未定地看于蓁蓁,于蓁蓁冷冷看了眼她,转身回了小姐妹中间。


    那边事情突发,姐妹们都站在桌旁看了很久,许相宜问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于蓁蓁只是恹恹说:“那个阿姨病了。”


    “什么病?”


    于蓁蓁没说别的,看着许相宜喝得酡红的脸奇怪:“你怎么喝这么多?”


    许相宜带着一种苦涩味笑笑:“高兴。”


    许相宜是不是真高兴于蓁蓁一时分不出来,但好好的生日宴被扰她是高兴不起来,如果搞出人命她注定一辈子不会安心,因为这股难以下咽的郁积,她几乎算是对敬酒来者不拒,等宴会结束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后来怎么回去的她一无所知道,只是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在脸上抚摸,过会儿鼻尖也被一抹温热的呼吸绕上,紧接着,是唇瓣被人吻住,腰肢被人往怀里压。


    于蓁蓁猛地睁眼,短促地惊叫一声,但被熟悉的声音堵住:“别怕,是我。”


    第60章 第60章“谁要跟你结婚?”


    整个空间都是黑不溜秋的,他整个人也严严实实地罩着,脸上是他抚着她脸颊的一只手,于蓁蓁根本看不清他之外的世界,紧张不已地问他:“这是在哪?”


    “你以为在哪?”谢予鹤反问她,察觉到她的紧张,使坏地不给她答案。


    于蓁蓁想推开脸上的人,但一只月退已经被他捉住往他肩上扛,他最是喜欢这个姿态,接着就有在外挲着的动静,珠巅被烫的时候于蓁蓁闷闷地哼唧一声,又问他:“在我家吗?”


    谢予鹤继续吻着她,拿指去挑去拨。


    于蓁蓁被他弄得缩了下,不敢叫喊,还追着答案:“到底在哪?”


    谢予鹤故意在那细细密密地打圈,还没开始就把于蓁蓁搅得控不住,于蓁蓁躲他的唇舌想大口呼吸,但她脸颊上的手却收了收,就这么捂着她的脸和耳朵,分毫不移动。


    于蓁蓁酒劲还在,面上很快闷出细汗和绯红,等谢予鹤玩了一通往里冲时,她指甲掐到他的背上,感觉到他背肌的硬邦邦。


    两个人有那么久没在一起,初时都有些不适,但好在谢予鹤给了她准备,他哪哪都有劲,没什么劈不开的难关。


    于蓁蓁晕晕乎乎地不敢吭声,空气里隐约有一抹她的香水味,她极怕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只能紧紧张张地提醒谢予鹤别搞出太大动静。


    但谢予鹤偏偏不听。


    他的吻和动静都强势而急切,气息紊乱间,于蓁蓁觉得他在逐步失控,像压抑的某种情绪在她这儿找出口,她指甲往他肌肤里扣,但也没什么用。


    于蓁蓁很快抱不住他,手臂失力地往下垂落,感觉到她在哼着不住地缩,谢予鹤这才短暂离开她的唇,收敛一点,缓慢但到底地来:“和周辞谦一家人商量什么了?婚事?”


    他真的目若观火,刚才弄得那样急怕是本就憋着一股怒气,于蓁蓁直说:“演戏而已,不过我没演。”


    谢予鹤:“演什么?”


    “他妈妈病重,时间不多,想看他儿子成家。”


    于蓁蓁刚答完就感觉他又提了起来,一会儿后,他放了她的脚,跟她调了个方向,让她:“你来。”


    于蓁蓁酒喝得有气无力,坐着也只是坐着,根本没力气做什么,很快趴回谢予鹤身上,被谢予鹤握住月要。


    他边冲边犀利点评:“病重该修养而不是大老远这样奔波,难怪被拉去抢救。”


    他这么一说,于蓁蓁立刻听出来:“你刚才还是在外面等着我?”


    谢予鹤感受着她浑身软塌塌地塌在他身上的一种依赖感,答非所问:“你和我不算谈恋爱,算什么?”


    于蓁蓁忽然睁眼,想说他怎么会听到她跟许相宜的话,但谢予鹤像一下发了怒,蓦地猛来了起来。


    这一回他没再给于蓁蓁休整的机会,动静大得要拆床般,于蓁蓁也很快彻底憋不住声音,人再次回归至混沌前一刻还在想,这么一搞,她和谢予鹤在家人跟前的脸面恐怕要彻底丢尽了。


    但次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家,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有谢予鹤将她紧紧抱着,被窝里热得似火炉,她抬手想拨开他的手臂,人一动才发现他昨晚根本没退出,这会儿已经是万事俱备的架势。


    于蓁蓁忙收回一只圈在他身上的月退,人往后离开他,掀开被子时发现中指上多了一个戒指,一个很大的心型钻石被承托在V字形状的戒圈上,设计得简洁但剔透夺目。


    她盯着手指看时,谢予鹤抬手起来握住她的手指:“再睡会儿。”


    于蓁蓁盯着他的手指看,他中指也有一个V型戒圈,他的黑色,她的铂金,看起来两人的就像一对,她伸手想去拿他的下来对比,被谢予鹤拉着手圈到他后脖颈上:“不睡就做点别的。”


    他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将于蓁蓁往怀里摁住就吻上,于蓁蓁整个人很快被他彻底激活,抱着他的脖子随着他而漂浮,不久又被他抱着翻坐到他腹上,对他主动。


    等他终于缴出,于蓁蓁失力地埋在他颈窝,听着室外轰隆隆的声音问他:“我们这是在哪?”


    谢予鹤将她脸翻起来跟她接吻:“我家。”


    他一缠起来就没完没了,于蓁蓁不想再来一轮,说要去洗澡。等洗完回来,她站去窗边看,不知道是在位于哪里的别墅里,楼下有个挖掘机正在花园里挖。


    原本规规整整的花草在挖掘机的铲斗下很快被折断,于蓁蓁看得奇怪,等谢予鹤出来正要问他楼下这样破坏做什么,听到手机在床边响。


    是于祁暄的来电,接起来就让她:“来医院一趟。”


    于蓁蓁一怔,问于祁暄:“她还要见我?可我也不能因为她病就答应跟她儿子订婚啊,怎么能这样道德绑架人。”


    于祁暄说:“不是,是她要出院回家,爸妈已经都来了,你也来见一面。”


    原来只是让她去探望,或许也是最后一面,于蓁蓁说好,扭头见到谢予鹤正站在她身边扣衬衫的袖口。


    于蓁蓁问他:“你要出门?”


    谢予鹤垂目过来:“说得跟你要留下来一样。”


    不是周母那边有事的话她也没急着走,于蓁蓁没说这话,只说:“那你送我去趟医院。”


    说罢扭腰转身去换衣服。


    谢予鹤盯着她蹁跹的背影看,她穿着他给她买的睡衣,比他想象中更合身,也更有韵味,他视线垂去楼下看他的池塘,高声问于蓁蓁:“你喜欢什么鱼?”


    于蓁蓁头也没回地说:“红烧鲫鱼。”


    谢予鹤不由笑出声。


    于蓁蓁到医院时周母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称呼了声伯母,随即有些难堪地站去了于祁暄身边,看周辞谦在一旁收拾一些随身物品,他和于祁暄一样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脸色极为冷淡。


    家里有重症患者,于蓁蓁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又因为昨天将人气晕不好说别的,只缩在家人这边,全程没跟周辞谦有过交谈。


    傍晚时周母出院,周辞谦和于祁暄在前方提着行李,于长霁和周父走在一起,江清露搀扶着周母,于蓁蓁落在几人身后,听前方长辈们若无其事地说着保重身体回头再聚的话。


    于蓁蓁第一次觉得与人交往会有这种沉闷的氛围,虽然大家都正常说着话,但好像每个人头上都罩着一团无形的阴霾,心中只希望这次相聚能尽快结束。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时意外遇见谢予鹤。


    他站在入口处神情反常地冷肃,身姿挺拔如松,眼若雄鹰,正一目不错地看着这边方向。


    于蓁蓁瞬间开始心中紧张,以为他这是在对她守株待兔,却见上前两步称呼了她父母后就看着她哥说:“祁暄,等一下。”


    于祁暄手里提着行李,周辞谦上前去接:“给我吧。”


    谢予鹤看向周辞谦,周辞谦也看他,两人眼神短暂交汇又很快分开,于祁暄将行李递出去后跟着谢予鹤走去了几步远。


    自从上次在锦安苑的小树林说过让谢予鹤离开于蓁蓁,这还是时隔许久二人再次单独谈话,因为当时的不欢而散,此刻于祁暄嗓音里的疏冷明显:“什么事?”


    谢予鹤看着于祁暄疲惫的脸色,心知他应该还没有得知消息,开门见山说:“证监会那边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材料,举报LMA违规投资和利益输送,管理部门今天已经到我公司取证,要了不少东西。”


    简单几句话出口,但却像一把利刀,精准而残酷地劈着某种东西,于祁暄多么聪明,才听到谢予鹤开了个头,就猜到他来找他的目的:“和NM项目有关?”


    谢予鹤看着他:“和你相关。”举报材料上是举报的他个人与项目投资方有灰色交易,说是利用项目收受回扣,金额巨大。他问了张驰,张驰那边也同样被要了文件,想必季瑾川那边也不会幸免。


    没想到有一天听到这种事,于祁暄不由深吸一口气:“简直无稽之谈。”


    谢予鹤语气郑重:“即使是捏造,但至少已经引起了监管部门重视,你早点回学校看看情况,我担心对方接下来还有动作。”


    于祁暄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诬陷,听着谢予鹤的意思问他:“什么动作?”


    谢予鹤担忧说:“比如,还会给媒体一些消息。现在具体的举报材料我看不到,你先看看到底举报了什么,才能做下一步应对。”


    于祁暄怔住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边周家三人和父母都去了车位,于蓁蓁等在原地,看两人背对着这个方向说悄悄话,于祁暄再回来时脸色就很差,她立刻直觉不妙,忙追上去问:“哥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祁暄说没事,脚步匆匆往周家那边过去。


    于蓁蓁转头去问谢予鹤:“到底怎么了?”


    谢予鹤却说他在车里等她,让她办完事就上车。


    于蓁蓁去跟周家父母道别,期间一直看于祁暄的脸色,于祁暄又恢复成了温和平静的样子,等她看着周母消瘦的身子被周辞谦扶上车,周家一家被于长霁亲自开车送走后,她连忙转头去找谢予鹤。


    谢予鹤说:“我给他说了我俩的事。”


    于蓁蓁惊得瞠大眼睛:“你干嘛?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谢予鹤紧紧看着她:“为什么不能说?我俩的年龄不适合谈恋爱?”


    于蓁蓁不说话,心里觉得根本不到给家人说这事的时机。


    谢予鹤等半天没等到她回答,开车起步,过会儿又问她:“戒指为什么不戴?”


    当然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于蓁蓁从包里将戒指掏出来戴上比了比,看着极为净透的、快跟她手指一样粗的钻石说:“这个钻太招摇了,而且我也不习惯戴戒指。”


    谢予鹤看着前方说:“现在开始习惯,以后我们结婚你也要戴。”


    于蓁蓁耳朵里像有个响雷炸开,侧脸看向谢予鹤,他神色自若,跟说结婚是什么日常小事一桩般,她不由扬高声音:“谁要跟你结婚了?你别张嘴就胡说!”


    想到他刚才去找于祁暄说过话,又严厉警告他:“你别在我哥哥跟我家人跟前胡言乱语!”


    谢予鹤一时没说话,似在专心开车,等将于蓁蓁送到家门口才侧脸来问她:“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满打满算他俩真在一起也就一个多月,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的冷战,怎么就能这么快扯到结婚上,于蓁蓁只觉得他又要开始发疯,不想说废话,推开门就下车扬长而去。


    到了家心里还狂跳不止,直到于祁暄回家她还有些神思不属。


    看于祁暄脸色不佳,深以为谢予鹤真给于祁暄说了他俩的事,于蓁蓁识趣地没在他跟前乱晃,好在于祁暄在家洗漱后就又出了门。


    群里姐妹们在问她宿醉后恢复得怎样,也有问那个晕倒阿姨情况的,她在群里回了一通没事,看眼时间还没下班,干脆拿着车钥匙又去了公司。


    产品发布会在即,全公司都在忙碌,尤其是要负责讲解产品的社恐蔡思言不少紧张,于蓁蓁替她接杯咖啡送进她办公室,看着她皱眉盯着电脑屏幕,安慰说:“你又不是没讲过产品,这次还都是我们自家的地方,那更可以随意了。”


    蔡思言从电脑屏幕后抬眼看她说:“不是,你来看看。”


    于蓁蓁走过去看她的屏幕,看清一个新闻的标题,以及打了码但依旧能看得出是于祁暄样子的照片时,顿时一颗心如坠冰窟——


    “某高校博士收受合作项目投资方贿赂金额过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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