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过分爱我》
1. 第 1 章
锦城五月,春阳风暖。
于家围栏边那三株名为龙沙宝石的爬藤玫瑰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娇艳欲滴,像极了于蓁蓁的模样,娇俏又明艳。
然而此时此刻,作为父母,从这朵他们娇养出的花身上,江清露和于长霁却只见到一身扎心的尖刺。
这还是于蓁蓁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他们明目张胆地对着干。
于蓁蓁笔直地站在落地窗边,身姿坚定如一把利剑,夕阳在她身后的花丛上洒下金色余晖,她面容隐在阴影里,表情他们看不真切,但声音里他们陌生的、融着一股强烈反骨的情绪无比清晰:“我就想试一试,为什么不行?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自己负责就好了啊,为什么不行?”
两句不讨喜的反问砸来,音量还不低,江教授的情绪瞬间被挑了起来。
她沉着脸从沙发上站起身,去将于蓁蓁身后的露台门关上,家住一楼,她不想家人之间任何不体面的争执传到别人耳朵里。
门关出砰一声响,拉出一声尖锐的警告,知道江清露这是开始动真怒,于长霁连忙起身走到于蓁蓁跟前,紧张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果然,从门边折返回来,江教授一向优雅的状态就有些摇摇欲坠:“还试一试?你说得倒是轻巧!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应届生身份,正是做什么都方便的时候?你去瞎折腾什么创业?”
安安稳稳的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多么安全,她偏不走,江教授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你不继续读书要回国就算了,那去考公考编到底怎么就不行了?你这个学历在这个社会上能算个什么?”
跟两个教授一个博士是不能比,但是:“妈妈我已经二十二了,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你们一边教育我要有自己的主见,一边又只希望我按你们规划的路按部就班,这是不是自相矛盾?”
“你这不是主见,是短见!”
江清露显然不满乖顺的女儿生出一身反骨,但于蓁蓁的眼中是决然:“你们不借给我资金就算了,我会自己去想办法。”
江清露语气严厉:“你怎么想办法?你要找谁去借?找你舅舅们还是姑姑们?你要拿别人的钱财去当赌注?”
于蓁蓁:“不用你们管。”
她一脸的固执彻底激怒了江清露:“你究竟在叛逆什么?”
不是叛逆,于蓁蓁掷地有声:“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眼瞧着母女两人一点即燃,于长霁拍拍江清露的肩劝她冷静,也劝于蓁蓁:“创业风险太大了,还是找个安稳又有社会地位的工作更好。”
于蓁蓁不解:“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我只要学的是喜欢的专业、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就好,我现在有喜欢的事了,你们为什么又要反对了?”
那些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但如今的状况两样了,先是专业学了个皮毛就回来,再是要走这太容易行差就错的一步,江清露察觉出一股失控的力量正蔓延到家里来,要撕碎多年的宁静祥和。
——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厨房门打开,家里的阿姨开始摆饭,江清露敛了点情绪,对着于蓁蓁放缓的声音里既是劝阻也是威压:“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再冷静想几天,过了这一阵你就知道现在的想法究竟有多幼稚。”
于这一刻,于蓁蓁清晰地看懂了,父母给的仅仅是一定限度内的自由,她但凡靠近那个界限的边,他们就会立刻将她拉回来。
她视线在父母脸上分别游一圈问:“你们是不是压根就不相信我的能力?我刚说了,我们做过市场调研,我们的产品有前景,只是前期需要些投资来启动,你们压根不信,是吗?”
她眼中的受伤和失望一望到底,于长霁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当即放软了态度:“幺女,我们不是不相信……”
“那是什么?”于蓁蓁不信,“你们不是没钱借给我。”他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几代人都是大学教授,她不再留学消耗,省下来的钱用来创业绰绰有余。
唯一的可能是:“你们就是不想借,怕我赔钱进去后颗粒无收,怕我到头来找你们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看母亲一副戳中心思的样子,于蓁蓁干脆直白捅破那一点窗户纸,“你们就想让我当个金丝雀,在你们给我的笼子里安安心心地活,但凡我想扑腾一下,你们就会锁住那笼子。”
江清露怒火中烧:“金丝雀?这个家对你来说难道是鸟笼?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于蓁蓁:“同样都是做想做的事,我不可以,弟弟可以。他不止可以,爸爸还会一起去参与、去支持。到我这里了,你们就是一副一定要我妥协的态度。”
江清露勃然大怒:“你弟弟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过安稳的生活不对吗?”
家里三人,哥哥一向自主性强不需要他们操心,弟弟根本不服他们的管制,只有她这个夹心最好掌控,于蓁蓁说:“这是陈旧的观念,也是性别歧视。”
“性别歧视?”江清露不可置信,“这是在保护你,你懂不懂?”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父母不接受她长大,过多的保护同样是一种束缚,于蓁蓁下定决心:“我不朝你们借钱了,也不朝任何亲戚借,我不伤你们的面子,这样总行吧?你们别再干涉我!”
“你、你……”
江清露气怒交加,但于蓁蓁没再跟他们争执下去,绕开她一步扬长而去。
门一打开,就见于子澜正在门外一脸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刚回来还是已经偷听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他后戴着鸭舌帽的脑袋一眼,嗯一声算回应了那声“姐”,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单元门的门。
饭后散步的邻居正在她家花墙下拍照,于蓁蓁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路过时打招呼:“张阿姨、杨叔叔。”
“蓁蓁放假回来啦?”住楼上的张阿姨很热情,“还读几年毕业?”
“已经毕业了。”
“这么快?那家里给安排好工作了吧?”
于蓁蓁敷衍着嗯一声。
才嗯完,于子澜的头就从花墙后冒了出来:“姐你不吃饭去哪?”
突兀的声音将于蓁蓁吓一跳,她在外人跟前摁着情绪没骂于子澜:“有事。”
于子澜回头看客厅,客厅里母亲脸黑如墨,父亲一言不发,家中这种破天荒暗沉的氛围让他怵得慌,哥哥不在,他想跟于蓁蓁混:“你带着我嘛。”
“不方便。”于蓁蓁说完,转头给邻居说了句再见,快步走了。
“咔”一声巨响,于子澜不分轻重踩着的装兰花的陶罐碎裂声传来,门内两人瞬间看向了他,于子澜心道完了,以为要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哪知江清露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爱花如命的于长霁也没发火。
一顿晚饭吃得压抑不堪。
直到吃完也没听到父母说什么话,饭后于子澜借口打球溜出了门,打电话找于蓁蓁:“姐你在哪?”
于蓁蓁眼睛正看着矗立在锦江对岸大楼上的“Shangri-la”几个字,答得心不在焉:“廊桥这儿。”
社交软件现如今的大数据推送竟然能这样精准,直接将一个有魏钰照片的帖子推到了她的主页界面,刚才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点进贴子一看,才确认在酒店房间里和贴主亲密自拍的人确实是魏钰,他腕上的手链是她和他一起去买的。
原来他所谓的应酬,不是去香格里拉的蓉咖啡吃饭,而是在床上。
难怪根本联系不上他。
将照片转发给魏钰,于蓁蓁并没质问,更没追问,甚至没去好奇那个贴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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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谁,被他绿她心里没多少伤心,干脆利落地送了魏钰“分手”两个字,直接将他名字从电话和微信里给拉了黑。
她视线收回,背靠在锦江边的石柱栏杆上,很随意地看着酒吧街问于子澜:“怎么了?有什么事?”
于子澜无事献殷勤:“你办完事了没?我来接你。”
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从沿街的各个酒吧里传出来,于蓁蓁往右看向“四寻”:“没办完。”
于子澜:“我来等你。”
于蓁蓁今天不想带着还没满十八岁的小孩玩:“用不着,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她往“四寻”走,本想找个沿江的露天座位坐,但好几个人忽然从她身后往前一挤,将几个座位全挡了住,随后围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好奇地往他们关注的中心看了下,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正在求婚。
主角是一对俊男靓女,男方是个长得姿色卓越的残疾人,他手撑着桌面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身,很高的个子,随后朝人单膝跪下去,举着一枚戒指倾诉衷肠。
圆月下,温馨美好的画面呼应着灯火辉煌的廊桥,氛围很治愈,余光里是求婚成功后俩主角开始拥吻,于蓁蓁心想人和人之间果真有差距,有人身虽残情却坚,有人手脚齐全却心烂,抬步往“四寻”的室内走。
四寻的老板送完酒水回来见到她人,立刻招呼她:“于妹妹来啦。”
于蓁蓁扭头看,这个老同学的哥哥还是那样红光脸面的,和她妹妹一样人来熟,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招呼他一声“梁哥”,跟他一起走,“梁子今天在不在?”
“今天不在哦。”两人进了内场,梁立川问:“坐一楼还是二楼?”
二楼的VIP座更私密更安静,但于蓁蓁今天心里的喧嚣要排解:“一楼,我自己找座。”
梁立川让她自便。
梁立川走后于蓁蓁在吧台前坐下喝了几杯,才入夜不久,酒吧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场内零星坐着几桌人,台上驻唱的乐队给的也是较舒缓的歌曲,她听了会儿,在换曲的间隙走了上前。
主唱以为她想点歌:“小姐姐想听什么歌?”
于蓁蓁却指着舞台后方大屏上的歌单说:“不点,你们这几首歌我会唱,让我唱一下?”
点唱的客人有,但上台唱的寥寥,她这意思还要唱个几首,一身美艳、自信、年轻,主唱拿着话筒深看着她时,梁立川刚好路过,哟一声:“于妹妹要大展歌喉了?”
“我是要砸你场子梁哥。”
“欢迎你砸!”
梁立川说完哈哈笑两声走了,于蓁蓁扭头看主唱,从她手里接过话筒,臀部虚虚坐在台中间的高脚凳上,这坐姿显得她白色半裙下本就修长的双腿愈加笔直、吸人眼目。
不久,随着鼓点响起,她的声音在一方空间里传开:“戒不掉你的我,在黑夜里陷落,脑海里单曲循环,你最爱那首歌,窗外只有明月一轮,我只有你一个,最真的爱,最不缺坎坷……”
这首歌鼓点密集,调子欢快,加上她用一派慵懒的方式唱出来,没让人听出歌词里其实是表达爱而不得的苦楚,反倒因为她随着鼓点摇头摆肩的懒散姿势,让人看到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听到“思念像支箭,不偏不倚射中我眉心”时,二楼卡座里有人评价说:“这人唱歌还挺有意思,唱的是思念但一点不苦,这懒懒赖赖的傲慢劲儿一看就是你们锦城人。”
卡座最里侧的男人轻笑一声,没应声。
他一身黑,穿着西装西裤,没系领带,黑衬衫上几颗纽扣散开着,露出一片冷白的锁骨肌肤,修长的指尖正在装着白兰地的酒杯边摩挲,细看下骨结上有些茧。
灯光昏暗,他垂着眼皮看着酒杯,杯中酒随着楼下的鼓点声一晃一晃,像洒在光阴长河之上的几缕碎光,折射出一点亮堂的记忆。
2. 第 2 章
楼下的台上,于蓁蓁借着一点微醺酒意连唱了三首,要收手时,有人递来一个楼上客人的点歌,是一首四五年前流行的歌曲。
于蓁蓁扫了眼风骨遒劲的两个字,抬下巴往楼上方向看。
三个男人正端着酒杯虚倚在弧形的栏杆边,各个长得牛高马大,尤其中间一身黑的那人,不止最高大,脸还隐在昏暗灯影中,整个人像一座静默的大山,让人见之而觉得威压扑面。
这让怕狗的于蓁蓁想到同学家养的那只拉布拉多,她收回视线,侧脸问主键盘:“会‘少年’吗?”
“会。”
调子起来后,于蓁蓁记不全歌词,唱的全程盯着手机上的字在看,但字字句句都让她想到高中做课间操时的下课铃声。
歌曲唱完,她还话筒下了台。
酒吧客人这时多了很多,原先吧台边的座位已被人占,他端起杯激情海岸,临走时又叫酒保再做杯威士忌沙瓦。
她点的鸡尾酒用伏特加或是威士忌打底,都是烈酒,但桃味、果味很浓,既好入口又好放松,正适合她今天喝。
第六杯喝完,她眼前已经有虚影,整个人软软地倚在双人座边的墙壁上,眼中发空、泪水横流时,有个男人端着酒过来往她手中酒杯上碰一下,开口冲她搭讪:“美女有没有兴趣做主播?”
话落他不由一惊,这人竟是在哭泣。
于蓁蓁擦干泪瞥向打扰她的人,虚了虚眼定视线,见面前是一副金丝眼镜盖着的一张中年脸,手里还有张朝她递来的名片,她端起手中酒杯喝了口酒,没搭理人。
但她刚才的台风和外貌实在突出,男人很想抓住这颗沧海遗珠,往她身前又递近了寸名片:“考虑一下嘛,有兴趣再联系我。”
这种场合还满眼只搞工作实在勇气可嘉,于蓁蓁这次终于开了口:“没兴趣,别打扰我听歌。”
男人愣了下,随即笑开:“别这么轻易就拒绝啊,我先给你看看我们公司,我们总部在杭州,日销可不少。”
他说着话放下酒杯,拿手机出来给于蓁蓁看,但他刚朝于蓁蓁弯了寸腰,膝弯处就有一道大力蓦地袭来,直将他踹得单膝瞬间往地上跪下去。
随“啊”一声的痛呼入耳,于蓁蓁人顿了片刻,人有些迟钝地往地上看了几眼,再抬头往上看,一座黑黝黝的大山径直朝她压了过来。
下一秒,手腕被捉住往上提,她人被迫站起了身,视线再往上,入目是弧度分明的下颚、紧抿住的唇瓣、高挺的鼻梁骨、冷硬的眉眼,最终,她对上一张漆黑如墨、眼神锋利如刀的眼。
于蓁蓁快涣散完的意识在这一瞬清明了瞬。
她迟疑着:“谢予鹤?”
谢予鹤垂目看她,她双颊上都是红晕,人醉得眼中全是醉糊涂后的湿润娇态,眼尾泛红,一副可怜巴巴但任人宰割的样子,连被人骚扰也没做任何反抗。
他高凸的喉结滚了圈,那句质问没问出来,扯着于蓁蓁就往外走。
于蓁蓁脚步踉跄着路过被踹倒的人,回头想看人有没有受伤,但有人围了上前去将人在她的视野里一挡,她只见到一团黑影笼住了她曾呆过的地方。
“他……”
“管好你自己。”
“我手机……”
谢予鹤顿住步,真以为她落了手机,一看才知道手机就在裙子的口袋里响,而于蓁蓁仰着脸看着他,对腰间的震动浑然不觉:“我手机没拿。”
谢予鹤皱眉。
于蓁蓁等了他片刻不见他动,她硬撑着站立的那股劲头渐渐消失,从谢予鹤脸上收回视线,她头重脚轻着,双脚开始发软,人直想往地上坐,所幸有人握住她肩头,将她往上提了一把。
可于蓁蓁已经没了力气。
她垂着头往前栽,残余的一分意识让她伸手想抓个救命稻草在手中,但稻草没抓住,却抓到了谢予鹤外套上盘龙胸针下摆坠着的一条细线。
刷——
在她额头不偏不倚,靠在了谢予鹤的两大块胸肌之间时,她手指直接将那细链拽断了下来。
于蓁蓁愣了下。
谢予鹤也顿了下。
处理完一场误会,刚转身朝这边看来的石柒心中痛骂败家子:老板那个价值连城的、第一次戴的、半年才完工的特制胸针……就这么断了?
他倒也识趣,没往前朝谢予鹤走,很有眼色地走回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老板的张总那,替美人在怀的老板处理社交:“张总我送您。”
两人抬步时,“败家子”慢吞吞地将手里扯住的东西拿到垂着的头下方看。
是一条黑钻链子,尾端有颗显眼的黑六芒星,捏着有点刺手,她视线寻到谢予鹤垂在身侧的手,将它塞到他手中。
她抵着他手心的手指尖温软,发丝却冰凉,丝丝缕缕正扫在他锁骨的肌肤上让他发痒,谢予鹤视线落在于蓁蓁头顶,听她在他心口前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我走不动,你背我。”
谢予鹤视线凝着她发顶没动。
而他心口前的脑袋压他的力道越来越重,很快,下方的嘴巴里传来不间断的疑惑:“谢予鹤?”
“谢予鹤?”
“谢予鹤?”
喝了酒后她那点折腾人的傻劲就冒出头,于蓁蓁唤他到第五声时,谢予鹤终于弯腰,捞住于蓁蓁的膝弯将她横抱了起来。
于蓁蓁勾了下嘴角。
清晰地看见她神态里的理所当然,谢予鹤冷嗤一声,移开了视线。
走出酒吧后又沿江走了一段路,最后将人放到库里南后座,谢予鹤坐进车,见于蓁蓁很自觉地去拉安全带,但手上却不知轻重,猛一拉,那安全带卡得纹丝不动,她显然不服气,用力再拉了几次,没有一次成功。
他冷眼看着她和安全带反复斗争,那满手指甲盖上都贴着花里胡哨的点缀物,等于蓁蓁转脸过来,双眼迷离又委屈地看他说“拉不动”时,他手臂越过她身子帮了她一把。
背靠回座椅,谢予鹤疲惫地闭上眼,对司机讲:“望江路。”
然而他声音刚落,就听于蓁蓁在一旁高声:“我不回家!”
谢予鹤睁眼看,于蓁蓁忽然坐得端端正正,脊背绷得笔直,眼中虽迷离却有股倔强,他问:“不回家去哪?”
“香格里拉。”
谢予鹤看着她没说话。
像是为了说服他前往,于蓁蓁有种一本正经的语调:“我去那有事。”
“什么事?”
“捉奸。”
空气安静了几秒。
谢予鹤似乎摸到了她一个人买醉痛哭的脉络,漆黑的眼珠凝着于蓁蓁的眉眼。
半晌后,他抬手,示意正看着后视镜的司机去香格里拉,可车刚调了个头,就听于蓁蓁又说:“不去了。”
侧脸再看,她脸上也没别的表情,只是手指摁开了车窗玻璃,将手腕上的手链拉下来,径直往车外刷一下扔了出去。
洒脱得不行。
谢予鹤收回视线,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车行了一段路还不知道目的地,前方司机看几回后视镜后犹豫着问:“谢总,我们回城南?”
谢予鹤:“望江路。”
于蓁蓁听得跳脚:“我说了不回家。”
谢予鹤侧目睨向她:“望江路就你家一家?”
于蓁蓁顿一下,“那是去哪?”
谢予鹤淡着脸没答她的话,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不久后汽车驶进望江路路尽头的一个新小区,谢予鹤从地下车库半搂半拖着她坐上电梯,电梯入户,出来后就是一个平层公寓。
于蓁蓁眼中没什么焦距,没看清里面什么装修布置,只知道脚下踩着棉絮、人在发飘,但等躺在真的棉絮上时,她又清醒着,一把攥住了倾身朝她的谢予鹤的衬衫领子。
“你有没有女朋友?”
室内没有亮灯,走廊的光从门口照来,整个房间半明半暗,谢予鹤的脸恰恰在黑暗里,高大的影子与寂静在交织,于蓁蓁很久没听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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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等。
攥着他领口借力,脸往上一抬,寻着人的呼吸径直吻了上去。
兴风的是她,作浪的另有其人。
大山真压来时,于蓁蓁深切体会到了四年时间里谢予鹤的巨大变化。
不止是尺、寸上的,更有力道和风格上的。
他没多回吻她,前期准备也潦草,从成功的一开始他就强势,先是过程中颠荡幅度惊人,她很快飞羽般滞留在巅峰,但凡她想回落到实处,他立刻又作一场浪,拍得她溺水一样翻不了身;再是造型摆得没完没了,要不是她学过舞蹈筋骨灵活,很多状态会吃不消。
他没什么温柔,于蓁蓁被磋磨得又喊又闹又掐。
而谢予鹤一言不发。
这场事激烈而持.久,后半夜终于消停,于蓁蓁刚闭了会儿眼,暖春的天光微微照进屋时,又被人从后贴来。
于蓁蓁毫无兴致配合。
她头埋在枕中,木偶般任人摆布。
她分毫反应不给,谢予鹤看得哪哪都是一把火,这火尽数怼到于蓁蓁身上,有那么一刻,于蓁蓁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八岁,她被卡得半道只想退却没有退路的那一晚。
于蓁蓁开始哭。
但显然她哭得不是时候。
娇娇的低泣燃油一样浇在谢予鹤那把火中,引得烈火烹油。
一场漫长的拉锯最终落幕,谢予鹤退了后问她:“去洗洗?”
于蓁蓁闭着眼,看也不想看人,烦得更不想搭理人。
谢予鹤伸手翻她趴扶在三个叠摞在一起的枕上的肩,她懒得连扶都不扶,要不是他塞了枕头给她,她能任凭他将她推到床下,刚想抱她起,就听于蓁蓁闷出了声:“你先去。”
待谢予鹤下床的窸窣声消失,稀稀拉拉的水声入耳,于蓁蓁刷地睁开眼,撑着身缓缓下地,浑身的筋都泛着酸,火辣辣的某处还满着,一步一步都在漏。
她愈加烦躁,四顾去找自己的衣物,衣服裤子裙子散得满地,有她的,也有谢予鹤的。
路过四角裤时,她伸脚一踢,将它猛地踢去了床底。
忍着拉扯出的疼穿衣穿裙,还原昨天的一身,拿着没了电的手机,她径直出了门。
全锦城一环内最优质的地段,再高档的小区占地也有限,并不费劲就走出了小区门,于蓁蓁步行回家。
穿过S大时,绿化带里的栀子花香袭鼻,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在路上,整个校园都很安静。是工作日,也是江教授和于教授工作的时间,猜着父母此刻在哪栋楼里忙,于蓁蓁拐了个弯,出了北校门。
于子澜去了学校,李嬢嬢还没来上班,家里空无一人,她找身衣服去洗澡,洗完后拿手机买事后药,等药的间隙给蔡思言打电话,开门见山说了情况:“我们只能找风险投资了。”
这是她们当初计划中的一条路,蔡思言没有多么失望:“好,没关系。”
两人聊了会找风投的细节,于蓁蓁的药就被送了来,抠出一颗服下后,她将剩下的药捏着带出了门,去垃圾房丢进了垃圾桶。
江清露洁癖,垃圾桶一天几换,只要在家中扔的垃圾很快就能被人知道是什么东西,丢完垃圾再回家,她倒床就睡。
与此同时,望江路的另一头,谢予鹤看了会挡在“你回去了?”前的红色感叹号,将瓶子里最后三分之一马爹利一饮而尽,头仰靠在黑皮沙发的椅背上,咬着后槽牙闭上了眼睛。
窗帘紧闭,整个房间没一丝光线,压抑暗沉。
谢予鹤隐在这轮暗色里,一整瓶烈酒作用中,不久就迷糊着入了梦。
梦里见到大学毕业那年,于蓁蓁抱着个比她脸还大的盒子来,径直路过谢宴鸿,找到阳台上的他说:“予鹤哥哥,生日快乐!”
一如他刚进谢家那一年,一场盛大的奥特曼主题生日宴上,谢宴鸿在播放着祝福视频的电视机前跟人拍照,于蓁蓁小小一只,跟着于祈暄进屋来,穿着一条艳丽的红裙子,盯着他头上的王冠看:“宴鸿哥哥,生日快乐!”
3. 第 3 章
她说着话要递东西给他,被于祈暄拉了把:“他不叫谢宴鸿。”
七岁的于蓁蓁被说得傻愣了下:“那叫什么?”
于祈暄解释:“谢予鹤,你叫‘予鹤哥哥’。”
于蓁蓁还将东西往他跟前递:“予鹤哥哥。”
于祈暄挡住她的手,将手里的盒子跟她手里的换了下:“这个才是他的礼物。”
于祈暄去找谢宴鸿后,于蓁蓁懵懂着第三次将盒子递给他,他垂头看包装,顶上系了一个红丝带打出的蝴蝶结,既华丽又喜庆,他没伸手去接,也没跟她交谈。
于蓁蓁安安静静地举了会儿盒子后,直接弯腰给他放在了脚边,然后拧身就跑开,回去人堆里,去拿桌上的玛芬蛋糕吃。
从此后的每一年,那红蝴蝶结就一直出现,他没问过于蓁蓁为什么对这个颜色和花样这么有执念,但看得出来她喜欢。
直到四年前,她抱着礼物来参加谢宴鸿半商务半私人的生日宴,很傻地忽略了宴会真正的主角,直接冲到了阳台上来找他。
那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晚谢宴鸿两岁零三天,而刚好那天是周六,适合新升任了副总的谢宴鸿大兴宴席庆祝。
于蓁蓁对他的那句兴高采烈的祝福也将他拉到了众人跟前,鸿裕的人纷纷上前来祝福他,或真心或假意,总归都彻底知道了谢家还有他这号人。
因着这层关系,后来他去鸿裕上班后就得到了诸多关注,不管上面的人怎样看他,至少经理层级的没对他为难,职场初期融入时,他的有些方案也得到了有效采纳。
那是后话。
那日,起初有人问他他也生日啊,于蓁蓁献宝一样接话替他答:“他跟宴鸿哥哥生日前后没差几天,每年都一起庆祝。”
后来那人再问他更多隐私时,于蓁蓁以乱拳打虎的态度答得乱七八糟,有人认出她是谁家的女儿,话题扯到了她身上,她也很落落大方地接住话。
她从小自信大方,走到哪都不怯场,都是人群焦点,围观来听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说到半程时杨敏慧走了过来,微笑着看着他说:“小鹤你来帮我一下。”
他这一走,再回来时已是后半场,谢宴鸿的生日蛋糕他没吃到,再走到阳台一看,原来的人全都散了。
他放在茶几上的于蓁蓁送的礼盒不知所踪,放礼盒的茶几亦不见踪影。
再走回酒店大厅,满地散落着从礼炮飞出来的彩带,各桌上已是杯盘狼藉,只有山高一样的香槟杯塔还剩大半,一旁的烈酒不计其数。
他端了个酒杯,提着酒瓶回到阳台,看锦城的夜色。
最后喝得实在有点多。
多到于蓁蓁来给他说“予鹤哥哥,我要回去了”时,他迷离着眼,径直朝她唇边凑了过去……
手中的酒瓶滑落在地,啪一声砸在地上,梦境随之碎裂。
谢予鹤从梦里醒来,缓缓睁眼,那点本就稀薄的睡意已经消散,他摇晃着站起了身,光着脚往外走,地板是由黑大理石铺就而成,酒瓶砸下时碎了一地,他一脚蓦地踩到了碎片上,疼痛让他滞住了步子。
而下一秒,他侧了下身,另一只脚也一并狠狠踩了上去。
石柒大半天联系不上他,重要会议他也错过后找上门来时,见到的,就是谢予鹤双脚血淋淋站着的样子。
石柒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谢予鹤像没了痛感的模样:“老板,你这是……上哪的刀山了?”
谢予鹤瞥他一眼,边从冰箱里拿了瓶冰镇水边问:“什么事?”
石柒答得文不对题:“你的脚去医院处理下吧?”
“不用。”
石柒继续劝:“不及时处理,万一感染病毒……最后截肢呢?”
危言耸听的习惯竟使在了他身上,谢予鹤第二次问:“究竟有什么事?”
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石柒勉强从他脚上撇开视线,正色回他公事:“GA那边明天的会议取消了。”
谢予鹤拧瓶盖的动作一顿:“就因为我今天没参加线上会议?”
对方当然用的别的理由,但石柒先答得很直接:“应该是。”说好今天定项目的时间节点的,老板破天荒爽了对方的约,他想说他突发疾病的,有人先他一步说谢总该不会是这么巧病了吧堵了他的嘴。
谢予鹤咧嘴笑了声:“要威胁谁?”
这几年来谢予鹤的能力有目共睹,一举撑起了一个事业部,又将事业部的业绩做到了鸿裕大头,虽然明面上是老谢总任的集团总经理,但谁都知道鸿裕靠谢予鹤。
原本要处理GA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事,但GA和他们合作多年,基于这点信任,这个配件项目已经在两方只签订意向合同后就先一步启动,鸿裕这边投进去了不少资金,最后GA不要这批货的话,他们会损失惨重。
石柒有点担心:“按GA说法国外市场有点事,李总要亲自飞去处理,回来时间不一定。他们时间不定的话,咱们这边就被动了。”
谢予鹤拧开瓶盖往喉中灌下一瓶水,思考着鸿裕目前的实业销售情况,以及考虑转型的可能。
石柒看他不说话,又追问了句:“生产线那边,要暂停吗?”这批配件是特配,如果生产出来GA最后不要,市场上能消化的范围有限。
谢予鹤说:“不用,继续生产。”GA现在拿乔,目的最多是压他的价。
决定由老板下,他只需要照做,石柒点头:“那我通知许总继续搞。”
正事说了一通,将要谢予鹤签字的文件递给谢予鹤签字,举着文件夹时,石柒死死盯着谢予鹤浴袍开着的领口看,心里嘶了又嘶。
从他的喉结往下至锁骨、胸肌那片地方,布着清晰可见的几大口牙印子,其中咬得最厉害的地方在胸肌上,都结了血痂,晃眼一看比狗咬得还狠。
石柒看得心惊,猜想着浴袍遮住的其他地方会不会更猛,脱口问:“痛吗?”
他语气是种很随便的语气,谢予鹤侧脸来觑他,石柒眼疾手快地垂了眼,立刻找补:“老板你的脚到底踩什么了?处理不处理?”
酒瓶没碎成渣,几大片玻璃划出来的伤而已,碎片并没嵌多深进肉里,血凝住后自然会结痂、会愈合,最终痕迹都不一定留,也习惯了,谢予鹤说没事,字签完将笔还给石柒。
“去装些衣服,出差。”
“去哪?”
谢予鹤唇角上扬:“李总不是国外那边有事吗?我们去帮一把。”
他虽然笑着眼里却没笑意,跟了他几年石柒也算摸到了一点他的真实脾气,心想着李总怕是踢到了铁板,他按谢予鹤的要求去整理行李。
谢予鹤换了身深蓝西装穿上,出发前回了趟卧室,于蓁蓁的项链躺在他落在地上的衬衫上,昨晚用力时手指正穿在她发丝里,这链子当时被他不小心带着给弄断了。
谢予鹤弯腰将项链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香。
他将项链攥紧在手心,大步出了门。
飞机飞过锦城上空时,于蓁蓁这边刚睡醒。
她收拾了一番走出卧室。
李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江清露和于长霁也前后脚回了家,很稀疏平常的一日,家里也是很寻常的氛围,如果不是和父母四目相对,于蓁蓁说了句有事要出门的话。
担心了她一晚上,电话是打不通的,消息是不回的,这会儿又要出门,江清露没忍住怼她:“昨天有事,今天有事,是不是明天还会有事?你是不是以后不在家里吃饭睡觉了?”
昨天是逃避问题,今天是真有约,因为她睡回笼觉还差点错过出发时间,于蓁蓁很急着出门,但对江清露耐着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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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回来睡觉,明天没事,明天在家吃饭。”
她没像昨天那样浑身刺,态度语气都不错,江清露倒是意外了下,怒气顿住,态度恢复如常地嗯了一声。
看她拿着车钥匙,又说:“开慢点。”
“好的,妈妈。”于蓁蓁大方灿烂地冲江清露笑一下,穿鞋出了门。
她和蔡思言的新公司已经成立,公司小归小,但也需要有员工才能正常运行,所以他们前段时间就开始了第一轮招聘,但真敢来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几个实习岗位被大学生青睐。
没建立起健全的队伍,但有实习生也聊胜于无,招聘了两个人也就有了个团队,按蔡思言的安排,今天他们要率先做第一次团建,彼此之间熟悉熟悉。
团建的地方在城东一家知名火锅店,距离两个实习生的学校不远,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好在于蓁蓁的minicooper小巧,换车道时很灵活,想插队时她还会伸手出车窗卖萌给对方比爱心手势,礼貌的插队至少不惹人厌,让她进场的好人不少,最终她到达指定地方时掐在了约定时间上。
蔡思言见到她出现,站起身冲她招了下手,于蓁蓁循着走了过去。
落座时她客套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话落,对面坐着的男生立刻接住了话:“没有啊,刚刚好。”
于蓁蓁闻声看去,说话人是个双眼纯净的白净少年,脖子上挂着一只白色JBL耳麦,既酷又乖。
于蓁蓁一下懂了蔡思言招聘他的原因:他完全就是性转版的、年轻几岁的蔡思言。
余光里是蔡思言的一头奶奶灰短发,于蓁蓁问白净少年:“你读大一?”
“嗯,马上大二。”对方答她,并且自报家门:“我叫沈墨,扬州人。”
既然他已经主动开口,于蓁蓁顺势问几个诸如爱好兴趣之类的问题,话题自然打了开,沈墨很健谈,等服务员上来问锅底时,他已经加了于蓁蓁微信,开始问于蓁蓁单板滑雪的细节问题。
相比之下沈墨身边坐的女生内敛些,话虽少,但也会做事,在于蓁蓁和沈墨聊天的间隙悄悄给几人都添了轮茶水。
说到底几人都是没差几岁的同龄人,共同话题不少,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也达到了蔡思言预设的目的,说定上班时间,饭后各自也就散了。
上班时间是说定了,但入驻办公室前又遇到了问题,房屋中介那边联系于蓁蓁,说是她们原先看中的那个办公室已经被租了出去,一通扯皮后,最后于蓁蓁只能接受被人截胡了的现实,另外再去寻办公场所。
于蓁蓁和蔡思言及其同学合伙创业,蔡思言和她同学两人负责产品和技术,后勤管理方面是于蓁蓁负责,找办公室这种杂事于蓁蓁自然而然地揽在了手上,接下来一周她都在为这事忙碌,但直到到了又一个周末也没什么好结果,她看中的地方不是太偏远就是太昂贵。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完最后一个房,到地下停车场坐上车后,于蓁蓁才发现自己忙得办了件蠢事,因为忽略了几次显示屏出现的提醒,这会儿油箱里的汽油已经被耗尽,车启动不了。
这车是于祈暄用拿到的项目奖金送给她的礼物,遇到事后她也习惯性地找于祈暄要帮助,视频接通,于蓁蓁讲着自己的处境委屈得想哭:“怎么办啊哥哥?”
她话落,还没等到于祈暄给她说办法,就见到于祈暄身后有一张熟悉的脸,那张不容人忽视的面庞往屏幕前靠近了过来,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后开了口:“祈暄该你演讲了。”
看场地是个某行业论坛,眼瞧着救命稻草要走,于蓁蓁对着屏幕高声:“哥哥你先给我说我该怎么办啊!”
主持人已经叫了两次他的名字,于祈暄没办法再耽误下去,将手机往谢予鹤手里一塞,把责任转了出去:“你给她说。”
4. 第 4 章
四目相对,灯火通明下,于蓁蓁将谢予鹤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清晰地察觉出他如今比四年前成熟矜贵了许多,眉目间彻底没了那股少年气,多出了一股浑然天成般的强大气场。
这种强大,让她不禁想到那晚他全程压制着她。
谢予鹤在那事上是实干型,有力气有耐性。认认真真埋头苦干没什么不好,该到的时候她也很快到,续航也很久,但技术不是一切,他在她身上用了不少她避无可避的技巧,全程高能得她几度觉得吃不消,恍惚间以为就要被他给弄死在那里了。
她和他有明显的身高差异,镶嵌着时,他的锁骨是她仰头能啃得着的上限,然而她牙咬得越紧,他冲得越急。
于蓁蓁带着些不爽情绪走神时,谢予鹤拿着于祈暄的手机走了段路,到没人的地方后问她:“你遇到了什么事?”满脸着急。
于蓁蓁被他一下问回神。
因为是周末,停车场此刻没停几辆车,灯光也昏暗,她心中很有种恐惧感,没心情跟他置气,他的吃相难看是难看,但肉是她主动送他嘴边的,她自认一时倒霉。
她将车没油的事情一说,问谢予鹤该怎么办。
但谢予鹤回应她的第一句是:“你怎么戴眼镜?”
于蓁蓁一顿,她平时是不需要戴,但开车必须戴,抬手取下压得鼻梁不舒服的镜框,给谢予鹤说:“近视。”
“什么时候得了近视?”
于蓁蓁不想说这个:“这跟我的车没油了该怎么办有关系吗?”
谢予鹤默了片刻。
于蓁蓁本性大方温和,对人礼貌得体,很少有尖利的时候,但和他睡之前他是“予鹤哥哥”,睡之后是“谢予鹤”,她对他的态度变化就浓缩在称呼变化中,对他冷淡、疏远,还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攻击性。
谢予鹤看着手机屏幕静了几秒,他目光幽沉如望不到底的深渊,于蓁蓁被他看得开始怀疑刚才那句话有些失礼时,听他问她:“你在哪?”
“上金中心。”
“停车场?”
“嗯。”
“在车里等着。”
“等什么?”于蓁蓁急了,一个人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她视线往车外左右瞟,忽然有了急智:“我是不是该联系谁?找加油站的人有用吗?”
谢予鹤没回应她后一句话,只让她:“等老张。”
“老张是谁?”
“司机。”
谢予鹤没说是哪个司机,但于蓁蓁依旧瞬间想到了那天送他们的那位,脸上有点不自在:“他多久能来?”
“我问问。”看见她慌慌张张四处看的神态,谢予鹤补充:“你去一楼咖啡店等。”
于蓁蓁正求之不得:“嗯嗯,好啊。”
老样子,一高兴就喜形于色,谢予鹤举着于祁暄的手机,拿自己手机出来联系张师傅。
正是休息日,但幸好张师傅有空,谢予鹤落在屏幕里于蓁蓁的脸上,逐一安排他细节。
见于蓁蓁在听他提咖啡馆时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表情一派乖巧,俨然一副他说什么她都会听话的模样,他暗中提醒自己,这都是表象。
电话挂断,他说:“好了,上去等吧。”
于蓁蓁又点头:“好啊好啊,谢谢。”
挂了跟谢予鹤的视频,她拿起包准备开车门,但这时候车玻璃上忽然响起咚咚两声,于蓁蓁吓得肩膀大幅度一颤,惊恐地看过去,见车窗外正站了个弯着腰看她的陌生男人。
西装革履、一表人才,但于蓁蓁满心警惕,幸好车门锁着,她摁开了车窗的一小条缝问他:“有事吗?”
对方语气不疾不徐地说明来意:“我看你在车里坐了很久,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车灯来回亮了几次都没启动,神态还慌张。
于蓁蓁一时没说话。
然而对方已经看到了她的仪表盘,猜到了她的困境:“你的车是不是没油了?”
于蓁蓁依旧没说话,但心里微松,这时对方再次主动问:“柴油还是汽油?”
这车她才开一个月不到,还没自己去加过油,什么油她也不知道,当时她选车就负责选个外观,便按于祁暄提醒过的说:“98号。”
对方抬手表看了看时间,耽误这一会儿他还可以,给于蓁蓁说:“最近的加油站距离这里约十分钟,你需要等我半小时。”
于蓁蓁看他是要帮忙的意思:“你要帮我去趟加油站吗?”
对方点头:“我去帮你买些油。”
见她听了他的话后去拿手机,在点开一个社交软件时刷地又抬头警惕地看着他,显然还当他是坏人戒备,他有些啼笑皆非:“你不要误会,你不需要转账,你不想坐车里等的话去别的地方等。”刚才她那四处张望的慌乱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不知道她在惧怕。
他说的话竟跟谢予鹤的一样,于蓁蓁惊了下,见他真是好心来帮忙的,她态度也由冷漠转和善:“谢谢你肯帮我忙,那你留个电话给我。”
在拨号键上打出对方说的一串数字,她再问:“怎么称呼你啊?”
“季瑾川。”
张师傅匆匆赶到上金中心时,无论在停车场还是在咖啡馆都没见到于蓁蓁的人影,他给谢予鹤汇报结果,谢予鹤正和于祈暄并肩站在一起跟人谈笑风生。
灯光下他白衣黑裤,虽然身高和地位让他气场强大,但他嘴角带着亲和的笑,和于祁暄两人都是一派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聊天中间他还时不时会幽默几句,让同行哈哈笑出声。
兜里手机震动,他说了句抱歉走到偏僻处接,听完张师傅的话后他不由蹙眉宇,让张师傅原地待命,他打电话给于蓁蓁。
于蓁蓁正听着歌欢快地行驶在回家路上,陌生来电忽然打断了音乐,她点接通,谢予鹤开门见山问她:“你在哪?”
刚过合江桥,于蓁蓁想也没想,看着前面的标志性建筑就脱口而出:“香格里拉。”
又是这个地方。
谢予鹤顿了几秒才问她:“你去住酒店?”
遇到堵车,于蓁蓁看屏幕上导航显示预计要堵十分钟,知道谢予鹤和于祈暄在一起,保不准电话是公放,她不敢乱说话:“不去酒店啊,我回家。”
“车好了?”
“好了。”被好心人很顺利地带出困境,于蓁蓁心情很好,“你叫老张师傅不用来找我了,我走了,我给你发信息了。”
他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她怎么可能给他发信息?谢予鹤没提这事,问她:“刚去上金中心做什么?”
“看办公室。”
“谁要用?”
分明见不到谢予鹤的脸,可她就是透过听筒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
谢予鹤和于祁暄同岁,她恍惚觉得此刻有两个人同时站在跟前,一副严肃不已的样子要她“交待一下”。
因为创业的事她和父母破天荒吵了架,于祈暄那边保不准也跟父母一样不支持,于蓁蓁压根不想此刻再说什么,夸张地“哎”了声,说完“我手机没电了”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通话挂得猝不及防,就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谢予鹤看着手机沉默几秒,在通讯录里姓名那栏存了个红色鱼的表情,转身回到了人群之间应酬。
于蓁蓁堵在路上时,公司微信群里沈墨问什么时候开工,她连忙给蔡思言私信讲今天的情况,不太乐观:“上金这边场地太大了,网站上放的是小办公室的价格,可我今天去看了,全都是大的,我怀疑他们就是拿低价吸引眼球。”
蔡思言安慰说没关系,也建议:“不行的话我们找偏僻点的地方,先启动起来,后面赚钱了再搬。”
于蓁蓁很想坚持将公司开在市中心,上下班便利且对公司形象好,但也知道他们现在心有余力不足,“那我再看最后一周嘛,下周内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我们就选北三环那个。”
蔡思言没意见,他们还在找办公室不是什么秘密,于蓁蓁在群里回沈墨:“下周末一定会通知。”
沈墨私信她:“蓁蓁姐你看房时我能一起去吗?我下周没课,也想多出门转转。”
真是个积极主动的阳光少年,于蓁蓁答应了他,转头继续找房源。
依旧是高不成低不就,眼瞧着又一周要过去了还没搞定这事,于蓁蓁深觉头疼,又不好找父母问意见,只好抱着一只金耳扣泰迪熊毛绒玩具趴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叹气。
她以为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哪知又峰回路转。
原本上金中心的租金对他们来说过高,但中介第二天就联系她说有个别的楼层即将空出来一小部分,让她最好趁消息没挂网上之前就做决定。
于蓁蓁马不停蹄地去实地看了下,是有个办事处要退出锦城市场,办公区域的面积正好不大,很适合他们这种初创公司,便当机立断决定签约。
因为无缝衔接上一家公司,没有给房东造成空置期浪费,她问房东要优惠,那边也爽快地当场答应了下来。租房合同也是当天签的,签订的时候于蓁蓁吸取了上次被人爽约的教训,特意增加了房东那边违约的约束条款,且预付了定金留证据。
这件事终于在她辛苦跑了半个月后有了好结果,小小的一点成绩,但于蓁蓁很有成就感,毕竟以前她无论生活上还是学业上都没有这样操心过,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于她而言就是个很好的开端。
看她眉开眼笑,跟她同行的沈墨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夸她几句眼光好,又提议说:“我请蓁蓁姐你喝奶茶。”
哪有让员工请客的?于蓁蓁拍拍胸脯郑重其事说:“我请你喝。”
她长他三岁,大方自信有阅历,沈墨眼中是崇拜,没拒绝于蓁蓁的美意。
两人一起走出上金中心,大楼不远就是一个几条街组成的大型购物中心,整体的建筑风格既现代化又不失锦城特色,沈墨第一次来这里,手机拍照个不停,于蓁蓁作为锦城土生土长的“地头蛇”,看他那样好奇,便边走边给他讲解一些她知道的知识。
走到一个仿古建筑时,她手指指向它给沈墨说:“那个,是杜甫草堂的茅屋,等比例放在这里的。”
“唐朝诗人杜甫?”
“是啊。”想到沈墨之前问过滑雪的事,于蓁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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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草堂写的‘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诗里的西岭在城西,西林雪山那边冬天可以去滑雪。”
“那冬天我们一起去玩儿,蓁蓁姐你教我滑单板。”
才认识没几天就谈一起出游,于蓁蓁有点意外,侧脸看向沈墨,他脸上是一派乖巧的期待样,他年龄也和于子澜差不多,就像她忽然多了个弟弟,她爽快说:“可以啊。”
才想到于子澜,于子澜就给她打来了语音,问她几点回家,全家要去清水湾泡温泉,她不去的话他们就出发了。
自从于长霁得了腿部静脉曲张的职业病,江清露和他就一年四季都喜欢去泡温泉,清水湾离锦城不远,周边全是青山秀水,这几年她在外求学已经很少参加家庭活动,于蓁蓁当然想去:“我要去啊,要去啊,半小时左右就到家,你们不要提前走,等我哦!”
典型的锦城人,说话极快显得语气凶巴巴,实际上她却眉眼生动愉悦,整个人含娇又带俏,心想果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跟家乡讲吴侬软语的女孩子是两个样,沈墨好奇地看她一会儿。
于蓁蓁察觉到有股压在她身上的视线,跟于子澜聊天中眼珠转过来看他,四目相接,不好久久盯着人讲电话,沈墨转头走去了一旁的饮料店。
这回的奶茶最终还是沈墨请了客,于蓁蓁有些不好意思,承诺下次她请。
沈墨对着她开朗地笑:“好啊。”
和沈墨分别后,于蓁蓁火速赶回家,家里三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于蓁蓁边从衣柜里拿衣服,边问跟着她进门的江清露和于子澜:“哥哥说今天到家,我们不等他了吗?”
江清露帮她将衣服摞在一起,方便等会儿放进全家共用的大行李箱,回答说:“他飞机晚点还不知道几点到,看他来不来吧,你把车留给他,想来就自己开来。”
“好。”
一家四口不久开车出了城,城西一条高速直达郊县,到了郊县后路两旁的视野就非常开阔,旅途中睡得迷迷糊糊的于蓁蓁被于子澜的手拍醒:“姐,姐,快看油菜花!”
于蓁蓁睁眼,这个季节花早就谢光,田里只有菜籽。
又上了这个贼的当,于蓁蓁抬手,使劲将于子澜的脸推得贴在车窗玻璃上:“骗人烂嘴长鼻子。”
于子澜被血脉压制住,高于蓁蓁一个头也不敢动手,只能跟于蓁蓁打嘴炮:“你才烂嘴。”
“嘴臭。”
“你才嘴臭。”
两人在后座打打闹闹,前排的江清露也被吵醒,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没忍住喊了几句“别吵了”“别闹了”,但没人听她的,于蓁蓁下手更狠,于子澜被掐得嗷嗷叫。
于长霁在后视镜里看着热闹的场面失笑,没多久车开进了雪野庄园的停车场。
家里人多,定的依旧是平时旅游时习惯的一套三的套房,大行李箱在客厅一打开,大家各拿各的东西进房间,也很快穿好泳衣出门泡温泉。
锦城是Cosplay爱好者的温床,无数年轻人热衷于这个事,于子澜就是其中之一,但他不止自己搞,还时不时把于长霁打扮一番带出去参加漫展,就连这次泡温泉他俩也在整活——
两人都穿着红短裤,小的头戴金色卷发、脖子上挂着个五彩缤纷的浴巾,扮沙滩游侠李麦克;老的鼻子下贴个小胡子、手拿水枪,扮演麦可纽曼。
奇特的造型引来其他住客纷纷侧目,尽管习惯了他们的奇葩,江清露还是拉着于蓁蓁远远落后两人几步,嘀咕着:“都是不正经的。”
于蓁蓁眼睛看着父子二人的同款裤子出了会神,被江清露晃了下胳膊摇清醒,她问:“你们有没有多带条那个裤子?”
她怎么忘了女儿也是个不省油的灯?小时候为了过养宠物的瘾,直接给她弟弟脖子上系狗绳,给他栓在了树干上,还画圈不让他走,结果自己跑了,江清露眼露警惕:“干嘛?”
于蓁蓁:“让哥哥也穿。”
江清露了解于祈暄的脾气,笃定说:“他不会穿。”
于蓁蓁一下来了兴致:“妈妈我们打赌!我输了给你按摩,你输了给我发红包。”
她只是随口一说红包,毕竟从小都是这么玩的,但江清露一下想到了她缺钱的事,想到了她不听话非要去创业,兴致缺缺说:“你哥都不一定来。”
人就经不得念叨,于祈暄不止来了,还来得很快,甚至不止是一个人来,带了个同伴一起。
他们到温泉池边时,两个长辈在池边吃水果,于蓁蓁姐弟正在池子里游蛙泳,还是一种另类的、没心没肺的游法:只狂蹬腿,而不用手臂。
从岸上看下去,就跟两只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儿的牛蛙一样。
于祈暄顿时看得笑出声,评价说:“自带两驱涡轮增压。”
于蓁蓁趴着游了好一会儿,脸长时间埋在温泉里热得不适,她翻身过来准备躺着游,哪知一翻面就跟池边两个高挺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于祈暄拿着手机正在对着她拍,而他身旁,谢予鹤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看他,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回避,眼神静静的,就像在默默观看一场水中表演。
5. 第 5 章
谢予鹤是曾看过一场于蓁蓁的水中表演,那是在他来锦城的第一年。
那一年他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家庭、陌生的校园、陌生的语言……直到有一天,于祈暄骑车路过他时停下问他是不是也住在锦安苑,他开始有了第一个同伴。
S大附中离锦安苑步行半小时,骑车十分钟,在谢振安同意给他买单车之前,上下学他都是跨坐在于祈暄的自行车后座。那后座上有硅胶软垫,于祈暄说是为了载于蓁蓁专门安上去的,坐着很舒适,唯一的缺点是他的腿要特意提起来以免撞到地面。
那一天,酷暑的空气裹挟着燥热让人烦闷,他和于祈暄刚走到小区门口,一道清脆洪亮的“哥哥”从斜前方扑面而来。
抬眸看过去,于蓁蓁一身花裙子,头顶一只偌大的蝴蝶结发夹,正提着一个粉色美人鱼游泳包往他们这边奔来。她人小,包却很大,她因此跑得跌跌撞撞,还没跑到他们跟前就率先往地上摔了一跤。
“你跑慢点嘛。”于祈暄停车,上前去将她抱坐起来。
于蓁蓁的膝盖磕破了点皮,一汪眼泪包在眼里,看他一眼后忍了几秒,最终还是对着于祈暄哇一声哭了出来:“好痛啊,哥哥……”
于祈暄往她膝盖上呼呼吹了几下,盯着她跌倒时甩到两步远的游泳包:“你装什么了?你的包看起来好重。”
于蓁蓁的视线立刻被于祈暄的问话转移开,哭声顿住,变成眼泪汪汪地笑:“美人鱼!”
他上前将她的包捡回来递过去,于蓁蓁接过后立刻打开拉链,给于祈暄展示:“哥哥你看,超级漂亮的鱼摆摆,你跟我一起去游泳嘛,我演美人鱼给你看。”
于祈暄从她往外拉鱼尾的动作里发现了华点:“怎么有两条啊?”
于蓁蓁扭头,于子澜被于长霁牵着手从不远处正缓缓走来,她伸手指于长澜:“有条他的。”
又坑人。
于祈暄脸上的表情僵了下,拿于蓁蓁的膝盖借口说:“你都磕破皮了,不去游泳了吧?”
于蓁蓁在于祈暄跟前有的是办法:“那你回去给我拿创口贴嘛,你记得拿衣服哦,我们一起游泳,我跟鱼子酱等会表演给你看。”
于祈暄严肃教育她:“不要给弟弟取外号。”
于蓁蓁懒得跟他说,拿手推他走:“快回家快回家。”
那天后来,他被于祈暄邀请着跟他们家人一起活动,那是他来锦城后第一次跟大人出去游玩,即使只是去了趟很近的游泳馆,而他那时还不会游泳。
于蓁蓁和于子澜真的穿上了鱼摆,搞了一场美人鱼表演,只是于蓁蓁的美人鱼是真的美人鱼,游泳生疏的于子澜却蠕动得像只虾,还是个游没多久,就因为那身衣服太大而蜕了皮、成了光溜溜身子的裸虾……
“哥哥!”
一声噌怪人的娇气声音将谢予鹤从回忆里扯了出来,他耳朵里仿佛还残留着当年于蓁蓁狂笑于子澜的银铃般的声音,视野里已经是哪哪都长大了的于蓁蓁,她正恼羞成怒地捧起水,一个劲儿往于祈暄身上泼,画面生动又温馨。
于蓁蓁看穿于祈暄拿手机拍她的目的:“你在笑话我!”
于祈暄否认说“没有”,但于蓁蓁从水里猛蹬一下迅速游到岸边,抬手就抱住了于祈暄的脚踝,她长发束成马尾,马尾尖上的一缕发丝沾在脸颊上,水鬼抓人般牢牢扯着于祈暄不放:“你下来!现在就下来!”
于祈暄脸上都是于蓁蓁泼来的水,抹把脸后笑着扯腿:“我跟予鹤都还没换泳衣,你等等。”
他伸手拉着谢予鹤到跟前挡箭:“来,跟你予鹤哥哥打招呼,你们很久没真见面了吧?有几年了吧?”
被他这一引荐,于蓁蓁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只能看向谢予鹤打招呼:“予鹤哥哥。”
呵,予鹤哥哥。
谢予鹤看她从水里仰脸看着他,表情乖巧,身上泳衣虽然不是比基尼那样奔放,但有些长势良好的地方也没包全。那里分明前不久才在他手心里被揉圆搓扁,当时她婉转叫得跟要被弄死般,当下她倒是一脸乖,倒是一脸若无其事,跟真的几年没见过他一样。
他扯起唇角:“好久不见,蓁蓁妹妹。”
于蓁蓁没想过会跟谢予鹤忽然见面,还是在她全家人跟前,他面无表情还好,偏偏就朝她扬了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让她心里更觉复杂,她也不再扒拉着于祈暄不放了,扭身就鱼一样游去了池对面。
于子澜还沉浸在疯疯癫癫的蛙泳中,头也在左右摇摆着,于蓁蓁游到他身边游得突然也游得快,两人一不小心就头跟头狠狠撞到了一起。
于子澜立刻从水中站起身,紧张不已:“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但于蓁蓁在池中疯玩的兴致已回缩,捂着头上了岸,浴巾一裹在父母身边坐了下来。
于子澜紧随其后,口中不住问她还好吗,于祈暄见状也快步走了过去,很快,于蓁蓁就被家里四人包围起来问情况,处于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谢予鹤往她身边靠近,见她头靠着江清露胳膊,双颊都是红晕,恹恹说:“人有点晕。”
“怎么会晕?生病了?”
“姐,是不是给你撞破头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于家三个男人关心则乱,不住对于蓁蓁提问,江清露显然比他们理智:“你们别夸张,她在热水里泡那么久当然晕,休息会儿就好了。”
几人说话中,谢予鹤从桌上倒了杯水,沉默着给于蓁蓁递到了跟前。
于蓁蓁看他一眼,人没动,江清露见状伸手替她接过,催于蓁蓁:“多喝点水,等会儿去吃饭补充体力。”
大半天没进食,这么一说还真感觉饿了,于蓁蓁就着江清露的手嘴巴含住杯沿喝口水,立刻提晚饭要求:“我要吃香肠腊肉、走地鸡、石磨豆花、黄叶粑粑……”
都是清水湾这里的农家特色,并不难办,江清露捏她鼻尖说她“馋猫”,安排大家:“回去换衣服出门吃饭。”
各自回屋,于蓁蓁收拾好出来,在路过于祈暄和于子澜房间时看到已经穿戴完毕、弯着腰背对门口正在理裤腿的人。
她蹑手蹑脚上前,脱掉拖鞋,抬脚在他屁股上猛地将他往前朝床上一推:“嘻嘻,偷袭成功!”
然而,就在前方人往床上栽倒时,她就看到他与于祈暄不同的发型和样貌,她惊得瞠目,在谢予鹤转脸看她时,她恶声恶气地问:“怎么是你?”
她话落,于祈暄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怎么了?”
于蓁蓁扭头问于祈暄:“他怎么穿你的衣服?”
谢予鹤和他都是出差结束直接赶来的,谢予鹤行李里带的都是正装,在这里度假穿显然不合适,问他借件T恤又不是什么大事,瞥见她抽出拖鞋的脚,余光里谢予鹤正从床上爬起来,于祈暄问:“你是不是搞你予鹤哥哥的恶作剧了?”
“没有啊。”
于蓁蓁心虚地趿上拖鞋,也不看谢予鹤的脸色,抬步就走,背后是于祈暄有点歉意又有点好笑的声音:“她眼神不好。”
于蓁蓁心想,她真是瞎了。
又晃神想,他屁股上的肌肉真结实,之前脚后跟搭在那时怎么没觉得这样翘。
于蓁蓁带着烦躁走到客厅,一家人早就在等最慢的她,看她终于现身也就动身往外走,于蓁蓁寸步不离地贴着江清露,挽着她的胳膊走,像挽着什么救命稻草。
他们去的一家曾去过的、很有特色的农家饭馆,这饭馆建在马路和斜江河之间,店面不大,老板和老板娘一个当厨师、一个当服务员。见有人来,老板娘很热情地引他们往河边的位置坐,方便他们看风景。
小馆子没有设菜单,老板娘穿着有某调料商名字的围腰,从围腰兜里掏出笔和小本子,拿笔指着墙上的海报,操着一口夹生普通话说:“老板,我们家的菜些都在那儿,你们看要吃哪些,土鸡是点杀,鱼也有,今天才从河里打上来的,哦还有兔儿,也是可以现场点杀的。”
于长霁做主先点了于蓁蓁指名道姓过的几样,又问老板娘点杀的东西在哪里。
“那边!”
于蓁蓁随老板娘笔尖指的位置看,这家店沿河的一侧有个小露台,露台上面有几只啄菜叶的土鸡,还有一个兔笼,能看到笼里有几只白兔子。
都是好吃的肉,但看着活物又觉得于心不忍,在于子澜好奇地站起身伸长脖子往那边看时,于蓁蓁说:“不要点兔子了。”
听她开口,老板娘就看向了她:“那土鸡来一只嘛?都是喂粮食长大的,不是饲料鸡。”
她是说过要吃土鸡,但视线里又是还活蹦乱跳的动物,正犹犹豫豫时,坐她左边的谢予鹤开了口:“你帮忙选一只,我们不去挑了。”
“好。”老板娘又问:“鱼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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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谢予鹤看着从小爱吃鱼的于蓁蓁:“鱼,你吃辣还是不辣?”
老板娘听笑了:“我们这儿不辣的少哦,妹儿不能吃辣吗?”
吃了很久白人饭,重口味的东西不一定能适应,谢予鹤继续问于蓁蓁:“烤鱼,少辣?”
于蓁蓁点头嗯一声,狐疑谢予鹤是怎么坐到她身边的座位上的。
菜点齐后老板娘拿着单子走了,抓鸡的时候于子澜还是去凑起了热闹,说要亲自上阵抓,几只鸡被他扑得到处乱飞,惨叫的声音传来这边时,桌边几人在闲聊。
先是于长霁问很久没见的谢予鹤的近况,谢予鹤简单讲了些,又提到马上会和于祈暄这边合作个项目,于长霁问细节,谢予鹤也一一答话,中间说会投资个比较大的规模。
于蓁蓁默默旁听了几耳朵,这才明白谢家的公司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个大集团,业务涉猎广泛,谢予鹤如今是他父亲之下的二把手,属于位高权重,几千万的投资说出来跟小菜一碟一样。
她看向侃侃而谈的谢予鹤,他说话时面上从容平静,身上的气场很强,谈到公司业务时一派得心应手的架势。
她看着这样的谢予鹤,暗中想,她们的壹星什么时候能发展成他们那样,正不断分神时,谢予鹤侧脸来问她:“蓁蓁妹妹回国来事业上有什么计划?”
当众被问,于蓁蓁说:“没计划。”
典型的不想说,江清露和于长霁眼神复杂地互看一眼,于祈暄这时问:“妹妹开始找工作没有?”
于蓁蓁回他:“我不工作啊,以后哥哥养我可以吗?”
她冲他眨眼撒娇,于祈暄看笑:“可以。”
于子澜抓完鸡回来就听到两人对话,他一股屁坐下,热得浑身汗,端起茶水灌喉,说于蓁蓁:“姐,你不该是找个姐夫养你吗?怎么是哥养你?”
毛都没长齐就乱说话,于蓁蓁毫不客气地伸手往食物链最底层的他手臂上拍:“就你话多。我就是要啃老啃一辈子,你管得着?我告诉你,你以后赚钱也要上交给我一部分。”
“凭什么?”
“凭我十八年前答应了爸妈留下你,不然你早不知道投胎去谁家了,说不定投胎当猪啊鸡啊被人吃了,能做我弟你就知足吧。”
尽是胡扯,又开始欺负她弟,刚好老板娘来上几道凉菜,江清露拍桌子制止道:“吃饭吃饭,少说话。”
上菜的老板娘听到姐弟间的吵闹,笑着问江清露:“妹儿和几个弟弟都是你们家的啊?”
有个不是,但江清露说:“是啊。”
老板娘便开口夸:“真是好福气哦,妹儿这么乖,弟弟们又这么帅。”
江清露谦虚说:“那是你没看他们吵的时候,简直头痛。”
老板娘一走,两姐弟又斗了起来,于蓁蓁盯着于子澜说他:“妈妈说你吵。”
于子澜也不甘示弱:“明明是说你。”
“说你!”
“你!”
这一打岔,有关于蓁蓁事业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谢予鹤搓了下手指上的两个黑金戒指,耳朵里是她和她弟吵吵闹闹的声音,是万家灯火里平凡而不平凡的生动温馨。
是他在童年时曾蹭过几次的,已经许多年与他毫无关联的氛围。
头脑似被既柔软又沉重的情绪堵住,谢予鹤看一眼于蓁蓁张张合合的柔软的唇瓣垂目想,这种温情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这一顿晚饭于蓁蓁吃得很满足,酒足饭饱后人也开始犯困,回屋就想睡觉,然而睡前扫一眼邮箱,发现之前她海投过的一家风投公司给了回信,说下周三可以当面聊聊。
于蓁蓁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来了精神,但手边没电脑做BP商业计划,她连忙联系酒店前台问有没有电脑可以用,好在酒店有个商务中心,有公用电脑。
于蓁蓁大喜过望,立刻重新穿上衣服出了房门。
深更半夜出门,为了不引起父母注意,她没走开关动静都大的套房的大门,而是从阳台通往温泉池的小路偷摸着溜了出去。
然而才走到池边,就有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去哪?”
于蓁蓁人一顿,闻声看,连着他们套房的另一个套房外,光溜溜的谢予鹤正一个人手里端着个酒杯泡在池子里,池沿边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好几瓶酒,一旁蜡烛的光照里,能清晰地看出已经空了两瓶。
6. 第 6 章
看到眼前一幕,于蓁蓁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谢予鹤侧着脸看她,蜡烛在他另一侧,让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于蓁蓁只看到他的头部剪影,而她问了话之后谢予鹤很久没回应,只听到很轻的一声、他喉中发出的低沉嗤声,也不知道在嗤谁。
再定睛一看,托盘里的几瓶酒都是烈性洋酒,于蓁蓁蹙起眉,觉得他半夜独自喝酒泡温泉的行为莫名其妙。
出于好心,她提醒说:“泡温泉不能喝酒。”
谢予鹤终于开了口,说的却还是那句问话:“你去哪?”
于蓁蓁的借口信手拈来:“吃多了,出来散散步消食。”
她房间的灯原本已经熄了,但一会儿又重新亮起,不久人就从阳台门窜了出来,谢予鹤问:“那你怎么偷偷摸摸的?”
“我哪有偷偷摸摸?”于蓁蓁反驳,但底气不足,连这句话的音量她都不敢提高,她想马上溜:“不跟你说了。”
她话刚落,谢予鹤手里的酒杯就“咚”一声重重砸在了池沿上,玻璃杯瞬间碎裂开。
于蓁蓁被这忽然的动静吓一跳,视线落去动静来处,看见谢予鹤已经伸手去拿碎玻璃,正慢条斯理地将它们一块接一块放到托盘里去,她正要说这样徒手去拿危险,就见谢予鹤的手一下顿住。
于蓁蓁立刻意识到他是划到了手。
但在她视野里,谢予鹤的手指只是顿了那么一瞬,接着就重新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而很快,她就见到了留在他放下的玻璃片上的血迹。
于蓁蓁心脏被这一幕刺激得瞬间剧烈跳动起来,她快步走过去,距离近了后那些玻璃上的红更是触目惊心,她觉得谢予鹤已经喝醉:“你的手不痛吗?”
谢予鹤掀眸看她。
这一下于蓁蓁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眸中红血丝明显,不知道是喝酒喝出来的,还是温泉泡出来的,还是两个原因一起搞出来的。
泡温泉喝酒很危险,他还喝了几瓶,于蓁蓁蹲下身,抓住谢予鹤还拿着碎玻璃的那只手的手腕:“你别用手捡,让他们员工来处理。”
谢予鹤沉默,垂目去看着指尖,将手里那片形状类似椭圆的玻璃递到蜡烛前用光照,沾血的玻璃在光源照射下折射出几线很有艺术美感的光,他嘴角缓缓勾起。
这一刻,于蓁蓁竟从谢予鹤的神态里看出一种欣赏宝物的姿态。
可明明只是个碎玻璃,还是个锋利的、染着他血的碎玻璃,于蓁蓁觉得谢予鹤醉得不轻,摇了摇他的手腕,有些不耐烦:“你抓着做什么?放掉啊,你出来,别泡了。”
谢予鹤很轻地吐出一个字。
于蓁蓁没听清:“什么?”
谢予鹤:“鱼。”
于蓁蓁耐心渐失:“什么鱼?就一个玻璃片,你快丢掉。”
谢予鹤终于松开了手指,于蓁蓁惦记着自己的正事,见他人稍微正常了就放开他的手腕,临走前再次提醒他:“你别泡了,回去吧,我走了。”
但在她正要站起身时,谢予鹤猛地一下从水中站了起来。
水面骤然破开,他身上带出不少水,毫无征兆地溅到蹲在池边的于蓁蓁的头顶、脸颊和脖颈上,水不凉,但她身上是干爽整洁的,这一下却沾了湿,于蓁蓁刷地站起身,手抹着脸蛋和脖子,压着声音发火:“谢予鹤,你干嘛!”
谢予鹤哼笑一声,长腿迈上了岸,站在她面前语气玩味:“谢予鹤?怎么不是予鹤哥哥了?”
于蓁蓁怒气冲冲地瞪向他。
也因为这一瞪,谢予鹤那线条分明的、泛着光泽的肌肉就肆无忌惮呈现在她眼前,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感,而最让她难以忽视的,是他左侧胸肌上的纹身图案——
一条栩栩如生的红色小鱼,摆着鱼尾,像条小锦鲤。
而如果她没记错,那晚她被他搞得受不了时狠狠咬住、最后给他咬出血的地方正是那里。
于蓁蓁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忽然截停,她的视线滞住稍许,再抬眼去看谢予鹤的眼睛。
谢予鹤眼神幽沉,像是风雨到来之前的一团乌云,既有一种寂静感,又带着一种侵略感,两人对视上时,他问:“好不好看?”
于蓁蓁装听不懂:“什么?”
“这条鱼。”谢予鹤抬手抚摸了下他身上的鱼,一把将于蓁蓁那点“此事与她无关”的侥幸直接扑灭:“你咬出来的。”
他指尖稍凝住的血因为这个动作而再次冒出来,摩挲在鱼身上时,鱼身的红色愈加艳丽,像要活过来般,于蓁蓁听得、看得头皮发麻,朝谢予鹤撇清关系:“你自己纹的。”
谢予鹤看着她,目光里的压迫感倾泻而出:“你没咬过?”
回答咬过没咬过都不对劲,清醒时跟谢予鹤谈论这些让于蓁蓁觉得难堪,她不想跟他继续周旋,抹了下脖子上最后一点变凉的水,沉默着转身就走。
她心烦意乱地去了酒店的商务中心,好在重要的事情摆在跟前需要她做,打开电脑后也就渐渐静下了心来,投入到了做商业计划书中。
因为在这事上没经验,这份BP于蓁蓁做得不算顺利,她先在网络上查了些模板套,又增加了一些自己觉得应该补充的内容,需要蔡思言那边来加入的她留了空,余下的她只有能写多少写多少。
这一做,就做到了凌晨三点。
于蓁蓁因为绷着一股劲精神很亢奋,可身体诚实,已经开始坐得腰部酸疼、哈欠连天。
她滚了滚鼠标浏览了下做好的PPT内容,还有几大块内容空缺,想了想后,她还是决定再写一段再收工。
也就在这时,寂静的房间内蓦地传来道男声:“你要做通宵?”
于蓁蓁惊讶之下回头,见谢予鹤就直直站在她身后。
他本就高挺,这时候她坐着而他站着,这个角度看他,仿佛他的头快顶到天花板。他身上穿了件黑色浴袍,浴袍也系得松松垮垮,身前是一个深V,他左右两侧的胸肌都露出了一半,而那条小鱼一半在外,一半藏在浴袍里面。
红与黑碰撞在一起,既热烈又深沉,有种妖冶的危险感,于蓁蓁看得心脏紧缩。
这时谢予鹤视线从电脑移到她脸上,毫无偷窥她隐私的自觉,又问她:“你公司?”
于蓁蓁口中那句“关你什么事”几乎脱口而出,但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是谢氏集团的高层,是她身边唯一且权威的商务人士。
于蓁蓁敛了下抵触情绪,没答谢予鹤是与不是,把握时机寻求他帮助:“你帮我看看我这个BP能不能用。”
她话刚落,谢予鹤就说:“可以。”
意识到谢予鹤肯定已经在她身后站了很久,连内容他都看完了,否则他不可能答得这样迅速,于蓁蓁心中的火往上窜,但被她遏制住了。
她虚心求教:“不需要增加点别的内容吗?”
谢予鹤说:“框架够了,内容没填完,看不出太多。”
他说得没错,因为还要和蔡思言讨论后才能做,里面几大重要模块她没写内容,这也正是整个BP的精华,是她们最大的商业机密,于蓁蓁庆幸没朝外人暴露太多。
从他这得不到有用建议,于蓁蓁也就作罢,被谢予鹤这么一看,她也没了再写下去的心思,便登录在线邮箱给自己的邮箱发了一份稿子,然后删除源文件、关电脑。
从商务中心出来,两人一起往回走,谁也没说话,雪野庄园占地广阔,用石板铺出的小径两侧有路灯昏黄,空山夜静,凉凉的夜风一吹,于蓁蓁不由自主缩起了肩。
谢予鹤看她两眼,抬手解浴袍的系带,于蓁蓁瞥见他的动作,伸手一把摁住他的手:“你干嘛?”
谢予鹤:“什么干嘛?”
于蓁蓁:“你脱什么衣服?”
就着路灯的光,谢予鹤清楚地看到于蓁蓁眼中的那抹警惕,他眸色沉沉:“你以为我要干嘛?”
于蓁蓁不答。
“你说话。”谢予鹤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里有寒凉的威压。
没什么好说的,她是误会了他,但她又觉得不解释更好,有些失控的事情停在此刻就是最好的结局。
于蓁蓁收回手,默不作声地大步往前走,没管身后谢予鹤有没有跟着。
回了房间她倒头就睡,但因为睡得太晚,早晨怎么也起不来,在江清露来她房间第三次时,她依旧躲在被子里不愿意伸出头。
江清露拉着她捂得严实的被子疑惑不堪:“蓁蓁你今天怎么回事?快十二点了,早饭你没吃,马上吃午饭了,你准备睡一天吗?你昨晚干嘛了?”
于蓁蓁在她几次呼唤中到底是清醒了一点,她勉强掀开被子,依旧躺着,对上江清露投来的怀疑视线时借口说:“妈妈我来月经了,好困啊,好累啊。”
江清露扫了眼她的小腹:“那更要起来吃饭,不能饿着。痛不痛?”
“不痛。”于蓁蓁抬起手臂挥着赶人:“你先出去吧,我穿衣服。”
这日的安排是在酒店不远的斜江河里钓鱼和烧烤,于蓁蓁熬夜后的困劲还没彻底过去,懒懒地斜靠在折叠椅的后背上看别人活动。
父母两人一个在洗买来的菜,一个在生烧烤炉,而三个年轻男人正准备着钓鱼竿、网兜等捕鱼工具,个子最高的那位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熬夜或是宿醉后的颓废,甚至满面春风地和于祈暄谈笑风生。
于蓁蓁视线与他侧脸看来的视线交织了瞬,一触即离地收了回来。
然而才收回来就反应过来,他穿的白T上有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图案,于蓁蓁的疲意一下荡然无存,瞬间直起了背,起身就朝谢予鹤走了过去。
至他跟前才发现是她想太多,那是T恤本身的LOGO,虚惊一场,于蓁蓁吐了口气。
她看他一眼就脚步急切地走了过来,还忽然凑他身边而不是于祈暄那边,谢予鹤问:“你要钓?”
他手里拿着刚挂上鱼饵的鱼竿,于蓁蓁摇头:“不钓。”
谢予鹤左侧的于祈暄问:“那你来做什么?”
于蓁蓁顺势挪步去于祈暄那一侧:“我来陪你们钓鱼啊,不行吗哥哥?”
刚瘫在那椅子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怎么叫都不起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忽然来的精神,于祈暄笑:“你不嫌钓鱼无聊了?”他和父亲假期喜欢去钓鱼,但于蓁蓁从来都嫌无聊不会一起去。
于蓁蓁哼一声,不说话。
但于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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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也没讲错她,看他俩钓鱼没多大一会儿她就没了兴致,开始哈欠连天,惹得于祈暄也问出母亲同样的问题:“你昨晚干嘛了?今天这么困。”
于蓁蓁偷偷瞥向在场唯一的知情人,他没什么表情变化,视线落在河水中央,一脸很有耐心等鱼咬上钩的一丝不苟,她说:“我去偷牛了啊哥哥。”
于祈暄配合她胡说八道:“那你偷到了吗?”
于蓁蓁很遗憾:“没有。”
刚说完,下游一点的地方传来于子澜的大声欢呼:“我捞到了!我捞到了!哥,姐,你们快来看!”
于蓁蓁精神振奋着快步过去,于子澜的网兜里真有一条不小的鱼,她夸他:“你狗屎运挺好。”
“嘿嘿嘿。”首战告捷,于子澜无比兴奋,拿着网兜先给于祈暄和谢予鹤炫耀,又给江清露夫妻俩送过去。
于蓁蓁跟着他,看他得意洋洋,萌生了插一脚的想法:“你让我去兜两下。”
但还没等于子澜回应,江清露就率先制止了她:“不行!你不能踩水里去,水太凉了,你别胡来。”
网鱼不像钓鱼,人要脱鞋走进河里深入腹地,于蓁蓁才在江清露跟前找过晚起的借口,回旋镖飞了回来扎到自己,她这时只能作罢,在于子澜再次去捞鱼时,她重新瘫回了之前的椅子上。
河水潺潺,山谷清幽,是很平和很惬意的环境,但于蓁蓁明显觉得自己心神不宁,一是心中有个未完成的商业计划书牵绊着,二是谢予鹤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晃。
即使他表现如常,什么也没说,更是什么也没做,她依旧像犯了个大错的小孩子,心中没底,时刻警惕着被父母发现过错,时刻心中惶惶。
于蓁蓁想逃。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合理地跟家人分别先回锦城时,于子澜从捕鱼事业里收了工。
回来将网兜一放,他怂恿于蓁蓁:“姐你跟我跳段舞,我好几天没传视频了。”
不想陪他卖艺,于蓁蓁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
她的话刚落,从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浑厚高亢的狗吠声,一听就是来自大型犬,于蓁蓁紧张地扭头看,是另外一家人来河中露营,带着一条没有系狗绳的大狼狗,她的心顿时高高提了起来。
于子澜见状趁人之危:“姐,你跟我跳舞,我保证随时帮你赶狗。”
“不需要”三个字就挂在嘴边,然而眼瞧着那只狼狗正朝她这边靠近,于蓁蓁掷地有声地改了主意:“成交!”
于子澜当即往她跟前一挡,对那家人雄赳赳地隔山喊话:“哎,你们家的狗怎么不拴?就要咬到我们了!”
他这夸张一喊,全家人都看了过来,一眼看见于蓁蓁躲在于子澜身后一副胆战心惊的表情,于祈暄将鱼竿一放就朝于蓁蓁走,谢予鹤却是大步直直走向那只狼狗。
在于蓁蓁提心吊胆的视线里,谢予鹤平静无比地看着那只狼狗靠近它,而不久,那狼狗就被他盯怕般夹着尾巴往反方向跑了。
这一幕看得于蓁蓁目瞪口呆,她起身走向谢予鹤,无比好奇:“怎么狗会怕你?”
谢予鹤侧脸来看她,不答反问:“你怎么会怕狗?”以前天天闹着要养。
这时上前来的于子澜接话说:“她被狗追过。”
谢予鹤再问:“什么时候?”
不光彩的往事于蓁蓁不愿再提,立刻扭头催于子澜:“你要跳什么舞?给我看看。”
于子澜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拿视频给她看,于蓁蓁有多年拉丁舞基础,虽然于子澜要跳的是个不同舞种,但动作简单,照着练了几遍便会了。
谢予鹤终究没听到于蓁蓁被狗追的细节,作为被于子澜请帮忙拍摄的摄影师,他倒是欣赏到了于蓁蓁的一曲舞,只是当见到于子澜的手虚虚搭在于蓁蓁腰上时,他想到了她腰上的触感。
那点滑嫩似乎还缠绕在指间,谢予鹤从手机后掀眸起来,视线直直打在了于蓁蓁婀娜的身姿上。
于蓁蓁对此一无所知。
周末过去,全家出游结束,回锦城后各忙各事,于蓁蓁也一心扑进了工作中,为周三和风投公司的见面做准备。
好在经过她和蔡思言几乎两天两夜的奋战,周三和风投那边的见面很顺利,对方对他们设计的产品感兴趣,当场约定了二次见面商讨细节的时间。
结果向好,于蓁蓁和蔡思言皆倍受鼓舞,周五那天,怀着美好的心情,包含实习生在内的一行五人一起搬进了新办公室。
除了用上家公司留下的老家具,一切都是新置,蔡思言三人开始组装电脑,于蓁蓁在这事上帮不上忙,作为后勤保障,她准备出门采购些办公用品,沈墨说要帮忙,也就跟着她出了门。
一层楼有三家公司,于蓁蓁他们占的是最小的角落位置,才从他们的小地盘走出来,就见到隔壁公司的前台处站着乌泱泱一群人,几乎所有人都西装笔挺,一派精英相聚的派头。
于蓁蓁一眼见到其中那个鹤立鸡群的鹤。
四目相对,她在心里惊讶中选择对他视而不见,火速地收回来目光,径直朝电梯方向走,但却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听到一句语气看似淡淡、实则玩味不已的疑问:“蓁蓁妹妹,你怎么在这?”
7. 第 7 章
谢予鹤的声音不大,但他一开口,很轻易就镇住了他身边众人的交谈声,周围人倏然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顺着他的视线投向了于蓁蓁。
空气似乎一下凝结。
于蓁蓁装跟他不认识的打算落空,停下脚步重新看向谢予鹤。
他一身剪裁合体利落的白衬衫、黑西装裹着挺拔冷峻的身姿,分明与周围人的打扮相似,但气场突出、目光沉定,眼睛里噙着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从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人群焦点。
想到他位高权重的大集团高管的身份,于蓁蓁不解他多此一举在这个场合喊她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保持礼貌,模棱两可地答他:“嗯,有点事。”
她以为客气下就好,哪知她话落,谢予鹤就从几人包围之间动了起来,脚步平稳地径直走向她,同时问:“你在这工作?”
冷白的灯光照得他五官愈发立体深邃,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人忽视的侵略感气场,于蓁蓁被这种锋芒搞得有瞬间避无可避的心慌,脚步下意识往侧面挪了一些,点头嗯了声。
谢予鹤瞥见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脚尖往前,追上她刚才拉开的距离,扫了眼她走来的那个方向,又问:“公司做什么业务?”
他们刚搬进来时就跟隔壁这家公司打过招呼,公司做什么业务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余光里是一群乌泱泱的人,于蓁蓁转念想了下,保不准其中就有他们的潜在客户。
她没再敷衍,也没急着走,反倒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做机器人本体设计和智能制造解决方案的,予鹤哥哥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带产品介绍上门详细聊。”
产品介绍?不过是成立初期的皮包公司一个,商业计划书都只是个雏形,意味着他们根本还在找投资阶段,哪来的什么产品?
“予鹤哥哥”砸着耳,谢予鹤意味不明地笑一下,看于蓁蓁一身休闲得似大学生的打扮,但人倒是很会把握机会,一本正经地拿了个名片夹出来,先递给他一张名片,然后给在场的人挨个散了一圈。
花蝴蝶一样,很自然而然地进到她压根不认识的人群堆里,依旧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扬自信,谢予鹤垂目看她名片上的Title——
不小,壹星科技副总经理。
于蓁蓁很快散完了名片,回来看着谢予鹤微笑:“予鹤哥哥那你先忙。”
但谢予鹤跟没听懂她在道别一样,又问她:“你去哪?”
于蓁蓁一顿,敛笑回答他:“要采购些办公用品。”
“去哪采购?”
“附近商店。”
“一个人去?”
简直没完没了了,她身边就站着沈墨,于蓁蓁心里在翻白眼,面上倒是如常:“跟同事一起。”
谢予鹤移视线看她身边的人,跟她一样穿着休闲,学生模样,手里提着于蓁蓁的包,他视线在那个包上停了下。
被他打量,沈墨很开朗地冲着他笑:“你好。”
谢予鹤弯了下唇,没开口。
闲话说了一堆,见谢予鹤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于蓁蓁再一次给他说让他先忙,这一次谢予鹤终于听懂了她在道别:“下次见。”
于蓁蓁这瞬间竟觉得自己是个终于被家长答应出去玩的小孩,松口气说:“下次见,予鹤哥哥。”
亲昵的称呼像在昭示着跟他非同寻常的关系,这也正是于蓁蓁的目的,她和蔡思言初入社会,除了一腔热血根本没有什么资源可以用,说举步维艰也不为过,既然谢予鹤不避讳认识她,她狐假虎威一下也有利于加深别人对他们公司的印象。
她的目的似乎也达到了。
只不过大家印象深刻的不是公司名称,而是她被谢予鹤称作“妹妹”的称谓。
她和沈墨走后,晚些时候有人和谢予鹤闲谈时就状作随意地问她的身份,与谢予鹤同行的石柒也暗中拉长了耳朵,想听谢予鹤怎么解释这位“妹妹”的。
但他老板唇角挂着笑,以一贯商业谈判时游刃有余的姿态,真是半点有用信息都没给人:“熟人。”
同样的问题,初入职场的沈墨更是问得直接:“蓁蓁姐,刚才那个是谁?你家亲戚吗?那么多人都围着他,感觉身份很厉害。”
于蓁蓁没正面回答,只介绍了谢予鹤身份:“鸿裕集团高层。”
但沈墨没放过打探,又问了次是不是她亲戚,以前于蓁蓁能大大方方说谢予鹤是她哥,但时至今日,有跟他意乱情迷的经历在,她反倒很难界定两人之间算什么。
她内心琢磨着说:“老邻居。”
沈墨直直看了会儿她的眼睛。
被于蓁蓁发现了这抹异样的注视:“怎么了?”
沈墨摇摇头:“没什么蓁蓁姐。”
两人闲谈着走到停车场,于蓁蓁打开车锁,沈墨开门坐去了副驾。
他身高优越,一坐在座位里两只膝盖就牢牢抵在了前方收纳箱上,他也没委屈自己,摁着座椅侧方的控制开关,将座椅直接往后打到了底。
两人去的就近的超市采购,不止买了办公用品,还买了不少零食,买完出来路过一家奶茶店,沈墨问于蓁蓁要不要喝点奶茶。
牙有点隐隐作痛,于蓁蓁不想喝甜品,但想起欠沈墨的那顿奶茶,也就同意说:“这次我请你。”
扫码点了单,同时也给办公室余下三位每人都带了一杯,吃的用的东西加在一起并不少,返程时装了大半个后备箱。
沈墨很贴心地让于蓁蓁不要拿,他会负责搬运东西,但看他双手都提得满满当当,于蓁蓁摇头拒绝:“没事,也不算多重。”
力所能及的事她愿意自己做,不过她高估了自己,以前身边有于祈暄和于子澜当苦力,她很少这样提重物,从地下停车场回办公室短短一段路,掌心就已经被塑料袋的提手勒得火辣辣的,但她坚持着,没吱声说什么。
出了社会搞创业,她心里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比之这点折腾,其实更令她焦虑的还是公司的融资,她刚才是很勇敢地给谢予鹤身边那群人都发了名片,但实际上,他们公司连产品研发的资金都没真正落实,产品根本没半点影子。
于蓁蓁心中暗想,得跟风投公司那边多保持联系,也免得临门一脚时事情黄掉。
事情黄没黄掉是后话,先一步击垮于蓁蓁的是牙疼。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遇到生理期,毕竟以前这个时候偶尔牙就会痛上一两天,这回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她受不了去了医院。
检查出来是一颗智齿长得挤到了一旁的牙齿,引起了牙龈发炎,医生建议先消炎后拔除,开了些甲硝唑,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但于蓁蓁记挂着两天后和风投那边的见面,有些细节需要和蔡思言再敲一下,便顶着浮肿的脸回到了上金中心,半道去了趟一楼的咖啡馆,给蔡希言和沈墨带咖啡。
而她竟在咖啡馆遇到谢予鹤。
跟上次有些不同,这回他身边没有一群簇拥者,他就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位置显眼,一进门就看得见。
目光交汇,谢予鹤视线直直打在她身上,于蓁蓁这回没装瞎,愣了下后朝他走了过去。
她在谢予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扫了眼他点的东西,牙疼不想开口,只是心中很疑惑:工作日上班时间,他怎么出现在这里?还一个人在这里闲闲地吃奶酪蛋糕。
谢予鹤看着她鼓起一边脸,目光久久落在蛋糕上,将没动过的蛋糕往她跟前推,开口问她:“你来吃东西?”
眼前就是她最爱的甜点之一,可此刻再美味的东西她也没胃口下咽,于蓁蓁将谢予鹤的蛋糕推回去,拿手机扫了下二维码,边点单边说:“买咖啡。”
她一嘴含含糊糊,谢予鹤终于明白她不是在嘴里塞了糖:“牙痛?”
“嗯。”于蓁蓁咬着半边被医生处理过、但此刻依旧痛得麻木的牙,点完单问他:“你怎么在这?”
谢予鹤看了眼她脖子上的新项链,吊坠是个红色四叶草的造型,想到她以前在S大等人时总弯腰在草坪上找所谓的幸运草的场景,视线微移到她的眼睛里,回答她:“谈事。”
“跟成辉吗?”他们隔壁那家公司。
“嗯。”
“你们合作什么?”于蓁蓁对此好奇,那家做国外一家研磨设备的代理,据她所知,谢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可是跟这类机械没有搭配得上的。
谢予鹤没多说:“还在谈。”
打探别人商业上的东西不算礼貌,于蓁蓁没再多问,拿手机正想看咖啡订单的进展,风投公司那边的基金经理龚泽林给她微信上发来个消息:“我这边临时接个任务,明天要出国一段时间,今晚能不能见个面?晚六点在廊桥吧,边吃边聊。”
于蓁蓁看得皱眉:龚泽林要将会面提前到今天,可她现在嘴都张不开,怎么去商谈?
她截图发给蔡思言,问蔡思言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蔡思言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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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姐夫刚打电话说我爸出车祸了,我这会儿就要回新都去医院,刚出公司。”
于蓁蓁听得心中发紧:“车祸严重吗?”
“还好,有几处骨折。”蔡思言带着歉意,“但我姐孕晚期随时要生,姐夫要值班,所以……”
蔡思言的母亲早逝,她父亲一手将两姊妹供养大,此刻正是需要蔡思言的时候,于蓁蓁果断打断她:“你先去忙家里,我一个人去,这边你就别操心了,有结果后我告诉你。”
蔡思言建议说:“你今天牙痛,要不让那边改天?”
于蓁蓁内心是不愿意去,但又不想错失良机:“我还是今天去见他一下,免得夜长梦多。”
电话挂断,于蓁蓁给龚泽林回消息,又给现在唯一留守在办公室的沈墨发信息,让他先回学校。
沈墨发个大哭的表情包:“蓁蓁姐你不回办公室了吗?”
于蓁蓁:“不回了。”
沈墨又问:“你要去哪里?我能一起吗?”
于蓁蓁顿了下,想了想带着沈墨去也可以,便让他下楼来停车场找她,消息发完,她给谢予鹤说自己要先走。
谢予鹤盯着她:“去哪?”
他面无表情时身上那种侵略感又起来了,于蓁蓁不安地皱了下眉头,不想多说:“回家休息。”
谢予鹤却直白戳穿了她的谎言:“撒谎做什么?你刚不是说要去见人免得夜长梦多?要去见谁?”
于蓁蓁不说话。
谢予鹤依旧拿视线锁着她:“是你公司的投资方?上次你做的BP给的对象?”
他视线锐利,像只徘徊在天上看透地上动物奔跑路径的鹰,于蓁蓁其实不喜跟他这样的眼神对视,但拉投资又不是丢脸事,她点头说是。
谢予鹤比她想象中更敏锐:“不是去对方公司,是跟人私下见面?”所以才问同伴能不能一起去,同伴那边家里有谁出车祸,她便决定自己去。
不等于蓁蓁回答,他又说:“私下与投资方男性员工相见有风险,你不知道吗?”
于蓁蓁被他问得懵了下:“什么风险?”法治社会,约的见面地点还是公共场合,还能有什么危险?
再有股要做成事的气性也局限于社会经验缺乏,两只眼都冒着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家里又将她保护得好,她对权色交易、对别人可能给她设的圈套一无所知,谢予鹤缓缓吐出一口气。
正要再开口,于蓁蓁想起龚泽林的话,补充说:“他那边明天出差,只有今天有时间,所以约廊桥……”
谢予鹤打断她:“他说出差你就信?”
不然呢?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两边能提前见面商量投资细节,本身也是她和蔡思言喜闻乐见的,于蓁蓁看着谢予鹤,觉得他好危言耸听。
她反问谢予鹤:“那以你的意思是,私下约就不见面了?”
谢予鹤看着她眉梢微压。
他本就浑身一股威压气场,于蓁蓁看着他这模样更觉得他莫名其妙,想到之前他当众问她不少问题,私人的公事的都有,好像她做什么都要经过他允许一样。
于蓁蓁蹙眉不解:“我去跟我公司投资方见面,碍着你什么事了?”
谢予鹤没说话。
手机“叮”一声,提醒她点的咖啡已经做好,于蓁蓁垂目看了眼,接着又是沈墨来了个信息,说他到停车场了。
于蓁蓁提包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谢予鹤:“别人出差不出差我根本不在乎,能见面就证明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好不容易拉个投资,难道人家说见面谈,我们反而拿乔不去吗?你又不在我的处境,你懂什么?”
谢予鹤面无表情,视线直直落在于蓁蓁浮肿的脸上。
分明她站着、他坐着,于蓁蓁反倒觉得她通身气势比谢予鹤短了一大截,她把这一截归咎于年龄差距,谢予鹤比她大,毕业得早,打拼事业得早,功成名就得早,他的强大让他有更多选择,但她没有。
手机响起时,于蓁蓁给谢予鹤留了一句冷话:“你别对我指手画脚,你又不是我……”“谁”字被她临时咽了咽,她换成了“甲方”。
话说完,不再等谢予鹤教训,她抬步就朝前台方向走了过去。
谢予鹤盯着她的背影看,看她腰背挺得笔直,似绷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劲,走到前台跟人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话后,端起了其中一杯咖啡往门口走。
谢予鹤攥了下拳,在于蓁蓁背景消失在视野时刷地站起身。
8. 第 8 章
于蓁蓁前脚刚迈进电梯,后脚就察觉身后有人靠近,还带着一阵低鸣的震动声。
她转身摁楼层键时,谢予鹤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一边大步迈脚进来,一边接通电话:“妈。”
于蓁蓁闻声猛然一惊,不由将视线停在了谢予鹤的面容上,谢予鹤半垂着眼皮,她没确切地看到他眼中情绪,只见到他嘴角缓缓勾起,晃眼一看,还真像在跟他母亲联系。
此刻谢予鹤的听筒里,杨敏慧的声音低得如蚊吟:“没外人。”
谢予鹤唇边的弧度还在,但立刻改了口:“阿姨。”
“嗯。”杨敏慧缓缓地应一声,接着在些微嘈杂声响起后,又扬高了音量:“你二姨妈想跟你一起吃个饭,你哪天有空?她干女儿回国了。”
谢予鹤面颊微侧,对着于蓁蓁抬头呆愣地看着他的视线,说:“最近没什么空——”
他话没说完,对面传来谢振安一贯的厉声:“你没空?究竟在忙什么?听说你去逼老李了?还有公司要上新系统这事,你决定的?”
谢予鹤眼睛看着于蓁蓁,给谢振安慢条斯理地一一解释:“李总那边国际市场前段时间出了问题,我不是去逼他,只是去帮他。新系统只是在事业部小范围内试运行,效果不好就不会用到别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效果好就推到全集团,谢振安问:“谁给你的权利?”
谢予鹤沉默不语。
僵持了片刻后,谢振安在那头一锤定音:“你明晚回家,和你二姨一家吃饭。”说完也没等谢予鹤回应,骤然断掉了电话。
谢予鹤习以为常一样脸上没多少情绪变化,收了线看向于蓁蓁。
他骨相本就生得冷峻,电梯顶部的白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显得整个人更冷硬、更锋利,于蓁蓁看着这样的谢予鹤,仿佛看到了一把冷冰冰的利刃,没有半分烟火气。
她想到他四年前生日那天。
宴会快结束才听谢妍说谢予鹤回来了,那时候宾客们已经给讲了一番感谢词的谢宴鸿唱完了生日歌,蛋糕上的蜡烛也被吹灭了,众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她看到他时,他在阳台上一个人提着酒瓶对着夜色吹风,像个游离在这场热闹外的多余人员,分明是过生日的正主,却既没被家人重视,也没被宾客祝福。
时间不早,她原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走过去给他说:“予鹤哥哥,我要回去了。”
谢予鹤那时眼神迷离,弯唇笑起,径直朝她唇边凑了过来,却在一拳之远的距离停住,她耳朵边他语调上扬,其中是数不尽的浪荡:“回什么回?蓁蓁妹妹。”
十几年来他嘴里她从来都是“那个谁”“喂”“你”,从来没有过“蓁蓁”两个字,她彼时对他的变化惊讶不已,瞠目看向他时,转瞬,谢予鹤又变了一副漠然神态,淡淡朝她说:“回吧。”
四年过去,现在的谢予鹤时刻西装笔挺、脊背笔直,脸上锋利的压迫感和狠决感越来越显眼,于蓁蓁却敏锐地从他的当下状态里觑见一种诡异的平静。
就好像一个朝人要了很多年糖果的小孩,在经年累月被拒绝后,开始钝化到毫无期待,也毫无失望。
于蓁蓁张了张口,正想说话时电梯“叮”一声停了下来,她那一点忽然起来的情绪被这声击得烟消云散,告诫自己别太可笑,从谢予鹤脸上收回视线,快步走了出去。
电梯门外不远,沈墨耳朵上戴着白色耳麦正站在拐角,白色卫衣和白色斜挎包搭配得相得益彰,显得他整个人既干净又乖巧。
与于蓁蓁对视上的瞬间,他双眼倏地亮起,随后又黯了些下去。
看见谢予鹤一起出现,他摘掉耳麦挂脖子上,凑到于蓁蓁的另一边去,有种当面说人坏话的吞吐感:“蓁蓁姐,他是……他怎么……他跟我们一起去吗?”
于蓁蓁将给他买的咖啡递给他,解释说:“不一起。”
然而她话刚落,就听谢予鹤在一旁说:“我去‘四寻’,带我一段。”
于蓁蓁惊讶地看向他:“你不是要上去谈事吗?”
“取消了。”
“你没开车?”
“没有。”
廊桥和四寻相邻,带他是顺路的事,虽然觉得他的计划变得过快,但于蓁蓁也没再多问,拿钥匙出来摁开锁键,循着亮起的车灯方向走过去。
三人走到车边,谢予鹤径直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
伸手摁座椅开关,但座椅已经被调到最尽头,显然是高个子曾在这里坐过,他看向正拉安全带的于蓁蓁,余光是后排她同事正坐进来的身影,他问:“这位置你哥能坐下?”
于蓁蓁回头来,见他膝盖死死抵在收纳箱上,只觉得自己的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没正面回答他的话,问他:“你要不跟沈墨换个位置?”
后排的沈墨两手扒着于蓁蓁的座椅靠背,立刻开口赞成:“好啊,我没问题。”
离得过近,他口中气息吹得于蓁蓁耳侧的发丝微动,谢予鹤视线顿时从于蓁蓁脸颊扫去他过分热情的脸上。
这一瞬,他眼神平静无比,但沈墨仍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来自成年高位者的压迫感,莫名联想到一个从高处俯瞰猎物的捕猎者,看他如看一只翻不起风浪的兔崽子,原本他脸上还挂着笑,也在和谢予鹤不带怒意但令人窒息的对视里神色僵了下来。
谢予鹤依旧一脸平静,收回视线看着于蓁蓁的眼睛:“后排位置更宽?”
于蓁蓁一哑,要论位置,前排座椅打到最底已经是全车最大的空间了。
谢予鹤也没真等她回答,拉安全带来系上,催她:“走吧。”
车很快开出上金中心,走的是平常路线,沈墨健谈,静了一会儿后很快开始跟于蓁蓁聊天,问她:“你牙疼不回家休息吗?今天一定得去见人吗?不能推后吗?”
他关心她的话很自然地、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声音又轻又急,谢予鹤余光里是沈墨几乎贴在于蓁蓁座椅边上的头顶,安全带也没有栓住他。
于蓁蓁说:“没事,我吃过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沈墨有些后悔:“我刚应该给你拿个冰袋敷着的。”
“没关系。”
沈墨脸夹在前排两个座椅中间,看着于蓁蓁一脸正色:“那等会儿我们点清淡的菜吃,你不要吃刺激性的东西。”
他语气好认真,认真到有种他是长辈在贴心关怀晚辈的架势,于蓁蓁有些想笑,点头说好。
这时车正开过两人曾一起见过的仿古建筑,沈墨指着它“哎”一声,像郑重地汇报正事:“蓁蓁姐,我已经去过杜甫草堂了。”
是她推荐过的地方,于蓁蓁问:“那你有没有失望?”
“怎么会失望呢?我当时坐在草堂外的石凳上看西岭了,没看到什么雪山。但我还是很期待冬天跟你一起去滑雪,你说好教我的,别食言。”
车右转弯,于蓁蓁眼睛看着车身右侧,提防着侧面来的电动车和自行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谢予鹤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路沉默,视线在正前方,看得出来于蓁蓁开车不太熟练,遇到下班高峰车辆多,换道时打了转向灯都插不进队,还总是开窗探出手去朝人挥手、比心,开出一派手忙脚乱的模样。
在又一个换道没换进,车忽然停在路中间,被后车不满地不断摁喇叭催促时,他开始开口指导:“别管后车,车头先过去,轰油门,现在进……”
于蓁蓁在他冷静的声音里渐渐稳下了心神,人不再紧张得冒汗,按谢予鹤说的一一操作,很快成功换了道。
大松一口气,等红灯时于蓁蓁转脸过来,毫不吝啬地夸谢予鹤:“你挺厉害啊。”
熟能生巧的事情而已,谢予鹤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没应声。
于蓁蓁又问:“你拿驾照很久了?”
是他毕业后第一年拿了工资后去报名学的,谢予鹤说:“四年。”
同样拿四年驾照,她却开得磕磕巴巴,于蓁蓁觉得还是自己实战经验不足:“你经常开吗?”
开始是,后来事多了时间不够就配了司机,谢予鹤没多说,鼻腔中嗯了声。
见他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于蓁蓁也不跟他继续聊,开始转问后排的沈墨:“沈墨你呢?有驾照吗?”
沈墨不像谢予鹤那么闷,很快将头再一次伸到前排两个座位中间来:“有的,但我拿了后就来这儿上学了。”
于蓁蓁说:“那你和我一样,我也是高考结束的假期学的。”
那年假期么……
谢予鹤搓了搓食指上的戒指,带着复杂的情绪。
沈墨顺势继续问:“蓁蓁姐你在瑞士哪个城市上的学?”之前聚餐时就知道她从瑞士留学回来。
一提瑞士,最先想到的是它最出名的城市:日内瓦、苏黎世,于蓁蓁的车开得又急又乱,急转弯多得让人时不时大幅度歪倒,还有聒噪的声音就在左侧,谢予鹤闭着目眼不见心不烦,听于蓁蓁很大方地给人分享私生活:“伯尔尼,瑞士首都。”
沈墨接着又问:“那里好玩吗?很漂亮吗?”
世界遗产城市,“很漂亮。”
没听到前一个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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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沈墨很执着也很直接地又问了一次:“那里好玩吗?有什么是你回国后还能很怀念忘不了的吗?”
象牙塔里的那段岁月自然是很难忘的,无忧无虑,什么未来都不用考虑,学业完成之外就和同学们结伴游玩,但要论最让她难忘的,于蓁蓁毫不犹豫地选择:“夏天下课后漂流回家。”
“那是什么?”
很美好的一段经历,于蓁蓁一想到就意犹未尽,也就开始滔滔不绝:“伯尔尼有条阿勒河,很干净,很适合游泳,夏天水温刚好的时候我们下课都不坐公交的。我们会随身携带一个防水袋上课,下课后把东西全装进防水袋里,然后就到河边下饺子一样跳进河里……”
说到这,侧方有个车忽然不打灯插了进来,于蓁蓁惊得连忙急刹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车头右方和对方的左后车门径直撞在了一起,惯性让车上三人都猛然一个前扑再往后停住。
于蓁蓁吓得“啊”一声惊呼出声,沈墨因为坐姿不规范更是往前扑得卡在了两个座椅中间,好在没受伤。
谢予鹤侧脸过来就见于蓁蓁一脸煞白,他手迅速伸到档位上替她挂到P档,拉起刹车键,按掉点火开关,然后说:“放松,脚松开刹车。”
于蓁蓁惊魂未定,看向他求助:“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应该做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车祸,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人生没经历过什么风浪,这样的小事就能让她一脸六神无主,谢予鹤已经拿手机出来报警:“交警会处理,你坐着别动。”
电话接通,他一边推门下车,一边朝电话里描述方位和事发经过,于蓁蓁茫然地坐在车里,看他下车后边讲电话话边弯腰看了下碰撞的位置,然后抬眼从车窗外往她这边看来。
他双眸平静,正正立在她车前方,像一方镇压妖孽的镇山石,于蓁蓁在他这样的注视里心跳缓缓落了回来,这时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不久后,“高个子”开始跟对面下车的人交涉,于蓁蓁视线落在那边调整了会儿情绪,正想下车,就见他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于蓁蓁打下车窗,谢予鹤在窗外弯腰问她:“还能不能开?把车开到右边车道去。”后面已经堵了一路车。
不能也要上,撞的时候腿软,这时候已经不了,于蓁蓁重重点头:“能。”
“慢点开。”
话说完,谢予鹤走去她车右侧,挡在即将上前的一辆车前方,朝于蓁蓁做“走”的手势,于蓁蓁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指挥的动作,缓慢地将车挪去了车道最外侧。
两条道被他们堵了一条,还是造成了小范围堵车,好在交警来的很快,事故双方的责任也很快划清,是对方不打灯抢道担全责、全额赔偿,当着交警的面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两方也就散了。
最后几百米的路程而已,好好一辆新车被撞成事故车,重新上路后于蓁蓁苦着脸一言不发,沈墨见她不高兴也识趣地没再说话。
谢予鹤瞥于蓁蓁一眼,正要说定损和维修的事,连着蓝牙的音响里响起了来电提醒,他视线看向显示屏,看到一串数字。
陌生来电,于蓁蓁以为是龚泽林打来的,敛了低落情绪很热情地:“喂,你好。”
哪知对面传来一道她厌烦的声音:“蓁蓁,是我,你在哪?今晚有空吗?我来找——”
不等魏钰说完,于蓁蓁手指猛点屏幕上挂断,但电话在她挂断后重新又打了过来,于蓁蓁再次点挂断。
电话来了挂、挂了来,第三次时于蓁蓁失去耐心,烦躁地给谢予鹤说:“你帮我拉黑一下。”
谢予鹤像根本没听见,人纹丝不动。
于蓁蓁眼睛看着前方最后一段路,没法分心去看他,迟疑地问:“谢予鹤?”
谢予鹤像聋了,一声不吭。
以为他没听见,于蓁蓁愈加提高声音:“谢予鹤?”
这样直呼其名的交流方式实在异常,沈墨在后方听得眼珠子在他俩身上左右看,暗中去探寻这场异常的缘由。
这时魏钰的电话再次打来,来电铃声在车里又响了几秒,在谢予鹤“聋了”的情况下,于蓁蓁只能再次去挂断,但谢予鹤在她挂断之前率先接起了她的电话,并且断了蓝牙,将她的手机拿到了他自己耳边。
“哪位?”声线冷沉,是一种俯视万物的漫不经心。
魏钰在那边沉默两秒,回答说:“我找于蓁蓁。”
谢予鹤语气不咸不淡,但字字像带着一种讥诮:“你谁?”
魏钰:“她男朋友。”
9. 第 9 章
“男朋友?”
谢予鹤侧脸看着开车的于蓁蓁,声音又低又沉,每一个字都像压着情绪一寸一寸挤出去的。
魏钰在对面嗯一声:“请她接电话。”
谢予鹤视线定在于蓁蓁的侧颜上:“她不方便。有什么事?”
耳边是谢予鹤低沉平静的声音,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光线暗下,于蓁蓁心里阴霾随之渐生,在看到一个空位后她猛踩一脚油门,车胎发出刺耳声后车急停在车位里。
她熄火、挂停车档一气呵成,随即转头看向谢予鹤伸手要手机,眼神冷若寒霜:“手机给我。”
四目相对,谢予鹤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手机还给她,反倒旁若无人地问:“你有男朋友?”
于蓁蓁本就被他自作主张接她电话的行为搞得怒火丛生,再被他这样审视的目光盯着,脸上的怒意已是毫不遮掩:“给我!”
不久前还是镇山石的谢予鹤这会儿变成了一方顽石,一派岿然不动。
两人沉默着僵持,直到后排的沈墨适时咳了一声,说:“蓁蓁姐,六点了。”
谢予鹤继续盯着于蓁蓁的眼睛一会儿才将手机给她。
手机一到手,于蓁蓁立刻将魏钰的电话挂断,将号码拉进了屏蔽列表里。
谢予鹤居高睨着她指尖干脆利落的动作,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想必四年前那一夜后她也是这样对待他的号码的,就跟扔进垃圾桶一袋她完全不想再沾边的垃圾,黑眸沉冽得似压着整片暗夜里的暴风雪。
于蓁蓁没再看他。
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在谢予鹤的视野里留着一道决绝的背影。
到饭店时龚泽林已经到了,于蓁蓁调整了下呼吸和情绪,立刻上前致歉:“龚总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们来迟了。”
两个人打扮得一身休闲,都是青春洋溢的脸,龚泽林感觉已经很少在职场同这样的年轻人谈判,也意外于多个人出现,看着于蓁蓁的笑容扯开自己脖子下一本正经的领带,笑道:“我也是刚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快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谢谢龚总。”
而于蓁蓁和沈墨一坐下,他们身后稍远一点距离,谢予鹤的身影便出现在龚泽林眼帘,龚泽林愣了瞬,而后连忙站起身脚步往上迎。
“谢总!您来吃饭的吗?”
本是借道廊桥去对岸酒吧,谢予鹤没想到被人忽然拦住路,眼皮微掀一看,这才明白于蓁蓁来见的是这家风投公司,他与朝他主动伸手的龚泽林握手,很有风度地打招呼,说刚好路过。
这才是真正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龚泽林立刻说:“谢总没吃饭吧?一起吃个便饭?”
谢予鹤越过他肩头看一眼,于蓁蓁正看着他,目光既意外又警惕,他微笑着说:“吃了,你们慢用。”
于蓁蓁确实意外于龚泽林与谢予鹤认识,并且看两人交谈时的状态,龚泽林对谢予鹤是恭敬的姿态,谢予鹤走后,三人聊了一会儿,她便状作随意地打探问:“刚跟龚总说话的那位,是你们的投资人吗?”
风投公司的资金来源是很广泛,其中一个便是高净值个人,于蓁蓁有这种疑问无可厚非,但谢予鹤这人很特别,或者换句话说很神秘,谢氏集团最大的板块是他在掌权打理,但在资本圈内又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重大投资,即使有,他们这样的小规模风投公司也入不了人家的眼,龚泽林否认说:“那倒不是,是我们老板的熟人。”
龚泽林不知道她认识谢予鹤,又补了一句谢予鹤在谢氏集团的身份。
都是她知道的信息,于蓁蓁没再讨论着谢予鹤不放。
她一心还是想为自己公司的融资争取,等菜来的间隙便开始回归正题,说起来头次和他们会议上谈好的要细化的细节,但龚泽林似乎没什么兴致,听了不大一会儿就打断了她:“于总你是牙痛吗?看你说话不大方便。”
医生处理过之后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而且既然顶着疼痛来了这里,于蓁蓁也不想白来一趟,微笑着说:“只是有点肿,嘴张不太开,但不怎么痛。”
“看过医生了没?”
“看过了。”
“还是多休息,来,多喝点水。”
龚泽林主动往她杯子里倒水,又叫服务员来点了一壶菊花茶,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于蓁蓁的意思,但这种关心此刻在于蓁蓁看来,其实就是暗示两个字——“闭嘴。”
让她来见他却又不让她说项目计划,于蓁蓁没太看懂龚泽林这一举动,喝水时她侧脸和沈墨对视了一眼,沈墨很机灵,立刻起身给龚泽林也倒水,接过了她的话头开始聊一些技术上的东西。
但收效甚微。
龚泽林听是听着却不怎么搭话,服务员上菊花茶和菜肴之后,他对沈墨的回应更是平淡。
沈墨讲了很多,见龚泽林反应不大,于蓁蓁看懂了他的态度,便插话请龚泽林吃菜,又对沈墨说:“先陪龚总喝杯酒吧。”龚泽林刚才点菜时就点了酒。
她不能喝酒,陪酒的事交给了沈墨,但沈墨一个大学生酒量很差,没跟龚泽林喝几杯自己倒是率先面红耳赤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这样一来,这顿饭就似乎真成了一次简单的吃饭,是半点商务方面的都谈不起来,于蓁蓁心有不甘。
这时候,她蓦地想起谢予鹤那句:“他说出差你就信。”
虽然不想猜忌,但她也是平生除了问父母借钱之外第一次有求于人,也想弄清楚对方什么人品、值不值得信赖,便用公筷给龚泽林夹去一筷子发菜酱香炒鳝丝,寒暄道:“龚总明天出差是去哪儿呢?”
“瑞士。”
就是这样巧,正好是她熟悉的地方,于蓁蓁惊讶道:“要飞很久吧?”
“嗯,十几个小时。”
“在哪转机?”
“不转机,直飞就能到。”
锦城到瑞士没有直飞航班,于蓁蓁面上如常:“祝龚总一路顺利。”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后半程于蓁蓁也没再怎么主动交谈,如龚泽林期待的那样闷头吃饭,最终没谈出什么东西,花费却不算少,廊桥这个饭店既吃的口味,也吃的锦江夜景的惬意环境,结账下来人均一千多,着实让一无所获的于蓁蓁心头滴血。
跟龚泽林分开后她一脸闷闷不乐,沈墨见状不断问她:“蓁蓁姐你怎么了嘛?怎么不太高兴?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他一脸醉样,话也很多,于蓁蓁说没有不高兴,连忙替沈墨叫了辆回学校的车。
然而等醉醺醺的沈墨上车离开,她正准备往停车场走,一转身,就看到谢予鹤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的。
路灯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他直直看着她,浓如墨砚的眼里情绪不明。
前有他擅自接她的电话,后有他说龚泽林出差是撒谎的话一语成谶,于蓁蓁既气怒还羞恼,此刻并不想面对他,便对他视而不见,径直就路过他往停车场方向走。
但就在她与谢予鹤擦身而过时,谢予鹤一下伸手擒住了她胳膊:“于蓁蓁。”
于蓁蓁被迫停步,两人正在廊桥东边,来往食客和行人游客都不少,她不想跟人当众拉拉扯扯,侧脸去看谢予鹤:“放手。”
谢予鹤冷笑一声,忽然道:“有男朋友还跟我上床,你究竟什么心理?”
离得近了,他口中的酒味散出来袭入鼻腔,不知是被他的话问的,还是被他的酒味冲的,于蓁蓁心中一下就生起烦躁,皱着眉用力扯胳膊:“放开!”
谢予鹤不止没放,反倒攥她更紧:“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实际上是因为你有男朋友,要背着人跟我睡良心不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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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那样卑劣,但于蓁蓁拧着一股劲不愿解释什么:“我没良心不安!我至少问了你,谁让你当时不问我?”
她话落,谢予鹤静了瞬,眸中幽暗得似团着一场末日风暴。
于蓁蓁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一紧,看谢予鹤在唇边拉起一个弧度,但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说:“蓁蓁妹妹,你还真会玩……”弄人心。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易地握着于蓁蓁的下巴,低头来吻她。
于蓁蓁出于本能推拒,口中呜一声,含糊着喊“放开”,却察觉谢予鹤来势凶猛,很强势地将舌探入她口腔,握她下巴的手中力道也在增加。他手掌宽大,大拇指正正捏在她的牙上,牙龈顿时袭上一阵痛意,于蓁蓁使出浑身力气猛然往后一退。
她挣脱谢予鹤的桎梏,气怒之下理智退却,抬手就扇了谢予鹤一个巴掌。
“你在做什么!”
打完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激有丝后悔,却见下一秒谢予鹤被她打得侧了一点的脸回正回来,看着她哼笑了一下,不止不以为意,反倒人再次朝她前进一步,也再一次攥紧她的下巴。
他固执地俯脸吻过来时,于蓁蓁下意识想躲,再次抬手扇他。
这一次的巴掌比上一次更用力,但谢予鹤却似已经预测到她的行为般,脸纹丝不动,唇角甚至笑得很灿烂,有一种诡异的享受姿态:“再打。”
于蓁蓁看得心惊,心跳紊乱得不成样子:“你不过来我就不会动手。”
谢予鹤依旧笑着,像被她扇巴掌反倒更愉悦的架势,鼓励说:“我说再打。”
说着话,他真就再次将脸直直递她跟前,于蓁蓁觉得他真是疯了,高声警告他:“谢予鹤你别这样!”
谢予鹤盯着她的眼睛问:“不打了吗?”
“谢予鹤。”
“不是予鹤哥哥了吗?”
“你别这样。”
“蓁蓁妹妹。”
“你别——”
于蓁蓁的话淹没在谢予鹤突然的进攻里,谢予鹤极快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他身前提过去,也将她人微微提起,另一手握住她的后脖颈,迫使于蓁蓁抬头迎接他的亲吻。
如末日风暴彻底压来,根本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于蓁蓁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如风雨里枝头上的一朵花,他吹得她往左,她就只能往左,吹她往右,她只有往右,深、浅皆由他控制。
热烈、凶猛、强势。
啧啧的亲吻声融化在来往车辆的噪音里,也落在来往行人投来的注视里,街头忘情亲吻的年轻男女成了锦城最出名景点里的亮眼点缀,然而身处其中的于蓁蓁只觉得避无可避。
他的舌能深到她喉咙,能扫荡到她口中任何一寸,能将她一切感官都夺得随波逐流。
呼吸在谢予鹤的攻势里渐急,终于在察觉到她喘不过来气时谢予鹤往后退了一分。
然而也没放开她。
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对着呼吸,于蓁蓁大口大口地吸取着氧气,在被他吻得发胀的头脑清醒一点时很清楚地知道,就像那日在他床上一样,他这样只是给她片刻喘息而已。
心底跟谢予鹤较着的劲有增无减,于蓁蓁猛地脸往前去了一点,牙齿径直咬上谢予鹤的唇瓣。
谢予鹤身子一僵。
下一秒,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弥漫开来。
于蓁蓁死死咬着谢予鹤的唇肉,她没办法逃脱他的怀抱,牙齿就成了唯一能攻击谢予鹤的利器,然而她并不了解谢予鹤。
疼痛不止没让谢予鹤烦恼,反倒像一款在本就暧昧的气氛中增添来的情香,他由着于蓁蓁小兽一样在他身上撕咬,喉中随着她用力而发出低沉的喘音,在于蓁蓁察觉到气氛过于暧昧想退时,他用带血的唇瓣更重地吻住了她。
10. 第 10 章
一场漫长的拉扯从锦江边开始,蔓延至停车场于蓁蓁的车里。
在于蓁蓁反复推拒无果被吻得失力后,谢予鹤终于放开她让她回去,可到了停车场,却是将于蓁蓁摁坐进她车的后座,提着她坐至他腿上。
谢予鹤手指滑到短裤前方的扣子时,于蓁蓁真切察觉到他的目的,拉住他的手指,拒绝说:“不要。”
谢予鹤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要做,还是不要在这里?”
于蓁蓁说:“都不要。”
谢予鹤凝着她的眉眼,冷哼一声:“所以只准你想要就要,不准我学你?”
于蓁蓁被他怼得一噎,但手上依旧拉着谢予鹤的手指离开她腹部。
谢予鹤被她拉开,双手改为圈住她后背,正当于蓁蓁以为他终于放弃时,他手指往上推到肩胛骨,然后往前一握,指腹的力量揉在那点很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地带,于蓁蓁双颊潮红,没忍住漏出一声娇气哼吟。
听到这声渴望,谢予鹤以一种大方分享癖好的姿态说:“我喜欢在这,在这试试。”
在公共停车场,于蓁蓁被他说得、捏得头皮发麻,努力平静说:“我例假期。”
谢予鹤笑一声:“这么巧?”
他眼中全然不信她,还亮着跃跃欲试的光,于蓁蓁急声说:“我没骗你。”
谢予鹤视线定在她眸中半晌,看她即使生理上回应剧烈,但眼中的恐惧却很清晰,他作罢,从她身前收回手,替她拉好衣服,头靠在她颈窝中,半晌叹息一声:“什么时候结束?”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问这种问题,于蓁蓁没应声。
沉默良久,谢予鹤鼻尖的热息扑在她颈窝里,于蓁蓁肌肤泛痒,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她推着谢予鹤的肩企图让他远离她:“谢予鹤……”
然而她不知道,她这样发软的声音出口有多么撩拨人心,谢予鹤在她颈窝处嗯一声,随即用唇贴在了她锁骨处亲吮,由轻至重,至激烈。吻的位置也在不断往下移,于蓁蓁被迫着不断往后仰倒。
衣服上的扣子被一个个剥落,谢予鹤的唇贴在她泛清凉的肌肤每一处,甚至用牙碾磨她,于蓁蓁不由浑身发起颤。
随着谢予鹤压着她后腰将她压向他,她明显感觉到了谢予鹤的巨大变化,她以为谢予鹤这是要对她强来,惊声说:“我要回家了,予鹤哥哥!”
一声突兀的“予鹤哥哥”震耳,谢予鹤骤然停住,在她心口前抬眸,视线往上来直直看她。
四目相对,于蓁蓁眼中谢予鹤从下方看来,额上肌肤微皱,唇瓣裹挟着她那儿没放,甚至在与她对视上时往外恶劣地拉扯了一下,轻微痛感混着视野里的靡丽画面让于蓁蓁瞬间满面红透。
看到她湿着眸咬住下唇、扬起脖颈的难耐样子,谢予鹤像得到什么乐趣,得寸进尺地换到了另一边,看着她的脸故技重施。
和谢予鹤纹身同样的位置被他反复光顾,于蓁蓁好不容易在混沌之间抽出一丝理智,颤声说:“我哥哥在等我回家,商量他生日的事。”
年龄小、经事少,什么情绪都在眼中,还搬出于祈暄来说事,谢予鹤静静看她一会儿,终于没再玩下去,唇瓣离开那捧雪团,手拖着她背放她坐直,垂目看着她。
于蓁蓁这才看见他唇上的伤口渗出了血,艳丽的颜色让他整个人展现出一抹妖冶感。
他下巴上也蹭上点血迹,于蓁蓁不敢多想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有,趁谢予鹤收手时连忙拉好自己的内衣,扣上小衫的扣子,唯恐惊醒一只会吃人的猛兽那样,小心翼翼地离开他的腿。
终于虎口逃生般坐回驾驶室,于蓁蓁咬咬牙,没问谢予鹤要不要送他回家,调高了车里的音乐闷头发动了车子。
好在距离望江路不远,路上也很畅通,很快车就到了谢予鹤小区的门外,等谢予鹤下了车,车门一关,于蓁蓁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
背后轮胎擦地的刺耳声音传来,谢予鹤顿了下,侧脸看过去,她逃遁得像是跳出了什么火坑。
谢予鹤不知是什么意味地笑了下。
手机在震动,他接起来,是从海市的来电,小姨李书莹问他,下个月他外公七十岁生辰他能不能回去。
原本断联了很多年,这两年李家倒是又重新想起了他,海市话他以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一听起来却也没有多少障碍,谢予鹤看着Minicooper消失的街尾方向,没给李书莹准话:“到时候再看。”
特意选的周末时间办寿宴,但听他这意思依旧是不一定到场,李书莹换了个方式说:“那我把地点发给你。你外公脚不好了,走路都要靠拐杖,糖尿病和高血压也是靠药控制着,年纪大了,能活一年是一年……”
卖惨卖了会儿,她话锋一转又说:“那个时候你喊上你爸一起来吧。”
谢予鹤冷嗤:“你们要他来做什么?怕生日宴冷清,找个人来吵架?”当年几方吵成什么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别乱说,吵什么架?这么多年了,你外公现在也想通了。人老了嘛,都希望趁活着的时候儿孙在身边,过个生日热热闹闹一点……”
李书莹和李书雅有不少相似之处,其中一个是说话细声细气,很有耐心。
谢予鹤听着久违又熟悉的调子往里走,没打断她此刻的絮絮叨叨,直到李书莹聊到几个亲戚今年要结婚,然后问他:“有女朋友没有?有的话到时候带回来给你外公看看。”
“没有,我有事先不说了。”谢予鹤再不愿多聊,挂了电话进了屋。
踏进玄关那一刻全屋智能开始启动,窗帘和灯光自动打开,一束光正巧打在鼻梁上,他被刺得皱眉往里走,路过客厅时窗外璀璨的灯火映入眼中,廊桥在视野里缩成了小小一团,谢予鹤视线在那片温暖的光上定住几秒,这才去酒柜里拿了瓶酒。
他提着酒去了阳台,看着锦安苑的方向给于祈暄打电话,聊了一会儿合作项目的事情,末了问他下个月生日怎么计划。
于祈暄说:“蓁蓁说今年她负责,搞得神神秘秘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还没等到通知,所以你也等着通知吧。”
话刚落,大门密码锁开锁的声音传来,于祈暄看向玄关处,于蓁蓁火急火燎地冲进门来,脱了鞋光脚就往厨房走。
一身都在发热,不知道是被谢予鹤搓出来的,还是因为谢予鹤强势的疯狂行为而紧张害怕出来的,正口干舌燥,但打开冰箱却没有看到平常放在侧门上的冰镇水壶,她大声问客厅里的于祈暄:“哥哥,凉水壶你拿出去了吗?”
“在餐桌上。”
于蓁蓁跟条濒死的鱼求水一样,迅速出来倒水喝,两杯凉水接连下肚,这才看到于祈暄举着电话正在讲,她走过去,耳朵贴到他手机边窃听。
当着他的面做贼,于祈暄好笑问:“你干嘛?”
于蓁蓁当然不会说怀疑他有了crush:“我听听是你哪个好基友。”
“别什么话都说。”于祈暄一脸肃色训人,锦城这个地方恋人关系多向,同性相处不罕见,这种话说习惯了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说完又解释:“你予鹤哥哥。”
如兜头凉水浇来,于蓁蓁心里那一点想偷窥的欲望一下就被扑灭得干净,她哦一声,离开于祈暄手机准备起身。
偏偏这时于祈暄说了句:“我生日安排你早点儿定下来,我朋友们还等着我通知。”
前脚才给谢予鹤说她回家跟于祈暄商量这个事儿,后脚就被于祈暄给一把拆穿,于蓁蓁感觉才降温下去的脸重新热了起来,挠了下面颊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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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说完,火烧屁股般走掉。
她去洗澡降温,身上果然还有谢予鹤留着的血迹,回想起当时他眸框泛红朝上看她的色气样子,于蓁蓁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洗完澡回到房间,微信已经有几个未读消息,躺床上去翻看,是许时宜拿到了S大研究生的正式录取结果,叹息说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上个月就出了拟录取名单,但许时宜说没到最后一刻不敢松懈,于蓁蓁觉得她杞人忧天:“我早说过没问题的啊,拟录取里有你就没问题,就你自己爱东想西想。”
许时宜没反驳,给于蓁蓁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于蓁蓁还是没想通:“你非要考回锦城干嘛?京市的学校那么多,机会不是更大吗?”
“气候、饮食……反正多方面的嘛,还是家乡好。”
“真的假的?”毕竟许时宜上大学之后她的母亲也离开了锦城,跟着去了京市打工。
但转念想,以她自己在外求学几年的心境来说,她是认定自己只会返回锦城,于蓁蓁没等许时宜说话,接着又问:“哪天回锦城?她到时候来接你。”
许时宜不想她的浪费时间:“我自己可以搞定,除了一个行李箱别的我到时候快递寄走,不用你帮。”
“没关系啊,我现在有车……糟了!”话说一半于蓁蓁终于想起自己的车被迫追尾的事,后续怎么处理她还一头雾水。
她的惊呼将许时宜吓一跳:“怎么了?”
于蓁蓁三两句说完过程,脑中同时在琢磨办法,这时候她是绝不可能去联系谢予鹤的,决定去求助于祈暄:“我去问问我哥哥怎么办。”
自小到大于蓁蓁的生活里就没有什么难事,风雨都有人替她挡,许时宜很羡慕,催她快去,于蓁蓁手机一丢,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于祈暄明天要帮导师代课,还是早课,此刻已经熄了灯躺下,听到于蓁蓁在敲门问他方不方便,又开灯坐了起身:“进来吧。”
于蓁蓁推门进去,见到于祁暄在床头台灯的暖光里拿眼镜戴,这一幕很像她小时候半夜醒来不敢自己睡跑来找于祁暄睡的场景,她过去坐在他床尾说事情。
原本觉得很繁琐的麻烦事,在于祈暄温和的视线里说着说着,于蓁蓁心里也跟着安定了大半,讲完后微微笑着说:“我有对面的联系方式,交警那边也有备案,不怕他们不认。”
于祁暄自己并没有事故经验,听到她的说法后问她:“交警没说接下来怎么办吗?”
当时是谢予鹤在处理,他让她拿驾照就拿驾照,让她留联系方式就留,她又紧张又觉得用不着她出面,根本没有留心听,被于祈暄问哑了几秒,最后还是不想让于祈暄摸瞎,诚实说:“当时我顺路带着予鹤哥哥,要不你问问予鹤哥哥怎么办。”
于祈暄觉得奇怪:“你自己怎么不问?”
于蓁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换手机后就没他电话了,刚也忘了留。”
于祈暄不疑有他,拿手机给谢予鹤联系,但打了电话半晌没人接,于祈暄作罢:“你先去睡,明天我问了给你讲。”
“好,哥哥晚安。”
回到卧室于蓁蓁重新拿起手机玩,发现右下角短信图标的顶上有数字,以为又是垃圾短信想清理,点进去才看到是正常的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有一大段话讲去哪里做维修和定损,说得很细致很有条理,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字眼,就像他站在几步远一本正经讲话时一样。
可他根本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人,明明她打了他巴掌他还笑得甘之如饴,使劲咬他还还那样喘息……
想到这里于蓁蓁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里手握拳头捶了几下,有种沾上什么缠身东西的感觉。
11. 第 11 章
当晚于蓁蓁没睡好,谢予鹤也没好多少。
酒精作用下本来应该能很快入睡,他反倒像是已经对其有了很强的抗体,迟迟都保持着一股强烈的清醒。
李书莹在电话挂断后给他微信发了一长段语音,他没去听她说了什么,被她用自拍照做的头像吸引了注意力。
李书莹和李书雅两姊妹的长相其实并不很像,但因为他脑海中李书雅的形象越来越模糊,谢予鹤看着那张头像恍惚觉得这个年纪的李书雅就是这样的。
看了会就不愿再看,他将手机直接关掉,闭眼躺在床上。
望江路的这套公寓他很少住,上一次来还是带于蓁蓁来的那天,有人定期清洁打扫,床上用品早换成了新的,但鼻尖似乎还有她的味道,谢予鹤手指摩挲着心口前的小鱼纹身,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
醒来后并不记得多少梦里的事,只记得李书雅在劝他“你如果还有道德良心,就当断则断,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没有好结果的”,还有他答了什么,李书雅痛心疾首:“做不到也要做,你不能沦落到和我一样。”
空调出风口的一点噪音渐渐清晰,已是日头高照,谢予鹤起身时想,他和她不一样。
他甚至还不如她。
打开手机看到于祈暄的未接来电,他回过去,于祈暄问他于蓁蓁车的事,谢予鹤瞥了眼发过短信的工作手机,于蓁蓁这是视而不见还是已经又拉黑了他,神色如常地将给于蓁蓁的话复述了一遍。
于蓁蓁不久就收到于祈暄的微信信息,他不止说了要开车去哪里操作,还贴心给她发了目的地定位:“你有时间就开过去,没时间就回头我开。”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妹妹在忙什么成日不着家,但那个4S店在东三环外,来回距离不短。
于蓁蓁看了眼距离,还真不想自己开过去:“那哥哥你去处理。”
信息刚发完,手机就有个来电,是没存通讯录的陌生号码,有魏钰骚扰的前车之鉴在,她谨慎地接起来,先没出声。
隔了一夜还在防他,谢予鹤冷笑一声,直接开口提醒:“思略风投不靠谱,你谨慎合作。”
竟是谢予鹤,于蓁蓁意外地看眼号码,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调查过。”
“什么时候?”
谢予鹤答得文不对题:“加我微信,给你发调查报告。”
于蓁蓁静了瞬,找了个体面的说法:“你给我下微信号。”
不就在她黑名单里?谢予鹤说:“另一个手机号码。”
于蓁蓁继续装瞎:“我换过手机,没你号码了。”
任何手机系统都支持恢复通讯录,谢予鹤没管她的牵强,报了一遍私号。
电话挂断,于蓁蓁去微信里点设置,从黑名单里将谢予鹤恢复到好友,然后给他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但等了半天,谢予鹤说的调查报告迟迟不见踪影,她没忍住给他发了个问号,谢予鹤跟忽然失踪了一样,下午六点才回她一个PDF。
于蓁蓁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消息后立刻打开文件看,目录里显示不止有思略风投一家的信息,还有好几个别家的。
她一页一页翻过,对这份上百页的报告的详细程度感到咂舌:不止有各公司成立、注册、股东情况、注册资本交纳情况等公开信息,更多的,还是他们的资产及财务情况,以及现有资源、获利能力、财务模拟等等。
于蓁蓁看得怀疑这些风投是不是都跟谢予鹤有关系,要不然他怎么会有这样详细的数据,认真读了遍报告后,她问他:“他们都跟你家公司有合作吗?”
信息到谢予鹤手机上时,他刚迈进谢家大门,魏阿姨往地上给他放上一双拖鞋说:“杨老师他们在花园里等你。”
这年头“老师”二字不值钱,一个业余画画的,办过几次画展就摇身一变成了老师,谢予鹤说了声谢谢,没穿那双鞋,问魏阿姨:“有没有鞋套?”
自从搬出去住后,谢予鹤每回回来都很少用这里的东西,也从不会在这里过夜,魏阿姨既遗憾鲜少再见到他但又替他高兴,说“有的”,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
谢予鹤接过穿上,蓝色的鞋套在他黑色的裤脚下很显眼,也很不相配,他似无所谓般径直去到花园。
花园的泳池里有几个人正在游泳,池对面,杨敏慧和她的两个姐妹正坐在太阳伞下的圆桌边喝茶。
他视线扫了圈,没见到谢振安在哪,抬步往泳池对面去。
见他一出现时杨家三个姐妹就都停了闲谈,杨芳手肘拐了下杨敏慧的手肘:“姐,你二儿子来了。”
杨敏慧穿着一身亚麻色中式宽松长裙,已经是退休年纪,但外表还很年轻,除了发福了些的身形,其他跟十几年前差别不大,看起来依旧是一身文艺气质,谢予鹤盯着她的眉眼迈步,回忆起第一次进谢家时,她居高临下看他的厌恶眼神。
杨敏慧以为他听不到,冷着声回杨芳:“是谢振华的二儿子。”跟她可没关系。
谢予鹤上前,弯唇招呼她们:“妈、二姨妈、三姨妈。”
明面上是一家人,杨敏慧换成笑脸:“小鹤回来了。”
他小时候不爱说话不爱笑,长大了开始工作后倒是对人亲近多了,风度翩翩的,捏着鸿裕集团的要脉也对人没什么架子,杨家两个姐妹也夸:“小鹤这是又长高长帅了。”“真是一表人才。”
谢予鹤微笑着没接话。
他戴着副防晒墨镜,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只见到他笑着侧过了脸,往泳池里看了过去。
杨奕看他这样,忙喊池里的人说:“小婉、小叶、小妍,你们小鹤哥哥回来了,快上来吧。”
谢予鹤这样出色的身材和容貌,出现在泳池边的第一刻就引了人注目,来做客的池婉和池叶先后听话地上了岸,谢妍却当没没听见。
谢予鹤居高临下看着池子里的动静,看谢妍头往水里一埋,顿时游得更远,他嘴角的弧度并没变分毫。
池婉和池叶上岸拿浴巾盖在身上,回到杨芳身边,先后称呼他“小鹤哥哥”。
池叶是杨芳的亲生女,是他算不上表妹的表妹,逢年过节他都见过,只有池婉是陌生的,谢予鹤点了点头没说话。
穿得都算保守的泳衣,但身材什么样也是一看便知,谢予鹤的墨镜里倒映着池婉略显局促的表情,他不是傻子,知道今天这个见面意味着什么,但也没有预计到,是以这样浅显易懂的用外型抓眼熟的方式相见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好主意。
他是俗人不错,但要论俗,他昨晚已经俗过一次,吃饱后看什么都没胃口。
双方招呼算是打完,也没听到杨家人再说什么,谢予鹤原地拿出手机看,有条于蓁蓁的未读消息:“他们都跟你家公司有合作吗?”
他回她一个问号。
于蓁蓁觉得他多此一问:“跟你家公司合作你才会了如指掌啊。”
不是他家公司,但谢予鹤也没说原因,只强调:“名单上的都不是优质合作对象。”
名单上有十来家风投,还有好几家私募基金,一半多在锦城,要是都抛开掉,那他们能合作的选择少之又少,于蓁蓁再一次觉得前路维艰,但没朝谢予鹤表现出什么:“知道了,谢谢。”
消息读完,不远传来交谈声,谢予鹤放好手机看过去,谢振安和谢宴鸿并肩朝这边走来,父子二人容貌相像,性格却迥异。
谢宴鸿一颗野心都在脸上,而谢振安穿着一身和杨敏慧情侣装一样的中式亚麻色衣服,显得人温文尔雅。
谢予鹤搓着戒指想,几十年的老商人了,明明日夜求财富,办公室偏偏要挂个“宁静致远”,虚伪又可笑。
他面色如常,主动迎了几步去谢振安跟前,又喊谢宴鸿一声哥。
不止在身高上有优势,谢予鹤的气场更是一年比一年强,谢宴鸿看着谢予鹤愈加锋锐的眉眼,点头嗯了声,没多寒暄。
兄弟之间一派兄友弟恭,谢振安赞许地点了点头,问几句谢予鹤公司的事,然后训泳池里扑腾的谢妍:“几点了,还游,不吃饭了吗?”
谢振安一向严厉,谢妍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水,和池叶池婉去换衣服,她们回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其他人跟着谢振安一起按固定位置落座,一顿晚饭正式开始。
安静地吃了不大一会儿,杨敏慧开口说:“小鹤你尝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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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牛肉,是你小婉妹妹提前一天就腌制好的,她厨艺很好的。”
杨奕接话:“小婉还会做饭?太难得了!”
一桌人只点他的名让他吃,谢予鹤视线在牛肉上晃一下,看去池婉那边。据说是个孤儿,因为姓氏和池家有缘,性格也乖巧讨喜,便被杨芳夫妻收做了干女儿。
说穿了也是个池家的外人。
也因此杨敏慧和她二妹才会给他牵线搭桥。
他已经脱了墨镜,一双摄人心魄的墨眸正看过来,池婉红着脸回答说:“我们学校的饭不好吃,我们去的同学都得自己做饭,所以学做了些家乡菜。”
话题到了这里,识趣的人该接话问在哪里求学,但谢予鹤闻言却是侧脸去看向主坐的谢振安,一本正色说:“欧洲办员工也反映餐食不行,区域经理那边想要总部派个家乡厨师,这事……”
他看向杨敏慧:“妈你帮忙问问谁愿意去?”
同样的工作只是换个地方做,但外派的工资一个月顶国内半年,欧洲办刚成立时杨敏慧就塞了不少后勤人员过去,这种无伤大雅的事谢予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去做。
杨敏慧果然就欣然接话说她问问。
话题短暂岔开,但很快杨芳那边就直接端起了那盘麻辣牛肉,说是每个人夹一点,目的还是在谢予鹤这里,谢予鹤人没动半分:“上火,嘴上起泡,吃不了辣。”
杨芳动作一顿,皮笑肉不笑地说声“可惜”,将盘子放了回去。
她和杨敏慧对视了一眼,彼此皆心知肚明,真可惜的,当然不是谁没吃到牛肉,而是谢予鹤这态度,摆明了是没什么心思。
长辈们看穿的事,池婉当然看得见,她悄悄去看谢予鹤的唇,那结痂的样子明显是血痂而不是起的泡。
那样暧昧的位置……
池婉心思细腻,顿时想到了别的方向。
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在被人利用,于蓁蓁回家后又仔细看了看谢予鹤给的调查报告,每看一家都在惊叹其中信息量之巨大,正专心致志时,手机响了起来。
这回不是电话,是视频通话,来电铃声是她四年前设置的“飞鸟和禅”的片段,于蓁蓁一惊,反应过来这“鸟”是谢予鹤,伸手给切换成了语音接通。
她依旧没先开口。
谢予鹤没管她,径直问:“怎么谢?什么时候谢?”
在回应之前她那句道谢,客气礼貌用语而已他这样较真,“什么时候”几个字被他咬重着说,让她不禁想起他昨晚靠在她颈窝问的“什么时候结束”,于蓁蓁正色说:“不看你这个东西,我也知道那家风投不靠谱。”
言外之意是他多此一举,谢予鹤问:“你怎么知道的?”
吃饭时和龚泽林沟通的细节她不愿意说,于蓁蓁嘀咕着:“商业机密。”
说罢,她先发制人再问谢予鹤:“他们都跟你有合作吗?”
谢予鹤说:“没有。”
于蓁蓁十分意外:“没有你怎么有他们的这些资料?”
谢予鹤将她的话还给她:“商业机密。”
既然不愿说,于蓁蓁也没打破砂锅去问,找了个借口就挂了通话。
龚泽林那边不靠谱,接下来几天她着力去重新找风投。
蔡思言还在家照顾她父亲,她没给她堵心说这事,只是默默将寻找融资的方式增多了,不止局限于在线上发邮件、打电话,为了提高效率,她还将商业计划书打印了几份出来,直接上门去找人谈。
想法是乐观的,结果却不大如人意。
有几家公司在前台她就吃了闭门羹,即使有几家让她进去了,但接待她的人员也只是接了她的商业计划书翻了翻,并没给什么积极的反馈。
连续跑了一周没什么正面结果,但于蓁蓁也没就此气馁,周五下午带着几家公司的名片回到上金中心,准备整理下思路做下一周的计划。
到一楼电梯处时正遇到电梯门关,于蓁蓁急得“哎”一声,本以为赶这趟已经没有希望,哪知下一秒关了的门重新打了开。
意外之喜,于蓁蓁说着谢谢走进电梯。
和帮按开门键的人目光相触,两人俱是一惊。
12. 第 12 章
“是你?”于蓁蓁眼睛亮晶晶的,问不期而遇的季瑾川:“你怎么在这?”
当时他俩本就在这栋楼里认识的,季瑾川看了眼她挎着的西瓜包,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一片真西瓜,反问她:“你怎么又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于蓁蓁食指指了指楼上,问他:“你呢?”
“我也是。”季瑾川再问她:“哪家公司?”
不算老友重逢,但季瑾川曾热心帮助过她,即使当时还了他油钱后两人再无联系,再相见,于蓁蓁对他还是好感为先,也就没怎么隐瞒,说了自己的公司和楼层,也问季瑾川相同的问题。
季瑾川想了想,给于蓁蓁递了张名片。
于蓁蓁接过一看,顿时眼前一亮:佳战资本联合创始人。
最近她疯狂找风投,中间也曾想过找私募基金,但因为PE门槛更高,公开的联系方式极少,苦于无门她就只有放弃,没想到季瑾川就是这家国内头部私募基金的投资总监。
只要是机会她都想把握,于蓁蓁抬头看向季瑾川,立刻问说:“那你们的投资对象会包含一些新创立的企业吗?”
季瑾川一脸沉稳,一身正装和他身上这份沉稳的精英气质相得益彰,看着于蓁蓁语气不疾不徐:“你为什么这么问?”
于蓁蓁当即从包里抽出一份商业计划书递过去,笑着说:“我们公司正在融资,季总赏光看看我们的BP,如果有兴趣,我们详谈。”
虽然在对着他笑,说着“季总赏光”,但脸上也不是什么恭维态度,更多的是活泼的俏皮,让人想到初初绽放的白牡丹,含苞待放,艳丽夺目。
季瑾川伸手接过,一份BP装订得很精致,审美在线,封面设计得精巧大气,像请了设计师特别设计过,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的。
初创公司有这样精益求精的觉悟很难得,他点点头说:“我一定拜读。”
于蓁蓁又说:“改天请你在楼下咖啡馆吃个饭,上次你帮了我大忙。”吸取廊桥请客的教训,她决定开源节流,要请客就请在请得起的地方。
季瑾川说:“吃西瓜也行。”
他手指指着她的挎包,于蓁蓁被他这种面无表情的冷静幽默逗笑,骄傲于自己挑的这个很有个性的包,这家设计师很有创意,她情不自禁分享:“法棍、圆披萨、书型披萨任你挑。”
他过了用这种创意物品的年纪,季瑾川扫了眼包上的Logo,弯了弯唇没说话。
电梯到了楼层,于蓁蓁道别离开,季瑾川说再见。
电梯门关上,空间里还留着她身上的一抹清甜的香水味,季瑾川翻了翻手里的BP,封页内侧有她的名片,他这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于蓁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张扬青春有活力,是有一种茂盛状态在的。
于蓁蓁回到办公室意外看见桌面上有一小捧玫瑰花,她走出来公共办公区域问外面两人:“这花是怎么回事啊?”
沈墨一双眼干净清澈,笑着说:“我给姐姐们过节。”
路上是见有行人抱着花,但于蓁蓁依旧迷茫:“什么节?”
沈墨耳朵有些红温:“520。”
取的是谐音,但不是三月八日那种无伤大雅的、同事之间也可以过的节日,办公室有蔡思言的同学纪芸在,于蓁蓁和纪芸对视一眼,纪芸高声说:“给你你就收嘛,沈弟弟的一片心意。”
于蓁蓁已经看到她桌面的花是白色,和她的不同,也看到纪芸眼中明显的促狭,她没说什么,转身又回了办公室,拉开抽屉没找到眼镜,但将西瓜包放在花旁,两者颜色是一模一样。
她抬眼看向玻璃墙外,沈墨正从外面看着她,目光明亮,带着不属于上下级之间的别样色彩。
于蓁蓁在这一刻愣了下。
手机叮一声响起,她顺势垂头到电脑显示器下点开微信。
于祈暄说她车修好了:“你人在哪?”
于蓁蓁原本不想暴露办公地址,但天气热太阳又晒,她外出跑了半天已经没精力再出门换地方等了,也就直说了人在上金中心,也准备过会儿就给于祈暄主动讲自己创业的事。
于祈暄在那边问几点来接她合适,于蓁蓁说六点。
跟于祈暄的话说完,于蓁蓁找外卖软件点下午茶,特意挑了些贵的下单,然后整理了下这周收到的名片,以邮件方式给曾面见过的每一个潜在投资方发了封感谢信,是一种礼貌,更是在刷存在感。
下午茶送来的时候她正在做下周计划,外卖员在外高声问于小姐是哪位,于蓁蓁说着“是我是我”暂停了手中工作出去接。
她点了奶茶、蛋糕和水果,给沈墨和纪芸每人分了较大的两份,纪芸看得惊叹:“怎么这么多?”
于蓁蓁吸了一大口加冰柠檬水解渴,微笑说:“过节嘛,算公司福利,可惜思言和小念错过了。”
沈墨看着桌面上的东西,价值比那束花只多不少,正有些怀疑于蓁蓁的用意,就听见于蓁蓁办公室里一阵音乐声响起,于蓁蓁拿着柠檬水和蛋糕转身进了办公室,皱眉拿手机放在耳朵边。
不久她电话打完,重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沈墨收回视线,看不远的纪芸闲闲地喝奶茶、吃蛋糕,他手里实在没什么事可忙,也将吸管戳进奶茶杯里喝了起来。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吃着有点发腻的奶酪蛋糕,他开始琢磨着腹稿,有些话不怎么好开口,可又不想就这么一了了之,看着于蓁蓁办公室方向纠结时,公司门外忽然出现个高大的人影。
同时纪芸也发现了来人。
她停掉手里的活看着人,并不觉得他们这个新公司会有这种客户来,一看气势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分明仅仅一个人现身,给人感觉却是身后有千军万马一样。
学IT出身的猛女说话很直接:“你来错地方了。”
她话落,谢予鹤身后还真就凑来了一队人马,都是隔壁公司的,谢予鹤侧脸和朝他打招呼的几人回应,有人请他去公司坐坐,他微笑着:“改天吧,今天还有事。”
什么事自然是不好问的,他婉拒,成辉的人也就作了罢,只是离开时都不约而同地往这边办公室里多看了几眼。
谢予鹤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一边往里走,视线扫过沈墨后,落在问过他话的纪芸脸上:“于蓁蓁在哪办公?”
大办公室本就又空又静,他声音又磁沉,出现在她的小办公室门外不多远时,于蓁蓁顿时整个人一紧。
在纪芸的“那边”话声里她抬眼看向外面,谢予鹤下一秒就现身在门口,四目相对,他没什么自觉地径直走向她。
他不请自来,就像一只狼闯入她的羊圈,于蓁蓁惊讶之余更觉得不安。
在谢予鹤高大的身子杵来她办公桌前时,她回神回来后就立刻站起了身,以减少跟他之间的身高差距带来的压力,脱口问他:“你上来做什么?”
压着音量,像跟他说句话就能暴露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谢予鹤凝着她黑宝石般的眸子,里面正倒映着一些夕阳投到墙角上的暖光,然而她语气跟这种暖是两个极端。
他语气也跟她差不多:“我来看看于总这是在处理多大的业务。”让她下楼,她说手里有事下班才能走,公司不大,副总倒是个大忙人。
这种讽刺话听得于蓁蓁直冒火:“当然比不上谢总日理万机。”
谢予鹤脑中盘算了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说话这样带刺带芒,盯着她说:“知道我忙还浪费我时间。”
于蓁蓁抿了下唇,还是不服气,又呛他:“我没让你等。”
得了便宜还卖乖,谢予鹤问:“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取车?”
明明是哥哥答应的事,却是他去做了,想必是哥哥没时间所以委托了他,拿人手短,于蓁蓁终究闭了嘴。
谢予鹤见她终于不再反唇相讥,问她:“走不走?”
于蓁蓁心中在想,车钥匙给她他就完全可以先走,但所谓来者是客,自小的家教让她没法开口赶这个才帮她取了车的人,便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先坐几分钟,吃点蛋糕等我一会儿,我还有最后一点点工作,做完就能走。”说完将蛋糕往那边推。
谢予鹤瞥眼她桌上的红玫瑰,拉出椅子坐下去,这时背后有人问:“蓁蓁姐,要给客人倒杯水吗?”
于蓁蓁还没落座回去,看眼谢予鹤唇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还没彻底消失,心里滋味复杂,给沈墨说:“我去吧。”
她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回来,谢予鹤正在翻她放在桌面上的BP,于蓁蓁顿了下,里面多是宣传,没多少涉及到机密的东西,她也就没管他,在桌面上放下水杯回去了自己的电脑前。
才坐下微信就来了消息,龚泽林说给她邮箱发了签约合同。
于蓁蓁连忙去看邮件,合同条款跟他们见面时谈过的大框架大差不差,股权占比也在她和蔡思言能接受的范围内,唯一变化的是A轮投资的资金是分期支付。
忽然就这么得到了融资,于蓁蓁很惊喜,但又不免忐忑,因为之前谢予鹤给的调查报道里思略的评分不高。
虽说这事其实他们担的风险不高,毕竟是别人给他们钱,但于蓁蓁还是立刻转邮件给蔡思言那边,她微信给蔡思言说了自己的顾虑。蔡思言一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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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她想了想,便又多说了些。
谢予鹤余光里她一直就抱着手机在说话,BP看完,退回去原位,他后背靠到椅背上,打量起于蓁蓁的办公室。
办公用品跟别的地方一样没什么特别,但墙面、落地灯等装饰都是些红红绿绿的颜色,有种强烈的浮夸感。
收回视线,桌面上玫瑰和“西瓜”的颜色也很热烈,他皱了下眉,拿起小勺将于蓁蓁推来的蛋糕一分为二,自己不急不忙地吃了小的那一半后,给于蓁蓁将余下的推了回去。
于蓁蓁的微信正这时来了语音通话,她一边接起来放耳边,一边接过谢予鹤递给她的勺子。打电话的人注意力都在电话里,手上做什么都没有多大意识,听着蔡思言在那头说话,她勺子就在蛋糕上一勺一勺地接着挖。
蔡思言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思略风投的投资对现在的她们而言不是坏事,甚至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否则她们连起步都困难:“那我们就签吧。”
“好。”
话落,她挖蛋糕的动作忽然一顿,反应过来这蛋糕本身只配送了一个勺,她用的是谢予鹤刚才用过的。
抬眸看向谢予鹤,他目光就直直落在她唇上,带着一种含侵略感的好整以暇。
于蓁蓁心中霎时一紧,蓦地想起近距离观察过的柯尔克孜族训的鹰,双眼里皆是捕猎者的目光,危险、锋利。
她垂下眼皮,放了勺子,事情和蔡思言敲定,她给龚泽林回消息,说合同会在一周内评审好后答复他们,也算是将一种并非急得不行的姿态摆了出来。
融到资是好事,于蓁蓁心态松了些,下周的拜访计划也不需要太急着做,尤其是在谢予鹤一目不错盯着她的情况下,做什么都觉得有压力,她索性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谢予鹤目光追着她的动作。
看她将剩下的蛋糕“咚”一声扔进垃圾桶,顿了下,又抱起桌面的那束花放去桌面底下,然后挎起西瓜包看向他:“走吧。”
他们出办公室时,沈墨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身问:“蓁蓁姐你下班了吗?”
于蓁蓁嗯一声:“你们也回去吧,不用加班啊。”
纪芸忙着画图,在显示器下头也没抬,语速快得像打□□费她时间的人:“我还没做完,做完再走,都拜拜!”
纪芸和蔡思言一样,都有股做事一旦起头就不会半道停下来的劲头,是倔性也是气性,也是让她下定决心和她们一起创业的品行,她不走于蓁蓁也不劝,说了句“拜拜”自顾自走了。
沈墨本想说他一起走,但下一瞬,视野里却是往前一步正好站在于蓁蓁身侧挡住了她身影的谢予鹤,他侧脸来淡看他一眼,目光无声无息,但足够压住他心头那一点冲动。
于蓁蓁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眼镜,谢予鹤看她到处翻,问她:“找什么?”
“眼镜。”
“你不戴隐形?”
于蓁蓁没理她,翻了阵扶手箱也一无所获,目标换到他膝盖前方的收纳箱:“你往后挪挪。”
谢予鹤尽力将背靠紧椅背,膝盖往两边压给于蓁蓁留空间。
于蓁蓁勾头过去打开收纳箱,还好看到了眼镜盒,她伸手拿出来,正想直起背,却被谢予鹤抬手握住了后脖颈。
于蓁蓁身子一僵。
想起上次他亲她时也是这样压着她这里,她心跳顿时蹦得如脱缰野马,沉默着,想若无其事地缓缓直起背。
然而视线才看到车窗时的下一瞬,下巴也被谢予鹤握住,他头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径直吻住她。
他唇瓣上轻微的疤痕若有若无贴住她唇,于蓁蓁想挣脱,抬手推谢予鹤的胳膊,却推到铜墙铁壁一样的东西,他不止没被她推动,反而得寸进尺,握她下巴的手掌移到了她的腰上。
还是熟悉的、不容她退却的架势,他如一个早编好程序的机器,冷硬又强势,手上动作依照老路径从她的腰往背、再往前。
这回不止是公共场所,还是距她公司这么近的地方,于蓁蓁被谢予鹤搞得心惊胆颤:“你别……”
但这推拒不止没成功,反而是刺激到了他一般,他更故意地用了些力气,既似机器加大马力,又似一个被人拒绝而猛耍起脾气的孩子。
谢予鹤这才缓下节奏,变成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柔,但温柔亦是浮于表面的假象,但凡嗅出于蓁蓁有拒绝的苗头,这点柔意会立刻散得无影无踪。
纠着缠着很久很久,两唇终于离开时,于蓁蓁双眸润得似噙着一汪春水,谢予鹤的呼吸和状态也不稳定,他抬手擦着于蓁蓁布满水光的唇瓣,哑声:“经期结束了?”
40-50
第41章 第41章一次次缠在一起
谢予鹤猛地推开她的双膝,将她的一只脚往横向拉,垂头再次吻住她。
于蓁蓁的哭泣被人堵住,人没扑腾多久就又没了力气,心如死灰地任由着谢予鹤来,她闭住了眼,恍惚中感受到谢予鹤褪去他自己衣衫的动静,也感觉到他握着她的膝弯将它抬高……
然而预想的强势破入并没来,谢予鹤在她唇齿之间流连了一会儿,突地松开她的膝以及被她迫举在头顶的双手。
于蓁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唇上水光潋滟的谢予鹤从她身上一下直起身,居高垂目扫她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不多久,似乎还有他家门开关的声音传来。
于蓁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松快不是,失落更不是,只觉得心绪凌乱不堪、头疼欲裂,她艰难地喘着息愣神一会儿,合上腿,侧身去拉被子往身上盖。
谢予鹤再回来就见到她大半个人缩在被子里,连头也埋了进去,他伸手去拉她的被子,但于蓁蓁压着被角,他提着被子稍用点力抖,很快将被子扯开:“你盖着——”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面红耳赤的于蓁蓁一脸凌乱的泪痕。
谢予鹤立刻跪去床上,扶着她的肩让她坐起来:“吃药。”
于蓁蓁昏沉着睁了一瞬眼,谢予鹤往她嘴里塞来一粒药,接着将水杯送她嘴边,等她吞下第一颗便又塞进一颗,见于蓁蓁都咽下后,他将水杯压在她唇边,语气如命令:“水喝完。”
这夜于蓁蓁睡得昏昏沉沉,中间有几次被人拉起身又放下去、还有几次抱着一堆炭火的感觉。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借着床底一圈夜灯的光对着陌生的地方打量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但她奇怪于起初明明睡在客房,现在却醒在谢予鹤卧室的床上,身上还穿着一件女士睡衣。
于蓁蓁坐起身走下地,手脚还有点无力,走到窗前将关得严丝合缝窗帘一扯,窗帘自动往两边打开,秋阳瞬间从几个巨大落地玻璃组成的圆弧形窗户照进来,她抬手挡了挡眼睛适应。
不一会儿谢予鹤走了进来。
见她在窗前伸着夸张的懒腰,人扭成了扭曲的“大”字,他原地看了会儿,然后沉默着走上前,从她背后伸手捂在她额头上。
于蓁蓁被惊得动作一顿,心想这人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听到后脑勺上方传来谢予鹤的声音:“没烧了。”
于蓁蓁嗯一声,反应过来昨晚拉起她几次的人就是他,也记起跟他的骂战,以及她为什么会骂他。
明明看着窗外风景的美好心情开始生乱,她站直身,没跟谢予鹤交谈,去找手机买衣服,没多大会儿衣服送到,她穿上后给谢予鹤说完“我回去了”人就往外走。
然而她被谢予鹤再次拉住。
对他俩的力量悬殊有深切体会,于蓁蓁这次没像昨天那样竭力挣,而是看着谢予鹤冷冷淡淡地说:“你放开。”
谢予鹤说:“你的车石柒开去清洗了,你可以开我的车。”
于蓁蓁摇了摇手腕,提示他放手:“不用了,我打车。”
谢予鹤盯着她的眼睛又看了会儿,缓缓放开她。
于蓁蓁回家换衣服,也装了个行李箱,原
本羊城有个行业展她没打算同蔡思言他们一起前往,然而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她干脆离开锦城出趟门。
在候机室和蔡思言及王以鑫汇合,新来的这个蔡思言助理很主动活泼,一见到她就上前接过她的行李:“于总我来。”
现在公司人多了起来,于蓁蓁也对自己的“于总”称呼渐渐适应,但婉拒了王以鑫的好意:“我自己拿吧,不重。”
只是看着这个还有些青涩的应届毕业生,难免想到另一个大学生,又想到逼他走的那位。
谢予鹤如今在壹星占的股份不小,有权利参与公司的重大决策,如果真的再伸手进来,是不是很多事都要受制约。
看她脸色不佳又听她声音不对,蔡思言问她:“你病了怎么不休息?”
于蓁蓁不好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热搜后避免去上金中心工作的心态,想用忙碌的工作来驱散自己头脑中的乱七八糟,就说:“想去取取经,看看别家的销售都是怎么做的,后面我们招聘人的时候也有比较。”
这个理由充分,生产那边紧锣密鼓进行中,后续也需要配一支销售队伍,蔡思言点点头,感叹说:“短短半年不到你变了个人一样,思虑很周全。”
这是实话,公司很多事情都是于蓁蓁自己跑下来的,一件一件事做完也就累积了一个个经验,自然而然就思虑得更全面了。
于蓁蓁笑了笑:“你不要捧杀我。”
说完靠在蔡思言肩头上:“让我靠会儿,头晕。”
她们坐的地方斜对面就是机场贵宾候机室,于蓁蓁视线落在入口处,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进去,指着那儿给蔡思言说:“等我们盈利了,我们出差也要那样的标准。”
公司已经换掉了之前的老地毯,也换上了一套新家具,还配了车,一步步都在变好,本身一心扑在设计产品上、对这些无所谓的蔡思言也被于蓁蓁的一个个目标激励着,赞同说:“可以,你决定。”
快登机时于蓁蓁收到谢予鹤的信息,说叫了闪送把感冒药送到了她家,跟着提醒:“连续吃三天。”
于蓁蓁揉了揉还堵塞着的鼻尖,本想说自己不在家,想想算了,回他说:“好,谢谢。”
同样的季节,锦城已经有浓浓的秋意,羊城却还在度夏。
到了羊城三个人就换成了夏装,当晚吃了顿清淡却美味的本地菜,次日各自带着目的进了展馆。
于蓁蓁真如她所说的,去展位跟各家现场接待的销售聊天。
进前几家时她还很生疏忐忑,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什么,遇到繁忙的展位也没人搭理她,但后面进的公司多了,也就让她积累出了经验,她开始拿前面的信息去问后面的人,甚至到了后来,她俨然成了一个“老油条”,别人问她身份,她说是做出口采购的,这样一讲,得到的信息就更细了。
IT行业从业者男性居多,于蓁蓁聊了一圈,对其中几位女性的印象很深刻。
因为感冒不仅没好还有加重的趋势,她也没太勉强自己,展馆很大,她大致逛了AB两个区就准备收工,却猝不及防在进入的最后一家展商处偶遇到了陈潇潇。
于蓁蓁本来正在听现场人员讲他们的产品优势,忽然听到陈潇潇在一旁开口:“蒋总,我们季总到场外了,您方便现在出去吗?”
于蓁蓁跟着给她讲解的蒋文阳一起侧脸,陈潇潇说完后看着她:“于总怎么也在这儿?”
于蓁蓁看着陈潇潇惊讶中带着一点兴味的表情,以及话落后视线从她脸上往脚移,恍惚记起和季瑾川分手那天,当时在佳战前台外等,她也是这样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一遍她的身体,以及第一次戴着季瑾川送的项链进佳战时,她眼中那个微妙的神情。
大概从一开始,陈潇潇就等待着看她一场笑话吧。
但于蓁蓁波澜不惊,无所谓地嗯了声,对蒋文阳说:“麻烦蒋总讲了这么久,下次再见。”
跟蒋文阳分别后,于蓁蓁刻意去了C馆磨了点时间才出展馆,错开和季瑾川见面的可能。
谢予鹤拿资源试探了季瑾川不假,但谢予鹤也没说错,事实上季瑾川是选择了别的,一想到这事于蓁蓁就觉得头更疼,他俩谁也不是什么善茬,她连忙转移注意力,拿手机找羊城的美食店以便晚上三人去吃饭。
但当晚蔡思言跟王以鑫和一家同行去了饭店。
蔡思言给于蓁蓁发来定位,让她到那里跟他们汇合,于蓁蓁回酒店躺了会儿后发现浑身没劲,如实给蔡思言说自己感冒反复不想参与。
蔡思言着急说:“快吃药,多喝水,明天别去了。”跑展馆不是轻松活,一天走几万步不在话下。
于蓁蓁也不想继续病下去,但应了蔡思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带药,她翻了圈外卖软件,被种类繁多的可选项弄得犹豫不决,干脆微信问谢予鹤:“你之前给我吃的什么药?”
谢予鹤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你怎么回事?没吃药?”
于蓁蓁嗯一声:“出差了。”
听她气虚声弱,谢予鹤再问:“在哪出差?”
于蓁蓁想了瞬,问他:“你那药不会是只有锦城卖吧?药店自制吗?”瑞士有些药房就是这样卖药。
可真能想,谢予鹤说了药名,又问她:“有没有发烧?”
于蓁蓁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
谢予鹤叮嘱她:“服药后大量喝水,至少一升以上。别喝冰水,喝温水,也不要加蜂蜜。”
听到“大量喝水”她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喝冰水,喝温水的话她就喜欢加蜂蜜,但谢予鹤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看穿了她,也堵死了她的路,于蓁蓁讪讪应:“知道了。”
他俩很少这样平心静气地闲聊,甚至很少闲聊,话落后听筒里的氛围寂静出一种诡异感,于蓁蓁忙说“先这样”,急匆匆挂了电话。
当晚她吃了药也大量喝了水,但人依旧有气无力,睡得很不踏实,直到快天亮才彻底睡过去,迷糊中翻了个身,听到同屋的蔡思言说她走了让她好好休息,她嗯了声。
刚找到了最佳的姿势准备继续睡,就听门锁叮了一声,传来房门打开、鞋踩在地毯上的动静,于蓁蓁闭着眼问:“你忘带东西了吗?”
话落却没听到蔡思言回答,她以为是她没听清,准备再问一次,哪知道忽地听到一声:“还在烧?”
于蓁蓁的睡意瞬间销声匿迹。
她惊愕地睁开眼,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一个更黑的黑影,确认谢予鹤是真的进了她的房间,她一下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谢予鹤自动忽视了前一个问题,在于蓁蓁接着打开了房间的灯光后,手指夹着房卡朝她展示:“你同事给的。”
说罢俯身朝于蓁蓁,伸手往她额头上靠,于蓁蓁往后躲他的头:“我同事怎么会给你房卡?”
她再躲也躲不过谢予鹤这种长手长脚的人,谢予鹤还是摸到了她的额头,有些汗湿但温度不高,他收回手,回答她说:“楼下遇见了。”
即使蔡思言见到他也没有给他房卡的理由,于蓁蓁深刻怀疑:“你是不是威胁了她?”
“没有。”谢予鹤简短否认,又问于蓁蓁:“上次吃药是什么时候?”
当下的状况压根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于蓁蓁怒目而视:“你到我房间做什么?谢予鹤你是不是有病?”
谢予鹤笑一下:“你是骂上瘾了是吗?”
明明事关重大,他却是一脸不
以为然的样子,于蓁蓁气得抓起枕头朝他脸上砸过去:“你就是有病!”
枕头没砸到谢予鹤的脸,砸到他胸口后反弹了回来,标间的床并不宽,弹回的枕头反倒回打到了她脸上。
于蓁蓁气急败坏,人跪坐起来,再次抓起枕头往谢予鹤身上砸:“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干嘛这样?上一次热搜还不够吗?你还要我丢脸!”
她越说越怒不可遏,说到后来声音都在颤。
谢予鹤由她打了几下,随即抓住她挥舞的手腕,看着她说:“我要做什么你会不懂?”
于蓁蓁毫不犹豫:“不懂!”
谢予鹤再问:“我从你身边逼走沈墨和季瑾川是为什么,你也不知道?”
一只手被控制住,于蓁蓁拿另一只手去扒他的手,听到问题后依旧斩钉截铁:“不知道!”
谢予鹤将她两只手腕捉住,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铿锵有力:“你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于蓁蓁?”
于蓁蓁被他忽然洪亮的声音惊住片刻,她从没见过谢予鹤朝她这样发火,回神后有种她要面临什么不能承受之重的心慌,人往后仰,扯着手腕赶人:“你出去,别在这儿!”
谢予鹤并不放开她:“你不是要听我说原因?”
于蓁蓁摇头拒绝:“我不听!”
她往后仰得厉害,谢予鹤趁势松劲让她躺下,他也追过去圈她在身前,偏偏要说:“你没那么笨,你心里清清楚楚知道为什么。四年前你来抱我的时候就知道,我被你拉黑,明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跟你在一起时你也知道。”
他看着渐渐静下来的于蓁蓁,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于蓁蓁,你有没有心?你觉得我们一次次缠在一起,好玩是么?”
说完他身体往下沉,彻底盖住于蓁蓁,手放开她的手腕,抬手抚摸住她的面颊。
于蓁蓁跟近在咫尺的谢予鹤对视,心绪如麻,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张了半天嘴,最后挤出一句话:“在香格里拉那天你答应过一笔勾销。”
却听谢予鹤反问:“怎么个一笔勾销法?”
于蓁蓁眼露迷茫。
相顾无言半晌,谢予鹤看着于蓁蓁越来越茫然的模样吐出一口浊气,垂首去含住她的唇,手移到她的肩上。
他这一次没有一丁点强势,手指从她的肩头开始试探,褪一点顿一会儿,等着于蓁蓁,察觉于蓁蓁没有推拒,再慢慢将她从布料里拉出来,将她的脚心缓缓置在他的后背。
滚烫贴来那一刻,于蓁蓁不由自主颤了颤。
她的烧是退了下去,但没多久,体温随着谢予鹤的推拉又高了起来。
她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在谢予鹤高于常人的耐力作用下更是失力,手臂原本抱着谢予鹤的脖颈,也随着时间推移而往下垂落,只有嗓子里憋不住的声音越来越高。
谢予鹤看着她的变化,也根据她的变化改变着力点,在于蓁蓁奔溃几次后,脸埋到她耳侧,声音投进她耳朵里。
漫长的激烈归于寂静,结束后谢予鹤抱着于蓁蓁去洗了个澡,而后放她坐在洗漱台的台面上,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于蓁蓁静静坐着,谢予鹤握着她的一缕缕发丝看她,见她双眸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她返回房间后,他给前台打电话要换两个房间和提要求,很快有员工来给新房卡,但于蓁蓁说:“我不住了,我今天回家。”
羊城的这趟差出得短暂,于蓁蓁当天返回了锦城,和谢予鹤一个航班。
谢予鹤将她送到了单元门外,见她进了门正要离开时,遇见回家来的于祈暄。
第42章 第42章“离开她。”(修,加1……
自从和于蓁蓁的亲密照片曝光后两人再没在私下相见过,所有的交流都仅限在NM项目上,谢予鹤知道于祁暄在忍而不发,今日四目相对,也看出于祁暄那点“不发”怕是再控制不住。
果然,过几秒后,于祁暄压低声丢了句“你来一下”,抬步即往林木葱郁的小花园背后走。
转角是棵茂盛的银杏树,秋风扫落的金黄叶子如金地毯般铺在地上,于祁暄一脚踩上去将金毯踢出个洞来,转过身问紧跟着的谢予鹤:“你有没有话要解释?”
上次他曾问过谢予鹤对于蓁蓁有没有别的心思,他否认得那样干干净净,基于对多年友谊的信任,他事后还在自责于自己对他的怀疑,竟然没想到,原来他纯粹是在欺瞒他!
于祁暄冷眸同谢予鹤对视,从谢予鹤嘴里听到的不是解释,而是承认:“我认真的。”
“你什么认真?”不等谢予鹤答,于祁暄继续说:“你不是想和她在一起,只是在享受她而已!”从身到心。
谢予鹤压眉问:“你这样想我?”
“我说错了吗?”于祁暄反问他,“如果你是真心想和她谈恋爱,就不会搞出这种毁她的事来。那个热搜挂了整整一天,你别告诉我,以你的能力没法在它爆出来时就及时把它撤下去。”
谢予鹤表情难得有些许迟疑。
于祁暄也是罕见地激动难抑。
怒气冲天说了一会儿后,他接着又一连几问:“你不敢承认自己的目的?你以为蓁蓁看不出来照片不是偷拍,别人全都看不出来?偷拍的照片和有预谋的跟拍照片混在一起混淆视听。予鹤你是要做什么?她是我亲妹妹!你的手段为什么用在她身上?”
谢予鹤的脸色沉了下去。
看着于祁暄怒目而视的模样,听到今早同样的话,他有一瞬于祁暄同于蓁蓁的面容在重合的错觉,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说:“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即使不是我,她身边迟早也会有别人。”
于祁暄说:“现在的问题不是……”
“问题在哪?”谢予鹤突地开口打断他的话,觉得嗓子里都是苦味,“问题在,偏偏是我就不行。因为是我谢予鹤,所以于祁暄你独独不同意?”
于祁暄吐出一口气,问他:“那你来告诉我怎么同意?蓁蓁现在名声扫地,本来她创业家里就没人支持,现在还被质疑跟你权色交易才得到你的投资,别人怎么想她?又怎么想你?你还妄想谁同意?”
谢予鹤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下。
于祁暄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他闭了闭眼,全盘接下所有指责:“她是因为我有这场无妄之灾,我道歉。”
于祁暄和他对视,看着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沉默片刻,尽力心平气和地挑明说:“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既成事实,你真要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那就离开她。以你的身份,随时可能再来一轮热搜,也随时能再毁一次她的体面。”
他话落,听到的却是谢予鹤坚定的拒绝声:“不可能。”
于祁暄才摁下的愤怒刷一下被挑起来,他看着一眼固执的谢予鹤眼神变犀利:“你就是要自私自利到底是吗?”
谢予鹤看着于祁暄不作声。
于祁暄与他对视半晌,忽然问:“如果蓁蓁不愿意呢?你依旧要固执己见?”
谢予鹤只说:“她没说不愿意。”
于祁暄再问:“她从小没吃过苦,现在因为创业,三天两头不是在工地就是去出差,你忍心让她在事业上倾注的所有心血都被人轻飘飘贴上‘靠人上位’的标签?”
心知肚明他和于蓁蓁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影响,谢予鹤眼神一暗,颇觉无解。
于祁暄深吸一口气,声音既似请求也似警告:“离开她。”
说罢他抬步即走。
脚步踩到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声,谢予鹤喉咙发紧,在于祁暄即将走过他身边时,他蓦地问他:“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去创业?”
这话是他第二次问,上一次于祁暄没多想,这一次却无法不重视:“什么意思?”
谢予鹤侧脸看向于祁暄:“她开车戴眼镜,是因为近视还是
因为别的?”
于祁暄瞬间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谢予鹤说:“她车里常备的眼镜不是为了提高视力,是为了提亮色彩。”
于祁暄眸光一晃,眼中透出一抹强烈的不可置信。
谢予鹤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我猜她有色弱,放弃设计去创业是不得已的选择。她的眼睛如果对色彩不再敏感,那就根本无法在专业上继续做下去。”
于祁暄:“你猜的?”
谢予鹤点头,看于祁暄一会儿后视线移去于蓁蓁房间的方向,淡声说:“我从来不想让她的心血付诸东流。”
于祁暄盯着这个一向聪明的男人半晌,并没忘记当初他在他跟前否认对于蓁蓁那点心思时的冷静表情,他的所言所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
于祁暄没再说什么,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去。
到了家,于蓁蓁正仰在那个她最喜欢的单人沙发上玩手机,看他回家笑着叫了声哥哥,眼睛明亮、笑容甜美,两只脚在沙发上一摇一摇,俨然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
谢予鹤那句话在他耳朵里回响,于祁暄觉得心里发沉,他洗完手,端着个水杯回来走到于蓁蓁身边问她:“要不要喝水?”
于蓁蓁一如既往没伸手接,微微抬起头来,就着嘴边于祁暄的手喝水,于祁暄看着她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等她再仰头回去后去放水杯。
于蓁蓁心满意足地继续玩手机,然而下一秒听到哐一声,是水杯重重砸到地板上碎裂的动静。
她惊得一下坐直身,看到于祁暄往地上蹲身下去,拿手去捡碎玻璃。
常识让她出声提醒于祁暄:“哥哥你拿张纸垫着捡啊,你这样容易划到手指。”
于祁暄头也没抬地说:“你去厨房拿张抹布来,青色那张。”
于蓁蓁说声好,下地穿鞋去了厨房。
在挂抹布的固定地方看了一会儿,在几张不同颜色的抹布堆里踟蹰了下,最后拿了张颜色接近绿色的往回走。
于祁暄接到手里顿了下,抬头看向于蓁蓁,问她:“你拿这张黄色的给我做什么?”
于蓁蓁早打过应对的腹稿,极快反驳说:“没有青色啊,这个也能用吧,你就用这个吧。”
于祁暄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拿着手里的绿抹布抹掉地上的水渍。收拾完碎玻璃,他琢磨着以怎样合适的开场提及话题,返身走向于蓁蓁:“蓁蓁……”
然而他刚刚开个口,于蓁蓁就接了个电话起来。
唐佳年在听筒里期待不已:“于蓁蓁你回锦城了吧?快出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我等你去吃饭。”
于蓁蓁病没好全又才出差回来人正累,心里并不想再出门折腾,但一想到唐佳年在锦城等了她几天,她终究没忍心让他失望,边往房间走边说:“那你等我会儿。”
电话讲完于蓁蓁转身关门,但被于祁暄抬手压住了门板,于祁暄眼中警惕:“你去哪?”
于蓁蓁被他严肃的脸色惊了下,温柔的人变脸最吓人,她回答说:“见个同学。”
于祁暄又问:“哪个同学?”
他警惕她与人交际的次数越来越多,于蓁蓁以噌怪的语气朝他说:“哥哥,我都二十二了,我还不能出门见朋友吗?”
要放在平时,于祈暄对于蓁蓁这样撒娇提醒最是受用,可巧就巧在,没几分钟前他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过这句“她已经二十二”,他愈加觉得于蓁蓁这是要去见谢予鹤,脸色就愈发严肃,质问般说:“究竟是见同学还是朋友?还是别人?”
于蓁蓁终于意识到于祈暄究竟是在问什么,事实上她也确实才和谢予鹤见过。
她乱糟糟的心绪依旧乱糟糟,看着于祈暄这个样子,即使知道全家人对谢予鹤怎样抗拒,也想看看于祈暄对他至交的态度会不会有所不同,她眨眨眼,问他:“我是不能去见有些人吗?比如……谢予鹤。”
她没探出自己想探出来的东西,于祈暄是一个博士的智商,闻言反问她:“你上次说喝醉的偶然事件,是不是在撒谎?”
这么一问,于蓁蓁只能否认:“当然不是啊。”
于祈暄笑了笑。那是那么多照片,也有那么多地方。
他听于蓁蓁接着解释今天去见她上次的大学同学,说是外地人来这边旅游来了,她带着逛逛。
他没再说什么,将手从门上撤下。
换了身适合出街的衣服,于蓁蓁出了小区去见唐佳年。
有和唐佳年长久相处的经验,两个人玩得到一起、闹得到一起,以前从未红过脸,隔了段时间再次相见,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生疏感,一碰头就叽叽咕咕聊起来去吃什么、去哪吃、吃完怎么玩。
唐佳年说他这几天没忌嘴吃的都是刺激性食物,某个地方有点起火的感觉,于蓁蓁果断打断他这种过于知无不言:“那就去吃羊城菜。”
唐佳年配合点头:“可以可以。”
两人到了一家知名的羊城饭店后,他依旧很照顾于蓁蓁,白切鸡是踢了骨头才蘸料夹给于蓁蓁,白灼虾也是先给剥了虾壳,虽然于蓁蓁几次拒绝让他管他自己,但唐佳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里嗯嗯着,手却一刻不停地给于蓁蓁碗里堆出了个小山。
于蓁蓁后来也就不再做无用功,自己自顾自吃饱喝足,再半瘫在椅子上等唐佳年进食。
但她昨晚实在睡得不好,没等多久就眼皮沉沉、哈欠连天,见她这个状态,唐佳年说她:“你这样进电影院也只会睡觉。”
于蓁蓁揉揉鼻子:“我感冒又没好,还大发慈悲出来陪你吃饭,已经很仁至义尽了,电影明天再看吧。”
“感谢女侠赏光。”唐佳年像模像样地给她抱个拳,饭后把于蓁蓁送了回去。
电影计划是改到第二天,然而真到了第二天,于蓁蓁在出发前却接到唐佳年的电话,说他要临时见一个当地客户,下午场的电影改晚上去看比较保险。
于蓁蓁没多问他的业务,毕竟同在IT行业,NT和壹星在某些方面存在竞争关系,用机器人生产机器人不是什么罕见事,答应了下来。
正值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家里人都在忙,于蓁蓁闲来无事,也不想在家休病假了,准备去公司看看。
但在玄关没找车钥匙,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石柒那里,她给石柒联系问车在哪她去取,过了一会儿后,石柒给她发了个定位:“你来这里。”
是个高档酒店,于蓁蓁打车到达时石柒正站在门口,一身西装非常正式,她上前去问她的钥匙,石柒说:“在老板手里,老板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于蓁蓁不作他想,点头跟着石柒走,但到了地方才知道,到的是个正举行着一场盛大酒会的宴会厅。
从门口看进去,于蓁蓁见到金碧辉煌的宴厅中,成组的水晶吊灯投下金色光影,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显眼的谢予鹤一身黑西装站在人群堆里,眉目温和,嘴角含笑,举手投足尽显风度。
第43章 第43章“今晚来。”
饶是于蓁蓁已经在上金中心和家庭聚会里多次见过谢予鹤的类似模样,此刻在富丽堂皇的地方再见到,也不得不承认他人如其名,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得过分。
在场人数众多,于蓁蓁视线扫了一圈,除了谢予鹤和见过一面的钟云辉,其余都是她不认识的,但个个穿着正式、气质不凡,想必也都是名流。
于蓁蓁看了没多久,和谢予鹤越过人群投来的目光交汇上,她站在原地没再动。
石柒在一旁见状邀她:“我们过去吧。”
她曾去过很多讲坛,也听过很多学术会议,但眼前这个圈子却是她这里极陌生的圈子,于蓁蓁说:“我不进去了,麻烦你帮我去问问他东西,我在那边等你。”
说罢她调头离开,石柒看她往走廊尽头走,抬步往谢予鹤那边去。
熟悉的倩影消失不见,谢予鹤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这种充斥着虚伪的场合,果然于蓁蓁也不喜爱。
有人举杯过来说“谢总,幸会”开始跟他攀谈,谢予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和人点头寒暄,石柒过来等了片刻,趁双方停话的当口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谢予鹤便给对方
道个歉,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托盘上,理着袖口抬步往门外走。
他在走廊里看到正在看墙壁上挂画的于蓁蓁,走到她跟前,他看着她不说话。
于蓁蓁侧脸就见他目光灼灼,有他昨天的话在,于蓁蓁总觉得他眼底就流动着一种危险暗流,随时要涌出来,溺到她。
她心一紧,直接问:“我车和车钥匙呢”
谢予鹤答非所问:“你怎么不进去”
于蓁蓁觉得他明知故问:“我进去做什么?”
谢予鹤说:“都是制造业的老总们,你多认识几个对你好处。”
她今天穿着随意,也有自知之明这个圈子她此刻融不进,从小她就被教育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没产品的时候于蓁蓁不想急于求成,但没给谢予鹤多说,只说:“我又不是销售。”
谢予鹤反问她:“你以后不管销售?还是你怕见人?”
从他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好话,分明跟别人说话都知道笑意盈盈的,到她这里就只有这种冷言冷语,于蓁蓁没好气地:“嗯嗯嗯,我就是怕,不能跟见多识广的谢总比。”
阴阳怪气,谢予鹤说:“还不都是人。”
在于蓁蓁听来,他言下之意其实是“怕个鬼”,她不想跟他扯有的没的,再次问他:“我车和车钥匙在哪?”
谢予鹤:“我车库,我家里。”
石柒要是提前给她说她就不用舍近求远来这里一趟了,于蓁蓁只好说:“那我明天去你家取。”
谢予鹤说:“今晚来。”
于蓁蓁看他一眼,心里觉得大晚上去他家很怪,但不好直说这种事,选择说:“我今天没空。”
“你今天跟谁有约”谢予鹤好像在她这里安了窃听器,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NT那个落水狗?”
上次骂战中提到唐佳年才导致战况升级过,于蓁蓁不想跟他讨论别人,问他:“明天中午一点我到你家?”吃完饭散步过去正好能消食。
“没空。”谢予鹤说。
看他一脸冷意,像是故意这样说,于蓁蓁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谢予鹤说:“晚上。”
还是晚上,于蓁蓁垂目思考了下,问他:“几点?”
谢予鹤盯着她耳朵上的红印子,昨天最后那会儿他吻出来的:“八点。”
于蓁蓁点点头:“我让跑腿八点来。”
谢予鹤直接威胁她:“你没空的话,我给你送家里来。”
于蓁蓁抬头用力瞪他。
谢予鹤跟没看懂她的愤怒一样,得寸进尺说:“不然让祁暄来取。”
真让哥哥去取,她必定还要解释她的车为什么留在了他那里,于蓁蓁心里骂句死鸟,用缓兵之计:“明天再说。”
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先开我的。”
于蓁蓁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
“很大啊,不习惯。”
“不习惯才要习惯。”
于蓁蓁一句“我习惯你的车做什么”含在喉中没出口,她说句“我回去了”,带着白跑一趟的失望离开。
走到酒店大堂时,碰巧看到大堂另一侧稍远的距离唐佳年正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人走在一起。
唐佳年一边走一边在说话,平常时候他虽然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但正式场合他一向从不掉链子,当年也是以很优秀的成绩提前一年毕了业,这会儿他讲得滔滔不绝,一旁听着他讲话的人也时不时点点头,一看两人就是相谈甚欢的架势。
于蓁蓁没有上前去打扰,出了酒店打车去公司。
正值长假前最后一天,办公室氛围看起来很轻松,因为于蓁蓁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串笑声。
她本没打算在门口停留偷听,但猝不及防地,听到有人提了“于总”两个字,还评论她:“那她每天穿得跟个大学生一样,比你还年轻,年轻貌美嘛,也怪不得吸引年上的总们。”
于蓁蓁脚步一停。
听到里面另一人接话问:“‘们’是什么意思?不是就跟谢总一个人有关系吗?”
张瑶回答说:“楼上,佳战那个投资总监也是。还有这个,你看,可能很快就是我们的投资者了……”
于蓁蓁径直走进去,看到张瑶正站在杨佳佳的工位上,背对着门口方向,将手机递给杨佳佳看。
长绒地毯消音的优势明显,于蓁蓁的脚步也很轻,两个人的专注力都在手机上没注意到她,她走过去,看到张瑶手机屏幕上是她在羊城展会上的照片,身边站着蒋文阳。
“谁拍的?”
她话一出,张瑶肩膀微微一抖,两人见鬼一样朝她看来。
于蓁蓁紧紧盯着张瑶,张瑶一下把手机熄了屏,面上的尴尬色转瞬即逝,笑着说:“于总回来了。”
于蓁蓁对她的讨好笑容无动于衷:“张经理真厉害,和佳战的人都交上朋友了。”她和蒋文阳在一起聊天只有陈潇潇见过,张瑶的照片来自谁没什么可猜的。
平时都叫张姐,忽然改了称呼,张瑶依旧笑着,眼里越来越有诚意的样子:“于总说什么怎么听不懂。”
于蓁蓁左右扫一眼,办公室就她俩在,怪不得说得这样肆无忌惮,她视线看向杨佳佳,杨佳佳已经是满脸通红。
只有张瑶不知道羞愧,不承认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于蓁蓁看着她脸上几块稍大一点的色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面试时,张瑶怎么说现在就业形势严峻、对大龄未婚未育女性不友好、控诉社会不公平的,当时她深以为然,也立志让壹星做良心企业,便说服了本有点勉强的蔡思言录用了她。
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张瑶这种犀利就用在了她身上,且还不是单纯的犀利,是在无中生有诋毁她。
于蓁蓁忽然觉得,她说服蔡思言将她录用进来就是场笑话。
她没看她多久,从张瑶还一脸笑的脸上收回视线,回了办公室。
除了骂谢予鹤,她的成长环境一直安稳宁静,很少跟人产生冲突,对冲突不习惯也不擅长,跟张瑶对上两句话心里就砰砰乱跳,就产生了回避的想法。
到了办公室后她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原本来公司看看也不是为了工作,这会儿却又有了个工作内容,开电脑开始研究劳动法。
她发现这个社会很复杂,你对别人抱着善意,不知道哪天也能被别人捅上一刀,她不想以“龙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这样的关系界定她和张瑶,但现实就是她被人咬了一口。
网暴、家人斥责等等她已经经受过了,当网络上的污蔑蔓延到现实生活中,于蓁蓁觉得自己对流言蜚语的承受能力还很糟糕。
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思绪却在乱飞,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
她认识谢予鹤不多久,有天下午在院子的地上画画,同一楼里有个邻居在路过她家院子外时和剪玫瑰花枝的江清露聊天,说是:“你让蓁蓁少跟十栋那家的二儿接触,我看他们经常一起玩耍。上梁不正下梁歪,别让蓁蓁被他带坏了。”
江清露打了个哈哈没评论谁,但那人又继续:“他是小三生的,你以为是杨老师的亲儿子啊,对外当然说是原来养在娘家那里。”
这么一听,她从画的画上抬头问江清露:“什么是小三?予鹤哥哥没带坏我,他不是小三。”
江清露那时的表情一言难尽。
谢家这种事原本江清露不清楚,也没打探过,只是谢振安的妹妹谢万荣是她的同事,谢予鹤也刚好在跟于祈暄同一个班上读书,两家比平常的邻居多熟悉了些,小辈们也会一起玩耍。
等那位一直说话的邻居走了后,江清露才给她解释什么是小三,她也才知道谢予鹤是什么身份。
这种对谢予鹤的评价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听过不止一遍,三栋和十栋隔很远,三栋这边的人都能聊起来,可想而知十栋那边是什么情况。
小时候她懵懵懂懂,不知道这种流言有多大伤害力,她听到后,跟江清露教育的那样,选择不管、不传播就是了。
此刻想起这件事,她不由会想,谢予鹤的身份之所以被人议论,是不是正是有些人特意想让他被议论,也禁不住要揣测,从小在这种议论里长大,谢予鹤是什么心境……
于蓁蓁一下想很远,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渐渐变虚,直到唐佳年一个电话打来,又开始朝她叽叽哇哇:“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去电影院来得及看原来那场,你快来!”
于蓁蓁一下回神,看了眼时间,应了声好,关电脑出办公室。
张瑶和杨佳佳都在工位上安安静静的,于蓁蓁喊一声佳佳,提醒说:“你们回家时记得关空调关灯。”
杨佳佳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于总再见。”
于蓁蓁冷冷瞥了张瑶一眼,转瞬收回视线。
第44章 第44章陪洗澡(修尾,加500……
长假前最后一天车况不佳,于蓁蓁赶到电影院时还是晚了点,和唐佳年原本打算看的国漫电影临时改成了最近的一个片子。
是一个讲单亲妈妈带着孩子搬家后的剧情片。
片子集中在女性视角,但可能是才在办公室里思考过,于蓁蓁的注意力总落在那位孩子身上,并且总是带入那个十岁前和母亲单独生活的“鸟”,想象着没有父亲在身边时,他和他母亲是怎样生活的,他母亲是不是也会在外人跟前拿“他爸在国外工作”这样类似的借口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电影的剧情被导演设计得轻盈、新鲜同时温馨,并没有刻意渲染单身女性的困难,但见于蓁蓁看了后连连叹气,在某一个不算多么悲情的场面时还看得泪落如珠,唐佳年手肘拐了拐她,附在她耳边问:“怎么了你?”
他忽然靠得很近,口中气息袭来,于蓁蓁的肌肤微微颤栗了下,心中微妙,那点突然伤春感秋又被人看见的尴尬也随之消散,她说着没事往左侧避身体,但被唐佳年一把拉住手指。
唐佳年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想哭就哭,我专门练了肩的,宽得够你靠了。快来,别客气,免费不收钱。”
他眼睛本身明亮,瞳孔里还有屏幕上投进来的光,安抚之情溢于言表,于蓁蓁却在此刻恍惚了下,想到小时候有一天,她背着游泳包朝于祈暄跑得太快而跌倒在地上,后来谢予鹤用手指给她擦泪的画面。
又想到,七夕那天去派出所的路上,她因为哭过和被吓过人一直在打嗝,谢予鹤二话不说,将她的头一把捂住压到了他肩上,在她头顶低声说:“一点小事哭什么哭?”
察觉到今天眼前浮现过多关于谢予鹤的画面,于蓁蓁脸色一变,给唐佳年说“不用了”,深吸一口气,再次认真地看向大屏幕。
然而此后的后半程,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在意电影里演了什么,分神得厉害,也不再因为电影剧情的牵扯而或笑或哭。
唐佳年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一场电影在无声中看完,他不气馁地邀请于蓁蓁去玩密室逃脱。
于蓁蓁却说:“我们先去喝杯咖啡。”
她神色认真,让他预感到一些不想发生的事情正要发生,唐佳年说:“都晚饭时间了还喝什么咖啡啊?先吃饭呗,吃完再玩别的,你今天不想玩的话,明天也行,后几天也行,我们可以去郊区旅游,去泡温泉去钓鱼,或者玩别——”
“唐佳年。”于蓁蓁打断他不歇气的说话声。
她知道唐佳年有些慌,她自己也慌,所谓快刀斩乱麻,她认真说:“我有话要给你讲。”
唐佳年没理会,边抬步走边说:“今晚还是吃羊城菜。”
于蓁蓁上前拉住他:“我们谈谈。”
“吃完饭再说。”
“唐佳年!”
唐佳年终于停住步子,侧脸来看着于蓁蓁,声音轻松:“哎呀!你就这么喜欢喝咖啡?那好吧,我陪你去吧,走吧。”
于蓁蓁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神态心中发紧,但也心知肚明,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沉默着点完咖啡,于蓁蓁抠着自己指甲盖上的装饰物选择开门见山:“对不起,我知道你很认真,但是我……”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唐佳年一口气说完:“我发现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以这样的状态答应跟你复合,我觉得是对你也是对我,更是对我们过往的不尊重。”
“所以,唐佳年,我们继续做朋友好吗?”
唐佳年收敛起一向嬉皮笑脸的模样,面上有他在于蓁蓁跟前少有的沉稳,他问于蓁蓁:“还能怎么继续做朋友?”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感叹,准确来说,是对未来二人关系的一个定论,于蓁蓁看着唐佳年的脸,浮躁的心思渐渐分离出一些清明。
她理智地说:“当初我们能心平气和的分开,今天我们也一样能做到,不是吗?你就当我们没有重逢过。”也就淡化了那种期待和失落。
她话落,却听到唐佳年反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个‘谢鸟’对吗?你现在喜欢他?”
于蓁蓁怔了下,听唐佳年补充:“我们在酒吧的时候他给你打电话,你那时候很期待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问,于蓁蓁不由自主去回想当初去接谢予鹤电话时的心情,究竟有什么感觉她此刻分不清,但她清楚:“我现在没办法再全心投入和你的感情里。”
和唐佳年对视着,她目光坦荡而温柔,也有一抹平静的决绝:“我很珍惜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但物极必反,就让我们停在这里,不要再继续下去。”
小程序提醒点餐已经完成,于蓁蓁站起身,冲唐佳年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锦城今年的天气雨水多得出奇,更奇怪的是,打车回家时,于蓁蓁在目的地那里选择的是望江华府的地址。
车到了小区大门外,司机提醒“请拿好随身物品”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但她没换目的地,而是就势推开了车门。雨丝如瀑,门卫递给她雨伞她没接,就这么冒着雨走到了谢予鹤所在公寓的楼下。
进门、上楼、开门、进屋一气呵成。
然而却没见到谢予鹤。
于蓁蓁站在客厅中间,看着显眼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的一缸鱼,忽然大声:“谢予鹤!”
谢予鹤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她光着脚一身落汤鸡般站在客厅,他神情一惊,快步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睡衣脱下往她身上套:“你没打车?”湿成这幅模样。
“我……”
于蓁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只觉得心浮气躁又心烦意乱,一场冷雨也没给她浇清楚多少,当面见到谢予鹤,那点乱没理清,反倒变得愈加猛烈了起来。
看她一脸懵神模样,谢予鹤垂目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你就不怕再发烧?”
于蓁蓁皱皱鼻子,不答反问:“你喝酒了?”
谢予鹤没回答,拉她往室内去:“先去洗个澡。”
进了浴室,谢予鹤弯腰去开浴缸的水:“你泡一泡。”
于蓁蓁在他身后问他:“你家没有那种小鸭子”
谢予鹤动作微顿,直起腰回来看她,她一双眼湿润乌黑,一脸娇俏,眼中却有一抹严肃的一本正经。
他问:“什么小鸭子?”
于蓁蓁说:“就放在水里的,陪着人洗澡那种。”
谢予鹤静静地端详着她的模样,半晌后忽然笑一下,这一刻,他听出了她的用意,也似乎猜到她找上门来的意思。
哗哗水声中,谢予鹤没多犹豫,盯着于蓁蓁的眼睛,手直接去褪她的衣服。
于蓁蓁没推拒。
就这么看着他将她从一堆湿意里剥出来,接着口腔中充满他嘴里酒意,感受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身上游弋,又将她抱起来放进一池热水里。
浴缸很大,但挤两个人也不宽敞,尤其是她配合着他也似鼓励
着他,谢予鹤放开了手脚、冲得不顾一切的时候。
水漫出洒了一地。
于蓁蓁浮在水里,被他连拉带拽,忽前忽后又忽上忽下,很快眼中就没了清醒。
腥味融在浴缸里一次,谢予鹤抱着她起身,却一刻舍不得与她分开,就这么镶着回了被褥里。
锦城的夜色在巨大的弧形窗外璀璨不已,于蓁蓁倒伏在几个枕头摞起来的小丘上,身后捅来的不是刀子,是撕烂她理智的久久的嚣张跋扈。
耳朵里是她控制不住的声音,谢予鹤握着她手背,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问:“喜欢这样吗?”
于蓁蓁已经说不出来话,只能在他猛地冲来时呃呃几声,胡乱地发出嗯嗯声。
屋内灯火通明,谢予鹤盯着她汗湿的侧颜,往里送时忍不住去亲她的脸颊和唇角,问她:“长假不出门玩?”
于蓁蓁虚虚睁开眼看他,他俊朗的脸上都是意动后的温柔,眼里的情欲似水正在流动,她嗯一声,艰难道:“不出门。”
谢予鹤扯开枕头,翻她过来让她跟他面对面,提着她脚踝,大幅度分开且往上提,再问她:“有没有别的安排?”
这个姿态让它更近她,于蓁蓁忍不住开始颤,等那一阵过去后才摇头:“没有。”
谢予鹤没让她歇气太久,等她答完又给了一次进攻,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于蓁蓁在他身前颤颤巍巍,逐渐迷离。
快天亮时才收场,两人都像在水里再次淌过一遭,抱在一起,谢予鹤抚着于蓁蓁的发丝说:“跟我回海市一趟。”
于蓁蓁已经疲惫不堪,几乎是在他消停的那一刻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极轻地嘀咕了一声予鹤哥哥。
谢予鹤笑了笑,一部分就这么坏心眼地留在她里面,让她裹着他闭上了眼睛。
下午醒来,他开车带于蓁蓁回了海市,车没进市区,于蓁蓁睡了一路,醒来看到一片青山绿水以为这是去什么游玩的地方,最后却发现到的地方是一个墓园。
在她疑惑的眼神里,谢予鹤一言不发地牵着她走了进去,于蓁蓁终于在墓碑上看到了谢予鹤的母亲,年轻,美丽,也很有书卷气。
谢予鹤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沉默着将买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盯着“李书雅”三个字良久,又沉默着带着于蓁蓁离开。
出了墓园,于蓁蓁接到于祈暄的电话,说是还有个起诉材料需要她签字,问她:“你人在哪?”
于蓁蓁看眼几步外背靠在车门上等她的谢予鹤,身高腿长的他姿态闲闲,朝她看来的目光灼灼,她忽然心虚地对于祈暄懦懦说:“跟朋友在一起,在郊区玩。”
“什么时候回来?”于祈暄再问,提醒她:“我朋友放假还加班给你做材料,不好让人等太久。”
于蓁蓁试探着问:“哥哥,我明天回来行吗?”
从小就是做了坏事时声音最柔和最讨好,于祈暄听着她此刻无比温和的声音说:“你在哪?我来接你。”
于蓁蓁立刻改了口:“我今晚就赶回来。”
挂了电话于蓁蓁朝谢予鹤走过去,谢予鹤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问:“怎么了?”
于蓁蓁如实说于祈暄让她现在回去:“你说的什么喝茶,改天再去喝吧。”其实她也没做好去见谁的准备。
谢予鹤看着她松口气的样子点了点头,上车起步,将她送回了锦安苑。
于祈暄说是次日带她去见他同事做起诉资料,但真到了地方于蓁蓁才知道,要见的远远不止他同事一个人,不仅江清露和于长霁已经提前到场,还有另外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也已经落座在了桌边。
见她出现,那位阿姨很热情地站起了身,笑着问她:“这就是蓁蓁吧?”
第45章 第45章“这里?我给你吹一吹?……
于蓁蓁原地怔了下,在众人的视线里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没揣摩到眼前是什么情况,就听到江清露介绍说:“这是陆伯母和周伯父,是这位周辞谦周老师的父母。”
于蓁蓁闻声看一眼父母,再看向左侧三人,从小被教育出来的礼貌习惯让她开口朝他们一一打称呼:“伯母、伯父、周老师好。”
周辞谦已经站了起身,微笑着朝她说:“你好,叫我辞谦就好。”
“对对,同龄人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周母抬手示意她坐,“快坐,我们都等你来点吃的。”
于蓁蓁落座下去,左侧是周家三人,右侧是她自家三个家人,她看向于祈暄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被于祈暄塞了一个菜单过来:“先点菜。”
于蓁蓁拿着菜单翻,心中极速狂跳,意识到这场饭局是一个特意安排,心神不宁之下将菜单朝于祈暄推回去:“哥哥你们点吧,我都可以。”
于祈暄看她一眼,一向点菜上最积极的人今天一反常态,他问周家长辈有没有忌口和偏好,得到他们“没忌口,都行”的回答后,开始问着人们的意见点店里的招牌菜。
于蓁蓁眼观鼻鼻观心,本想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但避无可避,于祈暄这边才点完菜,就被周母问:“听说蓁蓁是瑞士留学回来的,是学什么的?”
于蓁蓁抬眸看向她,礼貌道:“学的设计。”
“这是好专业啊。”周母夸赞,又问:“那现在是开的设计公司?”
“不是设计公司。”江清露这时接话替她说,“但他们公司也能用到设计。”
于蓁蓁心中道“跟设计没半毛钱关系”,佯装口渴端起茶杯喝茶,让他们自己聊,但两人的话题总绕着她转。
周母问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江清露说她爱跳舞,还王婆卖瓜般将她和小姐妹们在于祈暄生日宴上的啦啦舞视频翻出来递给她看。
周母和周父一起看了会儿视频,又将视频递给周辞谦:“辞谦你看,蓁蓁多优秀。”
周辞谦说了声“是”,看完视频将手机还给江清露,提起茶壶给于蓁蓁的杯里倒茶。
“谢谢。”
于蓁蓁看着他握着茶壶的白净手指,视线没往上去正视他的脸,这样总聊她的场面,她就是再迟钝此刻也清楚了其中目的。心中有一阵被人强迫出来的闷痛,于蓁蓁垂着眼神情淡淡。
一旁周辞谦声音温和:“不客气。”
似对她的冷淡毫无察觉,他继续与她交谈:“你们也是放七天假吧?”
于蓁蓁端起茶杯嗯一声,听他又问:“假期不出门游玩吗?”
这话似曾相识,于蓁蓁眼前闪过一张深邃的眼眸,顿时握茶杯的手指紧了下,垂着眼皮摇了摇头。
她一向大方自信,此刻却显得多有沉默,于祈暄看着她这冷淡模样,将转盘上的开胃小食往她跟前转过来,安抚的意思说:“饿的话先吃点东西。”
却听于蓁蓁拒绝说:“不用了,我不饿。”
话落她掀眸起来,带着一种受伤的眼神和于祈暄对视,于祈暄却移开了视线,开始和周父周母攀谈,问这次来锦城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周家父母的意思是不大熟悉这边,也没什么特别目的,主要是来看看儿子,不出门游玩也行,黄金周人多。
“来一趟了,肯定要感受一下锦城特色的,市区和周边都转转,不去太热门的旅游景点也不会太累。”于长霁说,转头看着于祈暄和于蓁蓁安排:“祈暄这边安排一下,和蓁蓁一起带伯父伯母他们逛逛,行程不能紧,主打舒适但有体验感。”
于祈暄点头:“没问题。”
于蓁蓁却声音一派犹豫:“我们公司项目这边还离不开人,外地同事回家了,我得加几天班去盯。”
她话落,周母那边接话说:“工作要紧,我们这边自己随便逛逛就好了。”
江清露这时看着于蓁蓁问她:“你这七天都要加班吗?”
于蓁蓁一堆愤怒和委屈堵在嗓子里就快脱口而出,但眼下场面又由不得她撕碎两家的体面,她忍着情绪,眉头蹙紧:“昨天和今天有人值班,我值后面几天。”
江清露的眼神逐渐变得有威严:“伯父伯母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于蓁蓁也直直回看着她,一句“关我什么事”就要忍不住,但江清露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要当众丢人的苗头,顿了下,话锋一转道:“祈暄带着好好游玩,
蓁蓁这边等工作忙完后再一起陪。”
于蓁蓁要汹涌而出的反抗就这么偃旗息鼓,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饭后与周家人分别,坐到回家的车里,她听后排的江清露跟于长霁说:“七号那天下午我们全家再跟他们见见,吃完饭后看场戏剧,然后送下机。”
于长霁表示赞同:“应该的。”
“蓁蓁你那天抽空出来一起参与。”江清露拍拍副驾的椅背,提醒她:“人家儿子可是无偿帮你打官司。”
从始至终,谁也没将话挑开在明面,似乎今天的一场饭局只是一场日常随意的交往,于蓁蓁没接江清露的话,而是盯着开车的于祈暄的侧脸问他:“哥哥说的我要签字的材料在哪?”
在她看来于祈暄故意诓骗她一场,但于祈暄似早有准备,一脸平静地说:“在我包里,你回去签。”
到了家,他还真拿了几个授权书出来让于蓁蓁签字,同时提醒于蓁蓁加一下周辞谦的微信,于蓁蓁手里的笔尖使了蛮劲在纸上划拉,一口闷气结结实实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次日于蓁蓁起了个大早,原本是打算真去上金中心混时间,避免跟家里休假的父母大眼对小眼,但谢予鹤那边问她的车用不用,让她去取。于蓁蓁盯着他的信息看一会儿,出门后去了他家里。
孤男寡女同在一屋呆着,断然不会是喝茶聊天那样简单,谢予鹤有用不完的牛劲,像要在于蓁蓁身上开垦出一片荒地般勤恳,于蓁蓁只能每次都提醒他:“你别给我脖子上弄印子!”
脖子上没被弄出印,别的地方却密密麻麻,尤其三个地方红了且肿了,于蓁蓁恼得往谢予鹤身上掐,被谢予鹤将她双脚架在他肩上,十分故意:“这里痛?我给你吹一吹?”
于蓁蓁只觉得才出狼窝又落虎口,看着窗外的杲杲秋阳,人一阵一阵地晕晕晃晃。
假期很快到最后一日,于蓁蓁在父母的强势召唤下去陪周家三人。
吃完晚饭距离戏剧开始还有一点时间,两家人一起在文化公园里散步,前方长辈们闲谈着,于蓁蓁怕生一样紧紧跟着于祈暄一步不落,于祈暄看几回她心不在焉的状态,拿手机出来建议她:“你往后站,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于蓁蓁一口拒绝:“不想拍。”
于祈暄叹口气,语气含着几分无奈:“我好像几年没给你拍照了。”
于蓁蓁人一顿,一想于祈暄似乎也没说错,她外出留学几年,假期和国内假期没多少重合,和于祈暄出门游玩且留影的机会少之又少,鼻尖酸了瞬,点头要求于祈暄:“你要拍好看一点!”
于祈暄当即让她开始摆造型,在几处有特色风格的建筑外时拍得格外密集,见两兄妹这样有兴致,江清露他们也时不时要求于祈暄给他们拍一些,于祈暄却之不恭,成了一位临时摄影师。
集体照发在他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大家各取所需,嚷着要发朋友圈。
就跟人多吃饭更有胃口一样,晒照似乎也能传染,见父母都在发朋友圈,于蓁蓁也拍了不少风景照发了一组出去。
于祈暄挑了几张照片,发的是一个“仅他可见”的分组。
他的朋友圈被谢予鹤看见时,谢予鹤正拿着鱼食罐给鱼缸里的鱼儿们喂食。
几张身形高低有致的合照入眼,侧颜同框的、背影并肩的、正对着坐的应有尽有,每一张上面娇俏明艳的于蓁蓁都笑得灿烂,而另一位主角,则或是温柔地笑着,或是专注地看着于蓁蓁。
他眉一沉,手中一倾,大半罐鱼食就这么刷地尽数倒进了鱼缸里。
空罐子在光亮的地板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鱼缸里的鱼儿们还沉浸在饕餮盛宴里,对外界的风雨毫无知觉。谢予鹤凝着于祈暄朋友圈里的画面半晌,再往下拉,终于见到于蓁蓁的朋友圈。
和于祈暄发的全是人不同,于蓁蓁的照片里没有半分人影,都是锦城出名的风景和各种小玩意儿。
在谢予鹤看来,这充满藏着掖着的巧思。
他手指点开她的头像,直接打了个去视频过去。
于蓁蓁没接。
谢予鹤并未就此罢休,执着地让呼叫音乐响着,直到一首歌曲唱完又重复回到开头,显示“通话无法接通”,他挂断后再次给她拨过去。
就这么响了几分钟,对面的于蓁蓁正沉浸在“耙耳朵”戏剧节目的搞笑氛围中,也终于在几分钟后察觉到了腿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翻过来一看屏幕上是谢予鹤,她心一抖,下意识将其挂断。
挂完抬眼往右侧看,隔着一个茶几的于祈暄正盯着她,对上她的视线后,不知是不是明知故问:“谁电话?公司有急事?”
于蓁蓁说“没事”,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腿上,端起茶桌上的盖碗茶就喝。
“等等——”
于祈暄的提醒没起到作用,于蓁蓁的茶碗才被剧场的工作人员加过热水,这一喝,瞬间烫得她将进嘴的茶水吐了出来,放下茶碗就开始咳。
坐在她左侧的周辞谦见状立刻递给她一张纸巾。
于蓁蓁道谢接过,拿纸巾捂住嘴,纸巾上有抹温和的木质香,她咳得有些面红耳赤。
周辞谦视线留在她脸上,等她稍微咳停便问她:“还好吗?”
于蓁蓁点点头:“没事没事,你继续看戏吧。”
周辞谦小声说:“我看了很多场了,台词都能背熟。”
于蓁蓁诧异地看着他,听他语气无奈地解释:“每一次我家乡有亲戚朋友来锦城,戏剧和几大景点都是必备项目,我这个当‘导游’的,还能不熟悉吗?”
于蓁蓁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两人低声交谈中一个节目结束,灯光随之暗下,于蓁蓁腿上手机屏幕的亮度便被衬托得显眼,周辞谦看了一下,提醒她:“你好像有电话。”
于蓁蓁看一眼屏幕,迅速将手机捂在身前,趁机站起身:“我接个电话先。”
她猫着腰刻意舍近求远不从于祈暄那边走,路过周家一家三口时周父周母都提醒她:“慢慢走,小心一点。”
于蓁蓁点头嗯嗯,等终于走到过道上,她才摁断视频,但很快视频也再次起来,出了剧院大门,她点语音接听:“有事吗?”
谢予鹤盯着鱼缸里一刻不停往肚子里吞咽鱼食的小鱼们,拿着网兜试图将鱼饲料捞起来:“你在哪?”
于蓁蓁:“剧院。”
谢予鹤:“跟谁?”
于蓁蓁:“我家里人。”
谢予鹤:“还有呢?”
于蓁蓁顿一下,总觉得谢予鹤似真装了监视器在她身上,问他:“你有事吗?”
网兜的孔太大,鱼食就这么穿过孔全部漏了出去,没起一点作用,谢予鹤改去捞鱼。
鱼缸也很大,鱼儿们察觉危险左躲右闪,谢予鹤好不容易捞出一条来却没有容器装,哪哪都在脱离掌控,他看着还在拼命进食、不知危险的蠢鱼们恨声:“你的鱼要死了。”
于蓁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鱼?怎么了?”
谢予鹤去厨房找容器,让她:“你现在来一趟。”
这样心血来潮,于蓁蓁说:“我现在没空。”
谢予鹤追着问:“什么时候空?”
看完戏剧还要去送机,于蓁蓁说:“今天都没空。”
谢予鹤脚步一顿,眼
中如风浪忽起:“你在跟谁约会?”
“没有。”于蓁蓁下意识否认,又困惑于谢予鹤是怎么知道她现在和别人在一起的,皱着眉问他:“你刚说鱼怎么了?”
谢予鹤回身,看着那缸已经不知吃了多少鱼饲料,个个狠狠鼓着肚子、注定活不下去的鱼冷笑一下:“不在乎,何必问。”
说完走回去,手机往沙发那边一扔,以打拳击的姿态往鱼缸上挥拳过去。
于蓁蓁在听筒里听见一些闷闷的咚声,接着就是哗一阵水流,像是爆缸的动静,她心脏一阵紧缩,忙问:“谢予鹤怎么了?”
对面再无回应,她拿着手机在原地问了很多次又站了很久,直到戏剧表演散场,家人和周家人一起出现,她才挂了电话走上前,和他们一起去机场。
回家后再联系不上谢予鹤,于蓁蓁只能找石柒,但石柒还在外地旅游属于爱莫能助,她作罢,告诉自己他什么风浪不能处理,强迫自己睡觉。
但当晚她睡得极差,次日她不止迟到,还顶着两只黑眼圈去的公司。
见她现身,员工们一叠声称呼她于总,于蓁蓁一眼就看见门内不远的工位上的张瑶,被人嚼舌根的记忆死灰复燃,她深吸一口气,点着头朝办公室走。
纪芸正要去工厂,跟她在她办公室门前相遇,不由笑她:“长假哎,于总你又没去外地体验mountainpeoplemountainsee,怎么像被唐僧吸干了精血的妖精?”
于蓁蓁叹息一声:“失眠了。你要去工厂吗?”
纪芸点了下头,小声安慰说:“失恋就失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于蓁蓁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空了耳,强调说:“是失眠,不是失恋。”
纪芸哦一声,说声“走了”要离开,于蓁蓁进办公室落座,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状态。
然而前脚才开电脑,后脚就听到门外张瑶的声音:“于总,谢总来了。”
于蓁蓁抬眼一看,谢予鹤满目阴鸷地站在她办公室门外,身后跟着几个面色严肃的陌生人。
第46章 第46章“不……要……在这。”……
于蓁蓁被谢予鹤的脸色和与他同行人的架势惊了瞬,站起身往外走。
到谢予鹤跟前,她弯唇开口:“谢总——”
然而话没说完,看着她微笑着的疲惫模样,谢予鹤声音格外不近人情地打断她:“阶段报告这边有几个问题,于总你们来解释一下。”
冷沉的“于总”两个字敲耳,于蓁蓁脸上的笑凝住,抬手让谢予鹤一队人:“这边会议室请。”
往会议室时路过蔡思言办公室,于蓁蓁与她对视一眼,蔡思言站起身走出来,看引导了谢予鹤一行人进了会议室后,于蓁蓁返身回来,面容严肃地朝她说:“投资方这边要求开个阶段报告会。”
蔡思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马上来。”
话落叫坐门口工位上的王以鑫准备做会议纪要,于蓁蓁也去安排李雪送茶水,回了办公室拎起电脑与蔡思言前后脚进了会议室。
初次和谢予鹤之外的这些人见面,于蓁蓁出于礼节想跟他们互相认识一下,但名片夹刚打开,就被谢予鹤阻止说:“直接开始。”
于蓁蓁动作一顿,往他那边看,坐在一排座位最中间的人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背上贴着创可贴的手握成半拳放在桌面,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神情淡漠,眼底却凌厉。
他身边那些人也纷纷看向他,似对他的行为不太理解。
这还是第一次在工作场合里感受到谢予鹤的强大且威压的气场,于蓁蓁心中生出了几分陌生感,但既然谢予鹤不要她自我介绍,她便收了名片,直接打开阶段报告的PPT,看眼大家的脸色直接讲了起来。
首次同投资方正式开会,于蓁蓁心里严阵以待,但毕竟是头一回当众演讲,尤其是在商界经验丰富的熟人跟前,加上这一行人的态度很严肃,她难免紧张出一手心的汗。
也因此,她刻意避免和谢予鹤对视,生怕一对视,那种在熟人跟前的某种羞耻感影响她的心态以及接下来的发挥。
自然而然的,就没有发现谢予鹤眼底越来越阴鸷的神色。
前有将和别人约会的事轻拿轻放,现有逃避看他,谢予鹤心中被于蓁蓁拱出的火猛烈地烧了起来。
在他一目不错的盯视下,大屏幕前,于蓁蓁举止言谈大方得体,将壹星的阶段情况言简意赅地讲解完毕,末了微笑着问:“请问各位是有什么疑问吗?”
LMA的几位管理者互相看一眼。
所有公司最繁忙的长假后第一个工作日,例会都开不完,还一早就被叫来听一个小小的创业公司的报告,甚至他们从不露面的谢总亲自到场,前段时间那轮热搜才曝光过,大家面上不说,心里也门清谢予鹤对这家公司,或者对这家公司的人的重视程度。
这个时候,谁会真的去为难人?几位也就琢磨着轻重,问了几个场面上的、不痛不痒的问题。
涉及到技术上的由蔡思言开口讲,一般型问题她来回答,氛围不如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于蓁蓁心中的忐忑也在对方还算平和的态度下缓缓平稳。
正当她以为这就算安全过关时,那个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的人,抬起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声音不大,但足以吸引在场人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下,谢予鹤开了口:“市场前景那页。”
于蓁蓁迅速翻PPT到他提到的那页,听他问:“粉色区域显示,三年内市场占有率至少达到50%,有什么依据?”
于蓁蓁心一颤。
看着页面上实际是五颜六色、但在她眼中其中几个色彩并不很明显的画面眼中一片茫然,脑中也有一片空白。
这番模样落在LMA人们的眼中,就不免有了些意思。
说真的,这其实只是壹星下个项目阶段营销策略里的细枝末节,并且他们的市场前景早在投资之前就被考察完毕,双方合作早就铁板钉钉,此时此刻,在这么个主要谈论前一个阶段项目进展的场合谈论,多少有点偏题的意思。
不过,大家看着前方那位壹星副总茫然的脸,心里也都在琢磨:这所谓的营销策略,看来也只是当初为了吸引投资,随随便便捏造出来的而已。
蔡思言看着脸色泛白的于蓁蓁轻轻咳了一声,准备接过话头来讲,但于蓁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次开了口——
“我们的科研团队有国际知名大学顶尖专业的背景,正在研制的产品采用的技术是国际最先进的技术之一,对标国际一等水平产品的同时,是在打破高端技术只掌握在国外企业的壁垒。”
“这就意味着,技术上我们是领先的,同时采用本土原材料成本上也有优势,这才是真正‘物美价廉’的产品。”
“机器人本体产品在市场上的适用范围本身就很广,前景也很广,当我们手里有高端技术后,低端技术只会易如反掌,我们公司能适应到的市场范围,就远远大于一些局限在模仿和低端技术上的国内同行能适应的范围。”
“以这样的优势,我们产品的目标企业,上到各个行业内的领头羊企业、下到普通企业都能覆盖。三年内,以我们计划率先铺开产品的锦城、江市、羊城为例,五成占有率其实是很保守的估计。”
讲完理由,于蓁蓁还加了一句:“我们会和S大的国家级顶尖实验室合作,后续采用国际领先的新材料来加大产品的竞争力,到时候目标群体就不只是国内企业了,而是全球。”
S大的NM项目是LMA目前最大、抱最大希望的投资,于蓁蓁这么一提,本就被她前几个理由说服的几个管理层不由连连点头,壹星如果真拿一流技术和NM项目的新材集合起来,那前景势必广阔。
但他们的谢总似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听完后说:“在没有产品之前这些话只是海市唇楼,第一批产品什么时候出?”
于蓁蓁回答说:“按项目计划,十一月我们会生产出第一批样品。”
谢予鹤:“太晚,对我们而言回报周期过长。”
于蓁蓁看向蔡思言询问她的意思,蔡思言琢磨着进度说:“最早十一月中可以。”
谢予鹤却说:“按你们之前和思略的合同,是十月底。”
和思略的合作半途而废,后来项目就被迫暂停了一阵,于蓁蓁想开口解释,却听谢予鹤自带一种不容人拒绝的语气下命令:“十月底出产品。”
说罢视线淡淡扫过她和蔡思言,不疾不徐地站起了身。
会议就此散场,浩浩荡荡一行人跟着谢予鹤前后离去。
于蓁蓁和蔡思言都暂时留在会议室里,看于蓁蓁紧皱眉头,蔡思言安抚着说:“月底出产品确实很赶,但挤挤时间也不是没希望。”
“能不能”和“应不应该”是两个概念,谢予鹤今天来这么一招,要参与到壹星决策中来的目的显而易见。
之前对第三方持股比例过高的担忧这会儿真成了现实,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憋在了于蓁蓁心里。
但谢予鹤是她找来的投资者,也是因为她而逼走了佳战成了壹星不可忽视的一个大股东,她不便在蔡思言跟前抱怨什么,只能有些歉意地说:“辛苦你们了。”
回了办公室,于蓁蓁坐在电脑前默默思考了会儿。
这一阶段的项目结束后,她得再去找后面轮次的融资,至少A轮他们还需要别人的资金支持,以今天的形势来看,她必定不能再跟LMA合作。
想到这里,她拿手机联系恒熠的萧总,当时恒熠已经和他们开过视频会议,也讲好了面见时间,不过因为谢予鹤那边中途给了投资,恒熠那边的合作最终才不了了之。
但消息编辑一半时收到谢予鹤的信息:“到停车场来。”
到了停车场,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里终于看见谢予鹤的车,于蓁蓁站在看不见里面情况的车窗外犹豫片刻,正要伸手开副驾门时,后座门开了条缝,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于蓁蓁开门坐进去,门刚关上就被人一把捉住提到他腿上,谢予鹤将她的脸掰过去看着他,双眸冷沉沉地问:“和周辞谦玩得很开心是吗?”
于蓁蓁一双眼睛顿时瞠大了一圈:他怎么会知道周辞谦?
谢予鹤看着她这个被拆穿谎言的样子冷笑:“你不是说没跟人约会?”
“你放开我。”于蓁蓁推他手腕试图从他手里挣脱,但没起作用,她忍着耐心说:“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不是想的那样,他只是在帮我打官司……”她话说一半,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一下变重,声音不由戛然而止。
谢予鹤拒绝听她找借口,冷笑着:“你跟随便一个男人就能约会是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于蓁蓁拉不动他的手腕,改为去抚住他的脸颊,看着他的脸认真说:“我没有跟他约会。”
说完忽然觉得这种解释有份怪异,但她依旧摸着谢予鹤脸,试图将他泛红着的眼眸里的怒火压下去,然而谢予鹤忽然收紧了一点力道,将她的脸往他眼前猛地一拉近:“不是约会是什么?只是一起在游山玩水而已?”
于蓁蓁终于也没了好脸色,反问谢予鹤:“你调查过他?”
谢予鹤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不调查怎么能知道你又要跟谁好?”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于蓁蓁没好气,“我跟他就没什么关系……”
然而她越说谢予鹤的脸色变得越差,最后不等她说完就恨声打断:“蓁蓁妹妹,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置于这种位置,才给过他她接受了他的信号,转头又投入别人的怀抱。
说罢不等于蓁蓁再回应,脸径直往前一点堵住她的唇,手也去将她的裙边往上掀开。
虽然库里南的私密性足够强,这个位置也是整个停车场最偏僻的位置,但就在上金中心的楼下,即使公司的停车区域在另外一层楼,于蓁蓁依旧高高提着一颗心,含含糊糊着:“不……要……在这。”
但今天的谢予鹤格外坚持,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手指很快到达布料边缘,也很快探去将它往旁边拨开。
于蓁蓁想推开他,却被他改为搂着她背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他呼吸尤为急促,亲吻的力道也近乎于啃噬。
她心惊胆颤时,被他抱着往车顶窜了下,然后在他窸窸窣窣的布料扯开声音后重新回落,时间不够做太长时间的铺垫,谢予鹤在外面挲了几下,察觉有了点润度后开始坚定地一寸一寸挤进她。
于蓁蓁啊出一声,再没法跟谢予鹤分离,接着感受到他带来的雨起雨伏,他那点最原始的劲儿在有限的空间内依旧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随着时间而只重不轻的力道下,于蓁蓁很快软了下去,也很快含糊地发出些碎音。
她想到那句“无孔不入”,恍惚觉得,不论自己的事业还是身体和情绪,当下都在谢予鹤的掌控中。
生理上舒服着,心理上却烦躁,在谢予鹤一双黑眸直直看着她做事时,她抱住他的头,毫不客气咬住了他的耳朵。
然而她越这样,谢予鹤越疯,很快还给于蓁蓁一场穷凶极恶。
终于消停已经是很久之后,两人都是一背汗,谢予鹤把肩头上的脸捧起来跟他对视,即使她在他怀里,他也觉得她远得不像话,随时要离开他。
于蓁蓁见他眼中那点红血丝似乎更多了些,不像怒火了像是委屈,听到他极低极哑却也极不带商量的声音:“别再见他。”
于蓁蓁眸中都是泪,鼻尖红红,撑着他肩颤着腿下来,一言不发整理自己,等整理好,她抬眸看谢予鹤,问他:“你到底能不能听别人说话?”
谢予鹤反问她:“听你狡辩?”
于蓁蓁感觉跟他根本无法沟通,被他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怄得难受,谢予鹤也像压根不愿跟她平心静气地沟通交流,只重复说:“别再见他,听到了吗?”
于蓁蓁闷声不应,过几秒,听谢予鹤声音平静地耍狠:“你别逼我。”
好好的话他是一句不会说,视线里他手背上的创可贴已经因为刚才的动静而脱落,血痂清晰可见,可想而知昨晚听到的爆缸动静是出于谁之手,不问真相只自己臆想,解释也完全不听,于蓁蓁气得一脸通红,抓起他刚漏掉的一团纸往谢予鹤脸上砸,砸完离开他,闷着气推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谢予鹤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坐去驾驶座开车起步。
回到鸿裕,谢振安和几位董事已经在等他。
第47章 第47章他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鸿裕集团依旧是他熟悉了四年多的地方,谢振安也依旧是威严冷静的模样,但谢予鹤踏进办公室大门那一瞬,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长假前他抛售出去的股票不是小数目,鸿裕的股价大范围震荡,在公司里几个项目停摆的弊端正好显示出来的时候,属于雪上加霜,无力回天的谢振安再不认清现状,将眼睁睁看着这个他一手成立起来的公司彻底倾倒。
果不其然,他向在场的人点头致意坐下后,谢振安开门见山提出来请他回来的条件:“30%股权,这是我和你二叔三叔能给的最大限度。”
谢予鹤弯了弯唇,想起这还是二十多年来,谢振安第一次正视他的需求。
记得他刚来锦城时,因为学校离家不近,他问谢振安能不能给他买辆单车,谢振安在这件事上磨了半年多,直到谢宴鸿升入高中得到了一个新自行车的奖励,他才用上那辆淘汰下来的旧单车。
谢宴鸿进入的也不过是一个重点高中的普通班而已,后来他考入实验班也没见谢振安奖励什么,倒是于长霁带着他和于祈暄去店里给他们各买了一辆。
以前寄人篱下不敢要,现在他有实力左右局面了,谢予鹤不觉得自己应该再让自己委屈下去,情感和金钱他总得占一样吧。
他看眼占股微乎其微的二叔三叔,视线回到谢振安眼里:“30%距离50%差别不是一星半点,我好歹也是爸你的亲儿子,你当初跟我妈生我时,没想过要养吗?”
前一句还在公事上,后一句说得这样猝不及防,在当着他两个弟弟的面讽刺他私事上偏心,谢振安平稳的心态一下激越起来,压眉警告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谢予鹤听笑了,“我只是拿我该要的份额而已。”
他自信道:“你们可以再看看鸿裕的年度报告,去年的年收是前两年的几倍,是前五年的几倍,或者再算算,截止前年公司成立以来的所有营收加起来,有没有去年一年来得强。”
这是大实话。
谢予鹤进鸿裕
四年,集团业务呈爆发式增长。前期他肯吃苦有能力,一年时间就做到销售第一。后来够有眼光和魄力,搞了几款新材料配件,正好匹配新能源行业,因为它的不可替代性,很快通吃几大明星企业,鸿裕随之一跃而起。
但是人心皆贪,有些东西,“从未得到”和“得到再失去”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谢振安已经一退再退,手中股份所剩无几,再拱手相让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说:“你要的50%实在——”
他话没说完就被谢予鹤开口打断:“既然这样……”
他站起身,一副耐心耗尽的样子:“那我辞职。”
说罢他径直往门口方向走,被他二叔跟上脚步劝:“小鹤有话跟你爸好好说。”
谢予鹤充耳不闻,直到坐在沙发里的谢振安终于开口:“40%,最后一次。”
这无疑是他和谢宴鸿能做的最大让步,也在预期目标之内,谢予鹤停步,转身看着谢振安一锤定音:“三天之内办完所有手续。”
谢振安从沙发上站起身,杵着拐杖走到比他高出一头的儿子跟前,从谢予鹤这张脸上看出他母亲的影子,但他没他母亲一丝一毫的温柔性格。
谢予鹤谁都不像,够厉害,也够狠绝。
谢振安抬手让两个兄弟先出去,门关上后,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以想谈心的目的问谢予鹤:“你就这么怨我?”
谢予鹤皱眉,仿佛听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也不觉得应该跟谢振安谈这种触及心灵深处的话题,只是静静看着谢振安的脸不吱声。
他这种神态在谢振安看来是默认,谢振安带着一种解释的语气:“你来锦城那段时间我刚刚创业,很多工作一忙起来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忽略了很多事,包括你成长过程中……”
“过去了。”谢予鹤冷声打断他,并不想再回忆那段被人苛待的成长,当初缩在阴暗狭窄的地方时,他曾祈祷过谢振安看见他的处境,后来知道都是奢望,也就不再期待了。
没期待也就没失望,此刻看着谢振安的脸,更是连情绪也没了。
他从一个单纯的小孩蜕变成一个装着阴暗潮湿的心的冰冷躯壳,过程痛苦,但这躯壳也保护住了他。
谢予鹤不想浪费时间:“我还有事处理,你可以先出去。”
谢振安才起的谈心心思就这么被谢予鹤蓦地掐没,他看着二儿子这张无情无绪到冷漠的脸,憋着一口闷气走向房门。
耳根得了清净,预期目标也勉强达到,谢予鹤走回自己阔别许久的办公桌,也没坐回椅子上去,而是臀部靠在桌边,就这么抱着手臂静静打量这个原本他为之打工、很快能真正属于他掌控的空间。
但才看不多久,律所那边给他打来电话。
一是告知七夕案件的进展,公安机关的侦查已经出了结果,查出醉酒人还有别的犯罪事实,连带着这次的犯罪未遂一起呈送了检察院,已经立案,开庭时间等通知。二是海市车祸那边那个一直咬死是疲劳驾驶的司机,因为证据缺乏早被交警部门放了回去,他们这边查的情况是,和谢宴鸿这边查不出什么牵连。
一时半会儿不露马脚也无所谓,他有时间等,当时他是临时换成了SUV才没被那个小货车接连来的两次撞击撞散架,如果还是开的小跑到海市,根本没命回来。
谢予鹤说:“换两家侦探公司继续跟着。”
两个案件说完,没等律师先讲,他问网络曝光那边的进展。
他的律师说:“这边比较顺利,照片来源也找到了,现在法院已经以诽谤罪立了案,后续等公安部门调查,由自诉程序转为公诉程序。被告这五天内就会知道。”
几个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谢予鹤道了声辛苦,说等结果。
挂了电话后他给于蓁蓁发信息,才发过去门口就出现几个他下属的高管,这时都听到了他回来工作的消息,这会儿也就个个来朝他问好,问他身体康复得怎样。
都是明面上的借口罢了,谢予鹤微微一笑,一派翩翩风度,点头说几句场面话。
寒暄完后,很快几位得力助手就开始问几个长时间悬而未决的关键问题,谢予鹤就这么极快地投入到工作模式里。连续忙完三天,股权转让也正式完成,他正式成为鸿裕一个大股东。
鸿裕的事情步入正轨,相比较之下LMA那边的业务困难了些。
休假回来的石柒汇报说佳战那边盯死了他们的几个意向投资,又抢了一个优质资源,谢予鹤听到后反应不大:“先放一放,下个月会有别的地方要增资。”
石柒奇怪:“哪个地方?”
谢予鹤只让他再定个鱼缸。
话题切得令石柒不明所以:“鱼缸?”
“和之前的一样,鱼也是,放我家。”谢予鹤没多说,转头给于蓁蓁打电话:“你来一趟,我们谈一谈A轮融资。”
于蓁蓁正在机场候机,听到他的话后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又知道她要去谈投资了,连忙捂住话筒挡住话筒里的机场广播,捂了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余,说:“我这两天出差,回来再谈。”
谢予鹤签字的手一顿:“去哪出差?”
有他忽然到羊城找她的经历在,于蓁蓁顿时警惕:“你要干嘛?”
听出她的抗拒,谢予鹤沉眉问:“什么意思?”
于蓁蓁本想怼他两句,但想想跟他这种人吵架到头来只会更气自己,兴致索然下去,改为公事公办地恭敬问他:“我这边要出差几天,回来再和谢总谈可以吗?”
谢予鹤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跟恒熠确认好再回去,以免夜长梦多,如果不行,再换几家外地风投或者私募拜访:“两周左右吧。”
谢予鹤放下笔,又开始摩挲他的戒指,这是他心生怀疑时的习惯性动作:“需要这么久?”
于蓁蓁嗯一声,被他再问:“出差做什么?”
于蓁蓁说:“采购和招聘。”
谢予鹤怀疑她这是在找躲着他的借口,这两天要见她,但她总对他的信息视而不见:“你要去招聘人?什么岗位?”
问得这样细,他要干涉她工作的感觉又爬上心头,于蓁蓁就嗯了声,也不对他多说别的。
听筒里有一阵沉默,登机口已经显示登机信息,于蓁蓁正要说她要登机了,听谢予鹤问:“你周末在哪?”
他这是连装都不装了,于蓁蓁也不跟他绕弯子:“我是出差不是游玩,你不要再莫名其妙跑来了。”
说完说要登机,极快挂断电话。
蔡思言忙着第一批样品生产,于蓁蓁一个人到的江城。才十月,江城的秋风就已经吹得很劲,从酒店步行到恒煜短短一段路,于蓁蓁的发丝就被吹得成个鬼样,到了恒煜楼下时捋了半天才回型。
好在风不作美,但恒煜作美。
萧知易听完她的介绍后首先表达了强烈的兴趣,但也提出:“投资额度比我们能接受的范围高不少,这点上,我们还要再开会讨论。”
A轮估值是前几轮的翻倍,于蓁蓁表示理解,也愿意退而求其次,提出按项目投资占比来占股:“A轮盈利后,萧总可以和我们合作B轮甚至C轮。”
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但思路很清晰,原本以为是外
貌大于脑子的人,正式见面后才知道其实是敢闯敢干的实干派,不骄不躁,句句带着诚意,萧知易欣赏这样踏踏实实不浮躁的年轻人,也对他们的产品前景持乐观态度,愿意合作:“那两周后我来锦城时给于总最终答复。”
于蓁蓁一惊:“萧总要去锦城?”
萧知易点头:“同行有个周年活动。”
他一提同行,于蓁蓁不免脑子里过了一番在锦城的他同行的名单,最后倒也没冒昧问是哪家,笑着道:“那我等萧总的好消息。”
和恒煜的谈判比想象中迅速不少,回到酒店于蓁蓁按计划联系别家投资方。
江城是全国最大的金融城市,机会也更多,有几家很快展现出了兴趣,于蓁蓁第一周没见完人,便与后两家约了第二周见面。
一切按部就班行进着,除了周末她约已经在江城发展的邱斓一起在滴水湖游玩时,忽然收到谢予鹤的信息:“我在江城,你人在哪?”
第48章 第48章“开门。”
于蓁蓁拿着手机看了会儿,心里复杂,谢予鹤依旧是听不进她的话。
“蓁蓁!”
前方邱斓和陈初宴蹬着租来的双人自行车跑,邱斓扭头见她半道停下,高声问她:“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来了!”于蓁蓁将手机屏幕摁熄灭,蹬起单车朝他们追上去。
正值不冷不热的季节,惠风和畅,和两个同乡朋友玩得很尽兴,只是晚饭时邱斓跟她碰碰酒杯,眼里带着八卦的精光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出差,谢总没陪着嘛?”
于蓁蓁微一怔,才摁掉一个谢予鹤来电的手指一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问题问得冒昧,多少是在求证之前两人的那个热搜,她俩是朋友不假,但也没好到她跟楚萱无话不谈那种,陈初宴想用劝吃的阻止邱斓喝了几两酒就开始的胡说八道:“你再吃个这个。”
“不要。”邱斓将陈初宴夹来的菜给他还回去,没听出他劝她闭嘴的意思,反倒跟他谈论起来:“谢总那种人,应该都可以不用工作了吧?跟陆大佬一样,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萱萱到处跑。”
说完看着于蓁蓁等答案。
于蓁蓁笑了笑,没正面说谢予鹤,只说自己:“我之前都是跟同事一起,这次是第一次一个人出差,一个人出来挺自由的。”
邱斓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想再问什么,这时候陈初宴惊呼了一声:“艹,手机忘厕所里了。”
手机就是一个人的半条命,更何况里面还存了几G两人的隐私,邱斓刷地站起身,比陈初宴还急:“快去找找啊!”
两公婆一起猴急猴急地往厕所冲,于蓁蓁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看眼来电,于蓁蓁皱眉接起:“我还在吃饭,你别打扰我。”
“在哪吃?”谢予鹤问,“我来接你。”
于蓁蓁说:“我自己回来,马上就结束了。”
于蓁蓁没说错,很快邱斓和陈初宴拿着找到的手机回座位,邱斓提议去夜场嗨但被陈初宴提醒住:“于妹妹明天还有会议,你别搞她。”
“好吧好吧。”邱斓放了于蓁蓁:“那你忙完有空就找我。”
于蓁蓁应好,看着邱斓跟陈初宴拥着亲着离去,根本不在意谁在打量。
这种肆无忌惮的模样让于蓁蓁看怔了下,也联想到自己,她其实在情感上并不大胆,有过的恋爱经历里,恋爱谈得都低调甚至隐蔽,唯一的张扬就是跟谢予鹤,还是负面的……
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回酒店,一进接待大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架着腿、以一种鄙睨万物的姿态坐在单人沙发里,将一个不算华丽的大堂衬托得额外气派。
于蓁蓁心里忽跳了下,因为他忽然出现而觉得计划被打乱是真的,但见到一张俊朗的脸而惊喜也是真的,说不清楚哪方占主要,她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缓慢朝谢予鹤走过去。
谢予鹤坐在沙发上微微抬着下巴,看她双颊有薄绯,眼睛也润润的,属于微醺后最娇美的样子,举手投足都有了风情,四目相对,他心里软了下,那点等她半天的怒气缓缓散开,语气也温和:“吃好饭了?”
于蓁蓁嗯一声,忽然想到:“你是不是没吃饭?”
谢予鹤弯了下唇,算是默认。
“那你现在去吃饭,隔壁就有一条街都是吃的,那边,走三分钟就看得见。”于蓁蓁抬手指个方向给他,她在这个酒店住了一周,已经把周边的环境都摸熟了。
谢予鹤站起身,将随身行李箱抓到手里:“先放东西。”
两个人站在经济酒店不算宽阔的大堂里,不远就是前台,说的话做的事都在别人能清晰察觉到的范围,于蓁蓁没自己以为的没脸没皮,脸颊更红几分,说:“你自己找家酒店去。”
谢予鹤刚转了点的脚尖一顿,侧脸来静静看着原地一脸羞臊不安的于蓁蓁。
他眼神笔直,带着某种审视和势在必得的意思,于蓁蓁知道他这模样就是又要开始听不进她的话了,忽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说:“我在经期,你……”
她被谢予鹤笑一声打断:“经期怎么了”
于蓁蓁说:“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谢予鹤似乎听不懂:“不方便我放东西”
明知故问,于蓁蓁瞪他:“是的,我房间很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谢予鹤说:“那就换间大的。”
他在羊城酒店也这样安排过,那时他忽然闯进房间的记忆瞬间被勾了出来,于蓁蓁的头脑本来因为喝了酒有点混沌,这会儿也霎时清醒起来,重新意识到谢予鹤出现在这里是怎样自作主张。
她开始跟他算账:“我说过让你别来找我,你没听到我的话是吗”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是周末时间,你要去见谁不方便”谢予鹤一脸平静地问她。
果然是又在怀疑她,于蓁蓁气得喉咙发紧,问他:“周末时间也是我的时间,我难道没权利决定见谁不见谁?”他和她又没关系,他凭什么对她横加干涉?
“我猜对了?”谢予鹤反问,“到底是打扰到你见谁了?是姓周的也在这里出差?”
于蓁蓁心中猛一颤:“你别胡说!”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谢予鹤一副惹了人不自知的淡定,抬步不疾不徐地朝前台走去。
于蓁蓁见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骂他一句“干豇豆”,也不等他,扭腰去电梯那边刷了卡就往房间里去,她权当他是同一个酒店的住客。
但她显然低估了谢予鹤的能耐。
她才进了房间没几分钟,前台那边就给她房间打来电话,很礼貌客气地问她:“女士,这边您朋友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升级房间。”
于蓁蓁干脆利落地拒绝:“不愿意。”
“好的。”前台问完却没挂电话,又说:“您的朋友让我告诉您,他房间号是8108。”
他竟然这样找人传话,于蓁蓁问前台:“还有别的事吗?”
前台又说:“您朋友想问您的房间号。”
于蓁蓁说:“他不是我朋友。”
说完挂电话,也将手机静音,扭头去洗澡。
慢吞吞地洗完澡再看手机,静悄悄的,没有她想象中的电话或者信息轰炸,于蓁蓁拿着手机顿了下,忽然觉出自己此刻行为上的幼稚来。
她明明不喜欢谢予鹤这样无孔不入地控制她,但他真没动静了,她反而又要去猜他。
才想到这里,手机屏幕闪了下,滑开一看,却不是谢予鹤的,而是陈潇潇的。
陈潇潇问:“蓁蓁姐,你方不方便,方便的话我们见面聊聊可以吗?”
于蓁蓁看得皱眉,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跟陈潇潇聊的,这个背后捣鬼给她同事传她黄谣的人她避还来不及,而且陈潇潇忽然又换了称呼叫她,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招要耍。
于蓁蓁回得不带情绪:“抱歉,我在外地。”
陈潇潇那边立刻问她:“你什么时候回锦城来?”
于蓁蓁:“说不准。”
她以为她这种拒绝见面的意思够明显了,哪知她刚回过去,陈潇潇忽然给她打来个语音通话,于蓁蓁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困惑之下点了接听。
陈潇潇在电话里热情得过分,喊了蓁蓁姐后就说:“听说你
去江城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总部就在江城,我也要回总部的,那蓁蓁姐方便明天在江城见吗?”
于蓁蓁听到她的声音就想到她在佳战门外收到的那轮冷待,即使不知道陈潇潇找她什么事,她也感受到了“风水轮流转”的一种微妙来。
于蓁蓁将手机开公放放在一旁,开始往脸上涂膏状面膜,回陈潇潇说:“明天我有事不方便。”
“那晚上呢?蓁蓁姐你白天忙完后我们晚上见。”
“晚上也有事。”
“那后天,或者大后天呢?”
于蓁蓁听出陈潇潇这是非见不可的意思,她也实在不懂这个当初瞧不起她的人这会儿怎么又拉得下颜面这样好声好气,可能是季瑾川对助理有什么必须要会能屈能伸的要求?
她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陈潇潇说:“是有件事想跟蓁蓁姐当面道歉。”
于蓁蓁刷脸的动作一顿,看眼屏幕上一派职业里透着几分骄傲气质的照片头像,不觉得陈潇潇是那种她知道她在背后诋毁她,就会良心发现朝她道歉的人。
她静默着几秒,陈潇潇那边却有点急:“蓁蓁姐哪天方便?我来见你。”
于蓁蓁继续刷墙一样涂自己的面膜:“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她已经几次拒绝,陈潇潇也不恼,甚至声音很甜,甜得于蓁蓁觉得不适:“这得当面的,蓁蓁姐给我个机会嘛。”
于蓁蓁已经刷完脸,对着镜子抬起下巴刷脖子,听到陈潇潇这么甜的声音,不禁联想到她和季瑾川私下在一起是不是也用这种声音撒娇,季瑾川那样平静到连对她那么激动质问的问题都能无动于衷的人,听到这种声音又会是什么反应。
想得远了,也想到了一段结局唏嘘的回忆,于蓁蓁没什么心情再跟陈潇潇纠结下去,敷衍说:“后几天都没空,我空了联系你。”
陈潇潇还想争取:“只需要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她这边话没讲完,房门上传来咚咚几声敲门声,于蓁蓁眼皮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陈潇潇说了句有事先挂了,起身走去了门边。
掀开盖着猫眼的金属片一看果然是谢予鹤,心跳一下蹦跳起来,于蓁蓁站在门内不吭声,很快听到谢予鹤的声音:“开门。”
她默不作声,谢予鹤又重复说了几次开门,声音在门外清晰可闻,大有一种她不开他就要一直叫的架势。
半晌后于蓁蓁闷声朝外说:“我要睡了。”
“你开门。”谢予鹤依旧顽固地杵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门锁一声咔擦,房门打开,于蓁蓁一脸金光闪闪的面膜,只露出一张嘴和两个黑眼珠。
谢予鹤被她的模样一下逗笑,她总是这样搞笑,评价她:“你金刚护体了?”
于蓁蓁瞪他一眼,放他进门。
谢予鹤这次到她的房间来,于蓁蓁第一次感觉到有种焦躁,尤其是谢予鹤一身睡衣显然是已经洗过澡的模样,她看着他坐在她铺着自带的床上用品的床上时,一身干净挺拔,充满力量感的胸肌从睡衣里露出半个,鱼儿也露出半条,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谢予鹤看着她的视线,人往后仰,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霎时更往两边散开了些。
于蓁蓁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幸好脸上都是面膜,没人看得出她的脸在发烫,她想当谢予鹤不存在,去拿手机玩。
然而才拿起手机,突然一股热液从鼻腔悄无声息地滑下,于蓁蓁一怔,看到胸口前显眼的两滴血。
谢予鹤站起身走向她,好整以暇地问:“你流鼻血了?脑子里都想什么了?”
第49章 第49章“我是火源?”
都在想什么?
于蓁蓁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又被人敲了一棍子,她抬手捂住鼻子,同时另一手撑在了桌面上,身体晃了晃。
眼见她是要栽倒,谢予鹤收敛了脸上的笑,扶住她问:“怎么了?”
他情急之下靠得很近,本来就松散的睡衣这会儿很生动地展示着什么叫衣不蔽体,于蓁蓁抬眼就看到他的胸肌,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流得更加猛烈了。
于蓁蓁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燥。
谢予鹤见她这样问她:“你怎么回事?是头晕?”
于蓁蓁点点头,被他用腿勾个沙发椅过来:“先坐下。”
于蓁蓁不坐:“去厕所。”
她在谢予鹤借力下去了洗手台边,鼻腔里塞了纸后用冷水捂脖子,等觉得血差不多止住后,从镜子里瞪着谢予鹤:“我吃多荔枝低血糖了!”
谢予鹤看着她两个鼻腔里白白的两长条纸,在本就滑稽的脸上又加了不少滑稽,像个金刚牛魔王,忍着笑意幽幽道:“是吗?”
“当然是!”
“你不是才吃饭?又不是空腹吃荔枝怎么低血糖了?”谢予鹤反问她,最后说:“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分明可以就此打住,他非要拆穿她的借口,就要拿此戏谑她,听听最后那一句,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给她来句火上浇油,于蓁蓁恨恨地赶人:“你回去。”
谢予鹤说:“我回去你就不上火了?我是火源?”
于蓁蓁转身来,伸手就朝着他露出来的点用力掐,直扯得谢予鹤嘶声,她才推开他走了出去。
本是准备拿衣服换,却突然见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看是于祁暄的电话,她看一眼从卫生间出来的人,滑开接起时扬了点声音:“哥哥。”
于祁暄是给她说网暴一事派出所和周辞谦那边的进展,说是法院已经立案,提醒她后续被告那边可能会联系她私了,于蓁蓁心中一震,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问于祁暄:“被告里有叫陈潇潇的吗?”
正在往于蓁蓁的熊猫杯子里倒水的谢予鹤掀眸看向她,听到公放出来的声音说:“我不清楚,你自己问问辞谦。”
“知道了。”
电话挂断,对上谢予鹤从她的杯子后垂来的视线,于蓁蓁没第一时间联系周辞谦,她先去换衣服洗面膜。
洗好出来谢予鹤已经躺在了她的床上,双臂膀枕在后脑勺后静静地看着她,于蓁蓁已经放弃了赶他走的奢望,护好肤后拿手机找周辞谦。
她背着谢予鹤点手机,但才点开周辞谦的头像就听到身后人问:“身体不舒服还不睡觉?”
他就跟能透视她的背看到她手机一样,于蓁蓁只好说:“我看下明天的目的地,确定下几点起。”
她话落,背后的声音近了些,谢予鹤坐起了身问:“你明天要见谁?”
于蓁蓁觉得心里又有点堵,没说话,切换到地图软件上去找了谢遥玥给她的定位,原来就在江对面的江城中心大楼里。
没听到她答,谢予鹤又问了次:“见谁?”
于蓁蓁给手机充上电,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上床,抬头看他:“我们公司跟谁谈业务,谢总都要干涉了吗?”
但谢予鹤没被她的讽刺话气住,而是冷静地反问她:“你是不是在找融资?”
他能坐到掌管那么大一个集团的位置,智商真不能小觑,猜到了她这次在江城逗留的目的,于蓁蓁干脆也不装了,带着警告意味地反问他:“你难道又想逼走我的合作伙伴?”
才洗干净的脸白里透红,谢予鹤伸手去捏她,问:“为什么不继续用LMA?”
再合作下去谢予鹤还不知道要干涉她工作到哪种地步,于蓁蓁推开他的手借口说:“早就谈过合作,这次就是确定下具体细节。”
说完也不再跟谢予鹤讨论这些,伸手摁灭了灯,背着谢予鹤的方向躺了下去。
谢予鹤看着她的动作静了静,随她一起躺下去,也很快搂着那截细腰,将人掰得转了个方向拥在怀里吻住。
于蓁蓁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硬邦邦,他再前进一点就知道她其实在撒谎,她也被他吻得撩得动情动意,但最后他没做到那一步,吻到半夜也只是就那么挺着,最后拥过她一起入了眠。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清
清白白地一起过夜,彼此都睡了个好觉。
尤其是经常失眠的谢予鹤,在于蓁蓁起身时还停留在梦乡。
于蓁蓁看着他沉沉睡着的睡颜怔了下。
想到第一次跟他过夜,那天起来他也是这样安静出一种乖巧,就跟夜里拆她入腹的人不是同一个那样。
她生平第一次做那么出格的事,还是她朝他主动的,前一晚一时见到谢予鹤被人冷暴力而泛滥的同情心,在第二天白日的阳光照耀下薄得一碰就碎,懊恼自责通通涌来淹没她,她那时候心慌得像捅到了马蜂窝。
匆匆穿好衣服逃一样出门,还在过道里遇到了谢妍,谢妍没装视而不见,拉着她径直问她:“你怎么从他房间出来?你的脖子怎么这么红?你不会是跟他……”
“没有,别乱造谣!”
她打断谢妍的打量就逃走,回家后躲在房间里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凡是敏感的地方都有,后来用遮瑕弄了半天才遮住脖子上的几个印子,和父母吃饭时全程都在提心吊胆。
那时候不知道网购事后药,戴着帽子口罩去店里买,被店员提醒“小妹妹这种药吃多了会伤身体,以后最好还是事前避孕”,还友善地给她塞了盒避孕套过来,让她拿个备用。
她被说得面红耳赤,慌张说“不要”,展示二维码付钱时,收到谢予鹤一句:“喝多了。”
扫完码她将他微信和电话全拉黑,想着再不要见他,哪知道四年过去却又跟他在酒吧里重逢,如今还纠缠不清。
手机的第二个闹钟响起,震散了于蓁蓁的各个情绪,于蓁蓁将心一收,悄无声息地收拾好出了门。
她如约去见谢遥玥,谢遥玥坐在茶案前接待的她。
如谢遥玥沏茶的手法行云流水般,两人的合作商谈的过程尤为丝滑顺利。
谢遥玥知道她有意向合作方,很大方地表示即使两家这轮合作不了也可以合作下一轮,她很看好他们这个行业的发展,末了看着她带着的锦城特色伴手礼说,她有个朋友就是锦城人。
于蓁蓁趁机问她是哪位,谢遥玥说:“叫楚萱,你不一定认识。”
六人定律就是这样奇妙,于蓁蓁怔了下,笑说:“我认识邱斓,她是邱斓的朋友。”
“是吗?好巧。”
原来都是朋友的朋友,本就融洽的氛围因为这一层关系顿时愈加融洽。
和谢遥玥分别后,于蓁蓁已经再没多少对A轮融资的担忧,在看到约她两天后面谈的那家公司爽约的临时通知时也不觉得多么失望,怀着喜悦的心情给蔡思言说了进展,给她说:“我今天就回来。”
谢予鹤晌午醒来,在电视机上见到一张便笺纸,细细一看是于蓁蓁画的一只睡着的鸟,嘴边好几个夸张的符号,一看图就仿佛能听到震天的响亮呼噜声,正端详着时,于蓁蓁容光焕发地进了来。
见他已经起身,她立刻赶他走:“你回你房间去,我要收拾东西退房了。”
“退房?”
“嗯,我要回家了!”
“谈好合作了?”
“差不多吧。”于蓁蓁模棱两可说,但脸上的神态没掩饰得了心中的喜悦,谢予鹤看她这样,觉得她如果有条尾巴的话,此刻应该已经跷上了天。
她的东西太多,光床上用品就装了半箱,谢予鹤没走,留在原地帮了她一把。
于蓁蓁收拾化妆品的间隙扭头,看到谢予鹤正一丝不苟地叠着她的衣服裤子,专注的表情像在整理什么重要文件。
她顿了下,盯着他手背上还没有彻底脱落的血痂问他接下来的行程:“你回锦城吗?”
她以为谢予鹤来江城是为了堵她,但谢予鹤说:“不回。我在这晚上有事。”
“什么事?”
谢予鹤抬头看她,对着一脸好奇的人说:“想知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一起去做什么?于蓁蓁不再问了,给谢予鹤丢了两个衣袋,指挥说:“衣服和裤子你给我分开装。”
还当他是保姆了,谢予鹤顿了顿,将手里的东西一搁,蓦地往前走了几步,搂住于蓁蓁就吻住,吻得于蓁蓁差点错过退房时间。
回锦城的次日重回公司上班,于蓁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张瑶讲辞退的事。
张瑶顶着一脸无辜的表情问为什么,于蓁蓁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接说:“违反公司规则,擅自给外界传播不实的商业信息,影响公司影响。”
帽子扣这么大,张瑶大惊失色地否认:“我没有。”
于蓁蓁将陈潇潇约她见面的一段聊天记录展示给她看:“佳战的陈潇潇跟我见面时全都说了,你擅自将我们公司不该传播的信息告诉投资者,对公司的声誉和业务都造成了巨大的风险,主动离职吧。”
张瑶反驳说:“是她主动给我发了一张你的照片啊,我没有将我们的公司的信息发给她,是她在造你的谣,不是我!”
于蓁蓁:“你也在传播。”
张瑶说:“我也是信了她的话才说的……”她忽然话语一顿,反应过来于蓁蓁这是在套她的话。
然而为时已晚,于蓁蓁已经从她口里得到了确认,脸色冷淡地再次提醒她:“我刚才录音了,你今天就辞职吧,否则公司给你开辞退信对你后面的求职不利。明天也不用来上班,后面三天的工资我会付给你。”
说完站起身,率先离开会议室。
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毫不留情,但社会教育了她,有人背叛、有人诬陷、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也学会了,柔软的心肠应该留给珍惜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的人,尤其是在工作环境里,可以爱惜下属,但也要懂得管理下属。
张瑶的辞职信在午后送了进来,于蓁蓁收下后叫来李雪处理,她午饭时加班没吃饭,起身去了楼下咖啡馆。
坐下点了咖啡和蛋糕,不久服务员就给她送来了餐,于蓁蓁微笑着道谢,服务员的身体一离去,露出门口正一起走进来的一对男女。
季瑾川表情如旧很淡,没什么情绪外露,但他身边的陈潇潇则不同,一脸忧虑的样子,嘴皮张张阖阖,朝季瑾川一刻不停地说着什么。
于蓁蓁没多看,心里觉得才在公司说过陈潇潇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垂目挖了勺奶酪蛋糕,入口时味道在鼻腔里一冲,不禁想到那只鸟,但思绪才开始散开,桌边就出现一个盖影,季瑾川问她:“你一个人?”
第50章 第50章拒绝
于蓁蓁闻声抬头,看到一脸季瑾川熟悉的脸和笑容满面的陈潇潇。
她点了点头,听陈潇潇立刻问:“蓁蓁姐,我们一起聊聊可以吗?”
她腹中空空,才挖了一勺蛋糕就被人打扰,不免不悦地皱眉想拒绝,但是别人都堵在了跟前,加上那点好奇心驱使着,于蓁蓁终是点了点头。
陈潇潇立刻拉开她右侧的椅子,等季瑾川看她一眼坐下后,才拉开桌对面的椅子自己落座下去。
于蓁蓁看着她的动作,心想她是季瑾川的助理不假,但也不至于连这么一个场合都要照顾甚至是伺候季瑾川,才有不解,就听季瑾川开了口:“照片泄露的事情,潇潇这边不是故意的。”
陈潇潇立刻接话说:“是的,蓁蓁姐,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发给了朋友,没想到他放去了网上,后来事情又发酵得那么大……”
于蓁蓁心中一震,前晚的猜想这么快得到验证,原来被告里真的有陈潇潇,她惹上了官司怕了,这才来找她私了。
她看着面前两位穿着打扮精致、连表情也似程序设计出来的典型的商业精英人士,想到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皮囊有时候只是人们的伪装,奢华的穿着里包裹的,说不准就是一颗极其龌龊的心。
她在两人脸上分别看了下,最后视线停在季瑾川眼里,直直看着他问:“是你授意她做的吗?”
暴露的照片里面有几张是在上金中心的电梯里拍的,那一天她刚跟他提分手,谢予鹤在电梯里亲她又刚好被他发现,此刻提到这件事,于蓁蓁
不禁要怀疑是不是季瑾川所为,耳朵里也在不由自主地响起谢予鹤那句“你了解他多少”。
于蓁蓁其实想从季瑾川口里得到一个否认答案,至少证明他曾经认真相处过的人不是一个烂人。
但她没来得及听到季瑾川的回答,季瑾川面无情绪时,陈潇潇在一旁立马替他否认说:“没有!季总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行为。”
于蓁蓁看向她:“你哪里来的照片?”
她问话认真,陈潇潇的神色微妙地凝了下,疑惑于蓁蓁到底是不了解其中情况万事交给了律师处理,还是只是在试探她。
她说:“当时看到季总被人殴打,我一时间心急去调了电梯的监控看,没想到看到你和谢……是我当时一时冲动拍了照片,蓁蓁姐我给你道歉,请你原谅。”
上金中心属于锦城数一数二的商业中心,监控内的内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随便一个人调取出来,以她短短几个月报了两次警的经验,于蓁蓁想到的是,要么陈潇潇报过警,要么就是她贿赂了楼里的值班人员。
无论哪一种,她此刻没跟周辞谦沟通过,还对陈潇潇作为被告之一的原因不太了解。
但凭常识也知道,传一个照片给朋友并不会构成犯罪,所以陈潇潇一定隐瞒了别的。
于蓁蓁拧着眉看对面两个人,没有对他俩有一天求情到她跟前的喜悦,更多的是被曾经相识一场、合作一场的人背刺的厌恶,这种所作所为给她一种“信任别人就会不得好下场”的感觉,这跟她的三观不同。
见她沉默不语,陈潇潇继续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给蓁蓁姐造成了一些困扰,我是真心诚意想向你道歉的。所以,精神赔偿这边蓁蓁姐什么要求,我一定尽量满足。”
私下赔偿是通用手段,但于蓁蓁忽然想到那一天陈潇潇目中无人地讽刺她说“毕竟季总处理的都是大额投资”,没想到这句话这么早就能还回去,她笑了笑,说:“我不缺钱。”
没人会嫌钱多,只会是金额不够诱惑,陈潇潇立刻笑着报了个比案件赔偿高不少的数额,但于蓁蓁还是那句话:“我不缺钱。”
陈潇潇脸上讨好的笑容一凝,有些无措地看季瑾川。
于蓁蓁随着她目光移到季瑾川脸上,他容貌气度不减当初,到了这个有事求她的时候,也依旧沉稳得似泰山崩而能面不改色。
而在季瑾川眼里,于蓁蓁显然也如旧美艳不可方物,自信且骄傲,唯一不同的是,看他的眼里噙满了冷漠疏离。
再次意识到失去的宝物触不可及,他缓缓开口说:“事情确实已经发生,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弥补……”
不等他说完,于蓁蓁问道:“这件事你即使没有授意但也默认了,是不是?”曝光她和谢予鹤的照片也是一种对她和谢予鹤的报复,来替陈潇潇求情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作为上司默认了她这么做。
季瑾川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了瞬波澜。
于蓁蓁冷笑了下:“季瑾川,我们之所以分手,你心知肚明不是因为谢予鹤,是你为了别的利益放弃了我。如果你早对我坦诚,我们也不至于走到分手的地步,甚至于你的项目依旧可以拿得到。我想问问,当时我的隐私被曝光,看着别人网暴我,你心里很痛快吗?”
季瑾川无言地看着她。
于蓁蓁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没看陈潇潇,却还在说她:“她不久前才以一张我在展会跟人的正常合照,朝我的同事诋毁我私生活,各种缺德的事样样做了,你凭什么以为,我可以轻易原谅?”
她看向陈潇潇问:“你嘴上说愧疚,但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对我愧疚,还是因为事情败露要承担后果而后悔?”
是后者。
陈潇潇以为她好欺负,当初才会在她和季瑾川决裂时在她跟前肆无忌惮,以为她心软好说话,此刻才会想用钱私了。
她错估了她,她从张瑶那里才学会不要随意对谁有个柔软心肠。
于蓁蓁站起身,将没吃完的蛋糕端起来。
陈潇潇急切地随她站起来:“蓁蓁姐!”
于蓁蓁淡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径直离去,到前台将蛋糕打了个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馆。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陈潇潇面无血色,失力地坐回椅子上,看着眉眼沉静的季瑾川:“老大……我……”
季瑾川冷静地说:“找律师应诉。”
她在拿到法院通知书那天就和律师谈过,散布照片、买热搜的证据链确凿,胜诉希望根本就渺茫。
一想到可能会留案底,甚至按现有网暴的法律甚至还要坐牢,陈潇潇心里一凉,还想求季瑾川:“老大,你再帮帮我吧!跟蓁蓁姐这边再说一次我们私了,多少钱都可以,我出。”
季瑾川说:“你看到了,我也无能为力。”
他实在冷静,冷静出一种冷漠。
陈潇潇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算正眼瞧过她、她也始终看不透他的人,忽然开始怀疑,当天他顶着脸上的伤口,喝得烂醉如泥时倒在她肩头上说醉话的目的,究竟是在给她希望,还是在……利用她对他的遭遇的愤怒?
是他主动说于蓁蓁背叛他,在她好奇驱使的问话下,他说了谢予鹤和电梯几个关键字,她才会去查监控……
陈潇潇心中狠狠一颤,不愿意相信自己不过是别人的一把刀,她颤抖着声音朝季瑾川说:“我真的只发过三张照片,别的,真的没有发过,老大……你帮帮我。”
季瑾川的声音没有温度:“可你的聊天记录里有。”
说罢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前台买了两份吃的。
陈潇潇在原地愣了半天神,看着去而复返的季瑾川给她递份吃的,然后端起咖啡杯优雅而饮的样子,想到她刚进佳战当前台那年,她连咖啡都不会喝,也搞不清这种入口只有苦味的东西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
有次季瑾川接待客户她去问喝什么,季瑾川说用哥伦比亚的那款咖啡豆磨咖啡,她跟着黎姐送牛奶和糖块进去,自主帮他加了牛奶后被他用笔压了下手腕:“换一杯没奶的,谢谢。”
那杯弄巧成拙咖啡她后来自己喝了,还是没喝出来其中有什么好,还不如家乡的苦茶,至少茶还有回甘,但为了离这样优秀的人士更近,她也渐渐开始靠近他的品味,学习他的作风。她来公司最早走得最晚,学习能接触到的方方面面,努力再努力,一步步走到他助理的位置。
于蓁蓁说的没错,她并不因为曝光她而后悔,因为季瑾川也是她的信仰,于蓁蓁的存在扑灭了她的幻想,只有于蓁蓁在季瑾川消失,在他跟前的形象彻底没了,她才有机会。
但如果到头来,她只是季瑾川的一个利用后就随手舍弃的工具的话,那她这些年的仰望算什么?
陈潇潇整个人都被绝望笼罩住。
季瑾川喝了口咖啡,平静地看她:“不吃点东西吗?”
陈潇潇手指颤着和他对视,轻声问他:“是你吗?用我的电脑发消息的人。”她记得那天离开公司时没有主动退出微信,后来手机上却有提示退出的消息。
季瑾川被她问得静住几秒,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陈潇潇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那你……喜欢过我吗?”
季瑾川敛住一切表情:“我们是同事。”
可那天他明明差点亲她,他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像还停留在她脸颊上,陈潇潇木木地站起身,逃一样回了公司。
电梯在20楼停了下,陈潇潇眼神麻木地往外看,是于蓁蓁公司那个之前跟她主动搭腔的人,两人互相看一眼但谁也没开口,提前下班的张瑶进了电梯才发现是在上行,她想着“行差就错”几个字,心里恨了陈潇潇一眼。
对两个造她谣的人是什么心情于蓁蓁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和陈潇潇这一见,她好奇陈潇潇具体在这个案件中的具体角色,便去联系周辞谦问案件细节。
周辞谦正在外地,听她问能不能看看起
诉书,周辞谦心中疑惑了下她怎么不问于祁暄看备份那份,问于蓁蓁:“我得下周才能回来,你很着急吗?”
倒也不是,于蓁蓁问了具体日期,客气说:“那麻烦你回锦城后联系我。”
周辞谦承诺:“没问题,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他回完微信就得到病床上看着他动作的母亲问:“是蓁蓁吗?”
周辞谦没隐瞒,点了点头。
周母微笑道:“是个好孩子,家世品行都很好,你好好把握。你一个人在外地,一定要找本地人成家。”
周辞谦再点了点头:“妈你放心,安心养病。”
他言出必行,回锦城的第一天就联系于蓁蓁问见面时间,于蓁蓁正在做指甲,她和蔡思言被邀请去参加一个酒会,因为是正式场合,她手上花里胡哨的指甲得换成简洁款,给周辞谦说:“明天可以。”
周辞谦依旧温和好说话:“好的。”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相见的时间,哪知猝不及防地,当晚酒会上忽然碰上了面。
50-60
第51章 第51章“蓁蓁妹妹,你又谈恋爱了?……
被周辞谦上前招呼时,于蓁蓁刚和市规划局的领导聊完。
这次酒会由政府牵头,说是促进各区优秀企业之间的交流,壹星虽然只是新企业,但永泉经开区也刚刚起步还没竖立起什么典型,她和蔡思言误打误撞地作为了企业代表之一来参与。
经开区张主任本身是个话唠,带着朝气蓬勃、年轻貌美的企业代表也有面子,领着她俩全场窜,像极了一个有操不完心、生怕自家学生没学到东西的教导主任。
于蓁蓁也是落落大方的人,从小跟着父母见过不少大场面,家里有一、二级教授,国家级和国际级的领导也不是没见过,加上今天是酒会,聊天也随意,所以她没多大心理负担,知道的多说几句,技术类不明白的由蔡思言回答,或者她会直接问对方有什么见解,没太多应酬技巧,但胜在真诚大方,外貌和谈吐都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全场还来不及转一圈,已经有不少人主动来跟她碰杯交谈。
周辞谦在场边看了她一会儿,当时饭桌上不怎么吱声的人此刻却不乏长袖善舞,他插空上去主动找她:“没想到你也在。”
于蓁蓁同样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分明是个企业聚会。
周辞谦解释说:“跟区领导来的,平时我有学生在区下设的行政调解中心值班,参与一些他们的行政调解工作。”
“哦,这样。”于蓁蓁点点头,又问他:“那你来做什么?也是和各个企业做交流吗?”
自然不是,多参与这种活动能结识更多人士,说不准哪一天就是人脉,周辞谦说:“我来长长见识,顺便蹭蹭好酒喝,你看这些都是特供。”
知道他在开玩笑,于蓁蓁轻轻一笑:“那你好好享受。”
说完想起自己的事,既然见到了周辞谦那就趁机问他:“我想问问我那个案子,被告人都有谁,还有分别都做了什么。”之前都是于祁暄一手负责,她忙着工作根本没打探。
被副市长邀请,谢予鹤落地锦城后第一时间朝这边酒会上赶了过来,到场后刚进门,一眼就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看到人比花娇的一张脸,笑靥如花地跟人聊天。
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人往对方跟前凑近了一点,看样子是跟人说起了悄悄话。
鸿裕作为全市乃至全省的明星企业,谢予鹤一出现,几位政府领导就被身边人提醒了下,走过去见他,谢予鹤边走边从周辞谦温和有礼的面容上收回视线,风度翩翩地朝人点头问好:“李局,陈局。”
场子里这边,听完于蓁蓁的请求,周辞谦点头,低声将案情朝她讲了一下,
听到说主要起诉对象是三个博主,一位是率先在网络上发布信息的人,另两位的转发评论超过了法定网暴数量,于蓁蓁一头雾水:“所以说,这里面没有一个叫陈潇潇的?”
周辞谦确认说:“没有这位。”
于蓁蓁静了下,还是将昨天的情况给周辞谦一说:“她昨天跟我见面道歉,说她泄露过照片,想私了来着。”
周辞谦听得意外,但再次确认:“确实没有这个人。”
竟然这样蹊跷,于蓁蓁渐渐锁起眉,正要再跟周辞谦探讨如果照片源来自陈潇潇那她要不要付法律责任,张主任带着蔡思言过来着急忙慌地叫她:“于总快快,你和蔡总去那边见见鸿裕的人。”
于蓁蓁顺着他的指向越过周辞谦的胳膊看,谢予鹤站在靠着里侧播放着各个公司宣传片的大屏前,嘴角挂着笑,一派温和可亲的模样和跟前一圈人讲话,看起来像在做演讲,气场和气势俱佳。
她其实不想这时过去凑人头,但张主任盛情难却,于蓁蓁和蔡思言互看一眼,皆心照不宣地没说他们早就认识谢予鹤,给周辞谦道别,跟着操心热情的张主任往那边走。
案件的男女主角出现在现实中,就在跟前,周辞谦的视线在她的背影和谢予鹤的面庞上默默来回变换。
在他越来越深的目光里,于蓁蓁一行已经走到距离谢予鹤几步远的位置。
围在谢予鹤跟前的人更多,于蓁蓁和蔡思言都不矮,但抵不过前排几个北方高个子男人挡着,即使被张主任挤眉弄眼地鼓励,她俩也有点力不从心。
但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谢予鹤那边的高谈阔论就告一段落,谢予鹤说了句“失陪”,抬步往圈外走了两步。
路过于蓁蓁,在张主任一声高亢的“谢总”声中他停下脚步,听张主任立刻给他介绍壹星,他微笑着和于蓁蓁、蔡思言分别碰杯:“幸会。”
跟熟人在外人跟前装不认识,有一种别样的尴尬,也有一种别样的刺激,于蓁蓁觉得喝的酒正上头,装模作样地跟谢予鹤寒暄时心跳不断加速,最终没讲几句就离开了他这边。
场里人很多,也分成了一堆堆,除了聊天喝酒的,也有不少服务员穿梭其中,整个场面都很热闹,蔡思言本质上是个不喜欢这种环境的人,能出席已经是于蓁蓁劝过的结果,酒会这会儿还没过半就过来悄悄给于蓁蓁说:“我想走了。”
于蓁蓁看眼几步远红光脸面的张主任一眼:“那你得趁他不注意时快出去。”
蔡思言说:“我要上厕所他还能跟着?”
溜走的好办法,于蓁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竖完觉得自己才是真需要去趟厕所,将杯子里一点垫底的酒喝完说:“我跟你一起去。”
出了华丽辉煌的大厅,走廊里就安静了许多,和蔡思言告别,于蓁蓁去了趟厕所,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绯红的面颊,也觉得人有些晕乎乎,再出来后就没直接回酒会现场,先转去了后门的花园里想散散酒劲。
站一会儿,周辞谦也走了出来,两人在一笼竹墙下碰上面后眼中皆是一惊,于蓁蓁脱口而出:“你也喝多了吗?”
周辞谦举了下手指上的烟:“瘾犯了。”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烟鬼,和她认知里一路学业优秀的好学生形象大有出入,于蓁蓁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但周辞谦却没点燃烟,打火机拿在手里转了转,给于蓁蓁说:“我这次回家我爸妈让给伯父伯母带了些家乡特产,明天见面时我会带着,麻烦你转交给伯父伯母一下。”
今天已经问到了陈潇潇那边的情况,明天用不着再见面,于蓁蓁说:“你还是明天直接带学校去吧。”
“也有你的。”周辞谦说:“专门给你买的。”
于蓁蓁想起当初她和他家人见面的场面,她以为周辞谦和她一样是勉强去应酬的,但此刻听到他这句话,反应过来他说不定当了真,便疏离起了声音拒绝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吃零食。”
周辞谦说:“也不都是零食,还有——”
他的声音被竹墙后另一道声音打断:“蓁蓁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
于蓁
蓁闻声侧脸看,谢予鹤从竹墙后现身朝她走过来,分明闲庭信步的样子,但一步步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道,他人又背着光,于蓁蓁想到他那句在上金中心楼下的警告,心里结结实实地颤了一下。
到于蓁蓁跟前,谢予鹤的视线扫了眼周辞谦,没问别的,看着于蓁蓁说:“张主任找你。”
“哦,好,我这就去。”于蓁蓁没再看周辞谦,说完就往里走。
进了门没走多远,才要往宴厅的方向转,手腕被人忽地拽住,于蓁蓁侧脸看,谢予鹤不止不跟她避嫌,还直接改为搂住她的腰,说:“走这边。”
于蓁蓁看见他眼底的阴霾,主动说:“我和他碰巧见到的。”
谢予鹤点点头,无情无绪:“真巧。”
他带她去的方向和宴厅南辕北辙,于蓁蓁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出现。”
谢予鹤嗯一声,带着她走进电梯,掏出房卡滴了声,电梯里顶层的楼层键便亮起,电梯门关上,来自宴厅那边的一点点细微喧嚣被彻底隔绝。
看着谢予鹤没了情绪的脸,于蓁蓁心里一沉,但依旧问他:“你不信我吗?”
谢予鹤轻轻瞥她一眼,再简洁低调的礼服都经不起她这身凹凸有致,刚她靠近他这边时,她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如狼似虎地在她背后梭巡着,他撇开眼没回答。
于蓁蓁被他这幅模样搞得心惊,很快电梯到达顶层,谢予鹤搂着她出电梯,打开一间房门,沉默着又将她搂着进去。
就在门关上那一刻,谢予鹤一路上的沉寂彻底烟消云散。
于蓁蓁才闻到一股房内的香味,人就被谢予鹤一下往上提了起来往里走,他大步往里走,咬牙说:“蓁蓁妹妹,骗人并不对。”
脚底腾空而起,于蓁蓁身子一僵,没一会就被谢予鹤扔在了沙发上。
他俯身朝她,看着她问:“你们见过父母了?”
于蓁蓁脑中一空。
谢予鹤看着她被他说中的模样笑一声,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地凝着她,手在她身上摸索,找到礼服的拉链后缓缓拉开,声音沉沉地问:“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吗?你哥应该很满意吧?是不是他给你们牵线搭桥了?”
“我哥哥没有帮我们,周辞谦只是单纯帮我打官司而已。”于蓁蓁去扯他的手,但谢予鹤不为所动,拉开拉链去拉她的礼服。
于蓁蓁抱着肩不让他褪:“不要先做,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谢予鹤去拉开她的手,他唯一能确认于蓁蓁跟他有连接的方式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可悲可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切齿问:“你不愿意做?”
于蓁蓁尽量平和着语气:“我不是不愿意,我想先说清楚,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
却听谢予鹤突然说:“所以,你俩是真见过父母了?”
她力气比不上他,手很快被他拉开,于蓁蓁改为拉住他的衣领尝试抬头去吻他,贴着他的唇后,往他嘴里伸出舌,试图用亲吻来缓下他的情绪。
但谢予鹤拒绝这时候的温存,他等着于蓁蓁的答案,哪怕是否认的答案也好,也能短暂疗慰他的不知所措。
然而于蓁蓁此刻察觉到谢予鹤紧紧闭着牙,只能暂时作罢,将脸退了点,看着他说:“是机缘巧合碰见的,并没有什么意义,没有改变什么,我跟周辞谦没有任何关系。”
她话落,见谢予鹤缓缓直起了身,居高临下垂目看着她,然后抬手解他的领带,解开后,一言不发地拉住她的手腕。
于蓁蓁挣着说:“你信我不行吗?”
她挣得厉害,人也要从躺着坐起来,谢予鹤干脆膝盖跨过去压住她,手上一用力将她双手并拢,领带快速绕了两圈,将它们牢牢缠在一起。
看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很快人没了之前的慢条斯理,红着眼失去理智一样,摁着她就褪她的礼服,于蓁蓁脸色一变,愤怒地质问他:“谢予鹤你为什么偏偏不能好好说话?你有病!你疯了!”
她愤怒时谢予鹤并没停手,她的礼服很快没了,丝袜也扯着高跟鞋咚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两个最小的衣料落到沙发旁。
谢予鹤紧紧摁着她,不答她的话,也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红着眼,颤着手,唇角却微扬地问她:“蓁蓁妹妹,你又谈男友了?”
“我没有谈男朋友,你好好听我说话!”于蓁蓁拿拳头去砸他,但被他拉住,他眼眶已经通红一片,沉了身来,往里冲。
这种情况下于蓁蓁只能尽量放松自己,但她没什么情绪,更没什么心情,这时候的她怎么也难以接纳平时就不好接纳的庞然大物。
谢予鹤察觉她的紧绷,她难受,他也没好太多,寸步难行但寸寸得行。
好不容易埋进头,他顿住,静静看着她,于蓁蓁以为他总算是能好好讲话了,却又见他连连冷笑:“这一个厉害吗?你跟他试过了?这次这个见了家长的,你是要嫁他?”
三番五次这样,于蓁蓁彻底没了跟他沟通的兴致。
她越这样,谢予鹤心里越激动越无措,很快以大幅度开始:“你说话!”
而他如此,于蓁蓁也根本没法再说话,哪哪都不受她控制,情绪随着身体很快被他彻底占领。
他带给她一场猝不及防的风雨,她就像在靠不到边的海上漂,身体没法落到实地,跟谢予鹤的沟通也没法落到实处,于蓁蓁在这一刻觉出一种疲惫和茫然。
见她只是盯着他的脸不吭声,那双眼里开始有了情欲,也有了别的情绪,泪眼汪汪的,似噙着怨恨,似噙着失望,总之没有对他的爱意可言,谢予鹤认定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当他是个消遣玩意儿,她可以不顾他什么感受,前一天和他好,后一天就能与人约会、恋爱、甚至结婚……
一想到她这样跟他做尽亲密事,却转头就要嫁给他人,谢予鹤心一横,开始对她一挞一顿:“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用这样激烈的动作,于蓁蓁很快泪水涟涟、字不成句,看着双脚抵落旁那张眸眶通红、透着一股狂燥的脸,只觉得这人的疯病又犯了。
第52章 第52章“就此结束。”
狂风骤雨彻底过境后两人都喘得厉害、心跳快得厉害,谢予鹤凑到于蓁蓁唇上去吻她,被于蓁蓁偏脸到一边躲避,她声音干涩:“解开。”
谢予鹤这会儿得了餍足,情绪已经彻底平稳下来,很配合地伸手解开于蓁蓁手腕上的领带。
她腕上留了一点红痕,他先前只是拉开了她手指放在腹部上体会他,她不至于受伤,但谢予鹤依旧轻轻将它们抬起来,以极尽怜惜的姿态放在唇边吹了吹。
然而下一瞬,手里的手一下滑走,紧接着,是脸颊上蓦地袭来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啪!”
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尤为响亮,但他对疼痛早就麻木,更何况她本身就没有力气,谢予鹤一顿,缓缓侧脸去看于蓁蓁。
于蓁蓁看着他泪眼汪汪。
显然这种泪不同于过程中的那种愉悦的眼泪,谢予鹤俯身过去,抚摸着她的面颊:“哭什么?弄痛了?”
于蓁蓁再次偏开脸:“出去。”
谢予鹤看得清楚她眼中的冷淡,后知后觉生出种惧意来,缓缓退出。
他一退出,于蓁蓁就撑着力气合拢腿下地,弯腰去捡衣服穿。大小衣物被谢予鹤扔得七零八落,有远有近,她抖着手先去捡那个最近的。
谢予鹤抢先去把更远的拿回来,理正后主动帮她穿,于蓁蓁由着他拉她的胳膊和腿,等除了被撕烂的丝袜外别的全部穿好,她定定看着谢予鹤说:“我俩就这样。”
谢予鹤问她:“就这样是怎样?”
于蓁蓁一字一顿说:“就此结束。”
谢予鹤好像没听懂:“就此结束?”
“对。”于蓁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谢予鹤不说话,只
是保持居高临下垂目看着她。
手机躺在地上亮,于蓁蓁去捡起来摁掉语音通话,向谢予鹤确认问:“听懂了吗”
谢予鹤没表情也没声音,眼眸黑沉深邃。
揣摩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也不想去揣摩他,抱着断得彻彻底底的目的,于蓁蓁说:“我当初招惹了你,这段时间也应该还完了。四寻和你在一起那天我是单身,后来也是,总之,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于蓁蓁抬步要走,但谢予鹤抢先一步拦在她跟前:“你什么意思?”
于蓁蓁怀疑他故意装模作样,掷地有声地重复说:“意思就是,我们之间从此没有任何关系。”
谢予鹤伸手握住她的肩,于蓁蓁往后退,但谢予鹤用了力握着往前一拉,问她:“你要和谁有关系?”
于蓁蓁仰着头,看着谢予鹤渐渐露出寒意的眼睛,听他还拿这个说事,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谁有关系,都不会再跟你有关系。”
她推谢予鹤的胸口想退出他的怀抱离开,却察觉到谢予鹤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背,谢予鹤问:“你和我之间就只有谁欠谁?于蓁蓁你来告诉我,你国庆那天来找我,真是为了所谓的还债?”
他忽然说这个,像一个钩子直接丢进她心底,径直把她那点小心翼翼藏着的东西勾了出来,她能纵容他借着周辞谦的事情发两次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点东西。
于蓁蓁白着脸下定决心:“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们从现在断。”
谢予鹤问:“怎么断?你要再把我拉黑一次?”
于蓁蓁被他问得卡了一下,转瞬发了狠说:“我就不该将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饶是他没经历过多少爱惜,也经不起她这样的狠话,谢予鹤紧紧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手上加了力将她紧紧往怀里压,垂头去吻于蓁蓁。
他强健的体魄摆在这里,桎梏住于蓁蓁时,于蓁蓁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身体只有任他抱住的命,他吻来时她也最多只能撇开脸,但于蓁蓁这回一点没躲。
她一动不动,就在谢予鹤唇瓣贴住她时,她牙缝里忽然挤出了一个声音:“事不过三。”
谢予鹤动作一顿,瞬间听明白她的意思,他从她唇上抬起脸,看向于蓁蓁的眼睛。
于蓁蓁就这么跟他对视,手推着他的心口,人缓慢但坚定地从谢予鹤铜墙铁壁般箍住她的手臂里往后退。
谢予鹤在她冷淡至冷漠的眼神里缓缓放开她,于蓁蓁弯腰去捡一双高跟鞋,一只脚一只脚地往里穿,最后脊背绷得笔直,往门外走得头也不回。
出了套房,她接通周辞谦的来电,周辞谦在她喂一声后声音有些着急:“你在哪?你没事吧?这边酒会结束了,要一起回去吗?”
于蓁蓁说:“没事,我刚有点事提前走了。”
周辞谦听着她重重的鼻音说:“哦,是这样。”
和周辞谦简单几句通完电话,于蓁蓁按电梯下楼,她尽量从远离会场的方向出酒店门,但还是被人捕捉到了倩丽的身影。
于蓁蓁对此一无所知。
回家前她去药店买药吃,小区门口的商店这几年几经变化,但那个药房依旧坚/挺,甚至里面的店员也没变几个,其中今天值班的那位,于蓁蓁一眼就看出来,就是四年前卖过她第一盒避孕药的那个。
更巧的是,递给她药时,她又被那个店员提醒了次:“可以带一盒备用。”
于蓁蓁随意看了眼是L码的,尺寸小了且也用不上,给店员说“不用了”,付了款后去了隔壁便利店买水吃药。
回到家于祁暄正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看她一眼问她今天酒会怎样,于蓁蓁眼中一惊,不等她问,于祁暄就主动说是周辞谦说碰上了她。
于蓁蓁再不想装聋作哑,直接对于祁暄说:“我对周辞谦没有任何感觉,绝对不会跟他谈恋爱。”他明明知道她和谢予鹤的事,还各种主动来联系她,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于祁暄显然没料到于蓁蓁会这样说,还说得这样决绝,一时措手不及地静了下。
等再想开口时,却听于蓁蓁先说:“哥哥以后别帮我物色对象了,我工作很忙的,项目正是关键时候,没时间也没兴趣谈恋爱。”
她脸上不是平常那种亲近他的表情,也不像因为他从中安排了下而反感,说得认认真真、平平静静。
但迈步往房间方向走时,于祁暄第一次从于蓁蓁身上看见一种丧气。
回了房间,于蓁蓁趴到床上去抱住那只泰迪熊,才想闭眼就见到手机屏幕上有个微信消息,点开一看,姜露给她发了个婚礼请柬。
于蓁蓁看到准新郎是梁立川时,结结实实地哑了下,立刻问姜露是怎么回事。
姜露又给她发了张照片,直接挑明原因:“奉子成婚。”
于蓁蓁还是不可置信,既不信姜露会因为一个胎儿这么火速嫁人,更不信她舍得好几轮面试才进去的工作机会,问姜露会不会影响工作,姜露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既然动了心,就不要畏首畏尾,是不是?”
于蓁蓁心里想动心不一定就是好事,看着姜露的话又看看B超照片说:“祝你幸福。”
姜露听她似乎情绪不高,问她:“跟那谁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谁”是谁于蓁蓁心知肚明,她没心情谈论那谁,给姜露说:“什么情况也没有,我先睡了,明天还有早会。”
还在她跟前藏心思了,姜露立刻讥讽她:“于总真是日理万机。”
能日理万机那真是求之不得,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但偏偏这几天于蓁蓁在工作上闲得发毛,坐在办公室里往外看出去,各司其职的同事们忙忙碌碌,正百无聊赖时,收到了石柒转来的一个链接。
打开一看是个国际眼科专家的介绍,等浏览完返回,就看到紧跟着的一行字:“帮您约了后天上午9点和穆勒教授见面,地址稍后给您。”
于蓁蓁脑中一嗡,缓缓地朝石柒打出一个:“?”
石柒回她:“老板吩咐,您别爽约。”
请一个国际顶尖眼科专家的难度可想而知,谢予鹤是怎么知道她眼睛有毛病的却不得而知。
于蓁蓁两天后准时去见了穆勒教授,对方仔细给她检查后,说已经有一种药可以治疗她类似的眼底疾病,不防试试看有没有作用,于蓁蓁喜出望外,问了副作用后决定尝试一下。
从医院出来,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只是在输入框里踟蹰半天,始终不想就这样跟他聊天,于蓁蓁最终作罢,退出了对话框。
眼睛有望治好是极好的事,无独有偶,没几日公司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蔡思言和纪芸以及生产线那边同事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的第一批产品成功下线。
这对壹星来说是极大极重要的事,蔡思言的意思是开个小型的新品发布会,邀请意向客户们现场参观,这对推销产品大有裨益,于蓁蓁自然配合着去联系场地,虽然目前的意向客户不多,但即使不来,也可以作为一个内部会议来开,以鼓励士气。
场地一时没找到,更先得到的是来自LMA的邀请,他们公司要举行周年庆,邀请各合作伙伴一起参与。
于蓁蓁这才明白恒煜的萧总所说的同行就是LMA,但因为有那人在,于蓁蓁想让蔡思言自己去,蔡思言苦着脸说:“又是应酬……你代表公司
去吧?这融资也是你拉来的。”
放在平时她一个人去无所谓,但这一回于蓁蓁不想一个人去,说:“邀请函里让各合作伙伴携产品参与,我不懂产品。”
两人互相推诿半天,最后决定携手同行。
第53章 第53章“等你回来。”
LMA的这个周年庆搞得隆重,因为他们的业务广泛,出席人员来自五湖四海。
于蓁蓁和蔡思言当天去工厂拿产品后遭遇到大堵车,到的时候晚了一点,彼时主持人已经热完场邀请高管们上台演讲,于蓁蓁一进门就看到谢予鹤站在台中间侃侃而谈,话语不急不躁,格调温和优雅。
他的演讲简短有力、内容丰富,很快结束后LMA的另两个高层做了补充。
不久台上的形式完成,台下自由活动,谢予鹤端着酒杯给合作伙伴们碰杯招呼,没多大会儿就到了于蓁蓁和蔡思言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于蓁蓁很快从谢予鹤脸上移开视线,盯着手里和别的在场人员一样朝谢予鹤碰的杯子,也跟同一桌坐着的旁边人一样,客气地说了句:“敬谢总。”
谢予鹤嗯一声,没敬了酒就立刻走,从于蓁蓁脸上移视线到蔡思言那边:“听说你们的产品出来了?”
蔡思言答了声是,她讨厌应酬但不是闷葫芦,谢予鹤问几句应用和特点,她立刻一丝不苟地介绍了一通。
于蓁蓁抿了一口酒后半垂着眼皮,一副认真旁听的样子,实际思绪早就在一股熟悉的味道里散出很远,琢磨着既然已经碰见了面,稍后不如找个机会对他帮忙约医生的事致一句谢。
不过今天LMA是主角,谢予鹤这位董事长就更是中心里的中心,于蓁蓁在远处见证着他一波接一波的迎来送往,丝毫不得空闲的样子,在蔡思言去跟钟云辉讲产品时,她干脆不等了,悄悄溜出了会厅。
出门时遇到从外进来的石柒和另两个人士,石柒停步问她:“您不等开奖就回去吗?”
入场时人均都有一个抽奖号码,LMA出手的手笔很大,也很懂各家老板们的心思,一等奖是个国际豪华邮轮的团体旅游券,最差的也是著名景点的代金券,正适合参会人员拿来借花献佛给自家家人和员工们谋福利。
壹星来参会的只有她和蔡思言两个,既然来了一趟于蓁蓁也不想错过中奖机会,计划出门消磨时间到最后时刻去抽奖,给石柒说:“出门透透气。”
跟于蓁蓁打完招呼进会场,石柒一眼就看到自家被人围着的老板打在这边的视线,和被应酬搞得烦不胜烦的脸色。
他忙上前去替他解围,说着“抱歉抱歉”,手上扒拉着谢予鹤跟前的人,凑到谢予鹤跟前时不收音量地请示说:“老板,没到场的国际员工跟您的视频通话准备好了,会议室那边人也都到齐了,您得移步过去几分钟。”
谢予鹤被他成功带出应酬圈,出了门后石柒很识趣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谢予鹤大步往沙滩那边走,一时没看到人影,想起在会场里闻到她身上的一抹香,已经跟之前的甜美味道两样,多了不少浓郁的调调,她人也和香一样仿若换了个芯,从头到尾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他有种于蓁蓁彻底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实感,拿手机出来给她打电话。
于蓁蓁正在一个大石头后弯腰脱鞋。
LMA这次庆祝会在清波湖旁边的大型酒店举行,清波湖跟酒店配套,湖是开发商专门搞出来的人造湖,湖边铺了一圈专门运来的白沙,来的人都在会场里应酬,沙滩边最安静,于蓁蓁计划就在这里消耗时间,但高跟鞋在沙滩上很难走路,她干脆脱了鞋。
脱鞋时看到手机屏幕上有谢予鹤的电话,她没接听,由着屏幕就那样亮,好一会儿后电话终于断了。
于蓁蓁脱了鞋后拿着东西站起身,看到一条消息:“你回去了?”
于蓁蓁这回回应了他,但回得牛头不对马嘴:“谢谢你帮我请医生。”
谢予鹤问:“什么时候的事?”
于蓁蓁没回,过会又收到一个问题:“怎么发生的?”
于蓁蓁再看一眼,继续选择无视。
这下手机终于归于寂静,于蓁蓁继续往前走消磨时间,但没走几步,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你去哪?”
于蓁蓁脊背一僵,没回头看人,声音冰冷地警告道:“别跟着我。”
但谢予鹤的声音更近了:“你去哪?”
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于蓁蓁终于转身看向他:“我让你别跟着我,你听到了吗?”
谢予鹤背光站在两步之遥,于蓁蓁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轮廓都透着一抹倔强。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于蓁蓁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几步手机开始震动,以为他不跟着她了却还要这样的方式跟她联系,正准备关机,却发现是周辞谦的信息。
点进去一看,周辞谦说了一些她的案件进展,然后问她,如果法院定开庭时间的话,到时候她要不要亲自出席。
没打过官司,于蓁蓁不确定是不是必须她到场,问周辞谦意见,周辞谦说看她愿不愿意去,不去的话可以由别人代理,于蓁蓁便请他帮忙。
她话语客气,周辞谦也客气:“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有任何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24小时开着机。”
接近明示的暗示,于蓁蓁转头把聊天截图发给于祁暄,有些恼怒:“哥哥你没跟人家说清楚吗?”
于祁暄为她的态度头疼。
周辞谦是公务员家庭出身,虽然父母在外地,但周辞谦这个年龄能在S大法学院立足,属实实力够硬,自家父母显然在周辞谦这里放了很大希望,常暗示他多促进他俩之间的发展,能约到家里来可以约来吃饭。
如今于蓁蓁对这件事这样决绝,他夹在中间,有感觉这件事根本没法搞定,也开始后悔当初插手进来时的意气用事,回答于蓁蓁:“他从头到尾操心你这个案子,这个时间怎么好给人直接说什么,过了这一阵再说。”
于蓁蓁看得皱眉:“开庭时间要几个月后吧哥哥,你要让我就这么跟他聊几个月吗?没感觉还要硬聊?”
于祁暄说:“多了解对方的优点就好。”
于蓁蓁却说:“搞包办婚姻的也是这么劝人的。”
回完消息发现脚边压来一个影子,于蓁蓁抬头,这次看清了谢予鹤的面容,他视线正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一目不错。
于蓁蓁惊得将手机一下捂在心口:“你在做什么?”
谢予鹤的视线移动到她眼中:“你要跟谁结婚了?”
于蓁蓁一惊,想说他又在胡说什么,转念一想不再解释,只说:“跟你没关系。”
谢予鹤问她:“是不是周辞谦?”
于蓁蓁静住片刻,忽然冷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要拿他来说事是吗?你别忘了我们结束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字字清晰,像什么重锤在一下下敲在他耳心,谢予鹤凝着于蓁蓁的眉眼的目光沉下去:“你能做得到就这么跟别人在一起?”
于蓁蓁还是那句话:“跟你没关系。”
几步远开始有人影在动,于蓁蓁不想再跟谢予鹤继续这样单独呆下去,走几步远离沙滩到小路上,利落穿上鞋就往灯火辉煌的会场方向走。
到门口时喝得红光脸面的钟云辉喊了她一声“于总”,于蓁蓁闻声抬眼看,钟云辉和石柒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地站在一起,她上前客气地问:“钟总看起来这么开心,是因为中大奖了吗?”
钟云辉已经喝成了大舌头:“没、没有。”
于蓁蓁遗憾道:“那可惜了。”
“没有开奖。”钟云辉把剩下的半截话说完,又问她:“你多少号?”
于蓁蓁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号牌看:“366。”
钟云辉给她竖大拇指:“好数字。”
说完看她身后一眼,又高声问:“谢总你什么数字?”
石柒觑着几步远谢予鹤黑沉的脸色替他回答说:“老板不参与抽奖。”
于蓁蓁原地站了片刻,给钟云辉说:“那我进去等开奖了,钟总也不要错过机会,祝钟总高中大奖。”
不久会场内终于到开奖时间,于蓁蓁和蔡思言两人的号码皆遗憾退场,但于蓁蓁祝福钟云辉的话应了验,钟云辉中奖之后脚步发飘地朝于蓁蓁她俩坐的位置过来,端着酒杯就跟两个女孩子碰杯,说什么都要连饮三杯。
他这种今天尤为捧壹星产品场的潜在客户有要求,于蓁蓁和蔡思言都不好
推拒,跟着他的意思喝了几杯,喝完后三个人都彻底上头,好在不久就结束了聚会,各自散去。
出会场时天空下着大雨,于蓁蓁和蔡思言知道今晚有应酬要喝酒都没开车,分别都准备叫车,但石柒主动过来递了伞,说张师傅可以顺带送他们回去。
蔡思言不知道于蓁蓁和谢予鹤关系具体到哪一步,但看于蓁蓁醉得双眼朦胧,做主对着石柒点了点头,拉着于蓁蓁的胳膊进了雨里。
谢予鹤的车足够宽敞,也足够平稳,上车后醉酒的两人都睡得很快,最后到锦安苑时,于蓁蓁靠在座位上已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张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情况,谢予鹤视线留在人脸上,人纹丝不动,等于蓁蓁睡了好半天然后惊悸一样忽然睁眼时,谢予鹤视线立刻移开,一言不发。
于蓁蓁看了看周围环境,知道是到了家,揉眼睛说了声“谢谢”,慢吞吞地从车里下来。
张师傅在她推开门时上前,将雨伞罩在她头顶,于蓁蓁走得摇摇晃晃,但好在只有几步路,她走到单元门外时给张师傅鞠躬说:“谢谢。”
“不用谢。”张师傅转身回到车里。
于蓁蓁醉得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就这么看着那边的黑车没进门,等车在她跟前消失,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车离开后,似乎在原地留了个黑色人影。
于蓁蓁凝了凝视线,终于看清人影上方那张熟悉的脸,她一惊,转头打开单元门,进去得头也不回。
喝了酒后入睡得很快,当晚于蓁蓁一夜无梦,睡得酣畅。
次日清晨按闹钟醒来去上班,却不料,推开单元门时,昨晚那个黑影还在原地纹丝未移,他一身上下尽数湿透,看起来像是淋过一夜雨。
于蓁蓁不禁原地怔住,看到那人的耳朵、面颊和眼眶皆通红,应该是在发烧。
她犹豫着撑伞上前两步,隔着一定距离与他对视:“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予鹤扯了下唇角想扬个笑,却觉得脸很僵,静片刻开口,嗓音哑得像砂砾摩过:“等你回来。”
第54章 第54章心如刀割(修尾,加800字……
谢予鹤从发梢至裤腿都在淌水,形容狼狈,像只被遗弃的野兽般,但站在那里的身姿笔直,看起来有种与境遇违和的坚不可摧。
于蓁蓁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昨晚就回来了,是你帮忙送回来的。”
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这次是真笑了声,只是这声带着苦涩的笑在喉中闷闷滚了圈,最后融在自己的嗓子里。
于蓁蓁在几步远没听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他唇角小幅度动了下,像木头人被劲风吹过的细微动静。
她再看谢予鹤几秒,转身回了趟家,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雨伞和毛巾,径直走到谢予鹤跟前,将伞先递给他:“拿着。”
谢予鹤纹丝不动,看着于蓁蓁的眉眼不说话。
于蓁蓁拿伞往他手里塞,但因为手出了自己的伞面,袖口一下就被淋湿了起来,而偏偏谢予鹤久久不接她的伞,她不由皱起眉,语气不耐:“拿着啊。”
谢予鹤终于动了动,抬手起来拿的却不是于蓁蓁给他的那把伞,而是于蓁蓁手里的。
于蓁蓁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要将她的伞拿走,做好了开手里这把的准备,可他只是将伞面抬高,仍然只是罩着她一个人,他自己依旧留在雨流里。
近距离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面颊,于蓁蓁觉得有一阵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流过,揉杂着矛盾、犹豫和闷痛,两人离得近了,几缕呼吸缠在一起,从谢予鹤身上出来的更多,他呼吸里都带着温度。
于蓁蓁问:“你是不是在发烧?”
谢予鹤直直看着她,看她今天一身与昨晚正正经经打扮两样,穿得一身休闲,他可能不该问,但忍不住:“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上班,于蓁蓁觉得他烧糊涂了,眉头皱得更深:“你要不要去医院?”
谢予鹤问她:“你送我?”
于蓁蓁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我给你打车。”说完想起他平常的配置,问他:“你司机呢?”
谢予鹤不吱声。
于蓁蓁等了会儿,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石柒,反手重新举起伞,往上一抬,将他也罩在伞里。
石柒接得很快,于蓁蓁言简意赅让他来锦安苑三栋楼下接谢予鹤,电话打完,她拉起谢予鹤的手腕,伞和毛巾往他手里一塞,撑开另一把进了雨里。
雨帘隔绝着二人,其实只要前进一点走快几步就能随便捉住于蓁蓁,也能拥她在怀里亲吻,但谢予鹤定在了原地没动作。
他想,于蓁蓁此刻不喜欢甚至厌恶他触碰她。
但他又想,如果不是她来招惹他,他也不会就以为她心里有他,跟她缠绕来缠绕去。
四寻那天他的计划只是带她远离性骚扰而已,毕竟这四年时间里,他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她主动跟他好上一场又突然拉黑他是什么意思,她被于家一家人宠爱着长大,从来不是什么谨小慎微的性格,和他有了关系,大可以大大方方和他在一起。
但她当初就是那么绝情,直接将他拉了黑。
他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揣摩过千万次其中原因,从情感到情绪,又从家世到权势,两人之间的天平从来不对等,他想,他这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的人,确实不是别人的良配。
自那时起,他就拧着了一股要出人头地的劲在心里。
可后来他也算什么都有了,也没找到和她在一起时圆满的心情。
那天后来只想让她留宿一宿,而偏偏,她拽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拉向她的唇。
他承认,那天他跟她做一晚带着发泄怨怼的成分在,事后她依旧没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想让他就此放过,他做不到。
可就是那么巧,后来在她的车上听到了她有男朋友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一直以为她当他是消遣是发泄,中间几度纠纠缠缠、翻来覆去,这种感觉经过她十一来找他时暂时消停,又在那晚酒会见到她和人躲在竹墙后偷摸着约会、听到他们见过双方父母时反扑,直接将他推得怒气值达到了顶峰。
她凭什么这么作贱他?
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鞭挞她索取她一场结束,她却认认真真地说四寻那晚她是单身,后来也是,他清晰地看见她看他的眼里第一次生起一种委屈和失望,像在他这里饱受苦楚,又像是一颗真心得到辜负。
也是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她之前在看他眼中有怒时低声下气说“你信我行吗”“我们先说清楚”“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真的是想跟他好好解释,是要跟他好好相处。
可惜当时他不懂。
他没有爱过人,没有被人爱,其实不懂正常的爱是什么。
他小时候对父母相处的印象不多,记得谢振安时不时会短暂出现,印象更多的,则是外祖父母对母亲单身生子的恨铁不成钢
、在逢年过节见面时背地里对他母亲的冷嘲热讽。
他也不懂他明明有父亲外公为什么那么说他的妈妈,李书雅只是告诉他谢振安在锦城工作,他们不便搬过去,他也一次都没到锦城来过,直到搬进锦城才真正知道,外祖父母的怒来自哪里。
从此至成年,在谢振安不管家事、杨慧敏不管他的事、谢宴鸿和谢妍挤兑他的环境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亲情、兄弟情谊,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过她和于祁暄他们的兄妹情,见过她父母间平和的相处,也偶尔参与到于家的家庭活动中。
温情这种东西,他其实只在她和她家人身上见过、得到过。
所以他在后知后觉到要真正失去她时,他只剩心如刀割。
站在这里等她一夜也没什么目的,不过与其回家后彻夜难眠,不如站在这里守着她。
思绪翻滚时,三栋的单元门再次打开,这次是于祁暄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他站在门外,手里是条粉色毛巾后,于祁暄的眼神在意外后变得复杂,谢予鹤没说什么,点头致意了下后抬步离开。
锦安苑的另一个地方,于蓁蓁坐进车里,照例第一时间去戴自己的眼镜,戴上时她因为想到谢予鹤的帮忙不由心中紧了下,再次联系石柒:“接到他后给我说一声。”
石柒在对面连说了几声好的。
在家门口耽误了一会儿,偏偏半道遇到了一个车祸,平常顺畅的道路变得十分拥挤,整个路程于蓁蓁开得比平时烦躁不少,紧赶慢赶着开到公司,还是迟到了近半小时。
得知萧知易已经在会议室等着,诧异于他提前一天到来,她连忙第一时间进去道歉:“抱歉萧总,您久等了,路上有些堵。”
“没关系。”萧知易很随和,扫了一眼于蓁蓁卫衣陪牛仔裤的舒适穿着,原来不正经商谈时她是这样青春洋溢的样子,“是我到得太早,也没提前通知你。”
这种急切也是展现想合作的态度,于蓁蓁当然不会觉得反感,又招呼了几句,说准备下合同出了会议室,一出来接到石柒的电话,说已经接到了人,于蓁蓁说好,打开电脑安心投入工作。
壹星和恒煜的合同签得顺畅,萧知易昨晚在LMA现场旁听过蔡思言的产品介绍,知道于蓁蓁见他时说的那些东西能落到实处,大手一挥直接要了壹星A轮的所有融资份额,成了壹星的又一位股东。
签完后于蓁蓁提议请萧知易吃饭,被萧知易婉拒,说他今天和LMA那边有约。
于蓁蓁迟疑着问:“是和谢总吗?”
萧知易点头,“你们也认识吧?”
昨晚才参加了他们的周年庆,这事不用否认,于蓁蓁点了点头,但没打探太多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想想谢予鹤今早的样子,暗中觉得他们的约怕是成不了。
但情况不尽如是,当日中午谢予鹤如约赴了和萧知易的约。
萧知易看他一副病态,劝他保重身体,谢予鹤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长辈点头,问他:“萧哥平常都有什么爱好?”
认识几年,他们谈行业谈投资谈信息,但从来不谈私事,有交情但算不上忘年交,这还是萧知易第一次听谢予鹤问私人问题,他看着谢予鹤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似乎比以前柔软了的眼神,说:“闲暇时爱钓鱼。”
谢予鹤微惊,想到于祁暄和他父亲也有这个爱好,怀疑温和的人都喜欢这种事,被萧知易反问他有什么爱好,谢予鹤扯了扯唇,说没有。
萧知易说:“那是你还没找到,试着找找。”
谢予鹤说:“我试试钓鱼。”
他说了就做,和萧知易分别后就让石柒安排在别墅里弄个鱼塘,石柒被他想一出是一出搞得目瞪口呆,看来鱼缸养鱼都满足不了他,拿住所规劝:“老板你最近不是都在望江路住么?鱼养在池塘里也看不见吧。”
谢予鹤淡淡看他一眼,在车后排闭上了眼睛。
石柒揣摩不透他,更劝不动他,脑中灵光一闪,在给于蓁蓁发谢予鹤一脸通红躺在床上的照片时夹带私货问:“您觉得挖多大的鱼塘比较合适?”
于蓁蓁收到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时,正在跟周辞谦打招呼,周辞谦带着他父母特意准备的家乡特产上门来,被江清露和于长霁热情迎接,于蓁蓁也被从房间叫出来招待客人。
周辞谦见到她后温柔地朝她说:“蓁蓁,好久不见。”
说完递给她一个礼品袋,袋子很精美,里面还插着一只玫瑰。
于蓁蓁没想到他在她父母跟前忽然叫她得这样亲昵,也没想到他上门来送她带玫瑰的礼物,她不想这样跟他见面,但来者是客,礼物她没接,开口说:“好久不见。”
江清露见她不怎么热情,自己热情地招呼周辞谦坐,周辞谦看眼于蓁蓁,坐去江清露指的位置上。
她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被人占,于蓁蓁原地站了下就想溜,被于长霁叫住:“蓁蓁坐这来。”
于蓁蓁扬了下手里正在震的说:“我先接个电话。”
回房间点开接听,石柒在电话里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老板人都烧晕了,您能来看看吗?”
于蓁蓁顿了下,可她又不是医生,问石柒:“没去医院吗?”
石柒叹气:“他不去啊,而且中午还喝了酒。”说完又大声补了句:“天天喝,大量喝。”
跟谢予鹤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跟前说造次的话,他揣摩着谢予鹤的情绪,发现他没露不悦,甚至两只眼珠子紧紧看着他开了公放的手机,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哪知于蓁蓁在电话那端静了下,就建议他:“你打下120。”
“啊?”石柒没料到得到这个答案,看着那双眼珠子闭了回去,像彻底没了某种盼头,“这……”
于蓁蓁接着问他:“还有事吗?”
“有!”石柒第一反应是先稳住人,可稳住后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跟谢予鹤其实很省心,几乎从来不需要他处理私事,这下一个难题摆在眼前,他眼一闭就说:“那个……我家里有事,我姐今天要去生孩子,我没法陪老板去医院,您还是来一趟吧。”
听着他支支吾吾,于蓁蓁直觉他在找借口,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说:“抱歉我有事走不开。”
这句话落,很应景的,她的房门被人敲响,于蓁蓁举着电话过去打开,门外周辞谦微笑着:“伯父伯母让叫你吃饭。”
被人贸然来打扰,还是个头次到家里来的客人,于蓁蓁尽量摁住心里的不满,对话筒说:“那先这样。”
“等等!”石柒眼见着谢予鹤诈尸一样又坐起身,将手机递他嘴边,“老板你自己说吧。”
谢予鹤垂眼看着手机,像看见于蓁蓁冰冷的眼眸,盯她半天,他用哑得几近失声的嗓子说了句:“那天后来,周辞谦见过我们。”
第55章 第55章“你又在这儿干嘛?”
那天,后来,我们……
于蓁蓁整个人被这句话钉住,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耳鸣。
眼睛里是门外等着她的周辞谦温柔的眉眼,听筒里则是一阵强烈的咳嗽。
她想问谢予鹤究竟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她身边每一个出现的男人在他眼里似乎都不是好货色,但咳声震天响,她听到石柒说着“老板你还好吗”通话就被挂断,垂目看眼手机再抬头,听到周辞谦催促:“走吧。”
因为谢予鹤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整个晚饭于蓁蓁吃得心浮气躁。
看到周辞谦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和父母侃侃而谈,她会琢磨这位知道她和谢予鹤过往、可能还亲眼看见后来她和谢予鹤酒会半路离场厮混的人,还能这样心平气和上门来和她一家人交往,究竟是什么心理。
周辞谦也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饭后喝茶时闲聊起来,他讲了不少他们专业的职业病,其中一个就是“公私分明的冷血”,如果身边人有案件当事人,只会冷冰冰地当其是当事人,并不会因此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什么多余想法。
在场就有于蓁蓁这么一个“当事人”,虽然这个年代不是一个吻照就代表人不清白的时代,但于家教书育人的家庭,始终将“体面”看得很要紧。
周辞谦话落,江清露和于长霁到底有些尴尬,但也听出周辞谦话中毫不介意于蓁蓁过往的意思,对他的好感度更高了一层。
只有于蓁蓁不这么想。
她想起那句“人缺什么就炫耀什么”的话,隐隐觉得周辞谦特意来这么一个像表忠心的意思,是别的类似于强调的意思。
她兀自想,于家重体面,周家那样的家庭又能少多少?
她跟周辞谦不熟,况且因为他帮她打的官司特殊,相处中始终有种局促,倒是周辞谦一派落落大方,首次上门来就表现得谦和得体,对她关照又温柔,夹菜、削果皮
、剥瓜子等等事做得信手拈来。
甚至于,她得父母的令送他出门时,他直抒想进一步的胸臆:“抱歉今天贸然上门来,我其实已经很小心地克制自己,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了,可还是失败了,我很难继续假装自己没动心,蓁蓁,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他忽然说这个话,于蓁蓁诧异不已。
抬眼看,他眼中和唇角都有笑意,和他刚才所谓的冷血毫不沾边,他的性格其实也是,温柔体贴,和法律的严谨深沉大不相同。
“好突然。”于蓁蓁脸有点僵,想着措辞开口:“我……”
但周辞谦微微笑着截住了她的话:“我说这些也不是让你现在立刻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还有,如果有一天你疲惫了或者有困难,想找个人倾诉或者依靠,不用犹豫,我一直在。”
于蓁蓁看着他,目光因为刚才他的话起来的波澜归于平静。
周辞谦说不用她立刻回,但她认为夜长梦多,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抱歉周老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有男朋友。”
周辞谦微微怔了一下,笑容缓了下来,但语气依旧温和着:“是哪位?我认识吗?”
于蓁蓁说:“你不认识。”
周辞谦再问:“你父母知道吗?”
于蓁蓁摇头:“不知道。”
周辞谦又问:“你为什么没告诉他们?”
说这句话时,他语气轻得没有半点情绪,在于蓁蓁看来,应该是有一种被于祁暄和她父母耍了一遭的不满,使得于蓁蓁立刻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借口是不是不合适。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搞清她面对周辞谦时的感觉——她在他跟前一点不放松,时刻要想措辞,还开始怀疑自己。
这就加强了她割开和周辞谦私事上瓜葛的决心,于祁暄不说,她来说:“刚谈不久,没稳定,就都没说。抱歉引起了一场误会,也祝你早日找到意中人。”
周辞谦看着于蓁蓁沉默了会儿,夜风微凉,于蓁蓁被吹得缩起肩,发丝也在风中飘扬。
他看着她将凌乱起来的发丝捋到耳后,她耳朵上有只星星形状的耳钉,他看着它眼神微飘,像是思考,又像在出神。
于蓁蓁说:“那你慢走。”
周辞谦从她耳朵上收回视线,看进她的眼睛,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比想象中困难。
于蓁蓁给了一个抱歉的笑,听周辞谦又说了句:“是我唐突了。”
说到底是哥哥和父母不管她的意愿约了人家见面,还约了人家父母,于蓁蓁继续道歉:“是我这边没给家里人说清楚,造成了误会,抱歉了。”
周辞谦笑笑:“那我回去了。”
于蓁蓁:“再见。”
转身回家,父母正在看周辞谦给她带来的礼物包装,见她回来,江清露问她:“这礼物你不打开看看?”
于蓁蓁没兴趣:“扔了吧。”
这幅冷漠的样子看得江清露和于长霁一起皱眉,看于蓁蓁说完就径直进了房间,两人对视一眼,于长霁喝口茶说:“你打开看看?”
多年的默契在,一对视就知道彼此心中的小九九,江清露点头,悄声说:“后面让祁暄给人家一个回礼。”
两人凑一起去开于蓁蓁的礼物,打开一看是个手作马克杯,杯身上有个一箭穿心的图案,还写了一个设计过的Z字,应该是代表“蓁”,不算贵重但胜在用心做的,江清露问于长霁:“这怎么回礼?”
于长霁朝于蓁蓁的房间努嘴出主意:“搞艺术嘛,我们家不是有个艺术家?”
“过几天让她创作下。”江清露笑了笑,起身将杯子放进玻璃展示柜里。
没看见父母在客厅暗中策划关于自己的事情,于蓁蓁昨晚睡得少,回房间后打着哈欠拿了睡衣就去洗漱,睡前照例玩手机,拿到手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既有石柒的,也有许相宜的。
顶部是石柒发的[图片],于蓁蓁知道无非就是拍的谢予鹤的病容,盯了两秒没去点开看,先去找许相宜聊天。
许相宜问她:“今天在干嘛?在公司加班还是在家里?”
好久没和许相宜聊天了,自从创业后她就忙得飞起,和小姐妹们聚的时间显著减少,许相宜又是个好好学生天天上自习,于蓁蓁拿过泰迪熊抱着说:“在家,刚送走客人。”
许相宜又问:“谁来做客了?”
许相宜就是法学院的,于蓁蓁想也没想就脱口说:“你们学院的老师。”
许相宜接着问:“哪个老师?”
这种相亲没成的事说出来感觉有点奇怪,于蓁蓁给她发个搞笑表情包:“一个秃顶老头。”又立刻问她:“你在干嘛啊?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玩?”
许相宜还是没时间,说她还要恶补专业知识,她跨专业考的法律,于蓁蓁理解她压力大,“那就露露婚礼上见啦。”
没想到许相宜问:“谁婚礼?”
于蓁蓁觉得她问得奇怪:“露露啊。”
许相宜:“是姜露要结婚了吗?和谁?”
于蓁蓁看着消息顿了下,一想到许相宜这个敏感性格,立刻给姜露打电话问有没有通知许相宜,姜露骂了句脏:“一孕傻三年啊我去,我怎么搞忘了她!当时只记得老川提醒不要就在群里面发。”
于蓁蓁催她尽快通知,转头给许相宜解释说:“她正在搞请柬,这几天应该会挨个通知。”
许相宜回了个极简单的:“好。”
于蓁蓁困得哈欠连天,跟许相宜又聊了两句说要睡觉,许相宜说:“年轻人真让人羡慕,吃得好睡得好。”
于蓁蓁已经退出跟她的聊天界面,去点石柒的来看。
果然是发来的谢予鹤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看着谢予鹤通红的脸颊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想到他俩都是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何必她操心,没回消息就盖住手机闭了眼睛。
可惜一夜没睡好,梦里光怪陆离,次日精神不济地起床,出门遇到准备去学校的于祁暄。
于祁暄伸手,撩开她扮鬼一样挡在脸前的毛躁发丝帘:“你怎么这个样子?”
于蓁蓁恹恹说:“做噩梦了。”
于祁暄问她:“什么梦?”
梦见谢予鹤病入膏肓,画面真实得跟他即将去世一样,醒来还记得梦里濒临心悸的感受,也回神过来自己因为看他生个病心态就受影响的不争气,于蓁蓁有气无力地:“好多个,一时说不清。”
于祁暄拍拍她的头:“梦反梦反,梦里都是反的。”
知道是句安慰的话,于蓁蓁也没把梦境当真,但收拾好出门,竟然就在昨天见过他的地方,再次见到谢予鹤杵在那里。
于蓁蓁先是怀疑自己眼花,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眼前人就是真实的他:他光着脚穿一身睡衣,晃眼一看,一个梦游出来的人一样。
脑中嗡一声,她快步走过去:“你又在这儿干嘛?”
而谢予鹤活像一个看见她就算完成任务应该自曝的NPC,对上她的视线后,就在她的眼前轰一下以山倾之态往地上栽了下去。
于蓁蓁吓得立刻惊呼:“谢予鹤!”
谢予鹤倒地昏迷不醒,于蓁蓁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处理,冲回家找人帮忙,最终在于祁暄的合力之下将他送去了医院。
等谢予鹤躺在医院病床上输上液,于蓁蓁奇怪地问石柒:“他这样子是怎么出来的?你没察觉到他的动静吗?”
石柒叹口气,昨晚劝说了半宿才让谢予鹤吃下退烧药,他终于去睡觉,哪知早上他再进去看他时谢予鹤就已经没了踪影,连手机都没带,还好他联系上了于蓁蓁,给他说他们一起在医院里。
石柒看眼谢予鹤通红的脚底板,竟然这样光脚走几公里,评价谢予鹤:“他这叫身残志坚。”
于蓁蓁随着他的视线也去看谢予鹤的脚底,以前她并没发现过,他的脚上有这么多条大大小小的
疤痕,她目光不知不觉在他脚上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在反应过来时一下移开,将谢予鹤的东西交给石柒,道了别离开了医院。
她既不想再被谢予鹤影响心态,也要去处理几件重要的工作。
一是要准备新品发布会,LMA周年庆时的酒店整好近期临时出了空缺,她算是候补上且有优惠,需要以最快速度抢到定下来;另一件,则是招聘销售代表。
说是不因谁影响心态,可看到石柒在微信里叫苦连天了半天,一会说谢予鹤不吃饭,一会儿说他要出院,就差冲她鬼哭狼嚎了,于蓁蓁最终打算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想作什么妖,也想问问石柒这个助理是怎么当的,原本协助谢予鹤分明得心应手,这会儿却好像对谢予鹤的事一件都处理不好了。
谢予鹤她没见到,却是率先在病房外见到了谢妍和另一位女孩子。
谢妍斜斜地靠在门边玩手机,一副病房内是谁她根本毫不在意的架势,她身边的女孩子见到她来拿手肘撞了撞她提醒,谢妍抬头看来,一下哂笑了声。
于蓁蓁没想搭理她,只跟微笑着看着她的池婉点头示意了下,然后路过谢妍去开病房的房门。
却在这时,谢予鹤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于蓁蓁手一顿,看见杨慧敏从里面出来,于蓁蓁视线微抬,撞进杨慧敏一双怒火未熄的眼里。
杨慧敏看着于蓁蓁径直讽刺出声:“找什么人不好,找这种神经病,你可真有眼光。”
母女两个是来探望病人的,却都一副吃了炮仗的样子,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气,可她又不是谁的出气筒,于蓁蓁没惯着人,当即反问她:“我有没有眼光跟杨阿姨有关系吗?还有杨阿姨在说谁神经病?凡是得病就是神经病的话,那谢妍从小不就是吗?”
谢妍是个早产儿,历来身体差,三天两头住医院,以前谢振安忙生意长期不在家,于长霁可没少半夜载着她母子往医院跑,杨慧敏次次半夜敲门都能将她敲醒。
杨慧敏被怼得顿时脸色变得更差,谢妍更是暴跳如雷:“你说谁神经病?”
于蓁蓁冷冷看她一眼,什么也不想说,推开病房门就走了进去。
然而进门一看,里面却是乌泱泱的一群人,有谢家的,有上次在海市医院见过的,也有陌生人。
于蓁蓁原地顿住步,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进去才是多余,远远看了中间病床上的人一眼,在多人投来她身上的视线里转身退了出去。
第56章 第56章“精/子质量是不是不行?”……
于蓁蓁一从病房出来就对上了池婉一双湿漉漉如麋鹿般的杏眼。
四目相对,池婉冲她微微一笑,于蓁蓁并不认识她,但是礼貌使然也冲她笑了下,笑完正要走,身后房门被打开,有人在背后喊了她一声:“于妹妹。”
于蓁蓁转头,看到谢予鹤不算表哥的表哥池镜白正一脸严肃冷静地看着她,她立刻打招呼:“池哥。”
池镜白开门见山说:“有文件需要你补签字,你来我律所,还是我一起给小鹤?”
于蓁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文件?”
池镜白说:“起诉网暴的。”
于蓁蓁眉一蹙,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池镜白看穿她疑惑般率先解释:“小鹤委托。”
他说话言简意赅,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一身严谨严肃的劲儿,于蓁蓁脑中风暴般思考,到底是明白了谢予鹤代替她委托过池镜白的律所做事,给池镜白说:“我去你律所签。”
池镜白给她时间选择:“明天9点或者后天15点。”
于蓁蓁说:“那我明天来。”
“好。”
时间约定好后于蓁蓁礼貌道别离去,走到走廊拐角时回头一看,池婉正抱着池镜白的胳膊将他拉去楼梯那边,两人拉拉扯扯的身影一晃而过,于蓁蓁收回视线,疑惑那位乖巧可爱的小女生究竟是谁,一拉就把那坨硬石头拉得动。
出了医院,于蓁蓁去接姜露试婚纱,姜露一到婚纱店的停车场就捂着嘴干呕,好不容易过了干呕那一阵,瘫在座椅上像没了半条命,有气无力地说:“怀孕太恐怖了。”
这事于蓁蓁帮不上忙,递给她一瓶水。
姜露喝几口,看显示屏上有个“谢鸟助理石柒”的电话来了几次,但次次都被一脸气躁的于蓁蓁按掉,她眨着眼问:“他的精/子质量是不是不行?你怎么没中招?”
于蓁蓁不接她的话。
姜露又逗:“那他是……不行?”
越说越离谱,于蓁蓁一句话结束话题:“我会保护自己,不像有些人,现在吐成狗。”
姜露提高声音:“我这叫提高效率速战速决,一把有老公有孩子有家庭。”
两人斗着嘴进了婚纱店,到了试婚纱时姜露逐渐恢复,婚纱试起来更是越来越兴奋,于蓁蓁看她过于得意忘形,穿着个紧身鱼尾包裙不断说她就喜欢这条,提醒她:“你结婚时肚子会大一点,这条太紧了吧。”
姜露爱美二十多年,不情不愿地去换成蓬蓬裙出来问于蓁蓁:“这个呢?”
于蓁蓁正埋着头给许相宜发定位,许相宜说自己也要过来,她正觉得许相宜变化太快,明明昨天才说学业繁忙今天就能抽时间和她们聚,抬头就看姜露愁眉苦脸。
看出她对身上婚纱的勉强,于蓁蓁替她想办法,问店员:“原来那条鱼尾裙可以改成抽拉绳设计吗?”
但店员说:“总部那边可以改,但排期比较久,法国运过来会来不及赶婚礼。”
看姜露摸着肚子叹息,于蓁蓁说:“我来帮你改改?”
她是学珠宝设计的,但是又不是学服装设计的,而且眼睛也出了问题,让她设计就是在揭她的伤疤,姜露摇头:“我换一条好了。”
于蓁蓁拉住她,信誓旦旦说:“我真的有办法,你去换回那条我看看。”
姜露真回去换了出来,于蓁蓁仔细看了看她的款式,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
姜露看她认真不已,即使知道她现在创业也做得好,却也为她不能从事最喜欢的专业而遗憾,孕激素刺激下,情绪一下不可自抑,伸手就抱住于蓁蓁:“姐妹儿,你真的好好啊。”
许相宜到来时,入眼就是高级成衣店里华丽的灯光下姜露一身婚纱和于蓁蓁拥抱着的难舍难分场面。
姜露满脸都是泪地说:“你一定要当我的伴娘,首席伴娘,独一无二那个,我离不开你。”
“肉麻得要死。”于蓁蓁推着姜露让放开她,但姜露还是继续嘤嘤嘤着抱着她不放。
开着窗,室外很凉,风从背后吹来吹到背心上,许相宜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跟前姐妹情深的画面,一时觉得自己来看的极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她固执地一定要来这里见于蓁蓁是
为什么,明明很多事已经过去了。
可为什么又偏偏是她?
许相宜想不通。
于蓁蓁这时看到了地上的一抹影子,从姜露肩上抬眼时也看到许相宜一副伤感的表情,她推推姜露,招呼许相宜:“相宜来啦。”
姜露这才放开于蓁蓁,侧脸看见许相宜,脱口问:“你怎么来了?”
大大咧咧的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许相宜会忽然出现,但因为说的时机刚好在许相宜情绪上的这个节骨眼,许相宜立刻酸溜溜地说:“那是我不该来。”
姜露被她说得一懵:“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于蓁蓁一下就听出许相宜的情绪不对,也立刻给姜露解释说:“相宜刚说想来看你的婚纱的时候你在试衣服,是我忘了说了。”
姜露哦一声,自己也没多少心情,看许相宜一脸怒气,她说着去换衣服,没管她,转身去了试衣间。
三足的鼎稳定,三个人的友情有时候却不稳,三个人的感情更会拥挤,细微的变化落在敏感的人眼里就会被放大,从姜露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于蓁蓁再转脸回来,清晰地看到了许相宜湿润的双眼。
于蓁蓁被她的眼泪搞得一下觉得手足无措:“相宜你怎么了?”
许相宜看见她耳朵上戴的是一对黄金立体蝴蝶,跟她白皙的肌肤十分相配,她送给她的那对姐妹款的银质星星估计早就被她束之高阁,她垂眼抹了下泪,说没事:“为露露感到高兴,双喜临门。”
原来是喜极而泣,于蓁蓁放下心,跟她说了几句姜露定的婚纱的事,许相宜在一旁听着,看着于蓁蓁艳丽的认真眉眼渐渐走了神。
于蓁蓁总是那样光芒万丈,似乎所有人都被她吸引着目光,有一股涩味逐渐漫上来,许相宜想马上就走,这时姜露换了衣服出来。
店员拿来了付款码,许相宜看着五位数的付款数字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悄悄戳了把。
从婚纱店出来,姜露郑重其事地将手写请帖递给许相宜,邀请她:“相宜来做我的伴娘。”
“首席伴娘”几个字还在耳边回响,但许相宜的脸上依旧挂起了笑,点头说好,于蓁蓁朝她开玩笑:“快找个男朋友哦,到时候好抢她的捧花。”
许相宜才收住的那点情绪死灰复燃,笑了笑没说话,听到耳边于蓁蓁在和姜露谈论手捧花是不是得搞纯金的那种高调一下。
次日于蓁蓁如约去池镜白的律所签字,一看起诉书才知道,原来池镜白这边操作的被告比周辞谦那边多了陈潇潇的名字。
于蓁蓁细看着告她的原因,这才恍然大悟,除了曝光她的私人信息,陈潇潇还在群里煽动别人要让她这种“走捷径融资的人”身败名裂才公平,并且网络上的发酵也有她买热搜的助力。
于蓁蓁越看越心惊,没想到背地里被人这样痛恨,看了会儿,她不解地问池镜白:“陈潇潇做的这些事,你们怎么查出来的?是报警后警察查的吗?”她也报警了,可那边警察只调查到几个博主犯罪。
池镜白说不是:“小鹤的监控里有线索。”
于蓁蓁问:“什么线索?”
池镜白见她一脸茫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些照片:“这位,曾出现在他的车库里,后来泄露的照片正好有车库里的。小鹤怀疑有人装了监控偷拍,后来去查也确实有,拍摄角度和原来的监控极近,刻意造成监控泄露的假象。”
于蓁蓁看得脑中一嗡,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瑾川,她压着突突的心跳又问:“是他安装的监控?”
池镜白言简意赅:“假手于人。”
于蓁蓁:“假谁的手?”
池镜白摇头:“还没查出来,但确定这起案件里的关键人员是陈潇潇。”
于蓁蓁再问:“那季瑾川在这个案件里是什么角色?”
池镜白实事求是说:“或许是他主导,陈潇潇最后背锅;或许跟他无关,陈潇潇一人所为,但这样的情况下,陈潇潇并没出现在望江华府过。所以,至少明面上,季瑾川摘得干净。”
于蓁蓁听出“暗地里跟他脱不了关系”的意思,从池镜白那里出来,她脑中一刻也静不下来,回想起那天在谢予鹤楼下质问他为什么逼走季瑾川时,谢予鹤掷地有声的那两句——
“我让你看清楚你心中的好人季瑾川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宁愿相信季瑾川,也不相信我的话是不是?”
坐进车里呆了半天,戴上眼镜,于蓁蓁没回公司,转道去了医院。
她到病房时鸿裕的一队高管才从病房里出去不久,听到门口又有开门的动静,谢予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才闭上,就听石柒语调惊喜地“哎”了一声:“您来了!”
谢予鹤睁眼,看到于蓁蓁从门边微笑着看着石柒一步步走过来,到他跟前,她将好看的笑容一收,径直问他:“季瑾川哪天去的你的车库?”
谢予鹤静了下,余光里石柒做贼般偷偷摸摸地往外走,他反问她:“什么意思”
“池镜白给我看了他在你车库的照片。”于蓁蓁说,再次追问:“他什么时候去的?”
却听谢予鹤看着她说:“不记得了。”
于蓁蓁指指他一旁的手机:“那你查查。”
关键证据一定会有对应时间,池镜白不会这么蠢,于蓁蓁也不会,谢予鹤紧紧看着于蓁蓁的脸,既怀疑她其实是找借口来看他,又看着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半晌问她:“很重要?”
于蓁蓁郑重点头:“重要。”
她要知道,她曾认真对待的那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欺骗她,或者准确说,是防备着她。
细想当初她问他表白是不是冲动他半天没回应,他能轻易放弃和壹星合作,或许根本不是受不了别的诱惑,而是因为私事上怀疑了她,所以怀疑蔓延到工作上,拿转让股权趁机摆脱她。
谢予鹤对上她一双平时多半是无忧无虑此刻多了不少冷怒的眸子说:“监控记录在家里,你自己去看。”
那是他家,于蓁蓁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谢予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现在。”
第57章 第57章“你回来。”
他突然来这神来一笔,吓得于蓁蓁立刻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腿:“你干嘛?你还输着液。”
谢予鹤抬眼盯住她:“你不是很着急,又自己不愿意去我那里?”
于蓁蓁对上他黑幽幽的眼睛,联想到这两天他不正常的行径,输半截液出院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忙说:“我不急,你出院再说。”
说完很快直起腰要离开:“我先走了。”
谢予鹤面无表情。
于蓁蓁沉默着跟他对视几秒,正要抬步走,病房门口传来砰一声门撞到墙面的声音,杨慧敏大步走进来,站在谢予鹤的床尾劈头盖脸就是:“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儿子!你妈抢人抢不过,现在你倒是替她来抢财产了,你爸还没死你就着急上手抢,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于蓁蓁被这一幕搞得心惊肉跳,纵然知道杨慧敏不待见谢予鹤,也没料到会这样当着面羞辱。
她长这么大也没听过这种话,印象中各个见到杨慧敏的人都会尊称她一句“杨老师”,这位“老师”此刻破口大骂的面目狰狞,于蓁蓁愣了下,然后往杨慧敏那边去:“杨阿姨,有话——”
杨慧敏没等她劝的话落,矛头一转立刻对准了她:“是不是你教唆他怂恿他的?你父母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干这种缺德事?”
于蓁蓁只觉得莫名其妙。
杨慧敏平时找不到谢予鹤,他工作时助理不离身,私宅她进不去,昨天听说他住院才找到机会跟着谢振安来了一趟,但从昨天到今天病房全是人,现在终于有机会单独见到他,她必须趁热打铁。
当即又说:“鸿裕的股份是我们的夫妻财产,我不同意转让,就是转给你也不具法律效益。”
股权转让完成这么多天杨慧敏才找他,说明谢振安本身就瞒了她这件事。
谢予鹤站起身,伸手将于蓁蓁拉到身后,跟杨慧敏对视着冷静说:“这事是池镜白的律所操作,你可以去问他法律
,在我这里无能狂怒没有用。”
“无能”两个字恰如其分地评价出她此刻的处境,当初出于全心信任才让谢振安在公司里一个人占股,没想到如今成了祸患,他想给谁就给谁。
杨慧敏在家闹过一场不解气,此刻有气当然要发,对着谢予鹤再次破口大骂:“你就跟你妈一脉相承,一样不要脸!总惦记别人的东西!”
于蓁蓁站在谢予鹤身后,被他挡得结结实实,她看不到他和杨慧敏的表情,但听到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辱骂,不用深思也能知道他此刻什么心情。
她站在这里不尴不尬地听着谢予鹤的家事,想离开,却又没挪得动步子。
她前方,谢予鹤看着杨慧敏愤怒的脸庞,冷漠说:“我拿的是我该得的,鸿裕前几年的分红是多少你们心中有数。你跟谢振安不也一样?只会将屎盆子随便往人头上扣,明知道是谢振安在两头骗,你还在自欺欺人以为是别人的错,你是不想,还是不敢认定谢振安才是唯一的过错方?”
承认谢振安是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毫无价值,杨慧敏被谢予鹤激得暴跳如雷:“还不是你妈勾引他,你能替她摘得干净?可笑!”
谢予鹤冷笑:“是谢振安来追求我妈,我妈到死都以为谢振安是离异,你如果相信谢振安的一面之词,最好就这么一直信下去,而不是在别人面前问答案。”
对着杨慧敏怒不可遏的双眼,他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又说:“谢振安没跟你商量就转股权,鸿裕离不开我都是事实,你来这里叫喊没用,左右不了什么。你回去问问谢振安,转股权和谢宴鸿谋财害命有没有关系再来找我,别将我给谢家留的最后一份体面给撕烂。”
说罢他侧脸去拔手背上的针头,被发现他意图的于蓁蓁一下伸手按住:“你干嘛?你的液还没输完。”
谢予鹤动作一顿,感受着手背上的一点温暖,侧脸冲杨慧敏射出一个眼刀:“出去。”
杨慧敏怒气难咽,但最终在“谢宴鸿谋财害命”几个字的威力下没再轻举妄动。
以她对谢予鹤的了解,不是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堂而皇之说出口,就如公事上一样,不是有绝对的能力能控住场面,他不会开口要谢振安手里那么高的股权,她怒瞪谢予鹤半晌,最终悻悻出门。
杨慧敏走后,病房里再次静下来。
旁观了一场短暂又信息量巨大的争吵,于蓁蓁心跳高高低低,看向一旁的谢予鹤,他这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像刚才的事压根没有发生过。
她犹豫着怎么开口时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发布会那边场地联系人问她什么时候返给他们合同。
因为他们要的急,很多流程也得尽快走,于蓁蓁原计划是从池镜白那边直接回公司,这下耽误了些时间,想想谢予鹤有石柒在身边,给那边说半个小时左右就返,电话挂断后再次给谢予鹤道别:“我公司有急事,要回去了。”
谢予鹤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容没说话。
想了想他这几天的行为,于蓁蓁看着他又说:“你以后别去我家了。”
谢予鹤终于开口:“为什么?”
说好了关系结束,然而他却在以这种行为不断影响她的情绪,以前跟人分手也没这样反复和反常,偏偏跟他,二人之间既没有说过正式开始,也因为一件无中生有的事就闹得彼时都难受,最后成了这个局面,他自以为是将莫须有的事强加给她,她没有信心走下去。
即使在此刻,她心里因为他的身世而闷痛,知道他独自承受很多,她也告诉自己,这不能替代别的。
于蓁蓁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那点钝痛,偏过脸,低声:“你知道为什么。”
谢予鹤听到她声音里浓重的鼻音,看到她的肩在轻轻发颤,他无意识地朝她伸手,然而刚拥着她的肩,于蓁蓁就泪眼婆娑地看向他:“我说了结束,我们结束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予鹤的手指一顿,于蓁蓁再不跟他废话,后退一步离开他,快步离开。
回到公司后她尽力让自己忙碌。
签完合同新品发布会的场地也就落实了下来,她去和蔡思言碰了个头,商谈拟邀请来的外部人员的名单。
两人的想法一致,这算是壹星的初次亮相,声势能搞多大便搞浩大为好,邀请的人越多越好。
“华晔钟总,和上次酒会认识的几个同城企业应该都能到场,别的我这边没有人了。”蔡思言说,让于蓁蓁拟下她那边的。
前期跑的都是投资和工厂建设,于蓁蓁说:“投资方那边都通知下吧,还有建设方、设备方、经开区那边领导有兴趣的话其实都可以来。”
蔡思言也赞同,两个说完后就分头行动,亲自联系各自手里的人员。
于蓁蓁这边的沟通对象多,尤其是张主任那边视他们为经开区最有潜力的工厂,不止答应了来,还给了一些别的部门领导的联系方式让她尽量请,于蓁蓁自然按他推荐的挨个联系了一番。
大半天时间都耗费在这件事上,临近下班时她和蔡思言又见了下,名单也算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蔡思言看她表格里目前壹星最大的投资方LMA那里是待定状态,问她:“他们没时间来?”
是因为知道谢予鹤在病中,她想过两天再去问,既是等他康复,也是等自己心情更平稳,于蓁蓁说:“下周应该能确定。”
工作上她从来严谨,蔡思言没担忧,提议说先让李雪那边多留几个位置备用。
“好。”于蓁蓁点头,此事说定后去收拾东西下班。
她原计划等谢予鹤康复再联系他,哪知道当日回家路上就接到石柒的电话,石柒这回是真在电话里朝她鬼哭狼嚎:“老板他说什么都要出院,回家就让我走,我一出来他就反锁了门,我现在进不去了,他不会出事吧?”
被石柒“出事”的话砸着耳膜,想到早上听到杨慧敏那些话后谢予鹤出奇的沉默,于蓁蓁不及多想,立刻将油门一轰,径直开去了望江路尽头。
她和石柒在谢予鹤家门外一起敲了半天门,又在打了无数个电话谢予鹤都没接听后,最终找来开锁师傅直接撬了锁。
进门后,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黑暗房间里终于找到了谢予鹤。
屋内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借着走廊里的光,于蓁蓁看见谢予鹤闭眼背靠在酒柜边坐在地上,手里一瓶快喝完的烈酒,一只腿立着膝盖,一只脚直直伸着。
地上全是碎玻璃,有碎酒瓶,更多的是凌乱的碎酒杯,一片狼藉中,谢予鹤光着两只脚,脚底上全是血迹,细看之下,肌肤上还镶嵌着一些玻璃残渣。
白天在人跟前的那种游刃有余此刻荡然无存,他身上只有不为人知的、令人心惊心疼的颓唐狼狈。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于蓁蓁的心脏已经紧缩成一团,边往谢予鹤跟前走边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谢予鹤缓缓睁眼,眼神空洞且带着迟钝,花了一点时间看清跟前人后,他笑了一下:“喝点酒而已。”
于蓁蓁伸手拿他手里的酒瓶:“你在输液不能喝酒,把酒给我。”
谢予鹤却没松手。
于蓁蓁拉了会儿没拉动,转头看向石柒求助,石柒往她跟前走来,然而才走一步,就听酒瓶砸在地上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响,紧接着是谢予鹤低沉的声音命令说:“都出去。”
石柒脚步一顿不再往前。
于蓁蓁再次看向谢予鹤,他低下了头,额发垂落,像根本没什么力气,但手掌却撑在地上,在很努力地想起身。
于蓁蓁看得心中发紧,看着他通红的眼尾,再扫一眼他满是血的脚,所有情绪霎时间涌上喉咙,她鼻尖一酸,忍不住颤声:“谢予鹤……”
谢予鹤努力了会儿没能站起来,偏开头不让狼狈被人看见,口中还是那句:“出去。”
石柒在原地站了会儿后转身离开,于蓁蓁继续蹲在谢予鹤身边,房间内一时只有两道呼吸声,谢予鹤依旧偏垂着头,像一只
被什么网困住的野兽。
于蓁蓁看他半晌,安静半晌,五味杂陈中察觉到手指被谢予鹤缓缓握住。
他慢慢抬起头看她,那双总是凌厉清醒的眼睛此刻蕴着一滩湿,他声音轻若风过:“你回来。”
第58章 第58章生理上的正常反应
这一晚于蓁蓁备受折腾。
在担心谢予鹤体内的抗生素和大量酒精起作用、他脚上伤口的情况下,先是打了急救电话将谢予鹤送回了医院。
医生给谢予鹤的脚做碎玻璃清理时,于蓁蓁接到于祁暄的电话:“什么情况?你怎么半夜还没回家?”
于蓁蓁在走廊上压着声音:“公司有事加班,我忙完就回来了,你们先睡吧。”
于祁暄听她说话畏首畏尾,皱眉不解:“什么事加到这会儿还不回来?”
自从创业后她的出没时间就不定,于祁暄不会无缘无故问她晚归的事,于蓁蓁直觉蹊跷:“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这事本想当面说,但现在看来没什么机会,于祁暄便在电话里讲:“刚在学校碰见你那个朋友了,好像心情不好,十一点半还一个人坐在荷花池那边哭。”他做完实验回家路过时被一团黑乎乎还低低呜咽的黑影惊了下,细看才认出来是个女孩子,他过去问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她抬头看他一眼起身就跑。
于蓁蓁听得惊讶:“是相宜吗?她怎么了?”
于祁暄说:“你自己问问。”
这两天的许相宜有点反常,她打电话过去却没联系上,于蓁蓁给许相宜发完微信留言返回病房,不久医生处理好了伤口离去,石柒也给谢予鹤道别。
石柒先走后,谢予鹤两只黑眼珠沉默地看着于蓁蓁一动不动。
于蓁蓁扛着他一目不错的视线捂嘴打哈欠,打完后也盯着他看,刚才医生处理伤口时还全程闭着眼睛让人以为他睡着的人,这会儿却定定地撑开着眼皮盯着她,尽管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于蓁蓁顿了下,视线去扫他被碘伏涂得花花的脚,再看眼他的输液瓶,回来盯着谢予鹤说:“你现在没事了。”
谢予鹤没说话,等着她的下一句。
于蓁蓁就看着他说:“我也困了。”
谢予鹤终于开口:“你要走?”
许相宜说她吃得好睡得好的话并没错,于蓁蓁的睡眠质量从来就好,当下早过了她入睡的时间,不管是身体上的折腾,还是心理上大起大伏的经历都让她此刻疲惫不堪,于蓁蓁揉了揉眼睛:“我为什么不回去?我在这里算什么?是你的护工吗?”
谢予鹤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他被催过吐,此刻应该清醒着,于蓁蓁说:“那就是了,你输完液按铃会有护士来照顾你,明天你的助理也会再来,你现在可以睡觉了。”
谢予鹤没说话,就拿眼睛凝着于蓁蓁。
于蓁蓁走到他床头,把房间通明的顶灯关上,然后再回来,看着就着一盏壁灯光线下谢予鹤半明半暗的脸。
两人在这样的寂静氛围里对视对峙,于蓁蓁看谢予鹤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他把她当什么了,轻飘飘说两句“你回来”她就得回来吗,闷闷说:“我回去了。”
然而她一挪步,谢予鹤就一下坐起了身,一下将她往怀中一搂,以她抗拒不了的力气将她牢牢桎梏住,垂首过来,往于蓁蓁唇瓣上凑。
他被于蓁蓁伸手挡住。
于蓁蓁气怒交加:“放开!既然你不尊重我,就别要求我对你怎样,放开!”
他不会的事情可以学,谢予鹤滚烫的唇瓣在她的掌心里呼出一团热气:“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道歉得这样利落迅速,于蓁蓁倒是意外了下,但说:“我不接受。”
谢予鹤紧紧看着她,感觉到她在他怀里的柔软和温度,静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怎样才能接受?我跪下求你?”
“你说什么疯话?”
“我说真的。”
谢予鹤说完将她缓缓扶坐起来,一只脚往床下伸,看他这架势,于蓁蓁觉得他这种疯子是真的干得出来下跪的事,忙用手压住他的腿制止:“我不用你下跪。”
谢予鹤问她:“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语气认真出一种诚挚感,于蓁蓁抿着唇,扪心自问,连日来心里的闷沉在刚才见到他在房间里的那副模样时已经软下大半。她不傻,他为什么几次三番固执地站在她家门外,即使高烧也不离开,她不会看不出来,他为什么对她身边出现的男性反应那么大,她也知道。
疯狂的是他,偏执的是他,执拗的更是他。
于蓁蓁缓缓叹出一口认命的气,改为说:“我干嘛不清不白的跟你亲亲抱抱?”
谢予鹤听出她那一点进了职场就收敛起来的骄纵,这点骄纵使在于祁暄身上和他身上是两种性质,他像终于得到一个免死金牌,:“清清白白的怎么亲亲抱抱?”
说罢不等她再说话,抱紧于蓁蓁压怀里,俯脸吻住她。
他来势汹汹,唇舌似在亲吻一个失久又复得的肉骨头,每一寸口腔里的肌肤都被他扫过,于蓁蓁感受到他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含糊不清地说:“你病了力气还这么大。”
谢予鹤将她的手抬高,让她抱住他的脖子,搂住她人往他身前贴,拥着她渐渐往后躺下。
于蓁蓁趴在他身上,亲吻中说:“你在输液……”
“别分心。”谢予鹤在彼此唇齿间闷出这句话,抱着于蓁蓁像抱着他的被子,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牢牢贴住。
于蓁蓁整个人被他紧紧抱住,她试图与他分开一点,却被谢予鹤抱着往旁边一侧,单人病床狭小,她差点滚下去,幸好谢予鹤很快将她往中间拉,圈在了他怀中。
很亲密也很方便,他习惯性地在于蓁蓁处寻觅,于蓁蓁很快满身细汗,也被他调动得燥热不堪。
在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前,于蓁蓁猛一睁眼:“不行!”
谢予鹤顿住动作,从她脸上抬起脸,两唇间拉出一条长长的莹亮丝线,暧昧不堪,两人也都因为刚才的激烈而大口喘息着,呼吸密密实实地交错在一起。
于蓁蓁眼里湿润如雾纱轻笼,脑子被亲得混混沌沌,再开口说:“这在病房。”
谢予鹤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不明不白地皱眉。
于蓁蓁开始推身上的滚烫躯体,等谢予鹤山一般的身体往侧面侧躺下,于蓁蓁安抚般地摸摸他的脸颊:“等你出院了回家再……”
谢予鹤终于明白了她到底在担忧什么。
不是亲吻,是以为他要在这里跟她做。
他不由叹息一声,生理上的正常反应而已,不代表就要在这种场合跟她怎样,将于蓁蓁搂往怀里,但于蓁蓁包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于蓁蓁惊弓之鸟般刷地坐起了身。
果然是许相宜。
于蓁蓁急急忙忙接起来,听到的第一声就是含糊的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于蓁蓁听得人一激灵,急声问许相宜:“你在哪儿?你是不是喝酒了?你一个人喝的吗?”
许相宜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于蓁蓁心乱如麻。
谢予鹤见她讲着电话就要下地,手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耳朵里是许相宜含糊的声音“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于蓁蓁转脸来疑惑地看着谢予鹤,谢予鹤眼中警惕问:“谁的电话?”
这一问,将对面许相宜的声音问得顿了瞬,许相宜立刻问于蓁蓁:“你跟谁在一起?”
夹在两个问题中间,于蓁蓁先回许相宜“谢予鹤”,然后对着谢予鹤低声:“相宜。”
谢予鹤皱一下眉,听于蓁蓁问电话里的人:“你在哪?我来找你。”
许相宜却不答反问于蓁蓁:“你在跟他在谈恋爱?”
于蓁蓁摸了摸自己被人吻得发麻的唇瓣,一时没承认:“不算。”
她话落,许相宜那边刚停的呜咽似乎顿时更大了些,于蓁蓁对她行为困惑,蹙紧眉说:“你是不是在学校?我来你宿舍找你,二十分钟左右到。”
于蓁蓁匆匆忙忙赶到S大,在许相宜宿舍楼下却没找到她人,打电话也没联系上,于蓁蓁求助见过她的于祁暄。
于祁暄赶来跟她一起
满校园找,最后在荷花池背后的一个草坪上发现她,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侧躺在草坪上蜷缩着身子,酒瓶、眼镜、手机混在一起扔在一旁。
于蓁蓁看得心惊,一晚上遇上两个醉鬼,两个都差点出事,连忙蹲身去拉许相宜:“相宜,相宜……”
许相宜毫无反应。
看着眼前这个架势,于祁暄提议:“扶起来,我背她回去。”
当晚许相宜被于祁暄背回了家,等替一身脏的许相宜换完衣服、清洁完,于蓁蓁躺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手机上谢予鹤在问她情况,于蓁蓁困得脑袋发僵,迷糊地说了个“找到了”就睡了过去。
次日闹钟准时响,于蓁蓁压了又压,睡到中午才勉强醒过来。
在床上坐起身,她先是懵了一会儿,见睡在另一头的许相宜还保持着昨天睡着的姿势,睡姿和她性格一样乖乖巧巧的,她琢磨着她到底为什么事这样伤心欲绝,悄悄起来洗漱穿戴,给许相宜留了个纸条就赶去了公司上班。
今天需要和广告公司商谈发布会的布置,见过两家广告公司后,她选择了其中有更多实操经验的那家。
忙完工作回到家,许相宜已经离开,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她的睡衣,衣柜里的衣服也没丝毫变化,看来许相宜是又穿回了她自己的脏衣服,可她明明留言让她自己挑喜欢的穿。
于蓁蓁心中奇怪,发信息问她情况,许相宜隔了很久才回她没事,说她最近有些忙,等她生日时来见她。
日子在忙碌的工作和对姐妹的情绪揣测里流过,很快到了十一月二十于蓁蓁生日这天。
时隔四年没在家里过生日,这一年于蓁蓁的生日于家上下都额外重视,不止提前在一家高档酒店定了庆祝场地、广邀亲朋好友出席,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还给她精心准备了礼物,于祁暄尤其大方,一送就是数个价值不菲的首饰。
此外她还有一众小姐妹到场,连不爱凑热闹的蔡思言也来了。
于蓁蓁乐不可支,收礼物收得手软,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所有人围着转的奇妙感觉,有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美妙的童年。
她将收到的生日礼物凑一起去堆成了小山,然后人坐去礼物堆中,在小姐妹们围着她帮她拍照时凹着各个奇葩的、夸张的造型。
只是拍到一半,空气里好像有呼唤她的声音,于蓁蓁起初没在意,只沉浸在小姐妹们叽叽喳喳说的“换下一个造型”中,直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
于蓁蓁瞬间惊大了眸子,看谢予鹤从一圈姐妹外渐渐走进来,在众目睽睽下定定看着她,微微俯身,朝她递来一个礼盒:“生日快乐。”
没料到他会来,于蓁蓁坐在原地愣愣接过,既被他的热烈目光搞得微微局促,又开始思索要怎么面对父母,被谢予鹤吸引住目光的姐妹们这时回过神来,看于蓁蓁的眼光逐渐暧昧,姜露不怀好意地催于蓁蓁:“快拿嘴边亲一下。”
然而不等于蓁蓁动作,有道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蓁蓁,生日快乐。”
于蓁蓁闻声看去,竟然是跟父母一起现身的周辞谦。
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的周母和蔼地笑着:“蓁蓁生日快乐。”
余光里江清露和于长霁一起正朝这边走来,于蓁蓁脑中嗡声连连,从礼物堆里缓缓站了起身。
第59章 第59章“别怕,是我。”
视野里,是一身穿着正式的父母和周家同样穿着不凡的长辈在几步远见面寒暄,于蓁蓁站在原地看眼周辞谦,他穿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很是衣冠楚楚。
她的小姐妹们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周家三人的郑重形象,离她最近的姜露一派疑惑地低声嘀咕:“这什么鬼?你生日哎,他一家都穿这样来做什么?喧宾夺主啊?”
杨疏月半玩笑地笑着接话:“像姑爷上门,亲家见面。”
姜露惊呼一声“还真的像”,回来看着于蓁蓁打探:“你俩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于蓁蓁身边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是好奇地看向她等答案。
而于蓁蓁的脊背上像正被一场凉风大力吹着,手指攥紧谢予鹤礼盒上的绸缎带,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在汹涌。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谢予鹤。
谢予鹤正看向周辞谦那边,眸色深得像暗夜中幽不可测的镜湖,在她看他时,他若有所感地收回目光。
两人目光刚撞上,江清露就在那边呼唤:“蓁蓁,过来。”
入目是于蓁蓁和谢予鹤站在一起对望着的模样,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于蓁蓁就朝这边看了过来,江清露却仍然陡然滞了下呼吸。
于长霁看着不请自来的谢予鹤微微拧眉。
周家父母是见多识广的人,但看见一白一黑的一男一女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尤其是那位男士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袭人气势,灯光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毫不掩饰的锋锐轮廓,察觉出一种微妙的氛围。
周辞谦一派神色如常,看着于蓁蓁从几位女孩子之间腰肢款款地走过来,她身后,谢予鹤看着他轻轻眯了眯眼。
于蓁蓁靠近后,他率先冲她扬了个笑。
于蓁蓁淡淡瞥眼他,站去江清露身边,眼睛直直看着江清露问她:“有什么事吗?我的照还没拍完。”
她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江清露说:“你周伯父周伯母到了。”
“我看到了。”于蓁蓁转头看向周家父母不冷不热地呼唤了一声,再次回头看向江清露:“那我继续拍照了。”
但她没能成功脱身,江清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先入席吃饭。”
“我拍了照再来。”于蓁蓁说。
“拍照不重要。”察觉到了她隐隐冒出头的反骨,江清露拉着她的手指加了点力气,“吃完饭拍也是一样的。”
于蓁蓁不为所动:“我没饿,你们先吃,我还要跟朋友再玩一会儿。”
几番被拒,江清露语气微怒:“这孩子,你伯父伯母大老远来一趟,先陪他们吃完饭再玩儿。”
心中想再远距离他们也是两个月内就来了两趟,况且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为什么还得陪客,于蓁蓁脚步纹丝不动,脸上的平静越来越挂不住,正要再次开口时,周辞谦插话说:“伯父伯母你们先吃,我和蓁蓁过会儿就来。”
江清露听出言外之意,说“那也行”,放开于蓁蓁的手臂,改为去搀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周母。
几个长辈先离去,周辞谦低声对于蓁蓁说:“我们单独聊聊好吗?”
不等于蓁蓁说话,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动静的姜露瞬间往她身边凑了上来,看着周辞谦问她:“姐妹儿,这是谁?”
于蓁蓁感激姜露及时出现的勇敢莽撞,立刻撇清关系介绍说:“是我哥哥的同事,周老师。”
姜露一眼惊:“哦?老师?”
于蓁蓁重重点头肯定
:“嗯,相宜的老师。”
“真的?”姜露咋咋乎乎,转头就冲许相宜招手:“相宜,你的老师也来了。”
许相宜上前来,垂着眼称呼了一声周老师,周辞谦点点头,余光中是那个让人无法忽视过去的挺拔身影,以及走向他的于蓁蓁。
走到谢予鹤跟前,于蓁蓁低声问:“你要不先回去?”
谢予鹤轻笑一声:“这里不欢迎我?”
亲戚朋友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这边投着,当初那个热搜炸弹一样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掀起过一场波澜,要说谢予鹤受欢迎必然是假话,在别人眼中,更多的应该是对她和他隐私的窥探。
而于蓁蓁也察觉得到,周辞谦一家到来后,这种窥探更加露骨,交头接耳的人不在少数。
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这时候谢予鹤在场只会让情况更加尴尬和复杂。
于蓁蓁不是反驳他,而是将他送的礼物退回去,气声说:“你帮我先保管,我晚些来取。”
暗示她会去找他的意思,谢予鹤目光凝在她脸上,不安、忧虑、烦躁可谓应有尽有,他深不可测的眼里翻涌起波澜,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一口气难以下咽:“你跟他今天要做什么?”
于蓁蓁眸光一晃,她能预感到的大事,谢予鹤这样聪明的人有所察觉也正常,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必须将他支走。
她静了静,神色严肃地反问他:“我说过我跟他没关系,你是不是还是不信?”
他和她才因为周辞谦的事闹过,好不容易才和好,于蓁蓁这一问,谢予鹤顿时觉得他像匹本要驰风的野马忽然被她套了个缰绳。
极力克制半晌,他终是认命般垂头低声说:“几点来?”
于蓁蓁眼神变软,声音很轻:“我不确定。”
谢予鹤心里好不容易压着的浪涛又在翻:“不确定?”
于蓁蓁如实说:“我又不知道客人几点散。”
谢予鹤挑了挑眉:“我在外面等你。”
这跟在场有什么区别?他一进来就是全场焦点,谁都盯着他看,于蓁蓁拒绝:“别等我,你先回去。”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姜露胆大心细,看出这个周老师一家一来于蓁蓁的情绪就直接落了下去,姐妹们原地站着就有点看人热闹的意思,她哎一声吸引了下注意力,说她怀孕憋不住要去上厕所,谁能好心陪着去。
“我陪你。”杨疏月很有眼色地附和一声。
“我也去。”许相宜也开口。
另几个姐妹也说要去要去,大家也就都散了,只有周辞谦站在原地,视线始终保持着看着谢予鹤跟前的于蓁蓁。
于蓁蓁好不容易才劝走谢予鹤,等谢予鹤挺拔张扬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再转身来走到周辞谦跟前,神色很淡:“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周辞谦深吸一口气,说:“我母亲是肝癌晚期,医生说寿命是最后几个月,她没别的心愿,只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定下来。所以……”
忽然听到这个事,于蓁蓁既觉得惊讶亦觉得惊恐,直觉这事会跟她有关,果然,下一秒就见周辞谦又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配合演一场戏。”
于蓁蓁心中忐忑着:“什么戏?”
周辞谦说:“我们定个亲。”
伴随着巨大不安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于蓁蓁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天方夜谭的事,她果断拒绝说:“抱歉听到伯母这样的消息,但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周辞谦顿时面露难色。
不等他说别的,于蓁蓁看着他,很奇怪地问:“我之前给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陪你演戏?你这样会给我造成很大困扰,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周辞谦说,“实在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这么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于蓁蓁看着周辞谦的眼神愈发难以理解:“婚姻也不是人生的必选项,很多人都单身,不婚,丁克。没有定亲你也可以好好陪伴她,让伯母快快乐乐地度过这段时间。”
“我父母很传统。”周辞谦低声说,“请你帮我这一个忙好吗?”
这种事事关实在重大,于蓁蓁不觉得她跟周辞谦有做这种事的交情,但没明说,只是说:“抱歉,我不想做这种事。”
她这边话落,周辞谦侧脸往父母方向看了眼,随后说:“伯父伯母在叫我们过去了。”
于蓁蓁随他视线看,江清露在冲她招手,才接到客人回来的于祁暄站在一旁,正看着她这个方向,不止他俩,那主桌的一桌子人都无一不是看着她。
她原本是今天的焦点人物,但此时此刻,于蓁蓁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希望自己隐身。
无缘无故搅入了这场事情中,她心中因为生日而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既觉得周辞谦怎么会突然这样,又开始怀疑父母特意叫这么多亲朋到场的目的。
他俩站在原地不动,江清露对于祁暄说了句什话,于祁暄走过来请他们:“入席吧。”
于蓁蓁看着于祁暄的眼中满是委屈,脚步似有千斤重,她有种感觉,只要前进一步就会踏入万丈深渊,于是在于祁暄催促的眼神下,她面上没露怒气,但低低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我今天生日,哥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于祁暄拧眉问:“逼你什么?”
他看一眼于蓁蓁,再看周辞谦,在周辞谦脸上看到一种愧疚,正不解中,于蓁蓁的小姐妹们这时成群结队地过来,都凑他跟前来打招呼。
都是他认识的,于祁暄微微笑着给她们一个个回应,视线看到许相宜时,因为那天她醉酒的情况微顿了下,却又见到许相宜今天的脸色还是很差。
他拧了拧眉,招呼女孩子们去入席吃饭,姜露拉着于蓁蓁问:“你跟我们坐一起不?”
于蓁蓁其实很想从这儿一走了之,但理智告诉她,一来她的小姐妹们还在场,二来如果她真的这时走了,保不准她父母还会替她应下什么。
她对姐妹们努力挤出了个笑:“你们先坐,我等会儿就过来。”
“好吧好吧。”
姐妹们离开后,于蓁蓁白着脸坐去了主桌。
这一桌有于家四人以及于蓁蓁的大伯伯母,另外便是周辞谦家中三位以及周辞谦的姨妈。
有周辞谦的“预防针”在先,于蓁蓁已经深刻明白今天这场宴只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自己就是瓮中的人彘,没了手脚,插翅难逃。
她失望地看向父母时,坐在桌对面的周辞谦父亲开了口:“于教授,江教授,我和辞谦他妈这次来一来是祝贺蓁蓁的生辰,二来,也是想跟你们将两个孩子的事给定下来,蓁蓁和辞谦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早些定下来,我和他母亲也安心。”
这话一落,桌上顿时一片安静。
于祁暄讶异地看眼周辞谦和于蓁蓁,不确定两人走到了哪一步,随后看向江清露和于长霁,江清露夫妻对视一眼,迟疑地问于蓁蓁:“蓁蓁……”
于蓁蓁声轻而果断:“我不想结婚。”她不知道周辞谦和父母怎么说的他俩的关系,这个理由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佳理由了。
“好孩子。”这回是周母开了口,“伯母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好孩子,但感情的事要看长久,辞谦没别的优点,性格倒是温和孝顺的。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可靠的伴,伯母向你保证,辞谦是值得你依靠的人。”
她一开口就有气无力,一下就提到了“一辈子”,于蓁蓁心中像被踢了一下,想心软,但又觉得这时候也不是退缩的时候。
她看向于祁暄说:“我哥哥和弟弟都承诺过,我以后老了没依靠的时候他们会照顾我。”
“这不一样。”周母说,“兄弟是兄弟,夫妻是夫妻。”
“可是我恐婚。”于蓁蓁咬死了说,看向周辞谦,希望他开口解释,毕竟他是症结关键:“周老师也是知道的。”
但周辞谦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她一眼就垂了眼。
这一轮谈话下来,于祁暄总算知道了于蓁蓁“逼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周辞谦这边想一步到位,他淡淡地看了眼带着父母出席的周辞谦,开口说:“这事要不改天再谈,今天是蓁蓁的生日,先让她按
自己的意愿过个生日。”
“自己的意愿”几个字几乎是明示别逼于蓁蓁,江清露脸一白,暗地里踢了于祁暄一脚想让他住口。
于祁暄却没就此打住:“蓁蓁恐婚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先让她调整一段期间,等她真有结婚的打算了再定婚事吧,这毕竟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
平时他不是这么没脸色的人,这事先是他牵头,再者说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于长霁沉声:“你少说几句。”
于祁暄听到了父亲的怒意,但他原本只是希望多给于蓁蓁创造一个机会,并不是真要逼她现在嫁人,此时父母不开口,有些话就得他说,于祁暄一副做主的架势总结说:“只要蓁蓁愿意,我们都支持。”
却不想,他话落,对面周父一派为难的神色说:“我们原本也不是非要今天就把事定下,实在是辞谦他母亲生了病等不了太久了,所以我们想着,两个孩子哪怕就口头上订个约定也好。”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震到众人。
于祁暄顿时哑然。
于蓁蓁亦诧异地看着挑明话的周父,他身旁周母在抬手擦泪,擦了泪再抬头看她时,眼里有毫不遮掩的恳求色。
于蓁蓁对上这双眼,莫名其妙忽然脊背发了下凉。
她咽了口口水:“口头约定跟没约定不是一样吗?我恐婚,不想定亲。”
这边大伯在打圆场:“蓁蓁先答应考虑,别急着拒绝。”
于蓁蓁看眼全程一言不发的周辞谦,视线回到周母脸上,依旧说:“我理解你们的期待,但是我很抱歉……”
然而她话没说完,周母双眼一闭,直直往后仰去,所幸周辞谦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人,才不至于让她后脑勺撞地。
“妈!妈!”
由周辞谦的一声惊呼开始,于蓁蓁的生日宴就这么被周母突发疾病、救护车前来救治、于祁暄跟到医院的混乱搅了一通。
周家一家人跟着救护车走后,于蓁蓁吓白了脸,很久才回神。
于长霁搂着江清露的肩膀拍着安抚:“没事的。”
江清露拍拍心口惊魂未定地看于蓁蓁,于蓁蓁冷冷看了眼她,转身回了小姐妹中间。
那边事情突发,姐妹们都站在桌旁看了很久,许相宜问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于蓁蓁只是恹恹说:“那个阿姨病了。”
“什么病?”
于蓁蓁没说别的,看着许相宜喝得酡红的脸奇怪:“你怎么喝这么多?”
许相宜带着一种苦涩味笑笑:“高兴。”
许相宜是不是真高兴于蓁蓁一时分不出来,但好好的生日宴被扰她是高兴不起来,如果搞出人命她注定一辈子不会安心,因为这股难以下咽的郁积,她几乎算是对敬酒来者不拒,等宴会结束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后来怎么回去的她一无所知道,只是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在脸上抚摸,过会儿鼻尖也被一抹温热的呼吸绕上,紧接着,是唇瓣被人吻住,腰肢被人往怀里压。
于蓁蓁猛地睁眼,短促地惊叫一声,但被熟悉的声音堵住:“别怕,是我。”
第60章 第60章“谁要跟你结婚?”
整个空间都是黑不溜秋的,他整个人也严严实实地罩着,脸上是他抚着她脸颊的一只手,于蓁蓁根本看不清他之外的世界,紧张不已地问他:“这是在哪?”
“你以为在哪?”谢予鹤反问她,察觉到她的紧张,使坏地不给她答案。
于蓁蓁想推开脸上的人,但一只月退已经被他捉住往他肩上扛,他最是喜欢这个姿态,接着就有在外挲着的动静,珠巅被烫的时候于蓁蓁闷闷地哼唧一声,又问他:“在我家吗?”
谢予鹤继续吻着她,拿指去挑去拨。
于蓁蓁被他弄得缩了下,不敢叫喊,还追着答案:“到底在哪?”
谢予鹤故意在那细细密密地打圈,还没开始就把于蓁蓁搅得控不住,于蓁蓁躲他的唇舌想大口呼吸,但她脸颊上的手却收了收,就这么捂着她的脸和耳朵,分毫不移动。
于蓁蓁酒劲还在,面上很快闷出细汗和绯红,等谢予鹤玩了一通往里冲时,她指甲掐到他的背上,感觉到他背肌的硬邦邦。
两个人有那么久没在一起,初时都有些不适,但好在谢予鹤给了她准备,他哪哪都有劲,没什么劈不开的难关。
于蓁蓁晕晕乎乎地不敢吭声,空气里隐约有一抹她的香水味,她极怕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只能紧紧张张地提醒谢予鹤别搞出太大动静。
但谢予鹤偏偏不听。
他的吻和动静都强势而急切,气息紊乱间,于蓁蓁觉得他在逐步失控,像压抑的某种情绪在她这儿找出口,她指甲往他肌肤里扣,但也没什么用。
于蓁蓁很快抱不住他,手臂失力地往下垂落,感觉到她在哼着不住地缩,谢予鹤这才短暂离开她的唇,收敛一点,缓慢但到底地来:“和周辞谦一家人商量什么了?婚事?”
他真的目若观火,刚才弄得那样急怕是本就憋着一股怒气,于蓁蓁直说:“演戏而已,不过我没演。”
谢予鹤:“演什么?”
“他妈妈病重,时间不多,想看他儿子成家。”
于蓁蓁刚答完就感觉他又提了起来,一会儿后,他放了她的脚,跟她调了个方向,让她:“你来。”
于蓁蓁酒喝得有气无力,坐着也只是坐着,根本没力气做什么,很快趴回谢予鹤身上,被谢予鹤握住月要。
他边冲边犀利点评:“病重该修养而不是大老远这样奔波,难怪被拉去抢救。”
他这么一说,于蓁蓁立刻听出来:“你刚才还是在外面等着我?”
谢予鹤感受着她浑身软塌塌地塌在他身上的一种依赖感,答非所问:“你和我不算谈恋爱,算什么?”
于蓁蓁忽然睁眼,想说他怎么会听到她跟许相宜的话,但谢予鹤像一下发了怒,蓦地猛来了起来。
这一回他没再给于蓁蓁休整的机会,动静大得要拆床般,于蓁蓁也很快彻底憋不住声音,人再次回归至混沌前一刻还在想,这么一搞,她和谢予鹤在家人跟前的脸面恐怕要彻底丢尽了。
但次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家,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有谢予鹤将她紧紧抱着,被窝里热得似火炉,她抬手想拨开他的手臂,人一动才发现他昨晚根本没退出,这会儿已经是万事俱备的架势。
于蓁蓁忙收回一只圈在他身上的月退,人往后离开他,掀开被子时发现中指上多了一个戒指,一个很大的心型钻石被承托在V字形状的戒圈上,设计得简洁但剔透夺目。
她盯着手指看时,谢予鹤抬手起来握住她的手指:“再睡会儿。”
于蓁蓁盯着他的手指看,他中指也有一个V型戒圈,他的黑色,她的铂金,看起来两人的就像一对,她伸手想去拿他的下来对比,被谢予鹤拉着手圈到他后脖颈上:“不睡就做点别的。”
他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将于蓁蓁往怀里摁住就吻上,于蓁蓁整个人很快被他彻底激活,抱着他的脖子随着他而漂浮,不久又被他抱着翻坐到他腹上,对他主动。
等他终于缴出,于蓁蓁失力地埋在他颈窝,听着室外轰隆隆的声音问他:“我们这是在哪?”
谢予鹤将她脸翻起来跟她接吻:“我家。”
他一缠起来就没完没了,于蓁蓁不想再来一轮,说要去洗澡。等洗完回来,她站去窗边看,不知道是在位于哪里的别墅里,楼下有个挖掘机正在花园里挖。
原本规规整整的花草在挖掘机的铲斗下很快被折断,于蓁蓁看得奇怪,等谢予鹤出来正要问他楼下这样破坏做什么,听到手机在床边响。
是于祁暄的来电,接起来就让她:“来医院一趟。”
于蓁蓁一怔,问于祁暄:“她还要见我?可我也不能因为她病就答应跟她儿子订婚啊,怎么能这样道德绑架人。”
于祁暄说:“不是,是她要出院回家,爸妈已经都来了,你也来见一面。”
原来只是让她去探望,或许也是最后一面,于蓁蓁说好,扭头见到谢予鹤正站在她身边扣衬衫的袖口。
于蓁蓁问他:“你要出门?”
谢予鹤垂目过来:“说得跟你要留下来一样。”
不是周母那边有事的话她也没急着走,于蓁蓁没说这话,只说:“那你送我去趟医院。”
说罢扭腰转身去换衣服。
谢予鹤盯着她蹁跹的背影看,她穿着他给她买的睡衣,比他想象中更合身,也更有韵味,他视线垂去楼下看他的池塘,高声问于蓁蓁:“你喜欢什么鱼?”
于蓁蓁头也没回地说:“红烧鲫鱼。”
谢予鹤不由笑出声。
于蓁蓁到医院时周母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称呼了声伯母,随即有些难堪地站去了于祁暄身边,看周辞谦在一旁收拾一些随身物品,他和于祁暄一样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脸色极为冷淡。
家里有重症患者,于蓁蓁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又因为昨天将人气晕不好说别的,只缩在家人这边,全程没跟周辞谦有过交谈。
傍晚时周母出院,周辞谦和于祁暄在前方提着行李,于长霁和周父走在一起,江清露搀扶着周母,于蓁蓁落在几人身后,听前方长辈们若无其事地说着保重身体回头再聚的话。
于蓁蓁第一次觉得与人交往会有这种沉闷的氛围,虽然大家都正常说着话,但好像每个人头上都罩着一团无形的阴霾,心中只希望这次相聚能尽快结束。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时意外遇见谢予鹤。
他站在入口处神情反常地冷肃,身姿挺拔如松,眼若雄鹰,正一目不错地看着这边方向。
于蓁蓁瞬间开始心中紧张,以为他这是在对她守株待兔,却见上前两步称呼了她父母后就看着她哥说:“祁暄,等一下。”
于祁暄手里提着行李,周辞谦上前去接:“给我吧。”
谢予鹤看向周辞谦,周辞谦也看他,两人眼神短暂交汇又很快分开,于祁暄将行李递出去后跟着谢予鹤走去了几步远。
自从上次在锦安苑的小树林说过让谢予鹤离开于蓁蓁,这还是时隔许久二人再次单独谈话,因为当时的不欢而散,此刻于祁暄嗓音里的疏冷明显:“什么事?”
谢予鹤看着于祁暄疲惫的脸色,心知他应该还没有得知消息,开门见山说:“证监会那边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材料,举报LMA违规投资和利益输送,管理部门今天已经到我公司取证,要了不少东西。”
简单几句话出口,但却像一把利刀,精准而残酷地劈着某种东西,于祁暄多么聪明,才听到谢予鹤开了个头,就猜到他来找他的目的:“和NM项目有关?”
谢予鹤看着他:“和你相关。”举报材料上是举报的他个人与项目投资方有灰色交易,说是利用项目收受回扣,金额巨大。他问了张驰,张驰那边也同样被要了文件,想必季瑾川那边也不会幸免。
没想到有一天听到这种事,于祁暄不由深吸一口气:“简直无稽之谈。”
谢予鹤语气郑重:“即使是捏造,但至少已经引起了监管部门重视,你早点回学校看看情况,我担心对方接下来还有动作。”
于祁暄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诬陷,听着谢予鹤的意思问他:“什么动作?”
谢予鹤担忧说:“比如,还会给媒体一些消息。现在具体的举报材料我看不到,你先看看到底举报了什么,才能做下一步应对。”
于祁暄怔住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边周家三人和父母都去了车位,于蓁蓁等在原地,看两人背对着这个方向说悄悄话,于祁暄再回来时脸色就很差,她立刻直觉不妙,忙追上去问:“哥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祁暄说没事,脚步匆匆往周家那边过去。
于蓁蓁转头去问谢予鹤:“到底怎么了?”
谢予鹤却说他在车里等她,让她办完事就上车。
于蓁蓁去跟周家父母道别,期间一直看于祁暄的脸色,于祁暄又恢复成了温和平静的样子,等她看着周母消瘦的身子被周辞谦扶上车,周家一家被于长霁亲自开车送走后,她连忙转头去找谢予鹤。
谢予鹤说:“我给他说了我俩的事。”
于蓁蓁惊得瞠大眼睛:“你干嘛?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谢予鹤紧紧看着她:“为什么不能说?我俩的年龄不适合谈恋爱?”
于蓁蓁不说话,心里觉得根本不到给家人说这事的时机。
谢予鹤等半天没等到她回答,开车起步,过会儿又问她:“戒指为什么不戴?”
当然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于蓁蓁从包里将戒指掏出来戴上比了比,看着极为净透的、快跟她手指一样粗的钻石说:“这个钻太招摇了,而且我也不习惯戴戒指。”
谢予鹤看着前方说:“现在开始习惯,以后我们结婚你也要戴。”
于蓁蓁耳朵里像有个响雷炸开,侧脸看向谢予鹤,他神色自若,跟说结婚是什么日常小事一桩般,她不由扬高声音:“谁要跟你结婚了?你别张嘴就胡说!”
想到他刚才去找于祁暄说过话,又严厉警告他:“你别在我哥哥跟我家人跟前胡言乱语!”
谢予鹤一时没说话,似在专心开车,等将于蓁蓁送到家门口才侧脸来问她:“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满打满算他俩真在一起也就一个多月,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的冷战,怎么就能这么快扯到结婚上,于蓁蓁只觉得他又要开始发疯,不想说废话,推开门就下车扬长而去。
到了家心里还狂跳不止,直到于祁暄回家她还有些神思不属。
看于祁暄脸色不佳,深以为谢予鹤真给于祁暄说了他俩的事,于蓁蓁识趣地没在他跟前乱晃,好在于祁暄在家洗漱后就又出了门。
群里姐妹们在问她宿醉后恢复得怎样,也有问那个晕倒阿姨情况的,她在群里回了一通没事,看眼时间还没下班,干脆拿着车钥匙又去了公司。
产品发布会在即,全公司都在忙碌,尤其是要负责讲解产品的社恐蔡思言不少紧张,于蓁蓁替她接杯咖啡送进她办公室,看着她皱眉盯着电脑屏幕,安慰说:“你又不是没讲过产品,这次还都是我们自家的地方,那更可以随意了。”
蔡思言从电脑屏幕后抬眼看她说:“不是,你来看看。”
于蓁蓁走过去看她的屏幕,看清一个新闻的标题,以及打了码但依旧能看得出是于祁暄样子的照片时,顿时一颗心如坠冰窟——
“某高校博士收受合作项目投资方贿赂金额过亿。”
60-64
第61章 第61章“以身相许。”(修,加19……
于祁暄的事在于家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于蓁蓁从公司再回家时,除了于子澜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氛围比当初看见她和谢予鹤的亲密照热搜还要沉,毕竟那只是一个体面问题,而于祁暄的这个关乎他的大好前程。
一辈子见识惯大场面的江清露也忍不住心疼地抹泪:“这到底是得罪了哪个人,怎么会这样举报你?”
于长霁语气低沉:“刚老陈打电话来的意思是你暂时在家待一段时间,现在媒体上已经有曝光了,必须谨言慎行。”
这话导师已经给他说过,于祁暄点了点头,没说话。
于
蓁蓁轻轻地走过去坐在沙发里,江清露看她一眼,想到儿子女儿竟都在媒体上被曝丑闻,不禁怀疑说:“当时曝光蓁蓁的,跟这回举报的会不会是同一人?”
于祁暄分析说:“当初发布照片的几个人都在外地,但这回给我们学院投的举报信没有邮戳,应该不是同一人。”
于蓁蓁一听就听出来,于祁暄这边应该还不知道,她的案子和陈潇潇或者幕后主使季瑾川有关,她问他:“你和季瑾川私下有交集吗?”
于祁暄反应了会儿季瑾川是谁,然后摇头否认:“只见过一次。”
他这种反应,于蓁蓁也认为自己多心,四个人又一起分析了一阵始作俑者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毫无头绪。
于长霁总结说:“清者自清,等学校调查结果还你清白,这两天就当休假一阵。”
别无他法,也只能这么想,于祁暄宽慰父母:“没事的,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于蓁蓁也说刚搜过新闻,没冲上热搜,也已经被撤了下去,影响面不会太大,只要调查清楚应该就没问题。
这时候于家人还抱着清者自清的乐观想法,可事情很快发展得不受控,因为这事是个实实在在的丑闻,既作为同校老师又作为父母的江清露和于长霁很快受到牵连,被学校领导建议回家休息休息。
说好听是休息,说不好听是停职,一辈子最在乎体面的江清露回家时脸都绿了,跟于长霁面面相觑半晌,最终也只能配合上门来的调查组人员,答他们的问话,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家里四处拍照。
而此事的涉及面之广远不止如此。
调查结果没出来,但一周后,之前挂在网上半天被撤了下去的那个新闻忽然死灰复燃,这次是加了一些“疑似”的字眼,在社交媒体上一下爆了起来。
更惊人的是,有传言于祁暄收受的贿赂本是预计打到于蓁蓁开的海外账户里的,只是因为事发了这交易才被叫停。
传言有鼻子有眼,于蓁蓁看着有自己名字的海外账户截图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开国际账户了?这也太可笑了。”
来接她下班的谢予鹤瞥眼她皱紧的眉,在启动车之前伸手,握住她下巴,拉到脸前跟她亲吻。
他话是不怎么爱说的,但行为上极为黏人,于蓁蓁跟他吻了会儿,察觉到他还要深入,撇开了脸:“我现在很烦,你不要没完没了。”
谢予鹤放开她,认真说:“很明显对方的目的是要将你和祁暄同时毁掉,你公司跟NM项目一样,都和LMA有关系,既然你的个人信息露了出来,恐怕公司也要受牵连。”
于蓁蓁听得心惊肉跳:“你的意思是,还可能说我们公司融资有问题?”
谢予鹤没说管理部门已经很快就查过LMA加深她的忧虑,只提醒她说:“上次就传了你和我的所谓权色交易,这回这个人既然要搞事情,想必也会再抓这点做文章,你公司的融资资料得找外部审计核查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他语气带着种不容置疑:“同时要警惕财务。还有,公司账户里最近尽量不要有大额资金进出。”
于蓁蓁以为这段时间自己接触过了方方面面,已经足够防患于未然,但听到谢予鹤这样头头是道她才明白什么才叫深思熟虑,也不得不承认,他只要不发疯失控,头脑冷静睿智得让人刮目相看。
父母这时候都不方便参与进哥哥的事,哥哥此刻也是焦头烂额,她终于觉出有谢予鹤帮她出主意的好处,认真点了点头。
谢予鹤开车起步。
他们去的池镜白的律所,进门时于祁暄已经先到,因为于蓁蓁生日宴上周母被气倒的事,这次遇到事情后他没找周辞谦帮忙,而于蓁蓁也建议说找正规律所,说她的案子律所这边有不同的发现,他便听了她的意见。
但在律所等待区看见于蓁蓁和谢予鹤一起并肩出现,他心下立时怪异起来,不过这抹怪异很快被大步流星进来的池镜白的话语掩盖。
池镜白带着他和于蓁蓁进了会议室,自我介绍后没一句寒暄,开门见山直接问了他数个问题,于祁暄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应对这些问话。
池镜白不愧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金牌律师,于祁暄也是智商高的人,能感受到他每个看似奇怪的问题后都有实际用意,也在这个过程里渐渐清晰了自己的一些思路,之前自己根本揣摩不到的方面也被他逐步捡起来。
等于祁暄和于蓁蓁分别跟池镜白讲完细节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结束后和在会议室外等着的谢予鹤一起进电梯,谢予鹤提议一起吃个饭,被心思重重的于祁暄拒绝:“改天吧,回家还有事。”
电梯到一楼,于祁暄看眼于蓁蓁要带她一起离开,但于蓁蓁给他说:“哥哥我还要回趟公司,你先回去吧,我去负一楼。”
于祁暄急着确认自己的猜想,点头随她去,抬步出了电梯。
但走几步想到刚才池镜白那句“于妹妹这边近一年内有没有签过什么委托书之类的字”,转身过来想问于蓁蓁一句话,却见电梯门关上那瞬间谢予鹤伸手牵起了于蓁蓁的手。
于祁暄心中一惊,看着两人的亲昵姿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拿手机出来打电话给于蓁蓁。
于蓁蓁才被谢予鹤质问手上戒指去哪了就看到于祁暄的来电,接通被于祁暄问:“几点能回家?我有事跟你聊。”
于蓁蓁一怔,原计划今天是去谢予鹤的别墅那儿,于祁暄这一问,她只能掐个时间说:“十一二点吧。”
于祁暄说:“好,我等你。”
电话挂断,于蓁蓁和谢予鹤对视,谢予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她说话。
于蓁蓁伸手挠下脸,她知道他对一件事的执着是什么样,还是去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个钻真的太夸张了,我戴出去跟我的形象不符合。”
谢予鹤伸手摊开掌心朝她,于蓁蓁顿了下,慢吞吞地从包里拿戒指出来放他手心里,也再次强调:“我不要戴。”
谢予鹤看她一眼,垂目摆弄戒指,正当于蓁蓁以为他捏着戒指是要强迫她戴时,看他指腹旋转了一下,原本的V型戒圈一分为二,一个戒指就成了带钻和不带钻的两个。
于蓁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能分开”
谢予鹤淡淡看她一眼,拉住她手指,给她戴没钻的那个,语气里尽是讽刺:“学珠宝设计的人,看不出来这一点设计,专业学的什么?”
分明做的是亲密的一个行为,鸟嘴里却吐不出一句好听话,于蓁蓁盯着戒指说:“我今天要回家。”
才答应他的事她这就反悔了,谢予鹤问:“为什么?”
于蓁蓁说:“我哥有话要跟我聊。”
两人说着话电梯门打开,谢予鹤搂着于蓁蓁的腰出去:“过去一周了,你们天天见面没找到时间聊?”
“天天见面”几个字被他咬重,在提醒她他俩又是多天没见面,于蓁蓁没说话,沉默着坐进车里,等谢予鹤也坐好,她主动去吻他。
谢予鹤却梗着脖子纹丝不动。
于蓁蓁心里骂了句臭鸟,刚亲她的时候那么热情,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提议说:“去你公寓呆一会儿?”
“算了。”谢予鹤伸手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他座位里带,他将椅背打到平平的角度,让于蓁蓁坐在他腹上。
于蓁蓁以为他这是又要在停车场做,吓得要说这里不安全,却听他说:“吃饭后送你回去。”
两人在车里抱着吻了好一会儿,后来去吃了一家希腊菜,于蓁蓁不爱吃橄榄,将配烤鱼的橄榄都往谢予鹤盘子里放,以前她挑食时就这么给于祁暄的,谢予鹤面无异色,尽数吃了下去。
于蓁蓁当晚回家并没碰见于祁暄,敲他的门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于蓁蓁最终在一抹怪异里入睡。
次日去公司,她按照谢予鹤建议的那样将所有的融资资料准备了一通,又找了家审计公司做核查,几天时间都在忙这事,最终做好了任何应对公司被恶意举报违规融资的准备。
但预想中的事情没发生,却又发生了另一件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的事——
陈潇潇在上金中心楼下的一家商店顶楼闹自杀,有人报了警,警察来她办公室来找上她,告诉她陈潇潇控诉她职场霸凌。
于蓁蓁只觉得无比荒唐。
她和陈潇潇都不在一个公司,怎么对她职场霸
凌?
难以想象之前还无比骄傲的商务精英变得怎样歇斯底里,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于蓁蓁给警察讲了通陈潇潇和壹星之间的关系,最后冷静说:“如果她真的觉得我霸凌了她,她可以走法律途径。”
来了解情况的警察才听完她的话,肩上的对讲机就开始响,他偏头去接听时,于蓁蓁这边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垂眼一看,姐妹群里炸开了锅。
一个个链接出现在群里,接着是她们都替她觉得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啊?这种事都能沾上边。”“热搜圣体啊姐妹儿,去庙里拜拜啊。”
于蓁蓁随意点开一个链接看,配着音乐的视频中,陈潇潇声嘶力竭的声音混在劝说声里:“是你逼我的,是你要彻底毁了我,是你要让我走上绝路!”
视频带的话题就是上金中心,上面两行字十分醒目:某公司员工遭遇职场霸凌,被逼至跳楼。
评论区也热闹非凡,一边倒地批评职场PUA,还有人在问哪家无良奸商做这种事,而网友的力量巨大,不知谁是第一个挖出来的关联,很快@壹星官方账号的信息就接踵而至。
这是她前几天才为了提高新品发布会的影响力而专门注册的号,这会儿却成了众矢之的,无妄之灾从天而降,于蓁蓁脑中一空。
不久警察那边的对讲结束,告诉她说跳楼的人已经被劝了下来。
人是被劝了下来,但网络上的狂潮依旧汹涌,公司官方账号下唯一一条发布的内容的评论区彻底沦陷,恶评不计其数。
既有警察来又有社交媒体的消息在发酵,整个公司的人面色各异,蔡思言过来安慰她:“什么证据也没有,舆论就是这种德行,听一就是二。”
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防止影响公司形象,于蓁蓁心中愧疚,却也知道这时候的愧疚无济于事,看着蔡思言一派信任她的模样,她点点头说:“我没放心上。”
人就是在一次次困难中变得坚强,至少这次面对负面舆论于蓁蓁没像上一次那样手足无措,蔡思言走后,关上办公室的门,她开始绞尽脑汁想解决办法。
联系了几家公关公司沟通都欠缺点意思,最后她锚定依靠法律途径,便去联系池镜白。
不想池镜白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率先告诉她:“律师函半小时内可以发给你们。”
于蓁蓁疑惑问:“我……和谁?”
“小鹤。”
于蓁蓁听得一惊,没想到谢予鹤已经提前帮她找了池镜白,但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很意外,让于祁暄去见池镜白就是他提议的,说是他二人一定会碰出蛛丝马迹。
他好像永远有处理问题的优秀能力。
于蓁蓁在等池镜白消息的间隙给谢予鹤发信息,用了一个很夸张的比心道谢的表情包。
谢予鹤也不问她谢什么,只问:“就这么谢?”
于蓁蓁不耻下问:“那你要我怎么谢?”
谢予鹤大言不惭:“以身相许。”
于蓁蓁看得眼皮一跳,很久后回他:“想得美。”
池镜白这边的处理速度尤为迅速,约一刻钟时间于蓁蓁就收到了一封内容严谨又丰富的律师函,其中不止详细叙述跳楼人员和壹星之间的关系,还将她曾网暴壹星员工的历史,以及此次再次挑动舆论的动机写了出来。
还写:“从14:28起短短二十分钟内便有大量相关高清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我方有合理理由怀疑,在其欲跳楼之前,便已有第三方人员提前到场拍摄煽情视频,我方保持追究相关人员蓄意造谣以伤害我方公众形象责任的权利。”
函件内容详实有力,于蓁蓁收到后立刻转给蔡思言看,两人都觉得没问题她便马上在官方账号上发了出去,又在公司群里通知大家去引导正向舆论。
这场公关处理得迅速而正中要害。
接下来几天舆论再次发酵,但天平渐渐往于蓁蓁这边偏,壹星官号的评论区风向开始大面积转向,甚至有不少网民呼吁壹星上产品链接,要下单支持表达歉意。
以为他们是生产什么日用品的不成,于蓁蓁看得想笑,公众形象从“黑红”扭转至“一炮打响”,她彻底松下一口气。
后来有人说陈潇潇那天控诉的霸凌者不是于蓁蓁,而是同公司的上司;亦有人说拍到陈潇潇和其上司的亲密照,图片也很快在网上传来出来;还有前同事现身说法,说是其上司始乱终弃,引起了陈潇潇的精神问题。
众说纷纭,但都围绕着陈潇潇和季瑾川,他俩也很快成了舆论中心,被扒出来不少私人信息。
看着他俩似被打码未打码的照片,于蓁蓁只觉得这件事,以及和这两人的短暂交集,全都充满了戏剧性。
到底陈潇潇和季瑾川两人先前和后来是什么关系,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丝毫了解的兴趣,于她而言,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等着法院对陈潇潇的开庭审理,更担忧着于祁暄那边的事情。父母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从他们一天比一天沉默的状态里,于蓁蓁也能猜到,依旧是没什么利好消息。
她每天处理完公事就早早回家,这一天依旧回得早,但前脚才进家门,后脚家中门铃就响了起来。
于蓁蓁在显示器上看到单元楼门外是谢予鹤,顿时双眸瞪圆,不敢开门而是打电话压低声音问他:“你来做什么?”
谢予鹤说:“开门。”
于蓁蓁紧紧张张地回头看,幸好父母不在客厅,她催他:“你回家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但她才话落,听到听筒里有门开的声音,隔几秒,家门就被人叩响。
第62章 第62章“偷情。”(微修尾)
敲门动静的着实不小,心知将谢予鹤直接拒之门外是妄想,于蓁蓁慌张地打开个小缝,伸出头去压低声音:“我让你回去。”
谢予鹤看着她缩头缩尾的样子问:“回去做什么?”
于蓁蓁反问他:“你来做什么?”
她一眼警惕,像他来是要捅什么马蜂窝,谢予鹤好整以暇地问她:“你觉得我来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在他们家一家人都焦头烂额时显然都不合适,于蓁蓁重复说:“你先回去,我晚些来。”
说完要关门,被谢予鹤抬手拉住门边,他说:“我不找你。”
前有他找于祁暄说他俩的事在,他找她还好,不找她她更紧张,于蓁蓁说:“我们家除了我没人在。”
然而天公不作美,她刚话落身后传来江清露的声音:“谁啊?”
于蓁蓁死死拉着门把手,扭头过去,正要说快递,谢予鹤先她一步说:“我有一些关于祁暄的证据。”
于蓁蓁人一顿,再回头看向谢予鹤,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文件袋,人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肃样,她松开门把手放他进来,紧张问:“你有什么证据?”
谢予鹤反手关上门:“祁暄在路上很快回来。”
话落门锁就滑了开,于祁暄出现在门外,和谢予鹤四目相对,他说:“进去说话。”
等于家一家四口都到齐,谢予鹤将文件袋打开拿出资料,开门见山说:“举报信里所谓的‘非法回扣’证据之一就是蓁蓁的海外账户,还有账户里的这笔钱。”
“多少钱?”
于蓁蓁起身凑到谢予鹤腿边去看文件,上面她所谓的海外银行账户的流水,一看四十万美金,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抬脸看向谢予鹤等他继续。
她乖巧地蹲在腿边,像只等人抚摸的宠物,实际上却是个一惹到就会对人呲牙咧嘴的“神兽”,谢予鹤瞥她一眼,继续说:“我找人去查了这笔资金的来源,是在一家在开曼开户的公司,也和LMA同一个注册地址,看起来和LMA很有关系。”
于蓁蓁急着问:“实际上呢?”
“其实是个空壳公司。”谢予鹤解释说,“公司业务量很少,也就给了我们查询的便利,付给你账户的这笔资金在
付给你之前经过好几次中转,其中一个付款方是一个私人账户。”
他手指点点纸面:“这位。”
于蓁蓁随他动作看过去:“MichaelZhou?中国人?”
于祁暄伸手接过于蓁蓁手里的资料,看着那笔资金:“资金具体怎么转的?”
谢予鹤言简意赅:“第一笔以咨询费的名义从境内公司打给香港账户,香港私人账户打入英国公司,再从英国公司打给开曼公司。”
一听就知道有人“用心良苦”,江清露和于长霁面面相觑一下,皆面露肃穆。
短短几句话而已,但其中调查之困难可想而知,不知道谢予鹤动用了多少钱财与人脉做的这件事,这种证据正是整个环节里的关键,于祁暄看着谢予鹤点了点头,又问:“境内公司是哪家?”
谢予鹤拿了另一份资料递过去:“境内公司是哪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MichaelZhou。”
于蓁蓁起身去一起看于祁暄手里的东西,但人蹲久后有些脚麻,起身时趔趄了下,被谢予鹤伸手扶了下腰。
于蓁蓁站稳后忙移开一步,站去于祁暄和父母坐的沙发背后,一看此人资料,不由眉心一跳:“周辞谦?”
江清露和于长霁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予鹤。
谢予鹤迎着几个人的疑问目光,说:“他是一家香港律所的挂名顾问,常处理境内的涉外官司。”
某些猜测在此刻得到验证,于祁暄闭了闭眼:“也怪我,当时没有仔细核查蓁蓁签的委托书,其中一份应该就是拿去开户用的。”此刻回想起来,周辞谦刻意将所有委托书堆一起让蓁蓁签字,也是混淆视听的方式。
当时就是用签字的名义把她骗去跟周家人吃的饭,害得谢予鹤知道后冲她发疯,于蓁蓁嘀咕一声:“你们还安排我跟他相亲。”
谢予鹤看她一眼,她说完后就恨了他一眼,他继续说:“证明签字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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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祁暄接话:“证明帮蓁蓁打官司这件事也是有所预谋,借此布局。”当时也是周辞谦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话落,空气骤然安静,在场的人都觉出一种恐惧感来,没想到一个代表“正义”的法学院教师,将所谓的“严谨”用在这种地方。
于蓁蓁迟疑地问:“难道曝光我也是他做的局吗?是不是他和陈潇潇联手了?要不怎么只告发照片的博主,也不去告搞偷拍的。”
这是他俩的照片曝光后谢予鹤第一次来这里,江清露不由去看一眼谢予鹤,而谢予鹤的此刻的视线不偏不倚,正直直看着说话的于蓁蓁。
谁都是年轻过来的,目光清白不清白一眼便知,江清露心中一晃,听到谢予鹤耐心地给于蓁蓁说:“跟他没关系。”
于蓁蓁很信他的样子,闻言哦了一声。
江清露将他俩的互动看入眼里,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于祁暄跟周辞谦在两个学院,无论是晋升还是别的都没有任何冲突可言。
谢予鹤从于蓁蓁脸上收回视线看向江清露:“目前查到的是行为上的情况,动机还不清楚。”
说罢又拿了一些照片出来:“举报信也是他亲自投的。”
于蓁蓁伸头去看,顿时瞠目结舌,里面有周辞谦出医院的、进学校的不少照片,显示时间是在凌晨两三点之间,戴着口罩和帽子,甚至换了外套,但她还是认出来人就是他。
当日周母昏迷就医,于祁暄甚至和周辞谦一起在医院看护,他竟然能抽空出来做这种最容易撕毁于祁暄名誉的事。
于蓁蓁不由深吸一口气,看向于祁暄:“哥哥,他好狡猾啊,在你这里还有不在场证明。”
于祁暄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脸色发青,许久默不作声。
江清露和于长霁看他这样,不由都开始担忧起来,看向提供这些信息的谢予鹤问:“小鹤你说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这些东西能不能作为起诉他的证据?”
谢予鹤眼神沉静说:“可以起诉,但时间会很长,现在最重要的是扭转舆论,恢复祁暄被影响到的形象。”
而这时,于祁暄忽然对于蓁蓁说:“联系下你那位朋友,帮我确认一件事。”
于蓁蓁有点懵:“哪个朋友?”
他有很多猜测,原本再调查一点时间能串起来线,不过现在有谢予鹤给的这些账户信息等资料,这就相当于已经捶死了他的猜想,于祁暄声音泛沉:“许相宜。”
说完站起身,到玻璃柜里拿出那只马克杯递给于蓁蓁:“你问问她这杯子是怎么回事。”
于蓁蓁起初觉得自己是在听天书,但仔细想想,许相宜近期很反常,又喝酒,又在她跟前说过“为什么是你”“偏偏是你”、在周辞谦跟前叫他是低着头,她也预感到了这件事和许相宜或许脱不了干系,立刻重重点头:“我马上问她。”
许相宜以为于蓁蓁是来转交姜露的伴娘服的,却在宿舍楼下一下见到三个人,于祁暄和谢予鹤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像她坚不可摧的保护屏障。
她心里的羡慕或者嫉妒刚起,于蓁蓁就像以前一样上前主动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了偏僻的地方。
在她心生狐疑时,于蓁蓁手中举着一个马克杯问她:“相宜,你见过这个杯子吗?”
许相宜有瞬怔住,尽管很快恢复如常,但她看到杯子那一瞬下意识的反应,依旧在熟悉她的于蓁蓁跟前暴露了答案。
于蓁蓁不禁皱起眉:“你和周辞谦谈过恋爱?”
许相宜沉默了几秒,眼中升起疏离:“你是要调查周辞谦的过去?”
她看一眼她背后无比俊朗的两个人,心中想她既然都和谢予鹤那样亲密,为什么还要调查周辞谦,才这样想,就听于蓁蓁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杯子上的‘Z’代表‘周’,和你宿舍的那个‘X’是一对,你也是为了他考回S大的。”周辞谦就曾在京市上过学。
许相宜依旧没说话,她在于蓁蓁跟前一向觉得自卑,偏偏于蓁蓁还会在她跟前说谎,在周辞谦去了于家做客那天,她看了他的朋友圈再问于蓁蓁家里谁来做客,于蓁蓁给她说是秃顶老头。
于蓁蓁防着她,却跟姜露天下第一好。
许相宜觉得爱情和友情都不过如此,都有保质期,所以在此刻,她依旧对于蓁蓁保持警惕。
见她久久不回答,还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她,于蓁蓁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是周辞谦举报了我哥。”
许相宜一诧:“什么意思?”
于蓁蓁不答又问:“你们分手是因为我哥?”
这一次许相宜终于开了口:“不是。”
她终于肯正面承认她和周辞谦的关系了,于蓁蓁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许相宜再去看了眼几步外的于祁暄,没想到于祁暄的那个举报和周辞谦有关,并且听这意思还是因为她,她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心乱如麻,又觉得于蓁蓁是不是在试探。
几番思索后,她选择回答:“总之不是因为你哥。”
于蓁蓁有些无从下手地拧紧眉,转头看于祁暄,也想问于祁暄是怎么判断周辞谦的动机跟许相宜有关的,但看到另一张正目光灼灼凝着她的脸。
有他因为周辞谦发疯的经历在,于蓁蓁脑中灵光一闪,收视线回来紧紧看着许相宜的反应问:“但周辞谦误会你跟我哥有瓜葛,是不是?”
这一问,许相宜果然脸色微变,于蓁蓁心中一坠,趁热打铁问:“误会你们什么?”
许相宜却不说话。
看着她这样故意一问三不知,于蓁蓁心口一阵钝痛,再忍不住急声:“相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给我说实话吗?你知道我哥现在多惨吗?你知道我父母也停职了吗?我们家人因为一个举报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我当你是姐妹,你就不能告诉我真相吗我只是需要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别的,不用你说。”
看着于蓁蓁一眼失望,许相宜终于垂头丧气说:“是你哥送我回学校那天,被他看见了。”
于蓁蓁反应了一会才想起于祁暄单独跟许相宜出没是在她母亲的生日宴之后,当时于长霁考虑到女孩子半夜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于祁暄去送。
她不可置信地:“就因为他送了你一次,周辞谦就认定你们不清不白?”
许相宜抿了下唇:“当时我说过一些气话……”
在许
相宜接下来的话语中,于蓁蓁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
周辞谦父母嫌许相宜单亲出身不好,硬是要逼二人分手,来了锦城后先找到许相宜让她放过他们的儿子,还说了些难听话,许相宜人自卑又自尊,因此和周辞谦提分手,却被周辞谦撞见于祁暄送她回去,许相宜所谓她有新男朋友的一句气话正好撞在周辞谦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认出你哥,那时候明明你哥已经回去了,我只是随口一提想斩断关系而已。”许相宜也不可置信,下意识为周辞谦辩解:“周辞谦不是这种人,他重情重义……”
于蓁蓁听得心口发闷,荒谬和卑劣都不足以形容周辞谦此人,因为一场误会他下了一盘大棋,一步步建立起于家对他的信任,再狠心地一把摧毁他们。
于蓁蓁打断许相宜的话:“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天,相宜,你该庆幸你已经离开了这个恶魔。”
她最终在许相宜复杂的眼神下回到于祁暄和谢予鹤身边。
已经在耳机里听到了全程对话的于祁暄沉脸不语,于蓁蓁看他这样,走了会儿后问谢予鹤:“扭转舆论的话,处理方式跟我那个一样吗?”
后方有自行车的铃声在响,谢予鹤很自然地伸手将她往靠里侧的位置一搂,目光平静地嗯一声,越过于蓁蓁的头顶看于祁暄:“证据交给池镜白整理一下,他出律师函……”
“我来。”于祁暄打断他的话,余光里于蓁蓁在扯着谢予鹤的手指,“证据发给我,我亲自来澄清。”
于祁暄选用的是最平常最接地气的方式,过了几天后,用一个自媒体账号发了自己的澄清声明。
其中不止有谢予鹤提供的证据信息,还有一份盖着公章的文件,是一份认定资金转入于蓁蓁海外账户属恶意伪装性转账的鉴定书,这份文件明确确认于蓁蓁和打款入账户的英国公司之间未发生任何交易事实,开户银行处也没有于蓁蓁名字之外的其他信息。
不止如此,还有一份做了技术处理的许相宜的录音,以及周辞谦在他逼问下说他“横插一脚”的责备,几乎是坐实了周辞谦为了私事捏造事实举报他的事。
于蓁蓁在公司新品发布会会场外翻来覆去看于祁暄的视频。
视频的点赞众多且热度在不断攀升,看到于祁暄在镜头前深深鞠了一躬,说“我已经正式委托律师团队,针对诽谤与侵害名誉的行为提起诉讼”时,屏幕上飘着一众支持的话,心知有些事情正在逐步转好,握着手机的手指激动得微微发抖。
蔡思言发完言过来,看她一个人站在候场区热泪盈眶,问她:“怎么了?”
于蓁蓁正想把家里的大事给她讲,忽然听到门开的动静,闻声望去,谢予鹤阔步进来,跟蔡思言点头示意了下就走到她跟前,旁若无人地抬手往她眼下抹:“哭什么”
蔡思言离去,门再关上,于蓁蓁没好气地:“这是后台,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她就被人往怀里一搂,她感受到他强有力的手臂横在臀上将她往上举,让她坐在他腹上,等她比他的脸高一点,他嗅了嗅她脖子上的香气,只觉得数日不见的思念要淹没他。
感受到他喷洒在脖颈里的气息滚烫,于蓁蓁下意识往上扬脖颈,听到谢予鹤说:“偷情。”
第63章 第63章“今晚。”
于蓁蓁被他的唇搞得浑身发麻,抬着脖子本想远离他,却无形中便利了他,他趁机在那细细密密地啄,不久就沿着领口往别的地方去。
于蓁蓁抱住他的头:“会有人来。”
知道她在危言耸听,这个地方门上贴了纸只有她和蔡思言用,谢予鹤充耳不闻,埋着头解开她的衬衫。
在技术上谢予鹤已经一骑绝尘,被他发出夸张的声音吃住时,于蓁蓁不由大喘一口气,惊声:“锁门!”
谢予鹤慢吞吞地端着她走,将门反锁住又端着于蓁蓁往回去,等察觉到她人在不断往后仰,听到她嗓子里悦耳的颤声,他从下方掀眸起来看她:“做不做?”
又麻又酥,有条小虫子爬在心头在啃噬理智,于蓁蓁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感官被他调得快涣散,突然听到这话,不由一下清醒:“你别发疯!”
谢予鹤往外扯:“那要什么时候?”
于蓁蓁被扯得瞬间勾起背,手在他肩上拍两下制止,但谢予鹤稍微放了点又往外拉,于蓁蓁只好赶快回答他:“今晚。”
自从她生日次日于祁暄出事起,他俩再没单独相处过,她天天下班就跑回家,要不是知道她心里的焦虑,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又开始躲他,谢予鹤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放它回去。
匆忙过了阵嘴瘾手瘾,最终两人掐着时间一前一后出门。
于蓁蓁整理好衣服又补了次妆,回到会场应酬。
才入职的销售经理见她现身,从客户间过来低声问她:“于总咱们用不用代理商模式?”
于蓁蓁问:“有人感兴趣?”
蒋琳点头:“不止一家。”
于蓁蓁说:“先激励着,具体回头再谈。”
蒋琳一点就通:“我先确认配置团队等资源,后续会议上讨论。”
于蓁蓁欣慰又欣赏地点点头。
蒋琳是她在羊城展会上认识的业内销售,她能愿意到锦城发展,她也给了她很好的薪酬,目前配合得相当默契,不出意外的话,蒋琳带来的资源会助力壹星迈入下一个台阶。
管理上彻底步入正轨,不用她过分操心,于蓁蓁松口气,去给蔡思言说客户等着二代产品,被蔡思言说她是想当周扒皮,于蓁蓁猖狂地笑笑,去跟远道而来的潜在合作伙伴谢遥玥聊天,心里筹划着BC轮次的后续融资。
谢遥玥遗憾现在还没投资到壹星,问于蓁蓁:“你当时怎么不找我?找我的话,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那时候我真的目光短浅。”于蓁蓁和她一起坐在场边的双人沙发上,跟她的果汁杯碰碰,“那时候只知道找锦城的投资人,天天跑,也没想到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谢遥玥喜欢她的诚实,是她众多投资对象里长得看起来最花瓶子实际最脚踏实地的一个,问她:“B轮怎么也要轮到我了吧?”
“当然!”于蓁蓁又跟她碰下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问她:“孕反严重吗?”
“现在不了,初期会。”谢遥玥给她讲了些孕期日常,于蓁蓁听到三个月开始会轻松很多,转头给姜露说经验,让她再坚持一阵。
姜露才吐了一遭,苦哈哈地:“每个人体质不同啊,你怀了就知道了。”
于蓁蓁听到这句话时刚走到谢予鹤的车边,谢予鹤双手插兜,一腿微曲地背靠在车身上,看她走近后双手一伸搂住她腰,将他怀里一拉。
于蓁蓁一下扑到他身上,回姜露:“那你好好保重。”
姜露不满:“你这就不陪我说话啦?”
于蓁蓁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某人在她耳朵上亲吻的动静,怕再聊下去气息不稳:“我还有事。”
“什么事?”
“见个人,好好休息吧准新娘子。”
“后天你早点来陪我化妆。”
“知道啦!”
于蓁蓁挂断电话就推谢予鹤的脸远离她的耳朵,他在她耳朵里故意吻出很过分的动静。
她真是日理万机,公事忙完还有一堆私事,不是家人就是各个姐妹,人人她都有时间陪,除了他。谢予鹤不说话,径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跟她接吻。
这一吻差点吻出地老天荒的架势,最后分开时于蓁蓁觉得有点缺氧,坐上谢予鹤的车后就很累,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醒来是在谢予鹤的怀里,他吻着她抱着她进门。
等门一关,他就放她下地,将她手往那压。
这次分开的时间有点久,于蓁蓁手心都在跳,那一两包也实在惊人,她脸颊通红地问他:“用……手?”
谢予鹤一向不爱在这种事上说话,手指压着她的唇瓣,墨黑的眼珠子看着她,于蓁蓁这下不止手心跳,心脏和眼皮都一起跳,撇开眼装听不懂:“手也行。”
说完她像模像样地圈了几下,被谢予鹤抬起手腕往肩上搭,她不配合谢予鹤也不强求,倒是他喜欢,抱着于蓁蓁进屋后,他径直朝她埋下了头。
这大概是最柔软、最贴心的熨贴,于蓁蓁脊椎在麻,很快浑身没了力气,膝盖碰着谢予鹤的头,但她被一刻不停地控制着,手也被他拉来摁着珠,直到她收不住地搐动,也没见谢予鹤松口。
于蓁蓁觉得自己在魂飞魄散,飘起来时听到谢予鹤的吞咽,再后来他终究还是进了来,依旧那样坚如磐石、耐力惊人。
窗外的星宿晃了一晚,于蓁蓁朦朦胧胧中在想,她是不是在还他这么多天的欠债。
醒来是下午,迷糊地听到谢予鹤在接电话,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严肃,到后来几乎是在发怒,于蓁蓁在奇怪中继续睡了会儿,等身边的床边往下陷时,她艰难地睁眼看眼他,问他:“什么事?”
谢予鹤没说话。
于蓁蓁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谢予鹤围着个浴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他长手长脚,肌肉完美,背影都是绝色,她伸手抓手机来想给他拍个照,一开机就被信息轰炸,她的姐妹群里又一次@着她炸开了锅——
“让你去庙里拜拜啊,你没去吗?”
“真是够够的了,这个月喜提第几次热搜了。”
于蓁蓁翻开截图一看,她和谢予鹤竟然又一次被爆了吻照热搜,是昨晚在停车场被拍到的,照片模糊得几乎看不见脸,内容仍然换汤不换药,还是那一点资本方和创业小老板的艳闻。
于蓁蓁叹息一声,群里说:“真没新鲜感。”
她一出现,群里又来了一轮讨论,其中有句话抓到了她的眼球:“是不是为了压别的热搜?你哥哥的吧?”
谢予鹤听到她的动静走回来,看到她皱起的眉,再看她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各个图,问她:“都看到了?”
于蓁蓁抬头看他,她头发还毛毛躁躁的,眼皮也因为流泪过多有点肿,嗓子放肆久了微哑着:“是有人想压我哥哥的热搜?”
谢予鹤点点头,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没关系,已经撤下了。”
于蓁蓁垂头看了看社交媒体上的热搜词条,再问:“那周辞谦那边有什么进展?”
“没这么快。”谢予鹤说,像要宽慰她,又补充:“应该也不会太晚,今天池镜白那边也发了律师函,还有几家大媒体针对这个事件发了稿,用词都比较公正和客观。”
于蓁蓁立刻再去搜于祁暄的相关话题,看到了一条#请还尖端人才潜心做研究的净土#的话题。
进入一看,是一个国家级官媒的锐评,虽然提到于祁暄只用了“近日某高校优秀学生被卷入丑闻”一句话,后面引发的思考却是立足在保护国家高端人才的出发点上,评论区的高赞评论也是很正向:“伟人值得被尊敬和热爱,默默无闻的科学家学者也值得。”
终于是好消息,于蓁蓁觉得提高起来的心慢慢回落,蹙起来的眉也渐渐放平。
她眼睛亮晶晶地笑起来:“有人说我哥哥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谢予鹤点点头:“他本来就是。”
于蓁蓁掀开被子要下地:“我要回家了。”
谢予鹤顿一下,凝着她满是喜悦的眉眼:“你不饿?就这么急着回家?”
于蓁蓁看着他的眼珠反问:“不然呢?今天不上班啊,不然我得去公司。”
谢予鹤被她问得一时之间没话,在于蓁蓁顶着一身印子在他面前晃过去时,他咬了咬牙问:“我俩的……”
于蓁蓁没听完他的话,“哎呀”一声说:“楼下的坑挖好了,好快!”
听她刻意转话题,谢予鹤面无表情。
于蓁蓁去洗了澡,穿好衣服后回来,谢予鹤躺在了床上,一只手臂横盖着眼睛,她走过去从谢予鹤那边弯腰往床上拿手机,膝盖也压到他的腿上,手机到手,她说:“我走了?”
谢予鹤装死没反应。
于蓁蓁去拉着他的手指,相机对着他的手:“明天露露婚礼,我要当伴娘,那我们元旦假期见?哦,元旦不行,我要去滑雪。”
谢予鹤不吭声。
于蓁蓁再没说话,手指放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于蓁蓁兴高采烈地回家,家里的氛围已经是两样,甚至还有一早来的亲戚同在。
于祁暄出事他们不好来串门,这一下得到了官媒力挺,也就都抱着祝贺的心思来交际了。
于蓁蓁看着上次转发她热搜的大伯母也在场,没什么介意的状态乖顺地喊她一声,大伯母连哎了几声:“三弟你们个个孩子都是人才,以后子澜肯定也是上名校的,不像我们家的怎么都学不明白。”
于蓁蓁笑笑,想起她二儿子和于子澜同岁,确实是个学不明白的,初中时天天来抄于子澜的作业,但她没接话,知道这种话题是给她父母说的。
果然,很快,就听到大伯母又说:“咱们s大招生线最低是多少?看看我们老二有没有机会哦。”
于蓁蓁没再听了,在瓜果盘里抓了个芒果去厨房削,跟准备亲自下厨的于祁暄聊了两句,吃完回了卧室玩手机,给谢予鹤说到家了。
这回谢予鹤不装死了:“好。”
于蓁蓁问:“你吃饭没有?”
谢予鹤反问她:“你吃了?”
于蓁蓁将刚拍的于祁暄下厨照发过去:“在等着。”
谢予鹤在输入半天后没回消息,于蓁蓁又说:“你可以点外卖。”
这句话后那边彻底没了动静,过了会儿于蓁蓁打开社交软件,先隐藏乱七八糟的动态,然后发了张照片@了个人出去,走到厨房给于祁暄说:“哥哥多做点饭和菜。”
于祁暄多么聪明,瞬间听到了她的言下之意:“谁要来吃?”
于蓁蓁肩膀原地摆了两下,耳朵红透着问于祁暄:“你能帮忙给爸妈说吗?”
于祁暄切排骨的刀用力钉在菜板上:“谁?”
于蓁蓁被他的动作吓得震了下,想退缩,却又梗着脖子,跟她小时候不服气谁的时候一模一样:“谢予鹤。”
第64章 第64章谢鸟一身牛劲
话落于蓁蓁直直跟于祁暄对视。
亲耳听到于蓁蓁承认她和谢予鹤的关系,又再看她这幅警惕他棒打鸳鸯的模样,于祁暄只觉得心里一把闷火在烧,既是因为她最终还是跟那个偷偷摸摸觊觎她的人好上了,又是因为客观来说,谢予鹤着实是在他的关键时刻帮了他的忙。
他不会恩将仇报地“棒打”他俩,但也不会掺和进来帮忙,于祁暄神情冷淡地:“要说你自己去说。”
从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哥哥竟然拒绝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于蓁蓁不甘示弱:“自己说就自己说,反正我已经对外公开了,他们早晚会知道。”
“对外公开?在哪公开?”于祁暄盯着她问。
于蓁蓁直接将手机递给他看。
于祁暄看到她朋友圈发了个截图,是最大的社交媒体上他俩戴着同款戒指的牵手照,配的是因为简洁而无比显眼的“男朋友”三个字,@的还是带着鸿裕头衔的谢予鹤的账号。
果然是万事开头难,于蓁蓁从官宣到找于祁暄开口说事这期间都紧张不已,但这会儿反倒渐渐镇定下来,大有一种泼出去的水
反正收不回来的豁得开的心境。
不等于祁暄回应,她收回手机冲他笑:“这个人知根知底,至少不会欺骗我的感情,也不会陷害你。”
暗讽他给她跟周辞谦牵线搭桥,于祁暄静几秒说:“真心还是假意这种事,谁也从面上看不出来。”
他泼她冷水,于蓁蓁撇嘴说:“哥哥你真扫兴。”
于祁暄叹息:“妹妹你胳膊肘真弯。”
两人较劲时于蓁蓁的手机开始响不停,于蓁蓁哼于祁暄一声,就在他跟前抱着手机玩,于祁暄好笑地看她刻意杵这里,拿起菜刀继续处理排骨。
于蓁蓁手机里的信息有的来自她的社交账号,也有她的姐们群对她官宣的热烈反应,总结说来,就是既在意料之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她们讨论更多的还是于蓁蓁的勇敢,毕竟是她先发的官宣,谢予鹤在后。
而即将结婚的姜露促狭问她:“明天带家属来吗?”
于蓁蓁大大方方回答:“带啊!”本身她家人就都要去。
跟姐妹们聊不久听到了门铃声,于蓁蓁和于祁暄对视一眼,走到厨房门边,看到是她大伯去开的门禁,很快客厅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都提得满满当当。
他不用自我介绍,亲戚朋友都认识他,所有人也都看着他,江清露一脸诧异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是带了一堆,但几乎全是人参虫草鹿茸之类的保健品,于蓁蓁走到他身边嘟哝问:“怎么没有我的?”
谢予鹤侧脸看向她:“时间紧急。”
于蓁蓁又问:“急什么?”
明知故问。
谢予鹤垂目看着她眼中隐隐的狡黠,不说话了。
于蓁蓁伸手把他手里的东西一一接过来递给江清露,江清露客气说:“破费了,祁暄在厨房,你先坐——”
不等江清露说完,于蓁蓁一把牵住谢予鹤的手:“他找我,不找哥哥。”
谢予鹤这个人有几重身份,他作为于祁暄的朋友出现时,于家亲戚会觉得见到这个掌权谢氏集团的大人物面上有光,但作为于蓁蓁的男友出现就不同了,毕竟八卦的事到哪里都是八卦,谢家那点破事也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前几天他们才见过周家人。
这不,最爱凑热闹的大伯母闻着味一下就凑了上前,盯着两人牵一起的手看,问话的语气都带着阴阳怪气:“你俩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说完也不等人说话,问江清露:“你该不会也同意了吧?你们亲家那边怎么交代?”
江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对家风家教看得比谁都重,记得当年江清露才和于长霁谈恋爱那阵来娘家做客,姿态不少骄傲,也有洁癖挑剔的毛病,她大女儿吃饭时稍微吧唧了下嘴都被她说,现在她自己的女儿倒是脚踏两只船。
然而大伯母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于祁暄被人陷害和风评转好,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现在于家人心里可是对周辞谦恨之入骨,连母亲重病他都要利用起来陷害于祁暄。
家里才经历了一波大事,谁是真心为他们好,谁又只是看热闹的,江清露又岂能看不出来?
她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回来就问她大嫂:“什么亲家?我们家没跟别人结过亲。还有他俩谈恋爱的事,不是大嫂你早就通知了大家的吗?”
大伯母狠狠一噎,当时只是看笑话,现在反倒被江清露说成通知。
江清露没再跟她说话,听到于长霁喊声“过来坐”,她立刻拉着谢予鹤给他指位置:“小鹤快坐。”
家里来的客人众多,都是挤挤坐一起,空出的位置一个是沙发一个是坐凳,江清露直接安排那个沙发位置,是大伯母才因为八卦舍弃的。
于蓁蓁放开谢予鹤的手,眼睁睁看着他被她妈妈拉到人堆里,以新身份应付她的亲戚们,接受一些聊着聊着就私密起来的诸如“哪些国家有公司业务”“一年多少收入”的拷问。
他看起来适应良好。
于蓁蓁原地站了会儿,也顺带了解她这个既熟悉又不怎么熟悉的男友的情况,听听他的事业,也听听他的身家,在谢予鹤不知道第几次朝她瞥视线来时,她转头回厨房去找于祁暄。
于祁暄看她像只骄傲的孔雀要在他跟前炫耀,轻嗤一声:“高兴了?”
于蓁蓁扬下巴:“当然啊。”没想到这么轻松自然地过了父母这关。
于祁暄赶她:“我要炒菜了,你先出去。”
于蓁蓁揣摩他的脸色,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哥哥别吃醋嘛,我永远最爱你。”
于祁暄冷静地:“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
于蓁蓁一噎,涨红脸说:“你又扫兴!”
戳中心思后的羞恼此刻在她脸上显露无疑,于祁暄扯扯手臂:“我真的要炒菜了。”
于蓁蓁放开他,却没走,问他:“你还缺什么调料吗?”
于祁暄偏偏不上道:“什么都不缺。”
于蓁蓁没能找到借口出门,恹恹回了客厅,但好在有人问了句江清露那个差点作为于祁暄“受贿”证据的价值不菲的木雕什么样,众人的关注点就被转移了过去,一拥而上去看木雕去了。
谢予鹤趁机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拿着外套沉默着一起偷偷出了门。
走到她家的花墙下,于蓁蓁问谢予鹤:“你在哪儿搞到的保健品?”
已至十二月底,风吹来脸上有凉意,谢予鹤伸手搂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拥:“门口的药店。”
于蓁蓁哦一声,想起自己不多的几次去那家药店买东西也都跟谢予鹤有关,又问:“我家亲戚问你那么多问题你会不会嫌烦?”有些人的问题确实毫无边界感。
谢予鹤说:“不会。”
顿一会儿又垂目来问她:“谁觉得烦过?”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计较有的没的,于蓁蓁没好气,想说“谁也没来过”,静一秒改为反问他:“你去谁家觉得烦过?”
谢予鹤睨她两秒,垂头来亲她。
但于蓁蓁推他:“你干嘛不说话?”
谢予鹤没管她,亲上她后拉起她一只手放在心口,等于蓁蓁被他亲得开始发软,他才放开她认真说:“你是第一个。”
于蓁蓁感受到手心下他激烈不已的分明心跳,轻轻笑了笑,听他又说:“也是最后一个。”
于蓁蓁说:“这谁说得准?”
谢予鹤捏了捏她的鼻子,拥着她继续往前走,两人漫无目的,就这么在小区里面慢慢走了一大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家里人来电话让他俩回家吃饭。
是一次平常又不寻常的聚餐,谢予鹤依旧坐上上一次他坐过的位置,和于蓁蓁隔得天远,但他想看她时再不会遮遮掩掩。
和于蓁蓁一起出没更是光明正大。
次日,谢予鹤便作为于家的编外人员去了姜家的宴席。
于蓁蓁天不亮就去陪姜露化妆,帮她穿婚纱。
姜露的婚纱被她改过,左右腰侧都开了一点小口,又用水晶链条代替了系带做成可依照姜露当下的身材随意调节的方式,边缘也做成了弯月状,既显瘦又不突兀,很有巧思。
相比之下一众伴娘服就普普通通了许多,但五个姐妹都属于“众星捧月”的“星”,妆造无所谓,只要新娘子耀眼夺目就够了。
但于蓁蓁这样的,想低调也低调不下来。
不只是因为她长相出众,而是因为姜露许诺说,今天谁抢到她的捧花,她就送一只她黄金捧花里的一只花。
一只花有十来克黄金,有钱不要是傻子,五分之一的概率也不低,到了扔捧花环节时,几个姐妹全都卯足了劲头,搞出来一种古代穷小子去抢千金小姐抛出来的绣球的架势。
而于蓁蓁的运气最佳,姜露的捧花一扔出来,她伸着手臂往上一跳,在宾客的欢呼声中,眼疾手快地将捧花稳稳接到了手。
姜露心有所感地回头一看,果真是于蓁蓁拿到了花。
她还在拿到花后原地优雅地旋转了几圈,手指提着裙摆,朝台下方向做了个鞠躬致谢的舞蹈动作,像天鹅垂颈,优雅而迷人。
婚礼设计的是居中的圆形舞台,四周都是宾客,有人见她跳姿曼妙,朝台上起哄:“这边也鞠个躬。”
于蓁蓁顺势而为,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一样转几圈鞠躬,像用表演来宣告这场婚礼的正式结束,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在这种热烈氛围里,主角姜露被梁立川牵着缓缓退场。
台上于蓁蓁拿着捧花闹,台下于祁暄侧眸看谢予鹤,毕竟捧花的意义实在不同,于蓁蓁这一抢,就如释放了一个信号。
谢予鹤满目都是不要钱的笑。
他起身往台边走,准备等于蓁蓁闹完牵她下来,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台下的光线又暗。
但所谓乐极生悲,就在于蓁蓁满心因为十克黄金到了手而欢喜,往台边走去时,她的鞋跟蓦地卡在了一个缝隙中,她的脚也随之一崴,钻心的疼立刻从脚踝传来,于蓁蓁立刻往台上坐了下去。
这一下,谢予鹤瞬间冲了上去,于家几人全站起了身。
谢予鹤抱着于蓁蓁下台,给于家人说“我带她去医院”,脚步匆匆离开了婚宴。
到了医院,一听医生让她至少歇半个月,于蓁蓁气得一个劲儿地叹息:“就为了十克黄金,我的滑雪计划要泡汤了,真是得不偿失。”
谢予鹤抱着她往外走,垂目看向怀里人问:“什么黄金?”
于蓁蓁给他讲了通姜露的承诺,还是叹息:“黄金可以挣,时间可不是随时都有,哎……”
叹息完抬眼看谢予鹤,谢予鹤脸色黑沉,于蓁蓁想到邀请过他一起去,不由又去安慰他:“我们下次再一起出门玩。”
谢予鹤却没应声,瞥她一眼,冷着脸往前走。
于蓁蓁察觉到他有点奇怪:“你怎么了?不去玩有这么失望吗?”
谢予鹤答非所问:“去我那,有人照顾你。”
于蓁蓁以为谢予鹤是说他请保姆,哪知道住进他家才明白,保姆是有,但照顾她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
而他事无巨细,吃饭穿衣行走都要帮忙,连她洗澡他都要干涉,于蓁蓁想说他趁机占她便宜,但他也只是揉揉搓搓,夜里也只是抱着她睡,也没有做不该做的。
谢予鹤不做什么,却也不要她做什么,于蓁蓁在崴脚后直接休了病假,谢予鹤也没去公司。
两人形影不离,到了跨年这晚,跟于蓁蓁一起洗了澡抱她回床上,谢予鹤问她:“有什么新年愿望?”
她身上的浴袍被他一点点掀开,于蓁蓁说:“等会放烟花时再许。”
谢予鹤将她受伤的脚缓缓拉到一边,用他自己的浴袍裹起来,再用枕头隔开,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后,回来抱住于蓁蓁的背:“现在许,否则你就没机会了。”
于蓁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就修身养性三天而已,跟要要了他的命般,拒绝说:“我是病人,不做。”
谢予鹤已经去拿了盒奶酪蛋糕拆开,故意在她的视线里展示他的兴致勃勃,也不回应于蓁蓁,只是塞给她一袋子:“你来。”
于蓁蓁懒懒地给他拆开,想让他自己穿,他直接跪上来一步,东西差点抵到她的下巴。
还是第一次这样灯火通明又清醒不已的情况下近距离看它,骇人、惊心、滚烫,于蓁蓁眼皮一跳,抖抖颤颤地给它穿好,看着谢予鹤再跪回去,很快就再次靠近她。
于蓁蓁觉得堵得慌,很快氵张得慌。
一个跨年夜于蓁蓁没换过地方,第一次知道躺平也可以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动,窗外烟花燃起来时她没机会许愿,谢鸟一身牛劲,径直折腾到后半夜。
天微亮时,于蓁蓁在迷迷糊糊中听他说:“小没良心的。”
于蓁蓁眼皮已经掀不开,心里想着一定要问他骂她什么,但次日却看到谢予鹤穿得西装革履,他叫醒她,对她说:“我去趟公司。”
于蓁蓁的瞌睡没了大半,惊讶道:“今天是元旦,你去公司干嘛?”
谢予鹤扣着袖扣,那袖扣和她的戒指项链造型很像,只是钻石是黑宝石,给她说:“有点事。”
于蓁蓁问:“很大的事?”
谢予鹤云淡风轻说:“不大,解决就好。”
说完看她一脸担忧,他说:“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去公司看看。”
以为他激她她就不敢,于蓁蓁腰一挺,一下坐直身:“好啊,我要去。”
第65章 正文完结
第65章 第65章水/乳/交/融
于蓁蓁行动不便,谢予鹤径直抱着她步入气派的鸿裕大楼,又抱着她走进鸿裕最大的会议室。
这一幕落入等着谢予鹤的董事们的眼中,不异于巨石落湖,砸出一阵波澜,一位老者立刻提着手中拐杖猛敲:“荒唐!儿戏!管理者怎么能这种做派?”
谢予鹤眼珠子滑到眼尾,轻觑他一眼,毫无波澜地将于蓁蓁放在长桌尽头那张他坐的椅子上。
石柒及时给他另摆了一把椅子,他就着坐下去,背靠去椅背上,掀眸起来目光扫向室内众人,在场二十多双眼睛正齐齐看着他,其中厌恶有、期待有、状作平静的也有,但在他看来,无一不是写着两个字——
野心。
只是来看看谢予鹤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没想看见这种场面,更没想到谢鸟还把她放在整个会议室的C位上,在死寂般的氛围里,于蓁蓁将手撑着会议桌边缘,不动声色地连人带椅往一旁挪,企图滑到角落去。
但谢予鹤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椅子扶手,视线冲她打过来一瞬后,收回去看谢振安和谢宴鸿,声音带着威压和冷淡:“什么事?”
“我们今天讨论一下鸿裕领导权这个事。”开口的不是谢振安父子中的一个,而是刚刚敲拐杖的杨慧敏的舅舅、谢宴鸿的舅公。
谢予鹤看向他:“领导权有什么问题?上一年度的财报有问题?”
杨德天选择性忽视他的后一个问题:“你手下的LMA投资了华晔,华晔生产的产品跟鸿裕同类型,属于竞争关系。你做这种事是违背公司员工的竞业协议,我们认为你不适合继续领导事业部下去。”
原来是场逼宫会,还是一年的第一天。
于蓁蓁心中一晃,明明是他将鸿裕管得这样独树一帜,树大后招的竟然是自家人的风,不由下意识反捏住谢予鹤越过扶手来握住她的手指。
谢予鹤顿时得寸进尺地手指往她的指缝里钻,当众轻笑一声:“谁适合?”
这个问题出来后空气静了会儿,谢振安的二弟咳一声接话:“谢总的能力在场的人都认可,但是……风险这一块,我们也得考虑。”
谢予鹤反问:“所谓的风险是,我投资公司的一个还没正式启动的项目,威胁到了鸿裕的市场?”
另一个坐在杨德天生产的杨家亲戚接茬:“严格来说,你开的那个投资公司就是违法的。”
说罢扬了下手里的几张纸,又说:“当初你进鸿裕时合同写得清清楚楚,补充协议就是一份竞业协议,您要是忘记的话可以现在再看看内容。”
不等谢予鹤动作,石柒快步走去接过合同拿回来,摆在谢予鹤面前。
谢予鹤却没垂目看,侧脸让石柒:“叫法务来。”
看他一派神色从容,杨德天暴躁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不抵赖。”谢予鹤说,“我只是记得当初我签的工作合同是个销售,这几年干的却是别的活,想问问法务,公司这种对我非法用工的情况我可以获赔多少。”
杨德天脸色一变:“你还想要赔偿?你从鸿裕得到的工资还少吗?”
谢予鹤说:“财报上怎么显示的?我把鸿裕管亏了?”
顿时场内鸦雀无声。
谢予鹤微微偏脸,石柒说:“上一年
度事业部营业额上升了17.8%,利润率提高了26%。其中,第三季度是亏损状态,如果第三季度不亏,那么营业额增加至少在25%以上。”
第三季度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但于蓁蓁声音不高不低地插话问了句:“第三季度你干嘛了?是失忆那段时间?”
谢予鹤点点头,听她又问:“那公司就停转了吗?”
她在保护他、支持他,她也足够聪慧,一定要将那点难堪给扒出来,直直放在公众面前让人评判,谢予鹤手指搓了搓她的戒指,说:“没有。”
于蓁蓁便一派好奇的姿态:“那谁管的?”
谢予鹤没说话。
于蓁蓁语速平稳,没有主观情绪,却句句戳心:“即使你不管理,以后也不能让他管,不然还会亏损,因为能力不行。”
在场的董事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个谢予鹤抱进场的女人会在这个场合信口雌黄。
杨德天虚了虚眼,语气里尽是嫌恶:“你是谁?你来做什么的?这是我们的内部会议,无关人员还请出去。”
于蓁蓁看眼跟杨慧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杨德天,想胡诌一句她是谢予鹤的什么助理,但谢予鹤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平静地对人说:“她也是鸿裕的董事,来参会没什么不可以。”
一句话落,鸿裕的董事们震惊无比,当即有人问:“她什么时候成了鸿裕董事?我们没有得到通知。”
谢予鹤语气里有种耐心耗尽的不耐烦:“快了。”
说完问石柒:“法务来不来?”
石柒说:“人都在外地。”
谢予鹤看向众人,缓缓站起身:“既然诸位有心,我会即刻辞去总经理的职位,具体的事将由我的律师和公司谈。”
说罢弯腰,将于蓁蓁抱起来,带着她走向会议室出口。
于蓁蓁跟他说话,也说给别人听:“你就这么走了啊?你不怕继任者是个绣花枕头?到时候鸿裕做得越来越差。”
谢予鹤说:“操心太多。”
出了会议室,于蓁蓁认真问他:“你真舍得吗?为鸿裕耗费这么多心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予鹤言简意赅:“不算一场空,可以拿分红。”
他说得轻松,于蓁蓁却看着他觉得心中沉重,管过事她才知道要将一个企业做大做强有多少困难,鸿裕这几年异军突起,谢予鹤必然投入了无比多的精力,他的书房里全是分门别类的书,竞品研究、销售策略应有尽有,没人知道的私底下也必定花了很多时间。
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入,谢予鹤问她:“在想什么?”
于蓁蓁不答反问:“这是哪?你办公室?”
谢予鹤放她坐在沙发里:“我拿些东西。”
于蓁蓁耐心等他,以为他要收拾好一阵,没想到很快就结束了,他走过来将几个文件夹放她手里,说“你拿着”,接着带着她出了鸿裕大楼。
割舍得这样迅速,于蓁蓁抬眼看他,他脸上平静无比,却看得于蓁蓁心里复杂。
辞职后一段时间谢予鹤在家闭门不出,依旧和她形影不离,于蓁蓁问他怎么不去LMA上班,他说先在家照顾她。
其实只是崴脚,不需要人特别照顾,但于蓁蓁知道谢予鹤才跟谢家割裂势必心里不痛快,也就随他。
元旦假后开工,两人分别都在家远程办公。
于蓁蓁偶尔碰见谢予鹤开视频会议,不是和LMA而是和华晔,他会有理有据地确定今年的阶段性目标,也会有条不紊地给管理层说如何去实现,整个人思路清晰、不急不躁,很偶尔还会有笑声。
于蓁蓁盘着一只腿抱着电脑坐在沙发里,抬眸看他,察觉他脸上的笑容比之才重逢那会儿真实了许多。
等会议开完,她喊他一声,丢了个芒果过去:“我要一厘米大小的小块。”
谢予鹤抬手接住芒果,起身说去拿刀,但于蓁蓁等好半天都没见他回来,等再出现时,他手里除了削好的芒果,还有一份厚实不已的文件袋。
两个东西被他同时放在她面前:“你看看。”
于蓁蓁奇怪道:“这是什么?”
谢予鹤不说话,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于蓁蓁打开文件袋,看到是份股权转让协议,并且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顿时惊疑不已,她想起董事会上他说的那句“她也是鸿裕的董事”,当时她以为谢予鹤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他来真的:“谢予鹤,你是不是疯了!”
谢予鹤看着她默不作声。
“我不要。”于蓁蓁拒绝,“你转鸿裕股份给我做什么?而且这是你自己一手一手拼出来得,是你该得的,你干嘛转?你凭什么说转就转?”
这一下谢予鹤终于开了口:“我不想跟谢家再有任何瓜葛。”
于蓁蓁整个人一顿。
想起当时他离开鸿裕那样迅速决绝的样子,觉得心中有种闷痛,但她依旧不想接受:“无功不受禄,这个东西我不要。”
谢予鹤垂脸在她唇上亲了下:“我也没别的人可以转了,难道你要我再转回给谢振安或者杨慧敏?”
于蓁蓁被他问住。
这时谢予鹤挪开面上的协议,露出后面一份:“壹星的股份我也转回给你。”
“谢予鹤。”于蓁蓁脸上的血色殆尽,不可思议地看着谢予鹤,“你忽然这样做什么?”有种他不再出现在这世间的架势。
谢予鹤看着她脸色发白,不由问:“你在想什么?”
于蓁蓁一下抱住他,声音开始发颤:“你别这样……”
谢予鹤被她搞得顿了下,然后回抱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他,她泪眼朦胧,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谢予鹤却看笑了下,垂头去吻住她。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谢予鹤直接将于蓁蓁就此摁在了沙发上,很快衣服都七零八落,他跪在于蓁蓁跟前,从下往上吻她,前期准备一阵后,他的手滑了下,故意递到于蓁蓁眼下给她看,于蓁蓁眼含秋水地瞪着他,噌意更多。
谢予鹤看着她的眼睛往里冲,看着她的反应,而于蓁蓁今天惯着他,一分享受能吟出五分来,更何况谢予鹤凭实力本来就能很快让她灭顶,她的装模作样很快成了真情流露。
谢予鹤看着她的样子笑,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往浴室走,不是带她去洗澡,而是站在落地的镜子前。
两人都对着镜子,于蓁蓁眼睁睁看着自己跟他密不可分,跟他水/乳/交/融,感觉自己真成了一条鱼,被鸟啄得下吐白沫,上翻白眼。
很久才结束,于蓁蓁已经耳鸣,没听清谢予鹤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于蓁蓁的扭伤在一周后彻底康复,能走会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完成之前没能滑到雪的遗憾,但在群里呼朋唤友时被姐妹们说:“你最应该做的是去庙里拜拜好吗?抢个捧花都能受伤。”
这已经是她听到的第三回提醒了,要不说三人成虎呢,话说多了,于蓁蓁都开始听信了进去,抬头问身后圈着她正在看财报的谢予鹤:“有没有什么既能滑雪又能拜神的地方?”
谢予鹤偏视线来看她:“有。”
“在哪?”
“拉我进群,给你们发链接。”
“好。”
到了周五,一行十来个人下班后分别出发直奔谢予鹤说的滑雪场。
头一晚住酒店,次日分成菜鸟和高手队,大家各自去了高山滑雪道、初级滑雪区,因为怀孕纯粹来凑热闹的姜露被梁立川扶着去冰雕区玩冰雕。
于蓁蓁在这种事上如鱼得水,玩大半天下来看到许相宜还在练习区练习,她那个教练一个人管五个人,半天都没时间管她,她拉着许相宜去索道:“走,我来教你。”
许相宜对此不少紧张:“上面不是高手区吗?有危险吧?”
于蓁蓁说:“我在上方看你,谢鸟在下方等你,我们一段一段练习,没问题的。”
许相宜笑了笑,觉出往事随风的一种轻松:“好。”
滑雪这事一是需要具备平衡能力,二是要敢冲敢玩,于蓁蓁找了一段靠边的很少人滑到的松软地方,和谢予鹤互相配合之下,让许相宜一段一段往下滑,果真很快教会许相宜。
等她敢独自下山坐缆车上来时,于蓁蓁迅速俯冲到谢予鹤身边:“走吧!”
谢予鹤原地没动,看着于蓁蓁滑雪眼镜里自己的倒映问:“明早去金顶?”
“是啊。”于蓁蓁答完以极快的速度起步,谢予鹤看她一阵风般刷地冲下了陡坡。
玩一天,晚上汇合
时姜露和杨疏月每人都捧着几个雪雕出现,说是要放在车顶上带回锦城,于蓁蓁看着可爱的兔子问她们:“怎么搞的?”
姜露指指儿童区:“模型压的,他们提供的可多了,大小都有。”
“有鱼吗?”
“你自己去看看。”
于蓁蓁去看了一圈无功而返,谢予鹤看她丧着气回来,拍拍她发丝上的雪:“明天我给你一个。”
于蓁蓁点点头,其实对他这种手残党不抱希望,扭头问姐妹们明天谁要到金顶看日出,结果大家全都要去,连最懒的姜露都准备早起。
于蓁蓁意外地看她:“要天不亮就到那,而且不一定真能看到,要看天气的。”
姜露嘿嘿一笑:“来都来了。”
于蓁蓁还想提醒她:“你别忘了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运气不好。”
姜露说:“明天一定好。”
次日一行人早起离开酒店,也按时到达了金顶等日出,而果真如姜露预言的那样,这天于蓁蓁的运气相当好,观看了一轮美轮美奂的日出场面。
旭日破晓,横扫残夜,天穹翻涌着滚滚霞光,万道光芒在云海间铺展,辉煌而夺目。
于蓁蓁拿着手机拍照,看旁边有人在反方向拍摄,不由转身去看,顿时看见一身金衣的大佛在初阳中浑身金光,如同佛陀自身放出的慈悲之光。
她惊喜地去拉谢予鹤看:“看那看那!”
“看到了。”谢予鹤回她,“你看我这儿。”
于蓁蓁闻声回头,万丈金光倾洒下,谢予鹤在她跟前举着一只由数颗钻石组合成一个小鱼形状的戒指,钻石反射着朝阳的璀璨光芒,他举着它缓缓单膝跪下。
于蓁蓁惊怔住。
谢予鹤说:“自从当年你闯进来塞给我那个礼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欢喜。谢谢你让我的生命变得丰富美好而有意义,因为你,我看到了幸福的样子。我也将倾尽所有为我们的幸福努力,嫁给我,让时间来见证我对你的爱意。”
山色寂静,风吹动不远许愿树上的红彩,轻响如梵音。
佛像高坐,静默不语,于蓁蓁看着谢予鹤眼中灼灼的诚意,感受到自己心腔里激越而猛烈的跳动,以及那一种想跟他天长地久的冲动,朝他伸手:“好啊。”
她话一落,在场众人瞬间欢呼,小姐妹们拿出不知道从哪儿带来的花瓣往于蓁蓁和谢予鹤头上洒。
谢予鹤的喉结上下滑了滑,垂目将戒指往于蓁蓁手上套,动作很慢,甚至有些颤抖。
等终于给她戴上,他站起身,眼中诚恳而温柔,替她理了理唇边的一缕碎发,倾身往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朝阳彻底跳出云层,两人对站着对望,光影在彼此的眸中如水温柔,他们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一个共同的渡口,让远行已久的人儿不再执着于风浪。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