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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作者:汤苒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耳边忽而寂静下来,再听不到旁的声音,祁泠仰着头,看着他的面容,难免有一点困惑。


    她鲜少见到祁清宴,偶尔在老宅遇见,也相距遥遥,更从未单独说过话。


    祖母让他来,来帮她退婚?


    她曾听说,祁清宴与祖母之外的祁家人都不甚亲厚。他从小被送到外祖慕容家,在那住了八年,回来后住在外面,不常归府。


    “怎么,妹妹不信我么?”他轻笑一声,又将祁泠的思绪引回雨中,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压,轮廓柔和,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模样。


    “不是……堂兄。”祁泠下意识回答,也按照辈分唤了他。她只是惊讶罢了,他并没什么好骗她的。


    他的手向前伸了伸,“快起来吧,地上凉。”


    祁泠盯着那只手,上面覆着的帕子沾到些雨水,几处洇湿,透露掌心肤色,再往下,流云银线袖口处手腕筋骨显露。


    她犹豫着,也在心中说服自己,这是她堂兄,扶她一把罢了,算不得大事。而且他为了避嫌,已经拿着手帕,若是她拒绝反倒有些刻意……不识好歹了。


    她将手伸过去,葱白柔软的手轻轻落在帕子上,带来一丝女儿香,轻声道:“多谢堂兄。”


    “三郎君,三娘子!”


    听荷抱着披风,从房中出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心里陡然一跳。她走上前,用刚从箱子中翻出来的披风罩住湿透的祁泠,扶她起来。


    而祁清宴在听荷走近时,就松了手,略微退后,任由听荷去扶祁泠。


    祁泠靠着听荷,大半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站起身的一瞬双腿没了知觉,险些栽倒,膝盖后知后觉蔓延开刺痛,想来应是破了。


    这时她才明悟,方才祁清宴为何要伸手去扶她,原来跪久了,她自己是站不起身的。


    听荷对着两人解释,“老夫人让奴婢出来送送郎君和娘子。”


    祁泠后知后觉自己衣衫湿透,攥紧披风边缘,扯了扯,将自己裹得更紧些,转头对听荷道:“谢过听荷姐姐,姐姐也帮我同祖母道声谢。”


    听荷连连点头应下,她方才在屋里听全了祖孙俩的话,目光不自觉扫向站在一旁持伞的祁清宴。郎君清贵疏离,方才他亲手去扶人的一幕,像是她的错觉。


    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久,已有五六个年头,对这位祁家三郎多些了解。他素来不喜与人接触。侍女若无吩咐,不能擅自进他的卧房和书房,被老夫人说是怪性子。


    但听荷转念一想,泠娘子毕竟是主子,还是堂兄妹,是旁人比不得的。这样想着,又很正常。


    “我送娘子回去吧,免得着了凉。”听荷道。


    “不必。她与我走。”祁清宴突然开口。


    听荷又是惊讶,瞧见祁清宴淡漠的神情,才恍然想起来,他又怎会同人解释所作所为。是而,她将伞递向祁泠。


    祁泠神情有几瞬的凝滞,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她不知所措,茫然接过听荷递来的伞,见听荷即将被雨淋到,又倾伞过去。


    听荷忙摆摆手,“不必劳累娘子,奴婢快走几步就到了,娘子快同郎君走吧。”


    听荷冒着雨走远。祁泠眼前没了遮挡,又能见到祁清宴,他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祁泠只好在后跟上。


    湿透的裙摆紧贴在身上,绣鞋被浸得发沉,祁泠一手持伞,另一手拉紧披风,快走才勉强能赶上他的步伐。


    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两三月洞门,穿过一片翠绿的婆娑竹影,鸟鸣声清幽,便到了琅玕院。


    琅玕院前候着两位侍女,无不身段高挑,花容月貌,若是不知还以为是谁家的娘子,两人齐齐问了安。


    站得靠前,穿粉红斜襟比甲配绿叶裙的侍女活泼些,上前一步,“郎君竟趁雨归府了,真是稀奇,奴婢刚听瑞霭堂传来的信儿还不相信呢。”


    祁泠一路落后下来,走到这处已经离祁清宴有五六步远了。她驻足停下,因着祁清宴闲庭信步,亦从未回头理会过她,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他并没让她过来?


    祁清宴回头,看她,喊了声,“妹妹。”


    不是假的。


    祁泠几步快走过去,一开始出声的侍女看着祁泠,问:“郎君,这是谁啊。”


    “碧若,莫要无礼。”另一位稳重些的侍女上前,向祁泠俯身行礼,“奴婢青娥,问泠娘子安。”


    碧若也随着她行了一礼。


    祁泠颔首以回,内心惊奇于青娥的机敏,她从未在旁处见过青娥,青娥却能一眼认出她来。


    “青娥,带她去换身衣裳。”祁清宴简单吩咐后离开。


    碧若朝着他走的方向跟了两步,却没再追。青娥看在眼中,开口道:“碧若,你去趟绣房,取身泠娘子的衣裙过来。”


    碧若嘟起嘴,不大乐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打着伞走远了。


    青娥对祁泠略带歉意地笑笑,“娘子,碧若年纪小,心思都挂在脸上,没有坏心思,等她回来奴婢会说教她。”


    祁泠笑着摇头,并没放在心上,倒从碧若身上看出几分银盘的影子来。想起银盘,今日冯夫人只许她一个人来,银盘留在了玉盘身边。她觉得也好,并不想银盘陪着她一起受罪。


    琅玕院是离瑞霭堂最近的院子,是祁家留给祁清宴成婚后住的,只比老夫人的院子小一些。


    客房的浴堂内,褪去被雨淋得湿透发沉的衣裙,浑身浸在热水中,祁泠浑身暖洋洋的,恨不得长久埋在水里。


    碧若端着托盘走进雾气蒙蒙的浴堂,托盘上面整齐叠着衣裙,小衣袜子都有。


    青娥舀着水浇在祁泠身上,听见脚步声回头,眼神扫过一遍,放下手中木勺,拧眉问,“绣鞋呢?”


    “一时哪里能寻到合适的?绣娘说她们那处没有泠娘子的尺寸,衣裙还是用郎君没裁过的衣料同舒娘子那份换了,还不知大小呢。”碧若颇有怨气,她自打成了琅玕院的侍女,走到何处不是被人客客气气的对待,今日头一回在绣房受气。


    青娥冷冷道:“这样的说辞,你到郎君面前去说吧,自看他会不会饶你。”


    碧若紧闭着嘴,到底是没了底气,没反驳。郎君不算苛刻,却不容许下面的人出错。


    “绣房的确没有我的尺寸,我的衣裳鞋袜都是二房自己在外面裁的。”祁泠不理会碧若的无礼。她知道自己是养女,吃穿用度都是走冯夫人体己,不算祁府的主子。


    “青娥,能否帮我寻个人去二房找我的侍女银盘,让她带我的鞋子过来。”祁泠冷静提议着,她既已到了琅玕院,不能穿着旧鞋到处走,自然也不能等着鞋干透再回去。


    “可郎君还在等着……”


    碧若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娥刀了一眼。她早该想到这点的,多拿几双大小不一的回来试试,或是在绣房找双能穿上的布履,何必要撂人面子。


    碧若是觉得祁泠平白无故多事,又在府中听说过关于祁泠身世的一点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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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不喜她到琅玕院来,也不乐意伺候她。


    她一根筋,在外面受了气就立刻回来抱怨,人情世故不通,但记性好,负责规整院内东西,立刻扭头跑走,“我这就去找找……记得有……”


    ……


    凉风裹挟着雨丝,将窗子旁的帐纱吹得飘荡不休。书房的位置极佳,四扇木窗敞着,能清楚看见琅玕园中翠绿竹色,被雨水润成深色的大片青石。


    内里素屏伫立,下首一低矮的竹榻,案前散着几纸文书,一旁香己上的青铜博山炉燃着袅袅白烟。


    竹榻上郎君斜倚,持着竹简,亦是刚沐浴更衣过,广袖长袍,束起的发尾湿润。


    竹叶落雨,发出簌簌的响声。忽而,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响儿渐近,规律似脚步声,祁清宴将竹简倒扣桌上,抬眼望去。


    祁泠敛衽一礼,又道一声,“堂兄。”她来得急,青丝未干,皆柔顺披散在脑后,显得格外乖巧。一身绸缎绣金线的衣裙宽松罩住她,腰间纯白绦带束起纤瘦的腰肢。


    祁清宴垂眸下望,见她着一双方头高齿屐,露出素绢袜来。


    祁泠捏着衣角,紧张到放慢呼吸。方才碧若找来一双木屐,她不想穿,实在没办法打算勉强穿她湿透的那双鞋。青娥却劝道不可,郎君会不喜的,平日里书房都不许旁人进去的人,又怎会受得了沾水的鞋?


    祁清宴又一直在等她。


    她只好凑合穿来了。


    到了地方,祁泠又难免后悔,女儿家的鞋袜总是私密的,木屐男子穿得多,贵族女子也会偶尔穿,但她总觉不舒服,极少去穿。


    察觉出她的羞赧,祁清宴坐起身,指了指一旁的竹凳,“妹妹坐下吧,可否与我细说退婚原由。”


    他的态度寻常,祁泠的尴尬无措便也少些,又听他提起退婚二字,心思被转移。


    能同冯夫人能说出的话,此时变得有些难张开口。对面是男子,名义上虽是堂兄,但实际与她而言,他与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她坐在冰凉的竹凳上,将脚往回缩,用垂下的裙摆遮挡住鞋袜,在心里斟酌一番后道:“卢家待人不仁,非可托付之家。而卢肇月……许诺未守,非良人。”


    女娘一双柳叶眼线条柔和,似浸着秋水光晕,黛眉微蹙如远山含雾,咬着字、字正腔全地说,既不张扬又因着语调不显露慌张。


    祁清宴偏问:“何约?”


    祁泠神情一滞,攥紧袖口,繁琐的金线刺绣压在她掌心。她垂眸,睫毛似蝶翅忽闪,缓缓开口道:“只守一妻。”


    室内静下来,又恍若回到方才在瑞霭堂前,两人共处同一伞下。


    祁泠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轻很淡,不夹杂任何情绪,却让人手心生汗,莫名压迫。


    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静谧。


    祁清宴轻笑一声,若丝竹和鸣,语调散漫,“若妹妹这般,恐难觅良婿啊。”


    良婿。


    祁泠紧紧咬住下唇,她自己也知道难。


    但这不与男子要求妻子贤良淑德、传宗接代、宽容大度、妻妾和睦一般么?而她只是要求为人良善,待她专一,岂不比大多数男子要求更轻易?


    “那堂兄呢?”她的声音很轻。


    祁清宴问:“什么?”


    祁泠抬头同他对视,“若堂兄娶了妻,也会狎妓纳妾,不为良婿么?”


    祁清宴神情不变,看着她不说话。祁泠也不回避,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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