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阿兄,走在回廊上绕回院子,温云琛只觉得头大。
有时候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尤其是阿兄这样又聪明又会直接开口问的。
回想起方才情形,还是有些后怕——
“他不叫阿熠吧,”温舟璟说得十分坚定,“身手不差,气度不凡,手上还有练武留下的茧,应是从小便在优渥家中长大的武将。”
这时候,温云琛额边汗就要下来了。
阿兄,猜得真准。
“既是家境优渥,必然看不上我们温家这点钱财,”温舟璟的问辞愈发犀利,“阁下是看中了我家什么?”
说着,他眼神朝温云琛那边转了一下:“我妹么?”
“咳……咳咳咳咳咳……”
温云琛被自己口水呛住,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很奇怪,还有点被戳穿之后的心虚。
裴允晏正要开口:“我……”
“若是如此,阁下大可三书六礼找人说媒。”
温舟璟更来劲了,似乎默认一般:“以侍卫之名住在阿琛院子中属实不妥,若有心人传出去,那便是私相授受,损清誉的——公子不在乎清誉么?”
说对了,裴允晏还真觉得清誉这玩意儿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堂堂武将,整日想这些表面东西作甚?
但是对于温云琛,他不想让温云琛的声名因为他受到一点点损伤。
听着这话,裴允晏就踌躇起来。
眼见有效,温舟璟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什么礼数礼法,大有让裴允晏自惭形秽自己溜回家去的架势。
“男欢女爱本是正常,我亦知晓阿琛容貌卓绝神清骨秀,你若是真心喜欢……”
温云琛听不下去了,伸手拦住温舟璟,语出如惊雷:“停,等一下阿兄,我替阿熠辩解一句——不是他心仪我,而是他是我的心上人。”
裴允晏:“……”
他是不是睡得太熟了。
听到梦话了。
温舟璟:“……”
温舟璟:“?!!”
“你什么??”温舟璟绷不住了,声音劈了叉,“所以他是、他是……?”
“是我缠着阿熠让他住在家中培养感情,”温云琛说得面不改色,但耳后泛起的薄红几乎就要出卖了她,“阿兄莫再说他了,实在不行说我吧。只是不要告诉旁人,谁都不行。”
她当然知道温舟璟是不会说教她的,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他赶快闭嘴而已。
再这么多说一会儿,怕是全府都要知道了。
即便如此,即便只是随口说的假话,但温云琛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像是她撒了什么弥天大谎似的。
肯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撒谎了。
一定是。
最后,以裴允晏保证不会乱来以及温舟璟不知理亏还是羞赧的磕磕巴巴为终,温云琛终于被放走了。
但之后的回廊上一片寂静,只有她与裴允晏前后行走的脚步声。
气氛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僵持,总之温度有些高。
温云琛头大,好不容易回到院中,心中底气才充足了气,转过头。
“我……”
“我……”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温云琛感觉尴尬的氛围更加浓重了一些。
裴允晏的嗓音很好听,不是寻常武将的粗声大气,更多的是明媚张扬,还夹杂着些长年累月的威压。
只是与她说话时,他似乎总会把声音放轻些,怕吓到她似的。
裴允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先说吧。”
他这一路倒是脑子里弯弯绕地想了许多,他往常大概除了带兵打仗从没想过这么周全的计划话术。
但在温云琛面前,他总想着小心些,再小心些,把她当作怀中的冰,生怕一点点的差错就会让她化掉。
温云琛没和他客气,微微一点头,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家兄性格执拗,不这么说他是不会罢休的。”
忽地,裴允晏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明明前一刻还在六月天的鸟语花香,现在却被投掷于腊月的寒冰湖水中,封在冰面里。
“我……我没放在心上,”话刚说出口,裴允晏又觉得不对,连忙改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冒犯,真的没有!”
“嗯……”温云琛只当没听懂他话中之意,转了话头,“你方才要与我说什么?”
其实裴允晏刚才准备问她话中真假,如今不攻自破,也不用再问,于是只尴尬地摆摆手:“没什么。”
“今日得多谢你,把那招摇撞骗的梁道人一顿好打,解了我心头之恨。”
“这有什么,我应该做的!”
裴允晏思绪被牵着走,先前被冻得冰冷的心暂时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炽烈的一颗:“只是我不懂,你为何要放他走?”
“他如今断手断脚,再加上温府通缉,往后一段时日必定生活得辛苦。”
温云琛坐在小水池边,端起旁边一盅鱼食,投喂起池中几尾颜色鲜艳的鱼儿来:“他往常过的是什么生活?”
裴允晏想了想:“不太了解,不过看他那日在临安祠的屋舍,应当过得不错。”
温云琛笑了:“既他原本过得很好,却因为今日祸事沦为阶下囚,过街老鼠般只能藏在水沟中,你说他受得了吗?他会恨吗?”
池中鱼儿争先恐后地争抢着撒下的食物,没过多久,个个吃饱餍足。
若此刻有人把它们当中的哪一尾扔到几乎活不下去的水沟中,怕是恨也恨死了,挤破头都想回到这个池中来。
裴允晏立刻懂了,轻笑一下:“明白了。他必定恨极,为了让自己生活好一些,宁争着抢着也要说出幕后主使来,好求你们保他性命。”
若当时便将梁道人扣下,当时的他心中必定又恐惧又愧疚,难保不会还肖想着柳氏会将银两给他,从而污蔑温云琛是主使。
得将鱼线放长一些,等时候到了再把他钓回来,才能说真话。
更加有趣了。
裴允晏突然觉得,温云琛身上似乎有更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
“会演戏,有谋略,足够镇定,不急于一时,”裴允晏细数着他近日看到的温云琛身上的光彩,啧道,“淑女当真女中豪杰,不似闺中小女娘,倒像经历了许多挫折后养成了沉静的性子。”
说实话,温云琛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裴允晏会说她城府深,精于诡计算计。
倒没想到是夸奖。
且看得深入。
“阿熠多想了,我不过十六的年纪,只能说身在将门,不愿与寻常女娘般只懂得打扮好看、陶冶情操、等着家中安排婚嫁,”温云琛摇摇头,“那不是我所想。”
“你不想也和她们一样,得一人白首不分离吗?”
“这是缘分,强求不得,我想顺其自然。”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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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云琛抬头,看到头顶懒懒的白云,正缓慢地挪动,再往旁边,便是自己院中高墙的墙沿。
“我想要合家平安,”温云琛说得斩钉截铁,“我想让家中所有人都有好结局,让恶人付出代价。”
这是为他们求的,那你自己呢?
裴允晏想问,但没有说出口。
也许是方才气氛旖旎,不可言说的心思便在错觉中忽然加重,几乎要推着裴允晏上前去。
他看着温云琛的背影,看着她披下的青丝,鼻尖似乎又掠过了那股清香好闻的味道,不自觉伸出手去……
“对了,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做什么?动了二房每日送来的药?”
少女的嗓音极快地呼唤着理智回笼,裴允晏飞快收了手:“噢……是我。”
浮白每日都会把药洒在府后的一片土地上,祁乌便会很自觉地掘了那一小片土,换到温夕玉院中的盆栽里去。
随着这几日的风向,那药的味道便丝丝缕缕吹进温夕玉的房中。
三日,够腌入味儿了。
“其实不必,不过还是谢谢你。”
温云琛分得清楚,虽然自己的计划近乎万无一失,但裴允晏不管怎么说也是好心帮她办事,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苛责。
不过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总觉得与正常人相比,裴允晏的做派让人觉得不舒服。
“今日辛苦了,先回去吧,我一会儿给你送药。”
告别裴允晏,温云琛回到房中,撑着头,眼神有些木然地看向窗外。
眼下虽说解了一个危机,但往后还有许多温夕玉布下的局。
没错,她十分笃定,不管是毁容的计策,还是从前让她父兄惨死的计策,都是出自温夕玉之手。
柳氏虽然坏,但人笨,只有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温夕玉才是她身后出谋划策之人。
面上装作和善大方,却心似蛇蝎。
有时候温云琛都想知道,她哪来那么多鬼蜮伎俩?
除过温氏遭她毒手,在温云琛的印象中,前世的裴太尉似乎也含冤下狱,几乎全府丧命。
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浮白又爱给温云琛说外面发生的事,她便记得格外清晰。据说是裴太尉提前将一双儿女划出族谱,这才保住他们性命。
裴太尉忠君爱国,许是碍了陈王的路,才招致杀身之祸。
陈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排行第三,狼子野心几乎人尽皆知。不过为了顺利篡位,他筹谋多年,如今距离他动手还有三年。
杨夷也是他的人。
那样的人登基,绝对是会民不聊生的。
温云琛是重活一世的人,如果可以,她想改变得多一些。
保住温氏,保住裴氏,也几乎宣告了要与陈王为敌。
若说不愁肯定是假的。凭她一人之力简直难如登天摘月,她得找个帮手——一个可靠的同盟。
裴氏,也许是个好的方向。
她记得裴允晏因为杀伐果决惹了不少人,往往心狠手辣,惹得同僚不快,民众恐惧。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裴允晏本性不坏。
本是个好人,倒把自己塑成恶鬼了。
温云琛拨弄香炉的手突然顿住,她意识到为何裴允晏的做派会让她不舒服了。
太狠绝,易树敌。
想通这一点,温云琛瞬间觉得七窍都通了,端了药碗便朝西小阁去。
“阿熠,我有事与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