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朝会之上, 不少官员都走了出来,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皇太孙早日登基。
就在这个时候, 已经晋升为禁军统领的段云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 汪海回来了。”
汪海?
汪内监!!!
“汪海?他不是死了吗?”
“没死,说是逃走了, 伪帝派了很多人追杀,没想到还能回来。”
“伪帝为什么追杀他?难道他手里有什么东西?”
有人大概知道一些内情,有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朝堂上文武百官低声讨论, 很震惊汪海能回来。
朝会威严,需要肃静,有人专管朝会礼仪,再由殿前司拉下去杖责。
但是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坐在上首的虞九舟,也任由百官的讨论。
迟晚垂眸站在一边,一声不响。
高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她的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汪海什么时候回来的?”
显然,高正不相信, 汪海靠近京都的时候, 没有被长公主发现。
这说明长公主要的就是,汪海突然回来给百官造成的影响。
迟晚看了他一眼, “高阁老难道不知?”
高正一怔,迎上迟晚的目光,在对视的那一刻, 两人一起笑了,颇有老狐狸跟小狐狸的意思。
高正也不是想问什么,他只是想确定一下,迟晚这个态度,足以说明了。
有些时候,说话不需要太直白,心里知道就好。
朝堂上的讨论还没有停下,随着消息的传达,许多人大概明白了一些。
“汪海手里有先帝遗旨,旨意内容定然会推翻伪帝手里的遗旨。”
“听说是血书,是先帝用血写的遗旨,可想而知,先帝遭受了伪帝怎样的对待。”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
“主辱臣死,先帝遭受此等侮辱,我等若不为先帝报仇,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誓要让反贼好看,不杀反贼,臣等绝不愿苟活。”
群臣激烈,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宝安王。
这便是士大夫坚守的东西,不能说士大夫不好,只能说在绝对的利己里,他们还坚守着一些什么。
当然了,还有一大部分人,如果宝安王打了进来,他们会是第一个投降的,很多人在这个时候表态,不是因为心里这么想,他们是为了表态而表态。
君王遭受了这样的屈辱,他们难道还能无动于衷吗?
要真的无动于衷,被长公主记下了可就完蛋了。
能站在朝会上的,没有几个傻子。
但这些不重要,只要他们表态就好了,态度表出来,再想收回可就难了。
听着耳边传来各种想要杀了宝安王的声音,有些人恨不得上战场去。
迟晚抬眸看向上方的虞九舟,嘴上却在跟旁边的高正说话,“高阁老觉得,殿下可否为帝。”
“当然……什么?”
高正绷直了身体,尽管他早有猜测,当真地听到这种话,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
“传汪海上殿。”
“传汪海……”
一声声传唱声响起,高正才惊醒似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如此,驸马为什么跟他说?不,是秦玉王,今日驸马是以秦玉王的身份上朝的。
一个长公主,一个王上,她们想做什么?
长公主登基?那皇太孙呢?她岂不是抢自己孩子的皇位。
不,不对,皇太孙太小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皇位岂不是又要空置,没有了先帝再立皇太孙,就算是长公主又生了孩子,也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到那个时候只能从宗室里面选,大周恐怕又要进入夺位的乱象。
要是长公主做了皇帝那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她的孩子,就都有做皇帝的资格,一个不行就可以选另一个,把皇位攥在自家手里,至少在她的孩子们长大之前,大周不会再次陷入皇位的争夺里。
夺位对大周的消耗是巨大的,非一年两年能缓过来,再来一次之前的三王夺嫡,大周怕是真的要没了。
长公主做皇帝,至少能保大周二十年太平,重点是,也能保他高家二十年富贵。
长公主彻底掌权这些日子,做的每一件事天下都看在眼里,如果她不是坤泽,而是个乾元,怕是大周都不会经历这一切。
可她是个坤泽,是个公主,如此……驸马跟他说这个消息。
看来他这个出头鸟是做定了。
高正明白了过来,便低着头,隐藏着表情,一副对朝堂乱局不感兴趣的样子。
直到汪海上来,朝堂才逐渐恢复平静。
只见汪海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手上也皮开肉绽,脸上还有一条巨大的疤痕,能看出来,这一路上他受了不少苦,也经历了许多生死危局。
汪海踉踉跄跄地走进大殿,没两步就跪趴在地上,快速往前爬了过去,嘴里哭喊着,“殿下,殿下,是奴婢无能,没有护好陛下,让陛下被宝安王那个乱臣贼子给杀害了。”
上来就放出一个重磅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众人的视线本就集中在他的身上,这一下更是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他说的一个字。
有人出声发问,“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驾崩,你为何能逃出来?”
“放肆,此时是质问汪内监的时候吗?”
迟晚早就料到会有人质问,只是静静地把那个人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她们在宝安王那边安排了人,对方定然也在她们这里安排了人。
但是宝安王留下的人,绝对没有她们的多。
迟晚是拥有剧本的女人,里面宝安王是主角,等于他重生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而且能被小说写下来的名字,都能算是着重圈出。
宝安王器重信任的人她都知道,就等于掌握了一份名单,在这个名单之外,宝安王根本无人可用。
宝安王重生后发展的人,她多多少少也知道。
因为那个时候,锦衣成立,绣衣已经潜入不少地方,她的情报网已经撒开,就算没有剧本,她也不是睁眼瞎。
还好,朝堂上没有几个去质问汪海的,大家都想知道,在江宁行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汪海根本没有搭理朝堂众人,他哭哭啼啼道:“本来奴婢该随陛下而去,但陛下让奴婢给殿下带一样东西,奴婢只能苟活到现在,多亏陛下保佑,奴婢才能回到京都,见到殿下。”
听到这些话,众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汪海,想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真正的遗旨?还是别的什么?
先帝已经把玉玺留给了长公主殿下,身上恐怕没有什么能藏的了,到底是什么,能让汪海拼尽全力带回来。
良久没有开口的虞九舟这才问道:“先帝让你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汪海颤抖着,当着众人的面,扯开了衣服内里,随着布料的“刺啦”一声,里面的东西也露出了一角。
他把东西拿了出来,众人看清楚了,这好像是一张血书。
血书?
果真如此,消息没有错,是汪海手里的就是圣元帝用血写的遗旨。
原本一切只是猜测,现下东西拿了出来,彻底证明了这些猜测。
汪海拿着遗旨站了起来,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除了陛下皇后长公主,谁都不入眼的汪内监。
他打开了血书,高声道,“大周皇帝遗旨。”
众臣不约而同地跪下,虞九舟也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地跪在地上,迟晚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对死人的尊敬,而且她们已经知道遗旨的内容了。
“朕承天命……”
遗旨的内容看起来不多,前面的很多话都省去了,能听出来当时情况危急。
“宝安王虞逸尘乱臣贼子,反贼一个。”
这句话证明了宝安王不是个好东西,先帝认证。
接下来才是重点,是遗旨,也是传位诏书。
归一是经过册封的皇太孙,没有诏书也能继承皇位,但少了一个过程。
谁都知道皇帝在江宁,就算长公主拿出了传位诏书,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
如果有人想做文章还是很容易的,特别是江宁伪帝那边。
而汪海手里的是真正的诏书,有了诏书,皇太孙就能马上登基了。
汪海看着遗旨,语气变得高昂起来,“朕错信歹人,落得如此下场,望汪海带回遗旨,传朕之所愿,皇太孙虞承昭年纪尚小……”
听到这句话,文武百官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皇帝不想立皇太孙了?皇位有变?
会是谁?顺承郡王吗?
毕竟遗旨里面把宝安王虞逸尘归为的乱臣贼子,皇位肯定不会给他了,想来想去,就一个顺承郡王。
众人的视线不免偷瞄长公主殿下,要是早知如此,长公主还会让汪海上殿?
估计是长公主殿下认为皇太孙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毫不犹豫传召了汪海。
也是,当初先帝以为自己还有十多年能活,所以立下皇太孙,可以自己慢慢教导,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两天,主少国疑,堂堂帝王把皇位交给一个当时刚满月的婴孩,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虞九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下一秒,汪海说出了震惊文武百官的一段旨意,“今朕将大统传于秦国长公主虞九舟,望尔等诸臣,协力辅佐……”
谁?长公主虞九舟?
疯了吧,坤泽也能当皇帝了?
很多人心里全都是问号,他们刚想出言反对,就见高正走到了中间,“臣谨遵圣旨,恭请长公主殿下登基为帝。”
他连理由都没有找,也没有说皇太孙年幼如何为帝,仅仅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老狐狸还是很聪明的,要是说什么皇太孙年幼,那就是打之前自己的脸,甚至是长公主跟驸马的脸,他也不说理由,只是一味地支持。
迟晚紧随其后,“臣附议,恭请长公主殿下登基为帝。”
一个首辅,一个驸马,刚封的实权王上,封号尊贵。
这两个人都同意了,他们是否也要同意。
不,他们绝不妥协!
反对的人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朝堂上有一部分人跪下高呼,“臣等谨遵先帝遗旨,共请长公主殿下登基为敌。”
看到这一幕,又有一部分人跪下,这一批人的声音小了些,显然是看到前面的人跪了,担心自己不跪会被记住,所以跟着跪下了。
第一批可以理解,他们是长公主殿下的人,等着长公主上位给他们加官晋爵呢,第二批是墙头草,别说是长公主,就算伪帝来了,他们也会跪下就拜。
而他们就是那批不懂变通的人,他们绝不允许坤泽为帝。
“殿下,遗旨是真是假还未查证,臣请彻查遗旨真伪。”
“臣等附议。”
这次朝会开得比较大,京都五品以上,地方上进京,且三品以上的官都来了,其中自然包括在京的勋贵,以及各个机构的官员,算起来高达上千人。
里面有三百多人附议查证遗旨真伪,这些人用查证遗旨真伪的理由,来反对虞九舟登基。
迟晚眯起了眼睛,看着为首的那个人,语气森冷,“若查明遗旨是真,你们便遵旨吗?”
她这个问题让那些人愣住了,不敢接话。
因为就算圣旨是真的,他们也不想让一个坤泽登基。
公主就是公主,哪怕是拥有绝对权力的长公主,那也只是公主,如何能登基为帝。
这些人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胡须灰白的老者走了出来,“长公主乃天下坤泽典范,圣德临朝,当心存恩德,光明正大,不宜为帝,以示自私。”
什么意思,说虞九舟是个坤泽,要为天下的坤泽做个典范。
他们觉得坤泽该怎么样?贤妻良母,未嫁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
还觉得虞九舟都是摄政长公主了,就该心存感恩,不要像个阴险小人一样,盯着皇位,不然就是自私。
有病!有大病!
迟晚上前一步,“本王是在问你们,若查明遗旨是真,你们便遵旨吗?”
她的目光冷寒,许多人被她盯得低头下了头。
她现在自称本王,便不是驸马的身份,若她是驸马,有些事情不便为虞九舟说,但她是王上,她是朝堂上除了虞九舟最尊贵的人,她的话顶得上许多人。
这时,顺承郡王也走了出来,“臣谨遵先帝遗旨,恭请长公主殿下为帝。”
一个宗室郡王,一个外姓郡王,还是驸马,还有一个首辅。
众人正在权衡着,康老王上同样高声道:“臣恭请长公主殿下为帝。”
这等于大周最有力度的几个人都支持长公主殿下做皇帝。
老康王上代表着宗室权威的那一批,顺承郡王代表着新生力量,等于大周皇族宗室都同意了长公主做皇帝这件事。
首辅同意,则代表着大半文官的同意。
而迟晚,她现在统领着京营还有皇城司,掌握着京都的命脉,可以说,她如果不顾忌长公主殿下,也不在乎名声,那京都之中的大多数人她随手可杀。
还有一点,她打赢了满朝文武不敢打的仗,把入侵大周,快要到达京都脚下的北宁大军给拦截了,并且把北宁大军给赶了出去,可以说她现在是武官第一人。
就算平凉侯和徐晨露回来,她们也无法挡住驸马的锋芒。
经此一战,驸马隐隐有成为大周战神的意思,平凉侯打过很多胜仗,但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除非徐国公回来,可徐国公是长公主殿下的外祖,他能不支持长公主殿下?
试图反对的人沉默了,他们还有反对的资格吗?
思索了一阵,灰白胡子老者给自己找到了个台阶,“只要能证明遗旨是真,我等谨遵先帝旨意。”
有这句话就好办了。
迟晚接过汪海手里的遗旨,放到了老者手里,“你们看吧。”
这……
这可是先帝遗旨,还是用血写的,谁的手能不抖。
字是圣元帝的,老者曾教过圣元帝,自是熟悉他的字体,上面盖的还有小印。
他立即抬头问道:“陛下的小印呢?”
汪海低声哭泣道:“陛下担心小印落入逆贼之手,当时就摔了,但陛下让我带走了这个。”
他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是少府内府的钥匙。
少府分为内外两府,内府是替皇帝管私房钱的,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汪海手里,一把在圣元帝手里。
两把钥匙一起开,才能拿到圣元帝的私房钱。
以圣元帝的贪财性子,能把内府的钥匙交给汪海,众人已经相信了遗旨是真的。
遗旨当然是真的,迟晚跟虞九舟都没有撒谎。
汪海诱导着圣元帝写下了遗旨,圣元帝之所以同意,其实算是死前的疯狂。
圣元帝只想着恶心宝安王,给宝安王带去麻烦,他要告诉宝安王,皇位他就算传给一个公主,也不会给他的。
就这样,圣元帝写下了遗旨。
汪海则在殿前司以及锦衣卫的帮助下,从江宁逃了出来,还带着遗旨。
要是汪海没有提出用血写,还是用他的血代替,圣元帝可不舍得用自己的血。
汪海是有大功的,不仅让圣元帝写下了遗旨,还带回了遗旨。
他的功劳,虞九舟肯定会奖赏。
她冷淡地扫了一眼众人,语气毫无起伏,“汪海护送先帝遗旨遗物有功,封伯,其侄女可过继,承其爵。”
一个内监封爵?
很多人想要反对,但是感受到长公主殿下身上的冷气,便不再说话了。
汪海激动地磕头,一个内监,最想要的就是权跟后,这一下子他都有了,还是爵位,怎能不令人激动。
此举也让众人看到了,长公主殿下赏罚分明,只要跟随她的人,她毫不吝啬。
有人本就支持,有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有人知道无法再反对。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下了,看似齐声道:“臣等恭请长公主殿下登基为帝。”
那些反对的人都没有张口,无所谓,沉默而已,只要不是反对就行。
虞九舟看向下面的迟晚,语气依旧平淡,“孤除闻遗旨,今诸位臣工推举,诚惶诚恐……”
虞九舟不是在拒绝,这是固定流程,三辞三让后,才能正式继位。
这是帝王继位的重要礼仪,展现态度的一种。
退朝后,迟晚跟虞九舟一起坐在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今日的一切都是迟晚安排的,得知汪海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只是被虞九舟藏了起来,她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一切都拿到明面上说,她相信只要康老王上,高正,还有顺承郡王一同支持,事情基本成了。
再说,朝堂上可是有不少虞九舟的人,这些人巴不得她做皇帝呢。
虽说他们的内心可能也觉得坤泽不能做皇帝,但算来算去,只有这位虞九舟当上了坤泽女帝,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对于虞九舟的死忠,肯定是支持她做皇帝的。
剩下的那些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支持,支持就好了。
迟晚笑着躺在了虞九舟的怀里,“殿下,今日我表现如何?”
虞九舟轻抚着迟晚的发丝,听到她的问题,唇角微微勾起,“不错。”
“只是不错?”
“很好。”
虞九舟宠溺地顺从,让迟晚在她的腿上涌动了一会儿。
“那殿下准备怎么奖赏我?”
就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表现得不错要让老师奖励贴纸一样,迟晚笑着讨要奖励。
虞九舟挑眉,“你想要什么?”
爵位?钱?还是别的什么。
她觉得,迟晚绝对不是要前面两样的人。
果然,迟晚起身就压在了虞九舟的身上,“殿下,我饿了。”
虞九舟:“……”
有的时候她不知道,到底是喂孩子,还是喂迟晚了。
显而易见,迟晚不是那种跟孩子抢吃的人,她知道适可而止。
虞九舟无法拒绝迟晚,正好马车够大,也够稳。
等马车到了长公主府外,两人已在喝茶了,然后一本正经地下车。
前提是忽略虞九舟脸上的潮红。
迟晚的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散漫地吃着,唇角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葡萄好吃。”
虞九舟脚步一顿,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但能明显看出来她的步伐乱了。
她的动作惹得迟晚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能除了虞九舟,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迟晚快步跟了上去,变戏法似的,手里出现了一朵红玫瑰,她把花放在了虞九舟的面前,“殿下,庆祝我们配合默契。”
然而虞九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不会看一眼她手里的花。
内心恼羞:又用花来比喻!
第122章
六月中旬, 满朝文武再次恭请长公主殿下登基,再次被拒。
直到六月十五日,长公主殿下才答应登基, 登基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八日。
十几日的准备足够了,毕竟礼部早就在准备登基大典了, 只是一开始他们以为登基的会是皇太孙。
不管登基的是谁,准备的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登基当日, 迟晚看着一身冕服的虞九舟,大脑恍惚了一阵。
她原来打算的是,等虞九舟登基, 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现在她们感情甚好,有了孩子,自然是不可能退的了。
她要是退了,万一哪个小白脸上位了,她还不得气死。
看着面前身着冕服的虞九舟,身姿挺拔,如青松般屹立,周身不再冰冷, 而是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
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就此诞生,一双迷人的眸子, 透露出深邃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天下自在她掌心之中。
恰似朝阳,给死气沉沉的大周带来了生机, 光芒所到之处,皆为臣服之地,也将带去温暖。
虞九舟不是那种只让大地臣服的君主, 她是让天地心甘情愿地臣服。
民心可控也不可控,一系列的政策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臣服。
虞九舟转过身来,正好跟迟晚对视,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光影在双方脸上交错,迟晚今日穿的也是蟒袍,以表对新帝登基的尊重。
两人在对视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春夏秋冬不由得恍惚。
她们就像是太阳月亮在空中相遇,并肩而立,给这世间一点儿震撼。
春归的心思最为细腻,感触也最深,看着面前的殿下跟驸马,她则是觉得,长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可太阳也会有累的时候,这时身为月亮的驸马,就会接替过来长公主殿下的职责,继续闪耀,照亮大周天下。
长公主殿下不是一个人,她做了皇帝也不会是孤家寡人,只因她还有驸马。
春归脸上带着笑,当知道长公主殿下想登基为帝时,她被吓了一跳,转而又想,凭什么她家殿下不能做皇帝,就因为是坤泽吗?
皇帝而已,别人能做,她家殿下也能做,而且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家殿下。
春夏秋冬注视着虞九舟一步一步走出,目送着她的背影,迈步跟了上去。
从虞九舟穿上冕服的那一刻,气氛就变得庄严起来。
迟晚跟虞九舟对视了良久,两人一起点头,虞九舟则迈出了大殿,外面等着的礼部官员立即迎了上来。
新帝登基是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一点儿意外都不能出。
虞九舟要先去祭告天地宗社,宣告自己即将继承大统,这一步已经完成了,所以才换上了冕服。
全程迟晚都陪着,至于现在,虞九舟要御临奉天门,按照钦天监定的时辰,鸣钟鼓。
这些事情不需要迟晚陪着,她要赶在虞九舟到达奉天门之前,确保每一个流程都不会出错。
然后在奉天门迎接她家殿下的到来。
等到了奉天门,礼部的官员会换成鸿胪寺。
而步入奉天殿的道路上,两侧跪满了文武百官,他们要跪迎自己的新君登上皇位。
奉天殿内举行新帝登基事宜,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玉玺递给虞九舟。
这个人本该是在首辅或是康老王上里面选一个的,但虞九舟定了迟晚。
在虞九舟看来,没有人能比得过迟晚,玉玺这样的国之重器,当然要自己最重要的人递过来才行。
流程一步一步地进行着,终于到了迟晚送上玉玺的时间。
迟晚手捧玉玺,在礼官的话语中,稳定庄严地上前。
礼官高声说道:“伏惟陛下,德配天地,心存苍生之仁……”
迟晚的耳边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她不知道,她的目光定格在虞九舟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犹豫。
礼官:“自太祖高皇帝开基立业……”
迟晚内心:我老婆好威严,好喜欢。
礼官:“国之重器,大周皇帝之玺,历经列圣……”
迟晚:老婆是皇帝了,那我岂不是要做皇后?那我现在是驸马,是郡王,还要兼职一个皇后?身兼数职,工资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礼官:愿陛下执此玉玺,以正天下……
迟晚:好感动,以后闺女毕业都没有现在那么感动了。
要是虞九舟她在内心把自己比作闺女,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估计得把她抓住揍一顿。
终于,迟晚走到了虞九舟面前,把玉玺碰到虞九舟的面前。
在礼官的最后一句话“永保大周江山,千秋万代”中,虞九舟接过了玉玺。
两人的目光交织,心情同样激荡,以后她们将在这片土地上大展宏图。
而不是顾忌着圣元帝,处处受限,虞九舟将会是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
迟晚从虞九舟的身上看到了意气风发,明明她的身上只有冷静威严,可她就是透过这些表面看到了这些。
可以想象,虞九舟上辈子被算计,到最后才明白,自己能为天下做的,比别人能做得更多,凭什么皇帝只能是别人?
明明她能做得更好,明明她能为这天下百姓做的事情更多。
重生后,再看一遍那些人,她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她比所有人都适合做皇帝。
迟晚心知虞九舟的想法,她就是天生的帝王。
玉玺交接完成后,便是大臣上表道贺。
最后宣读诏书,也是虞九舟登基为帝后发的第一道诏书,上面包含大赦,以及减免赋税等。
但虞九舟的诏书上面还加了一句话,“一个月内伪帝若不投降,大周上下皆可围剿。”
这句话让所有人心神一震,大周新帝是长公主虞九舟。
准确地说,历史上第一位由成年公主上位当皇帝的。
历史上有一位,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送上了皇位,结果很悲惨。
甚至都不算是登上皇位,只是被摄政者的工具罢了。
虞九舟可不一样,她是真正掌权的皇帝,兵权政权财权都尽在她手中。
登基大典终于结束,本该是举办宴会君臣同庆的。
但伪帝还在嚣张,江宁在敌手,等把江宁夺回来,打败伪帝,才是举国欢庆的时候。
宝安王越发的嚣张了,自从被定义成伪帝之后,他装也不装了,竟开始强征百姓入伍。
短短时日,他的大军已经扩充到了四十万。
四十万大军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当猪杀一时半会儿都杀不完,况且其中还有无辜的百姓。
想要对宝安王动手,要先疏散无辜之人才行。
登基大典结束,虞九舟没有过多休息,立马召集了内阁,让他们说说怎么收拾宝安王。
高正毫不犹豫地发言,高家的富贵绑在了虞九舟的身上,他当然会全力以赴。
“陛下,伪帝暴戾不堪,竟强征百姓入伍,只要能让这些百姓自己逃掉,便会给伪帝的队伍造成影响。”
虞九舟是正统皇帝,正统就代表着大义,宝安王是乱臣贼子,这场战争的胜负几乎已经分晓。
只要瓦解宝安王临时组建的大军,剩下的人没有什么威胁。
高正继续道:“臣以为,想要瓦解伪帝的军队,重点是在谋心。”
迟晚挑眉,不愧是首辅,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本就是强制入伍的人,心是很容易乱的,这些人的心乱了,也很有可能影响宝安王旧部。
宝安王的旧部,实际上就是信国公的那些人,不到十万大军,其中到底有多少愿意造反的还不知道呢。
先帝遗旨已经对外公布,虞九舟正式登基,她们才代表着正义。
而宝安王是反贼,燕北的那些将领,出身多在燕北,他们的家人也都在燕北,现下他们跑去了南方,水土不服,从正统大军变成了贼。
对这些人,正如高正所说,攻心为上。
迟晚跟虞九舟对视了一眼,转而道:“攻心是其一,令地方军队把伪帝的地方给围起来,叫他们一点一点地收缩。”
“另外,徐晨露还统领着十万军,正好前往江宁。”
大周的地方军现下是累赘,吃空饷,养着一些废物将士,没有什么战斗力。
无论如何,趁此机会正好改制。
大周军制必须改,至少以中枢为主,不能放任一省之地就有那么多兵,这很有可能导致郡县割裂。
就比如唐末,那就是地方的势力大过了中枢,从而导致了唐逐渐走向覆灭。
这样的军制得有明主,不是人人都是李世民,能压得住这些人。
弊端显而易见的,必须改。
还好大周的军制跟唐朝又不太一样,毕竟还有五军都督府,以及军户制,只是地方军太多了,比起中枢都不多让了。
以大周的军制为基础,巩固加强中枢的军队,减少地方军队数量,另外还要加强边镇防御。
迟晚跟虞九舟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除掉宝安王的同时,怎么样能让这次的损失最大程度地减少,还能改变南方的格局。
要知道京都在北边,对南方的控制向来要弱一些,中枢靠的是世家对地方上的控制。
然而世家属于毒蛇,养得太大,随时有可能反咬一口的。
迟晚倒是知道有一个好的方法,那就是把世家的人都召入京都。
世家门阀在地方上是土皇帝,可到了中枢眼皮子底下,生死不过是皇帝一念之间。
这就跟很多皇帝会把藩王召集到京都软禁起来一样,在中枢附近,那就好掌控多了。
土皇帝?大周的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新帝虞九舟。
商讨了关于征讨宝安王的事情后,内阁阁臣就各回各家了。
迟晚靠在寝殿里的罗汉床上,闭上眼睛休息着。
虞九舟登基后,她们就搬入皇宫了。
圣元帝前面走,皇城司就对皇宫进行了彻查,现在的皇宫很干净,不用担心有什么魑魅魍魉。
最尴尬的可能就是,皇后……现在是太后了,徐太后也住在皇宫里,作为晚辈,她们每日都要去请安。
徐太后以前不喜欢迟晚,后来也是不冷不热的,双方碰面过几次,怎么说呢,迟晚能感觉到,徐太后对她多少有点儿不喜。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见对方的好。
可现在住在皇宫了,不见又不行,真令人头疼。
脱下冕服的虞九舟,还以为她是劳累过度,立即走到她的边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帮她按压着太阳穴,“怎么了?”
迟晚把脸面对着虞九舟的腹部,“只是想到,今日太后没来。”
徐太后本该在场的,见证自己亲生女儿登上皇位。
然而她拒绝了邀请,还说自己身体不适。
迟晚不明白,她担心徐太后的不出席,会给虞九舟带来麻烦。
还好徐太后没有像雍正他娘一样,说一些莫名的话。
虞九舟帮她按摩的手一顿,“别担心,这不怪她。”
迟晚应了一声,“我知道。”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还是觉得,无论对女儿做皇帝多偏见,都这种时候了,难道不该支持吗?
罢了,或许有一天皇太后就想通了呢?
而且徐太后能不能想通不重要,只要不借自己的身份,做出一些,或是说出一些话,给虞九舟带来麻烦就行。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徐太后会是这个表现。
知道自己孩子做皇帝,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是接受的教育如此,对坤泽做皇帝有成见,还是觉得皇帝是一个不好的职业,不希望女儿做。
可是虞九舟已经登基了,若是后者,便该让女儿的阻碍少一点儿才是。
所以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对徐太后的传言迟晚是听说了些的,本就是按照储君妃培养的,想法可能在一次一次所谓的“教导”中发生了改变吧。
虞九舟把迟晚的若有所思收入眼底,“心疼我?”
迟晚抬眸,她惊讶地发现,这是虞九舟第一次自称“我”,不是“孤”也不是“朕”。
她笑了笑,“不是,我只是在想,有些不对劲。”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对徐太后的猜测,无论如何,那是对虞九舟重要的人,想归想,可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
虞九舟挑眉,“你说。”
迟晚这才说出自己的担忧,“当初南越跟北宁一起派使节团前往,显然是提前沟通好的,而北宁异动,南越却静悄悄的,我在北宁跟南越的暗探查到了一些消息,并进行了求证,北宁南越还有宝安王,三方是联合在一起,让北宁牵扯住我们,南越趁机攻占南边,可南越没有动。”
按照小说内容,南越也派出了二十万军队,这辈子竟然没有动静。
她不相信南越没有跟北宁联合,到底是为什么,让南越放弃了进攻大周的想法呢?
还是说,没有放弃,只是在伺机而动。
南越……虞九舟当然没有忽略,上辈子南越也确实派出了大军来攻,按照时间来算,已经过去了,南越还是静悄悄的,更让人心神不安。
特别是宝安王还在南边,他把南边弄得一塌糊涂,正是南越千载难逢的机会。
南越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吗?
想到南越,虞九舟心中莫名不安,特别是想到南越王女段锦弦后,她的情绪有些杂乱。
段锦弦回到南越后,直接对南越王说,她此生必定得到迟晚。
这句话在南越不是什么秘密,肯定能传到大周这边来。
虞九舟听到这样的言论就很生气,迟晚可是她的人。
如今又提起南越,她难免会想到这件事。
“你觉得南越什么时候会动?”虞九舟低声询问。
“一个契机。”
迟晚想了想,主要是在回忆剧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岭南王年事已高。”
她没记错的话,小说岭南王是个反派,实际上只是她不支持宝安王当皇帝,跟主角作对的人,不就是反派嘛。
来到这个世界后,迟晚了解的岭南王,可不是什么反派,人家兢兢业业地镇守岭南,没有功劳有苦劳,宝安王上位就要削藩,想要岭南王的兵权。
当时正好岭南王病重,宝安王下了一道斥责的圣旨,内容否定了岭南王一系的劳苦功高,还说她们贪权恋权等,把她们的忠义踩到脚底下,硬生生地把病重的岭南王气死了。
岭南王世女率大军反了宝安王,最后宝安王联合南越,把岭南王大军给夹击在一处险道,全军覆没。
迟晚记得,宝安王为此许了南越不少好处,这被他视为耻辱,发誓自己给南越的,总有一天会加倍拿回来,因此,他对岭南王一脉非常狠,诛杀了所有跟岭南王一脉有关的人。
要不是岭南王姓虞,怕是他会诛杀岭南王十族。
但不管是南越攻打大周,还是南越跟宝安王合作,都能说明他们贼心不死。
一时的不懂,定是在等一个机会。
现下就是机会,大周新帝刚登基,境内叛乱还没有除去,一个皇帝一个伪帝南北对立,要是老岭南王再离开,岭南世女能扛起守护岭南的职责吗?
虞九舟也想到了这些,“岭南王世女少时就跟随岭南王上战场,她熟悉岭南,也深受岭南将士百姓的爱戴,她定会阻止南越的脚步。”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南越有什么阴谋诡计。
要知道,上辈子虞九舟第一次栽大跟头,就是栽在南越手里。
玄阳寺里可是有蛊毒的痕迹,上辈子栽了,这辈子早有准备,才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南越说的二十万大军,实际上没有那么多,整个南越也就几十万人,哪里会有二十万大军。
不过迟晚听说,生死关头,南越全民皆兵,坤泽小孩,都有可能给敌人造成致命一击。
二十万大军能凑出来,可入侵别人,应该不至于用上近半数的人吧,万一数了,南越的国都算是灭了一半了。
迟晚最担心的还是南越的蛊毒,无论是蛊还是毒,给人的感觉都是神秘阴狠的,蛊更胜一筹,比起毒,蛊更加的神秘邪祟。
当蛊被施展,其阴狠是无法想象的,厉害的蛊师,一人就能成为军队的噩梦。
信国公的功劳就是蛊师为他带来的,虫谷的少谷主夕雾,她们没有见过几次,可夕雾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迟晚的内力到达了深厚,已经很少有人能带给她危险的感觉了,夕雾表面温柔,看似没有人危害,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虞九舟对南越蛊毒也有所了解,比起毒药还要杀人不见血。
蛊不仅是对生命的摧残,更是会把人性体现得淋漓尽致,无限放大人性的丑恶。
显然,她们担心的不是南越的大军,而是南越的蛊毒。
迟晚想到了什么,“明日我写一个方子给秋来,让她研究一下驱虫药包。”
尽管不知道管不管用,至少岭南虫子多,或许有用呢?
虞九舟轻笑一声,“你当驱蚊子呢?”
“蛊虫也是虫子,应该会有讨厌的味道,可惜没有蛊虫研究。”
迟晚是觉得,甭管是驱什么,就要拿对方害怕不喜欢的东西来研究。
虞九舟想了想,“你可以查查京都的犯人,里面应该有蛊师。”
“那明日我问问。”
迟晚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她还是会努力的,就算只能驱散普通的蛊虫也好。
她认为蛊虫这种东西,有高级的,自然也有低级的。
高级的肯定不会用在普通士兵身上,而她能帮普通士兵防御蛊虫,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虞九舟垂眸看着她,大概这就是她越来越喜欢迟晚的原因吧,无论她是多大的官,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普通人。
人人平等这四个字,她见过的人里,只有迟晚做到了。
虞九舟的手抚摸着迟晚的眉毛,然后抵到了她的鼻子上,“辛苦你了。”
明明是她做皇帝,迟晚却马不停蹄的,几乎没有歇息过,她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谁。
迟晚的鼻子有些发痒,然后坐了起来,“那殿下岂不是要好好补偿臣了?”
她还是习惯了叫殿下。
也无妨,叫什么虞九舟都喜欢,“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嗯……花露。”
虞九舟:“……”
见虞九舟不说话,迟晚眼睛亮晶晶的,“如何?可以吗?”
虞九舟不想拒绝,可更不好意思答应,只能抿唇不语。
她越是不说话,迟晚越想得寸进尺,“殿下,可不可以嘛~”
迟晚还拉长了声音撒娇,听得虞九舟很是无奈,最终只能点头,发出了一个极低的音,“好~”
她不是无奈应下的,她只是因为自己也想。
第123章
有些事情就是经不起念叨, 七月初,夏日炎热,算得上是最热的时候了, 南越对岭南发起了攻击。
南越的天气一年四季没有什么变化,对她们来说, 夏天可能也就热一点点罢了。
只不过,跟迟晚还有虞九舟想象的不同, 南越不是派出大军前来攻打,而是派出几支小股部队,不停地骚扰岭南, 就好像是在试探。
虽是小股部队, 但是给岭南边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岭南王世女被岭南王骂去了边境。
可岭南王世女刚去边境没几天,就传来了岭南王去世的消息,这对岭南上下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岭南王世女忍痛向京都递交了这个消息,看似是报丧,实际上是岭南承认虞九舟这位公主登上皇位。
得知消息的宝安王,他看向旁边的黑衣人,“你不是说岭南不会向京都称臣的吗?”
黑衣人暴戾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 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和先帝血书一样, 就叫我们成了乱臣贼子, 况且她现在已经登基,便是正统。”
“正统?朕才是正统,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虞逸尘暴躁地把桌子上的茶水扫落在地,茶具碎裂的声音响起, 没有人敢进来收拾。
黑衣人只是冷眼看着他发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这些日子,黑衣人看惯了虞逸尘的暴躁,暴躁又能如何,一步错,步步错。
发泄完的虞逸尘忽然想到了什么,“迟晚,都是迟晚。”
是迟晚先改变的,所以导致了所有事情的改变。
迟晚本该是一个卑劣小人,而他是和善贤王,长公主虞九舟会答应跟他合作,然后他成功登上皇位。
只要他步步为营,不跟上辈子一样,上位就开始挤压虞九舟手里的权力,他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可是都变了,变化的源头就是迟晚。
一切都是从迟晚的改变开始的,难道迟晚也重生了?
不可能,重生并不能改变脑子,一个蠢货,哪怕知道了事情会如何发展,怕也不会制定出来什么高明的计划。
那迟晚还是迟晚吗?还是迟晚的身体里换了一个人?
一个计谋高超,武艺高超的人?
虞逸尘猛地扭头看向黑衣人,“朕要迟晚死。”
黑衣人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但是能理解他想迟晚死的原因,毕竟迟晚对虞九舟的助力太大了。
可惜,有人不同意迟晚死。
“不可,南越王女说了,不能伤害迟晚。”
虞逸尘一拳砸在桌子上,“她连朕的主都要做吗?”
黑衣人隐藏在斗篷里面的眼睛,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虞逸尘一眼,不过被斗篷遮住了,虞逸尘根本没有看到。
“陛下,王女说了,她自有办法让迟晚离开虞九舟,陛下要做的,是掌控东海。”
虞逸尘冷冷地看了黑衣人一眼,“不需要你教朕,东海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吗?”
“快了,一悠仁已经发起了攻击,东海马上就会乱起来,趁乱,徐天德必死。”
“最好如此。”
虞逸尘阴沉地盯着外面,又开口道:“段锦弦有没有说,她要怎么做?”
黑衣人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蛊。”
“哼,上不得台面的阴私玩意。”虞逸尘冷笑。
在重生后,经历了那么多次打击,重生还不如不重生,他早就不装了。
上辈子装到除掉虞九舟后,这辈子都已经这样了,他装不了,也不想装。
做了多年皇帝,虞逸尘已经做不到所谓的礼贤下士了。
礼贤下士,就是把他帝王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要不然刘备为什么称帝后,反倒是不想用诸葛亮了?
哪怕虞逸尘重生了,做过皇帝是真实的。
虞逸尘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碎片,“伺候的奴婢都死了吗?”
黑衣人:“……”有病!
黑衣人看着虞逸尘离开的背影,心里很好奇,段锦弦究竟要怎么给迟晚用蛊。
要知道,迟晚是一个高手,内力深厚,寻常的蛊可没有用,那段锦弦的蛊能有用?
但段锦弦不会说的,一切只能等事情成功了之后才能揭开谜题。
与此同时,南越王宫中,段锦弦正在观察着一个琉璃瓶,里面有一只粉色的虫子,很小,翅膀是透明的,浑身透露出妖异的美。
段锦弦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它在自己的指尖跳舞。
“王女。”突然响起的冷漠声音惊醒了她。
段锦弦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的忘川?”
“嗯。”
一旁站着的人是夕雾,她也在注视着蛊虫,“虫谷只剩下了这么一只忘川,确实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孕育出新的忘川,但是你想好了吗?对迟晚用忘川。”
段锦弦的眸子里面是几近疯狂的冷静,或许这两个词不该用在一起,但此刻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你知道大周的盐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多了吗?还有虞九舟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多钱,以及大周京营的变化,几乎成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这些都是因为迟晚。”
夕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可你不爱她。”
“爱?她爱我就够了。”段锦弦轻轻抚摸着玻璃瓶,然后看向夕雾,“你也想让南越变得更好对吧?”
“南越的百姓吃饱穿暖,可以读书识字,你看看南越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睛里面没有孩童的纯真,只有野兽般的欲望,为此,他们会毫不犹豫撕下任何人的肉。”
“前些日子我路过光村,一个孩子捡到了一只狗,我看着他在抚摸它,但他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刺穿了小狗的脖子,因为那将会是他的食物,对一个很少吃肉的孩子,不管是狗还是虫蛇,都是食物,可他们本该天真。”
夕雾闭上了眼睛,对南越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虫谷跟南越王室的关系密切,比如她以前也是姓段的,不可能不知道南越的情况。
若虫谷的人不姓段,或许她们能什么都不管,可她们也姓段。
半晌夕雾才道:“好。”
她答应了,如果迟晚真的能给南越带来富庶的话。
……
依然是七月初,伪帝虞逸尘开始向外扩张,试图彻底霸占南方。
南越闻声而起,大军也在朝岭南逼近。
东海倭寇竟上了岸,对百姓进行屠杀。
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徐国公徐天德竟被身边的人背刺,给暗害了。
当场死亡,没有留任何余地。
京都得到这个消息后,虞九舟第一时间去见了徐太后。
徐太后只说了一句话,“因为你坐上了皇帝,你外祖才会被杀。”
按照上辈子的情况,徐国公清理了东海的倭寇,成功班师回朝,结果被圣元帝活活气死。
按照时间线,徐天德已经死了。
这辈子徐国公到现在都没有把倭寇彻底清理掉。
这件事皇城司调查到了一点儿,倭寇的背后有人资助。
倭寇的背后本就是江南绅士豪族资助的,但没有那么厉害,直到虞逸尘跟信国公下水,导致东海倭寇更加难缠了。
无论如何,徐国公的死都跟虞九舟无关,徐太后太伤虞九舟的心了。
现在大周的情况很不妙,刚平定燕北,大周的实力都被试探出来了,燕北守军不可能外出,京营也不可能离开京都。
要去南方,就只有徐晨露手里的十万军,再从各地抽调。
还是之前的问题,抽调过来的军队由谁带领?
满朝文武都提议让迟晚领军,以她为主,跟徐晨露的十万大军一起,统一南方,支援东海,打走倭寇,如果能支援岭南就更好了。
岭南只有十万军,南越出动的人更多。
还好岭南有地理优势,南越大军再厉害,也无法攻破岭南的防御。
但是南越有太多的孩子,他们潜入山林里就找不到人了,再次出现总能给岭南造成麻烦。
岭南现下自顾不暇,万一虞逸尘带人从后方攻击岭南,岭南怕是也守不住。
所以迟晚又得上战场了,没有人比她更合适,至少在燕北一战,证明了她的实力。
京都皇宫,迟晚担忧地看着从徐太后方回来的虞九舟,就那么坐在院子里,看着还算圆的月亮。
桌子上放着茶水,两人就这么坐着。
过了半晌,迟晚抓住了虞九舟的手,“殿下,想什么呢?”
虞九舟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别担心,有你在,我并没有很伤心。”
只是再一次知道,父母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爱自己罢了,甚至是相差甚远。
迟晚的心里一酸,她父母离开得早,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爱不爱自己,但是她刚出生没多久,就把她留给了奶奶养,就算是生活所迫,想必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吧。
她把玩着虞九舟的手,“我会陪着你,正如你会陪着我那样。”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想要父母的陪伴,也算能理解虞九舟的想法。
当初她的父母是想生老二的,只是没有来得及。
当然了,她对父母的印象多是从奶奶跟家里的亲戚嘴里听到的,有些亲戚是想看她哭,想恶心她,倒是奶奶会平淡地讲着父母的故事。
她的父亲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母亲虽然不是大学生,但她是师专,直接分配做老师。
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孩子交给家里的老母亲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也导致了迟晚没有怎么体会过父母的爱,他们离开得又早,父母的爱是什么,她都说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没有重生前的虞九舟是很在乎自己的父母的,后来圣元帝驾崩了,只剩下了徐太后。
小说中的虞九舟毕竟是反派女配,剧情并不多,所以对后面还发生了什么,迟晚是不知道的。
不过,虞九舟对徐太后,好像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亲近。
圣元帝死后,徐太后被困在宫中,虞九舟真的没有办法带她出来吗?
那个时候的虞九舟权倾朝野,朝堂半数都投入了她的门下,军队也在她的手里,虞逸尘除了大义,手里没有什么权力。
要是虞九舟非要把徐太后带出来,又有何不可?
所以发生了什么,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迟晚欲言又止地看向虞九舟,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
然而,虞九舟却对上了她的视线主动道:“母后是一个合格的母后,只是她不太会做一个娘亲。”
徐太后做过储君妃,做过皇后,她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做好一个储君妃,做好一个皇后。
后来哪怕她跟圣元帝有争执,但一些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她没有忘。
对她来说,虞九舟是一个公主,而虞九舟做的事情都不是一个公主该做的。
两人互相不理解,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孩子越长大,跟父母之间的隔阂就越深的原因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他们不理解孩子的,却想掌控着孩子跟随他们的意愿。
迟晚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上了酒,两个杯子触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她们再把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饮尽了杯中的酒,虞九舟才开口道:“她认为坤泽不该摄政掌权,既有了皇帝,就该把权力交出去。”
“她还觉得我不该抢自己孩子的皇位,可她难道不知,此时的大周到了危难时刻,需要一个能拯救危局的君主吗?”
大周现在的情况谁都看得出来,嘴上说着大周千秋万代,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大周进入了末期,若不出现一个中兴之主,大周就完了。
徐太后出身国公府,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她是不知,还是认为,虞九舟能做到的事情,乾元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迟晚能听出来,虞九舟上一句说的是上辈子,下一句说的这辈子。
看来,徐太后对虞九舟做皇帝很不满意,可能她始终认为,皇帝得乾元做吧,而且归一是皇太孙,理应是皇帝。
可是徐太后不知道,行使皇帝的权力跟真正的皇帝还是有区别的,想要大周脱离现在的困境,非英主不可。
迟晚感受着心中涌起的心疼,任由它在身体里扩散,让自己更能感受到虞九舟的沉闷。
“英明的君主总不被人理解,但时间会给出答案。”
历史上饱受诟病的皇帝多了,难道影响他们做皇帝了吗?
只是徐太后不一样,那是生自己的娘亲,虞九舟应该很委屈吧。
迟晚起身,伸手把虞九舟拉起来,“姐姐会跳舞吧,我教姐姐一个,不一样的双人舞蹈。”
虞九舟:“?”话题转得这么快吗?刚刚不是还在对月悲伤,现在就要对月跳舞了?
她当然知道,迟晚是为了哄她开心,也就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地起身,接受了迟晚的邀请。
迟晚笑着转了个圈,“我读书时候学的。”
读书的时候课外活动挺多的,她是双人舞一般,因为她没有舞搭子,也是她不愿意找,所以是看别人跳的。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两人的身上,迟晚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示意虞九舟把手放在她的掌心。
紧接着在迟晚的带动下,两人一起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虞九舟能看得出来,迟晚的动作有点儿笨拙,说明她很少跳这支舞,没有跟别人跳过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迟晚只是想让她的心情好点儿,用这样的方式哄她。
迟晚凭借着记忆,算是完整地把这支舞顺下来了,或许舞蹈动作熟不熟练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双深情的眸子,就这样专注地盯着虞九舟。
一舞结束,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距离,她们贴得很是紧密。
虞九舟抬头,迎着迟晚深情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
迟晚笑了笑,把头埋在虞九舟的肩上,“我还是喜欢你傲娇的样子。”
傲娇不道谢的小模样,但总会从别的地方补偿回来。
虞九舟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闭嘴。”
看着虞九舟恢复了熟悉的感觉,迟晚笑得更开心了。
她希望虞九舟能开心,无论想要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迟晚把额头贴在虞九舟的额头上,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尽管她说得不清不楚的,但虞九舟知道,她说的去南边的事情。
江宁以及周围的部分地方,都叫虞逸尘占领了,她得去收回来。
还有东海的事情,东海急需一个主将,徐家老大只能是中规中矩,用兵比不上其妹徐晨露。
只能说,徐家老大够稳,却不太能够突破想法,过于依赖经验,而非突破经验。
这就是徐国公一直以来不让他独掌一军的原因,他可以辅,但不能主。
要不然,迟晚也不用这么着急去南边。
一旦东海被倭寇破坏占领,当地百姓就要受到非人的对待了。
东海出事,虞逸尘就能更快地占据南方,再跟南越会合,那个时候,虞逸尘真的能做到占领南方,跟京都形成南北对立。
留给迟晚的时间不多了,她最好是明日就赶路,一路上集结大军。
路过一个地方,点兵一起走,到了江宁,十来万大军也差不多了。
虞九舟的手在迟晚的后背抚摸着,心情杂乱,“若我不做皇帝……”
“姐姐!”
迟晚直接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放不下大周百姓,我也一样,我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但是要是我有能力,却没有去做,导致了大周百姓的苦难,我一样会愧疚。”
虞九舟不做皇帝,那就归一做皇帝,她难道能坐视不管?
到时候可能是虞九舟出征了,她俩一个人打一个地方,把归一跟晨晨留在京都。
难道要她们在完全不能自理的年纪,掌控一个国家?
虞九舟在迟晚的脖子上蹭了蹭,“是我想岔了。”
她知道,目前没有别的选项,但凡有,她都不会再叫迟晚离开京都。
迟晚则低头跟虞九舟对视,好笑道:“殿下今日怎么总是自省?”
她家殿下多傲娇啊,哪怕心里知道,嘴上也不会说出来的。
虞九舟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讨厌。”
迟晚:“???”好娇气。
她家殿下除了在榻上,可从未这么娇气过。
不过,她很喜欢。
迟晚痴笑了一声,“姐姐多撒娇,好听爱听。”
虞九舟:“……”才没有撒娇。
两人闹了一会儿,这才回到房间,她们一起躺在罗汉床上,谁都舍不得提出来去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虞九舟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嗯……迟晚不想说,但还是开口道:“明日。”
越快越好,时机不等人,好的战机都是一闪而逝的。
趁现在虞逸尘还没有成气候,东海还能抵抗倭寇,南越还无法突破岭南,这个时候过去是损失最小的。
虞九舟藏在衣袖里的手握了又握,最终还是道:“五万京卫,两万金吾卫,五千锦衣卫,你都带去。”
她要是真的这么带了,算是把京都的家底搬走了一半。
迟晚摇摇头,“两万京卫,一千锦衣卫就够了。”
她会沿路征调地方军,正好趁此机会把地方军给整治一下。
京卫是随她打过仗的,也更熟悉她的作战方式。
南方多山林,燕北的多得多,更适合游击战。
人数太多,除了攻城也施展不开,可迟晚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攻城这件事。
先剪掉虞逸尘的枝丫,等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再给出致命一击。
两万京卫,一路上再召集个七八万人,就足够了。
听到迟晚只带这么点儿人走,虞九舟蹙眉,“太少了。”
“不用太多,东海有自己的队伍,岭南也有,我只是去支援,太多人反而累赘。”
她要做的是让三方无法呈三角形势,从而掌控南方,开始拥有跟京都对抗的势力。
主打骚扰,不正面对敌,恰好,她在燕北一直是这么做的,有经验了。
虞九舟还要说些什么,迟晚干脆吻住了她的唇,深吻过后,“春宵一刻,别说这些了,等我离开京都,都不知道多久能见了。”
虞九舟要去推她的手一顿,随后把手收了回来,一副乖巧任她施为的模样。
只是她家殿下看似乖巧,到了榻上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人沉迷其中。
“殿下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允吗?”
虞九舟只好无奈应声,“允。”
“允什么?”迟晚立即追问,非得让虞九舟说出来不可。
虞九舟僵着不肯说,直到迟晚开始挠她痒痒,“殿下,允我什么?”
虞九舟:“……允你上榻。”
第124章
七月中旬, 迟晚身边的队伍越走越多,但大部分人都驻扎在江宁外面,这一部分是不动的, 就是把江宁围起来,给虞逸尘一点点震撼。
也让城内城外的人知道, 支持虞逸尘是活不了多久的。
迟晚的计策就是围而不攻,等城内的物资耗尽, 自然会乱起来了。
况且城内有她的人,圣元帝带去的禁军,金吾卫, 里面有不少虞九舟的人, 那当然就是她的人了。
虞逸尘的军队本就杂乱,还在不断地往外扩张,分布比较广泛。
迟晚带来的人不多,也就八万大军,但围城足够了。
江宁里面传来消息了,里面也就十万将士,主力部队出去了。
而她现在就是要去找虞逸尘的主力部队。
带领主力部队的人是信国公,里面大部分都是他的人, 虞逸尘还在城内,江宁内部主力军也就两万, 剩下的要么是禁军, 金吾卫,要么是临时招募的。
禁军跟金吾卫里面太多虞九舟的人了, 虞逸尘可不敢重用,重用的还是那两万主力军。
当然了,围城的八万人, 都是各地临时召集的。
但是她把这些人打乱,让京营的人管着,再加上皇城司的人做直属将领,管理上没什么问题。
围城要做什么,她已经安排下去了,出现突发情况,就撤退,并且以黄悦澄为主。
本来她想用夏去的,但夏去勇猛有余,脑子不足。
还好经过训练考试,选拔出来不少优秀的年轻将领,一些没有经验,但有一些在燕北战场上,已经得到了锻炼。
在燕北,她把队伍分成了许多小股部队,或许让他们指挥大型战争不太行,但是带着几千个人打游击是没问题的。
几千个其实已经不少了,再锻炼锻炼,等这一批将领起来了,大周就不会那么缺人了。
再说了,她当初也没有上过战场,还不是直接上了。
她靠的是信息,以及游击战的方式,从不正面对敌。
北宁大军多骑兵,本就不善山林作战,况且京营手里还有火器。
一方没有火器,一方有火器的情况下,那有火器的一方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可惜火器数量不多,不然赢得更快。
迟晚算着手里的火器,带着一万京营的人,去找信国公去了。
信国公没有跑远,他手里的人看似很多,能用的很少。
迟晚让人写了很多的大字报,这些东西会发到各个地方,并且会有人宣扬出去。
等信国公的军队乱了,就是最好的攻击时刻。
当然,一万人打信国共的大几万人,她还没有那么傻,无论如何都得先乱,乱了才有机会,越乱越好。
找到信国公的军队后,迟晚立马把人给分开了,有一支队伍拿着炸药包就去了。
炸了信国公的粮草,没有了粮草,江宁被围,他就养不起大军,收缩军队是必然的选择。
抢?在虞九舟登基占据了大义后,他是反贼,攻城可不容易。
迟晚站在军队取水的地方,看着这一条长河,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已经让人去截流了,河不会流到下游,上游也暂时关了。
不过她选择的是泻药,等开闸之后,药力就会被稀释掉。
在开闸之前,她还会放入解药,不会对靠河流吃饭的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
下定决心后,迟晚就让人去做了,按照她调制的配方比例,只要军队用水,体质很好的可能没什么问题,体质一般的,恐怕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下午,迟晚看着信国公的军队开始烧饭,营地上空出现缕缕烟雾,于是又等了一个时辰,天终于黑了。
亥时一到,一声声的爆炸声,就跟小时候过年放鞭炮一样,彻夜不停歇。
冲天的火光在信国公军营亮起,她的人成功了。
迟晚能看到对面军营的混乱,约莫等到亥时末,她对身后的人挥挥手。
“喊。”
她带来的一万京卫立即高声大喊,“对面的兄弟姐妹们,你们都是被裹挟入伍的,趁现在哪里来的回哪去,否则战事一旦开始,我等绝不留情。”
现下是逃走最好的机会,这么乱的情况下,信国公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
一旦开战,不管是不是百姓,都是敌人。
迟晚静静地等着,对面有一夜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原本她是想趁乱直接攻打信国公营地的,可想到里面无辜的人,以及她的人数量不多,便放弃了这么做。
这场混乱持续到了早上,信国公军营已经一片狼藉。
锦衣卫来报,信国公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竟然直接跑了,而不是选择留下,看来信国公知道,与其留下来,不如换个地方重整旗鼓。
经过一夜的乱局,他的人也提不起力气打仗了,而且士气低迷。
被他强行逼着入伍的人有的跑了,有的跑得慢,以防这些人变成流民,再变成山贼,她还得留下处理。
迟晚让人给剩下的这些人组队,同乡一起回去,互相监督。
都是同乡,大概率是互相认识的,而谁都不认识的那个,就有问题。
因此查出不少信国公本部的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被迫跟随造反的,没事谁想造反。
但跟着信国公跑的人,还是有三五万的样子,对京卫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对地方百姓可就不一定了。
而迟晚早有准备,信国公逃与不逃问题不大。
果然,信国公一行人没有走多远,熟悉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火药的威力不是古人能理解的,大周有火炮,距离近又不准,平日里打仗都不爱带。
按照原世界的发展,火炮到元朝才逐渐用得多了,到了明朝,水战陆战都会用,还是必用大杀器。
大周的火炮缺点太多,带着不如不带。
迟晚可是看过火炮的组装图解的,还有给二姨妈一根钢管,能造成让非黑震惊的大炮。
个人制造大炮,枪支的视频有不少。
国内的视频软件收敛些,用纸壳子做的,但威力依然不小。
迟晚的过目不忘刚好派上了用场,流程她都知道,让她上手制作或许也行,可大周工匠那么多,不需要她亲自上场。
大周的钢都练出来了,武器定会一直升级。
有了钢,大周的武器本来可以从九级提升到一级的,因为圣元帝在,无法大规模的制作,不然战争也不会打得那么艰难。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人数就只是一个数字。
还好,经过虞九舟的这一年执政,每个锦衣卫手里都能分配到一支短火铳,而长的火铳,能配备两万人,迟晚直接带走了一万支火铳,等于她带来的京卫全员都配上了火铳。
炸药包,地雷,还有火炮她都带了,打架之前先轰炸,她就不信,虞逸尘能抵挡得住。
只是城内的百姓,还有被强制入伍的人就惨了。
这也是迟晚没有直接使用火炮的原因,但她在信国公会逃走的路上埋了地雷,就等着他去呢。
信国公不去,也会有追击部队逼着他去的。
正如她谋算的那样,信国公的队伍踩到了地雷,地雷炸开,马匹陷入了慌乱,与此同时,追上去的人进行分角攻击。
有马的情况下,他们或许能在很快的时间冲到火铳队的面前,趁换火药的机会给火铳队致命一击。
但是他们的马受惊,部分马匹直接被炸死,不受控制的马,自然不会有一支令人惧怕的骑兵,没有了骑兵,哪怕有换弹药的时间,他们也冲不到面前。
况且,火铳队可以轮流,二十或者一百人,甚至一千人一组,一起发射子弹后,再轮到下一组,最好是分为三组,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了。
迟晚半跪在河边,捧起一掌心的水放在鼻尖闻了闻,便知道解药已经化开了。
昨晚敌营一乱,她就让人把解药放进去了,现在能开闸,让水流过去了。
她刚检查完水质,就有人来汇报道:“报,指挥使大人,董孝齐抓住了。”
抓住了?活抓?这么快?
迟晚心里有疑问,立即跟了过去,看到的果然是信国公董孝齐。
“谁抓的?”
擒首,这可是仅次于救驾的大功。
来人一愣,低头道:“是敌军参谋。”
迟晚看过去,一个看起来柔弱,但很黑的乾元正低着头。
她走了过去,“你就是董孝齐的参谋?”
“禀王上,臣不是信国公参谋,臣只是一个普通主将的参将。”
迟晚挑眉,“为何背叛?”
她背叛了董孝齐,尽管这是一件好事,但有些事情总要问清楚。
此人一愣,随后道:“臣效忠的是大周。”
所以也就谈不上背叛了,她做的是一个大周将领应该做的事情。
迟晚笑了,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
不管这个人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为了忠义大周,现在她都是擒获敌首的大功。
“去休息吧,本王会论功行赏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三大功,可是会封爵的啊。
迟晚扭头看向信国公,这时的信国公,没有了当初的位高权重,反倒是跟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她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主将连最后的风骨都不在了,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转身就走,董孝齐连忙爬向她,结果却被拦住。
“驸马,我不想反的,是陛下……不,是虞逸尘逼我的。”
呵!谁信?
迟晚摆摆手,让人给他拉了下去。
接下来是发动江宁城里的人,制造一场内乱。
收服江宁不难,难的是东海跟岭南,那边乱起来,可不容易。
虞逸尘没有自己的根基,想要依靠信国公占据南方,真以为大周白立国二百年了。
这就是虞九舟非要占据大义的原因,上辈子虞逸尘是大义,所以他能赢,这辈子虞九舟是正统,而且是有实权的正统,号正统帝,自然不是虞逸尘这个反贼能比的。
要是虞逸尘好好地做个王上,回到封地好好发展实力,或者蛰伏下来等待时机,就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显然,一个做过皇帝的人,再让他退回去做王上,怎么会甘心。
七月底,迟晚清扫了江宁附近的所有动乱,然后直指江宁。
江宁内也乱起来了,虞逸尘不是正统,控制着一座城,就做着当皇帝的美梦。
江宁的百姓不同意,官员不同意。
乱是很正常的,信国公被抓了,他的本部自然会慌乱,那些被强行征调的百姓,他们只想逃走。
能种地,谁愿意从军,有些人从军是必须的,自愿的很少。
还有江宁的官员,他们不想效命伪帝,江宁的失败近在眼前,以后他们还要不要做大周的官了。
再加上,虞九舟提前安排进去的官员,禁军,金吾卫,江宁不乱是不可能的。
乱了,便不攻自破了。
迟晚回到了江宁外,吩咐锦衣卫给里面传消息,找机会打开江宁城门。
当晚,江宁的城门就从里面打开,她率军攻入。
这场战斗,赢在攻心,更赢在正统。
迟晚所率是正义之师,江宁虞逸尘是乱臣贼子。
在看到虞逸尘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想做皇帝想疯了。
虞逸尘坐在行宫的皇位上,看着她进来大喝一声,“放肆,来者是人是鬼,见到朕为何不跪?”
迟晚的眸子异常冷静,盯着一言不发。
半晌,虞逸尘才开口,“你不是迟晚。”
他这么肯定,自是因为上辈子的迟晚是个垃圾,还死得很早,妥妥的炮灰。
这辈子的路线显然不一样了,他不相信一个人重生的变化会这么大。
迟晚挑眉,她已经知道虞逸尘是重生的了,“那我是谁?”
“朕不知道你是谁,但朕知道,你不是迟晚。”
虞逸尘一副笃定的模样。
迟晚故作好奇道:“何出此言。”
“哼,朕当然知道,你不是迟晚,而朕是皇帝,虞九舟会被朕给杀了,不,她是自焚。”
虞逸尘说的都是上辈子的内容,他说得很对。
只是迟晚冷笑了一声,“阁下做了一个好梦,还入梦极深。”
“朕不是在做梦。”虞逸尘高喊道。
“是吗?那你可以试试,掐自己疼不疼,也看看清楚,如今是什么情况。”
众目睽睽之下,迟晚是不会承认什么重生穿书的,到时候她跟虞九舟只会被当成异类。
虞逸尘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人信,“朕就是皇帝。”
“哼,那你的皇帝美梦碎了。”
迟晚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梦,都这种情况了,还说上辈子,一点儿用都没有。
虞逸尘拎着剑走下来,“朕要跟你单挑。”
单挑?
虞逸尘疯了?她大战刺客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其中还有他的手笔呢。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她的身后还有不少的将士,确实有些不太好拒绝。
“那便战。”
然而,虞逸尘气势很足,事实上连迟晚的一招都挡不住。
她随手一挥刀,虞逸尘就被打倒了。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受虐吗?
两人打了好一会儿,虞逸尘累得瘫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
迟晚以为他在说什么痴话,就没有在意,“还打吗?”
虞逸尘不搭理他。
既然他没有要死的念头,迟晚就让人给他控制了起来,过两天就押送京都。
江宁的事情已经结束,徐晨露也到了东海,东海不会出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岭南了。
岭南就太麻烦了,南越人根本不正面冲突,跟猴子一样分布在岭南丛林里。
岭南的山林本来就多,还有许多的雨林,游击在里面的作战优势不大,甚至有可能被反杀。
因为南越的很多人都是成长在雨林里面的,他们在雨林里面来去自如。
而大周的军队,蚊虫鼠蚁都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要不是迟晚送去的药包,怕是战斗还没开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生病了。
岭南的蚊虫鼠蚁本就很毒,还会传播病毒,内陆的大军就算过去也没用。
迟晚让京营的人带着临时抽调组建的军队回京都,这些人以后就入京营做京卫了。
扩建禁军,金吾卫,京营是必须的,减少地方军也是必须的,这正好是一个契机。
……
八月份,迟晚带领锦衣卫跟一千京卫到了岭南。
岭南王世女从边境匆匆赶回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先是一愣,没想迟晚会是一个小白脸形象。
燕北大胜,收服江宁,桩桩件件都是大功,这样的一个用兵高手,哪里是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
“指挥使大人?”
在军队里,所有人都要叫她指挥使大人。
迟晚点头,“前方战况如何。”
“禀大人,情况不容乐观,南越这次出动的人太多了,且有很多人都分开潜入了岭南,岭南多山林,想要把他们揪出来不容易,可能有一部分人已经到了城里潜伏了起来,他们时不时地骚扰军队,又不正面攻击,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岭南王世女握紧了拳头,她们这一支守护岭南已久,可不想输给南越。
迟晚点头,“环境了解得如何?有没有地图?”
“有。”
岭南王世女拿出了地图铺开。
上面的详细有些出乎迟晚意料,地形地貌,气候特点,以及河流分布,还有哪里有可能找到南越军,以及哪里适合伏击,扎营防守等,以及危险地区,比如沼泽,或是毒虫出没,这些都标记得很清楚,可见地图主人的用心。
迟晚惊讶地问道:“这是你标注的?”
“不是,是家母做的。”
迟晚顿了一下,“老岭南王辛苦了。”
“为国尽忠。”
“老岭南王会入太庙,跟岭南王一系在一起。”
“多谢陛下,多谢指挥使大人。”
“世女客气了,另外封世女为新任岭南王的圣旨,我也带过来了。”
两人聊到这里,岭南王世女一愣,连忙要跪下接旨。
迟晚伸手扶住她,“不必,陛下岭南王一系世代镇守岭南,为大周守国门,不必行大礼。”
岭南王世女眼睛一红,感动得快要哭了,“臣叩谢陛下隆恩。”
圣旨给了岭南王世女后,迟晚又拿出了一样东西,“这是我的人查到的,你看看。”
地方营地的所在之处,兵力部署,还有补给线啊,撤退路线等等。
反正东西是不少,不比岭南王世女手里本子上的内容差。
岭南王世女越看越心惊,“南越为何会这样部署?”
她看不懂了,看起来南越只是在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要派出二十万大军攻打岭南,而且二十万大军只是号称。
迟晚心中有数,她指着地图道:“除去明显的伏击地点,还有哪里可以伏击?”
“臣认为是这里。”岭南王世女指着地图上的位置。
设定伏击圈,让敌军不停地落入陷阱。
若敌人不上当,可采取诱敌深入战策。
其实包围是最好的,可岭南兵力没有那么多。
难道又要开战心理战?可对南越她了解得就太少了。
不过心理战不是到哪里都管用的,比如这次,南越里面没有他们的人,她们对南越的信息知道得太少了,无法进行心理战。
难道真的要打?可是要怎么打,被动的被牵着鼻子打,还是被引进去,直接死了的打。
迟晚能做的,怕就是后勤了,让己方的后勤有保障,南越的后勤无保障。
“断了南越到南越军的补给线。”
没有了吃的,南越军又能坚持多久,在雨林多待一天,风险就越大。
蛇虫蚊蚁,还有那些昆虫,可不管你是谁。
迟晚吩咐下去后,就在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彻底赶走南越军呢?
找段锦弦谈判?她毕竟是南越王女,有权利收回军队,让双方止戈。
迟晚还有一个办法,“炸药。”
岭南王世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炸药有什么用,准备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被南越打入了岭南。”
她就知道自己的方案是不可行的,不是她说不可行,至少在岭南王世女眼里不可行。
迟晚是觉得,在雨林里,在南越人的必经之路上安装炸药,不需要将士上场,就能让南越军闻风丧胆。
最好的战术是攻心,只要能从南越军的内部瓦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迟晚立马安排了下去,领南方世女让人去做。
这个时候,她突然空了下来,很多事情有人去做了,不需要让她去做,人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思念。
思念远在京都的虞九舟,如果是在京都,她此刻应该在虞九舟的怀里吧。
只是,今天有点儿奇怪,她思念起来虞九舟,心口有些怪怪的,丝丝入骨的疼痛,也是在她有了过目不忘以来,第一次有了遗忘的感觉。
第125章
迟晚总觉得, 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遗忘,按理说不应该的,她的记忆是得到过验证的。
遗忘在她这里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老,也没有受到外部重击, 按理说记忆不会出现问题。
但是一时半会儿,她没有发现, 自己到底在遗忘什么。
而且岭南战事吃紧,需要她盯着。
岭南王世女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在敌众我寡, 且敌方多变, 她以不变应万变,全都接上了。
尽管只有十万军,只要不出意外,就能保证岭南无事。
迟晚跟虞九舟对过剧情,她知道上辈子岭南挡住了南越的攻打,想来就是岭南王世女的功劳。
这辈子变化太大,以防万一,她还是继续坐镇岭南。
主要是南越有一支乖儿军, 里面都是孩子,这些人比猴子都难抓, 他们在雨林里长大, 就算单独丢进去,最少也能活下来八成。
八成的概率很高了, 大周的将士,除了岭南的将士,把他们单独丢进雨林, 活下来的概率恐不足三成。
现下多雨林作战,大周将士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迟晚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带太多人过来,否则不是优势,反而会成为更大的靶子。
最难受的一点,乖儿军会随时潜入岭南的城镇乡村,随时有可能给地方上百姓致命一击。
迟晚的手里拿着一串沉香,随意地捻着,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压抑。
战争给人带来的只有杀戮,除非是真正的魔鬼,见了太多的杀戮,心情总会变得压抑。
要是在虞九舟身边就好了,只要在虞九舟的怀里待一会儿,她的心情就能变得很好了。
迟晚眨了眨眼睛,她好像看到了虞九舟的身影。
她最近好像总是幻视,总能看到虞九舟站在她的面前,冲着她的笑。
可能是太累了,也太思念远在京都的老婆了。
导致她脑海里都是虞九舟的样子,也靠着想念虞九舟,来抚慰她因战争带来的压抑。
迟晚想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道——虞九舟,迟今朝想你了,想你,想你,很想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个想你,这才开始写正事。
——九舟卿卿,好累好困好想念你。
正事的开头,迟晚又表达了一波自己的想念,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写起了自己最近的经历。
她把信当日记写了。
八月一日
八月十五日
九月一日
十月一日
入冬
迟晚也没有想到,这场仗能打这么久,半年过去了,战事还没有结束。
南越的难缠,不是北宁能比的。
北宁先是被信国公背刺,又深入燕北,再加上不熟悉大周的战术,更没有想到,大周的火器这么厉害,所以几个月就打完了这场仗。
南越不一样,南越的探子肯定探查清楚了大周跟北宁的战斗情况,早就做了应对。
况且南越更擅长游击,不正面对敌,得亏了岭南王世女,哦,现在该称为岭南王了。
多亏了岭南王够稳,岭南没有出什么问题。
东海那边有徐晨露,局势也稳住了,战报上面说,徐晨露把倭寇的头领给杀了。
迟晚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一世徐国公能消灭倭寇,说不定是因为徐晨露的原因。
这一世徐晨露被调回了京都,东海就出现了问题,等她回到东海,便打走了倭寇。
怪不得徐国公上辈子消灭了倭寇,这辈子没有。
原来是徐晨露的功劳,看来信任徐国公可以回京都,平时练兵什么的是可以的,镇守东海可以换成徐晨露。
毕竟徐晨宇过于依靠经验以及兵书所学了,没有什么突破想法,但这种人做教官,肯定能教出来一批优秀的将领的。
这件事迟晚写信跟虞九舟说了,那边肯定会做出调整。
除了这些事情,虞逸尘也被押送到了京都。
虞九舟送来的绝密信件上写了对虞逸尘的审问,迟晚很是震惊,怪不得虞逸尘会这么疯。
原来在虞九舟死后,虞逸尘的皇位并没有坐稳,平凉侯安易之率领大军把他逼出了京都,跑到了江宁定都。
所以这辈子,他还是选择了江宁。
定都江宁后,他的权力很快就被架空了。
南边的世家门阀可不是吃素的,这些人跟恶狼一样,很快就控制住了南周的朝堂,虞逸尘成了傀儡。
他的好日子也就过了十年,还是虞九舟在的情况下,最后竟然成了傀儡皇帝,怪不得性情大变,这么的暴躁多疑,比圣元帝都过了。
还迫不及待地地当皇帝,哪怕只是到江宁做伪帝,他只是觉得,这辈子,自己绝对不会再跌倒在江宁这个权力的战场上吧。
虞逸尘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也想打破那个传言,他离开虞九舟什么都不是。
大周差点儿亡在了他的手上,先是南迁,又被架空,最后被抓。
在南周国破后,安易之统一了大周,然后退去,把权力彻底交给了新帝,新帝是顺承郡王的妹妹。
可惜由于太年轻,犯了一个大错,最后也是无奈摆烂,要不是安易之救场,怕是也要出事。
再往后虞逸尘就不知道了,他被囚禁了,没多久就被折磨死了。
迟晚看着信还挺震惊的,安易之是个好的人,为了给虞九舟报仇,不惜做到这个程度,哪怕做乱臣贼子。
后来为了大周国祚稳定,她放弃了兵权,一个人躲起来养老,在新帝最需要的时候,又召集旧部入京救驾。
迟晚猜测,安易之可能是觉得,自己把一个不适合的人捧上了皇位,就有责任负责到最后。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按照历史上,大周得被分成南周北周,而虞逸尘就是本北周亡国之君。
信件上的内容是绝密,绝对不能给外人知道,迟晚看完就把信给烧了。
虽然有些心疼,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迟晚有一点点空袭,就会给虞九舟写信,虞九舟也会,所以她现在收藏了很多的信件。
虞九舟给她写的每一封信,她都会认真地看上几遍,然后收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燕北,虞九舟给她写的信内容,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按理说不会啊,她的记忆从没有出过问题,不可能读了几遍的信都不记得。
迟晚确定自己出问题了,医者不自医,现在又在外面打仗,很多事情都需要她,这个时候她的身体不能出问题。
目前来说,如果虞九舟是大周的神,那她就是大周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要是出了问题,可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住在军营,叫军医马上就有人知道了,总之是不行的。
除非她偷偷摸摸地叫个医者。
她自己是个医者,自己的身体她知道,身体没有出任何问题,就是记忆出问题了。
记忆事关大脑,大脑的问题,影响到了记忆。
也不对,她用内力探查过了,什么事情都没有。
而且,对于许多记忆,她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看的每一个字,因此,她不相信自己的大脑出现了问题。
可到底为什么,她的记忆会流失。
不对,什么样子的情况,会流失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有什么特殊性?
迟晚在整理,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记忆,这些记忆的共通性是什么。
尽管说,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但她不是彻底失去记忆,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些记忆,好像都事关虞九舟。
从穿越开始,再到两人开始相处,到互相有好感,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先上榻后爱,准确地说,上榻之前,她们就爱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迟晚总算是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是她跟虞九舟相处的点点滴滴。
为什么呢,她别的什么都没有忘记,怎么只忘记了这些。
就跟喝了忘情水似的,不对,忘情水是一觉醒来全都忘记了,她是一点一点地遗忘。
相比起来,她的情况好像更痛苦。
一点一点地遗忘,她知道自己在遗忘,却没有任何办法。
很痛苦,她不想忘记,可是大脑根本不受控制,越不想忘记的事情,它就是不记得。
就像是脑袋里面有一只虫子,不断地吞噬着她跟虞九舟点点滴滴
正统元年,二月一日。
岭南的战事出现了转机,南越要和谈。
打了那么久了,怎么突然要和谈。
不过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谈谈也行。
而迟晚找到了一个岭南当地的医者,过去看了看,对方说她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她自己看了,也让医者看了,都没什么问题,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找到了当地更厉害的医者,对方给了她一个建议,找螺蝶寨的阿婆。
至于是哪个阿婆没说,只是说她去找阿婆就行了。
迟晚本来想去找的,结果南越就提出了和谈,还点名要她去和谈。
如果南越想和谈,一开始就能和谈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打了大半年了,突然要和谈,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得去看看才知道,迟晚想起了夕雾,也想起了段锦弦。
根据探子的汇报,这次南越进攻大周的主官,就是王女段锦弦。
说实话,迟晚对段锦弦的初印象并不差,一个疯了点儿,却能勇敢表达自己的人,这个放在这个世界的坤泽身上多少有点儿难能可贵。
但是当段锦弦提出让她去南越,做南越的驸马时,她就觉得这个人不仅是疯,多少还有点儿没有道德。
一个三观正的人,不会提出来让别人的伴侣去做自己的伴侣的。
哪怕这个世界的乾元,可以娶妻纳妾,但正妻只有一个,原配正妻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况且,她跟虞九舟的感情很好,段锦弦未必看不出来,却还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让人无言以对。
另外就是夕雾,一个总是温柔地笑,却不太说话的女人,更让人好奇的是她的身份,虫谷的少谷主,一个会玩蛊的女人。
蛊毒的神秘,让这个女人也显得神秘起来。
迟晚想到这两个人,难免会想,人不可貌相。
段锦弦有点儿甜妹属性,这样一个人,不仅疯狂,且三观有点儿问题,竟然不顾百姓发动战争,不得不说,她理解为什么会有蛇蝎美人这个词了。
至于夕雾,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但是玩蛊,当然了,她没有觉得夕雾不行,只是觉得这个人过于神秘。
正如她们练武,有些武功都是杀招,每一招都能要人命,在恶人的手里是杀人工具,在好人的手里,就是救人工具。
人们觉得蛊毒阴私,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其神秘。
迟晚难免会想,蛊究竟是怎么下的,又是怎么培育出来的蛊虫。
要是有机会,她还是想向专业的人员请教一下。
也正是知道夕雾的蛊术很厉害,她又姓段,跟段锦弦的关系很好,迟晚从一开始就担心,夕雾会不会对大军用蛊。
目前还没有发生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但是精品蛊虫太少了,只能用普通蛊虫,正好迟晚给将士们分发的有驱虫药包,才没有出事的。
越厉害精品的东西,数量就越少。
要是厉害蛊虫的数量那么多,南越还出动神秘大军,出动蛊虫不就好了。
迟晚在心里盘算着,干脆喊人问道:“南越的谈判使臣是谁?”
“是南越王女,还有大将军。”
段锦弦跟段和风,都是熟人。
南越的诚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条件。
迟晚想了想道:“叫岭南王过来。”
“诺。”
没一会儿,岭南王就来了,她看见迟晚正在观看沙盘,不由得问道:“指挥使在担心什么?”
马上就要和谈了,该早早休息才对,怎么还在研究沙盘。
迟晚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从她发现自己关于虞九舟的记忆正在不断地消失后,就开始心神不宁了,在知道南越要和谈后,这个情况就更加的严重了。
岭南王看着沙盘,同意了她的说法,“我也觉得不对,打了这么久,我们也没有占到南越的便宜,怎么突然要和谈了,难道是南越内部出了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方向,如果南越内部出现了问题,在和谈的时候,操作空间就大了。
是内乱,还是粮草断了?
迟晚跟岭南王对视了一眼,“假设啊,要是我们跟南越没有和谈成功,什么办法才能让南越退兵?”
岭南王想了想,“那肯定是南越内部出现了不得不退兵的办法。”
双方僵持了这么久,由于对地理位置的不熟悉,还有水土等问题,大周这一次的仗打得很辛苦,几乎都在被动防御。
大半年过去了,迟晚自然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的秘密武器已经做好了,京都那边的工坊以及工匠,紧急赶工大半年,做了大周当下技术最好的重火炮,做了一百门,还有各种地雷,炸药包,火枪等。
比起之前京营的装备,好了几倍都不止。
特别是重炮,一百门大炮对着南越齐发,什么雨林,什么游击,夷平,全部夷平。
这是她的战术,为了保密,她连岭南王都没有说。
战术就是这样,以己长攻彼短,对付北宁用游击,对付南越直接夷平。
不仅是火炮,还有投石车,数百辆投石车一起用,南越讨不了好,当然了,大周的投石车,投的是炸药包。
还有在弓弩弓箭上绑炸药,直接把南越夷平,对方的游击战也没有用。
到那个时候,南越的大军不撤退?家都没了。
至于南越的百姓,南越的当权者都不考虑自己的百姓,还轮不到她来考虑。
可就在计划快要实施的时候,南越提出了和谈,迟晚都怀疑是不是消息泄露了。
不管是什么,这一面肯定是要见的,不到迫不得已,把别人家夷为平地这件事,太有伤天和了,那么多人都得死在炮火下。
当然了,守护自己国土的百姓,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开炮,别国百姓,那肯定比不了自国百姓。
只不过对方选择了和谈,那就谈谈再说。
在谈之前,迟晚有些事情需要交代清楚。
岭南王这个人稳重可靠,正好适合做这件事。
迟晚清了下嗓子,沉声道:“南越说要和谈,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想拖延时间,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我们都要有自己的打算。”
岭南王点头,“指挥使说得对,不知指挥使有什么想法。”
“你呢?有想法吗?”迟晚倒是想听听,岭南王的想法如何,日后岭南还是要交给她的。
迟晚不支持传承的这种守护方式,毕竟第一代厉害,不代表后面的会一直厉害,但显然,岭南王这一支的教育,还有各方面都很严格,至少到目前没有出过问题。
但事关岭南百姓,将士,以及她去谈判后,还需要做很多事情,她得了解岭南王的想法才行。
岭南王看了她一眼,“围魏救赵。”
差不多的意思,攻击南越,让南越在岭南附近的军队撤退。
迟晚挑眉,“你有什么办法。”
岭南王蹙眉想了想,“投石车,先制造南越的混乱,我在南越王宫安排的有人,可以趁乱挟持南越大王,只不过成率只有三成。”
三成?这个成功率有点儿低了,但是战场嘛,局势千变万化,三成其实还可以,五成就能赌上一切了。
迟晚笑了,“我本来觉得,把守护一地的事情交给一个家族,这有些太儿戏了,一代强,不代表代代强,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并没有那么信任,很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不过,她现在还是很相信岭南王的能力的。
岭南王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迟晚这是在道歉?
她很惊讶,按常理来说,京都那边来的人,就算一个小官都很跋扈。
她们岭南王一系,离京都比较远,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放大,一旦被泼上了脏水,那可就难了。
特别是圣元帝这种君王,更难弄,很多时候,她们都想不做岭南王了,不如去京都跟康王那样,做个闲散王上,至少能保证富贵。
可是看看岭南的百姓,岭南是大周最贫苦的地方之一,百姓过得苦,她们哪里放心得下,就这样坚持着,京都来个小官也要讨好着。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好说话的京都官员,还会道歉。
迟晚可是驸马,秦玉王,皇城司指挥使,京营统领,这么多重要的职位在身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周皇帝是虞九舟,那迟晚就是除了皇帝权力最大的人。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这样说话,应该居高临下才对。
岭南王对迟晚的态度很是震惊,也感觉到正常,她觉得像迟晚这样的人,一个有能力的强者,不会有那种小人得志的态度。
也是,迟晚在岭南待了这么久了,两人共事那么久,她对迟晚也有些了解。
只是迟晚道歉这件事,她有种做梦的感觉。
岭南王整理好了心情之后,这才道:“为了岭南的百姓考虑,指挥使的想法是对的,谁都不能保证,我跟我的母亲一样,我的孩子也跟我的母亲一样。”
迟晚笑了笑,“没有,只是谈判的时候,我要把底牌交给你,计划上,我们总得通个气。”
她要去跟南越谈判,接下来岭南的事情都要交给岭南王,大方向上,两人必须得保持一致。
了解了岭南王的想法后,她就放心了,“好了,说正事吧,你的计划我是认同的,我会派人协助你,还有,投石车可以上,但要以火炮为主,另外,挟持南越大王这件事,暂时可以不做。”
“火炮?”岭南王只疑惑这一点,火炮她略有耳闻,很是鸡肋的一种武器,只是听说在燕北战场上,火炮发挥了作用,可真的能在南越也发挥作用吗?
“你见到就知道了。”
迟晚没有再研究沙盘,明显岭南王的能力也不差,她只是道:“先等谈判结果。”
岭南王点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指挥使身体不舒服?”
她去看医者这件事,岭南王是知道的,毕竟她们在岭南经营了这么久,她又是重点关注对象,不知道也不太可能。
只是为了岭南战事的稳定,岭南王不便询问,更不便说出去了,今日两人算是交心,问问也无妨。
迟晚抚摸着右臂,上面还有些痛感觉,“医者说我没问题。”
岭南的眼睛落在她的右臂上,“驸马受伤了?”
她摇头,“没有,只是留下一些深刻的记忆。”
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忘记虞九舟。
第126章
正统元年, 是会举办恩科的,京都那边延续了迟晚的监考方式,弄得很严格。
听说很多人都大骂迟晚是魔鬼, 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办法来防止作弊。
当然了,谁敢骂迟晚啊, 她可是学子的偶像,特别是寒门学子, 听到有人骂她,等着挨喷挨骂吧。
而迟晚,则在准备跟南越的谈判事宜。
谈判定在了二月底, 双方大军一个都没有来。
段锦弦身后带着几个人, 还有几十个护卫,迟晚同样带了这么多人。
双方实力至少从表面上对等,谈判桌放在空旷的地方,一眼望过去,埋伏是别想了。
她们都做好了准备,只为了给各自争取最大的利益。
宽阔的地方,一张长桌,双方各占一半。
看到迟晚的到来, 段锦弦扬起一个笑脸,“迟晚, 又见面了。”
迟晚点头, “王女。”
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姓名的程度。
双方的谈判代表, 大周方迟晚,南越方段锦弦,落座完毕, 谈判准备开始。
谈判之前,迟晚让人收集了南越的很多情报,她也弄清楚了南越为什么要和谈,南越所谓的二十万大军,那是出动了国力的一半,南越本来就是一个穷苦的国家,养活二十万军队,对国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到目前为止,南越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开始回撤了,边境只剩下了七八万大军。
另外的一些将士,该回家干嘛就干嘛,春耕了要干活的,南越也无法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了。
也不是说南越就没有战斗力了,南越留下的都是一些善于小规模作战,游击战的人,缩在雨林里,偷偷摸摸地给人一击,人的尾巴都没有摸着。
南越的战斗模式更加的神秘,才真是让人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
面对这么难缠的对手,迟晚跟虞九舟都觉得,和谈比继续打下去更好。
至于炮轰南越,大周的火器又不像现代那么厉害,顶多相当于明中后期了,想要灭了南越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多打个南越半残,自己恐怕也会经受不少的损失。
能和谈肯定是最好的,看段锦弦的态度,好似两人是老友,并非敌人一般。
不过也对,谈判一开始,总要营造出一种相对友好的氛围,这样才能谈起来。
然后开始各自说出自己的条件,是否同意对方的条件,最后签订合约。
总体来说,应该是一个友好的氛围。
段锦弦身边有一个官员,开始说南越的条件,“我们南越的条件不高,你们大周得承担我们此次的军费,并且三倍归还,以及……”
“好了,不用再谈了。”
迟晚直接打断了对方,“我是第一次听说,入侵者让被入侵者承担军费,无耻者常见,无耻到你们这样的少见。”
迟晚旁边的礼官愣住了,还没开始谈呢,就直接拒绝了吗?
那叫他们这些礼官来做什么?礼部侍郎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衣袖道:“驸马,我们还没开始吵……不是,还没有开始谈呢。”
他们这些礼部官员肯定不会答应南越这么无理的要求,但流程都没走,是不是太快了些。
迟晚直接起身,“不谈了,对方毫无诚意,狮子大开口,搬起碌碡打天下,它南越以为我大周怕他们?”
她就要离开,不想给南越的人一个眼神。
段锦弦立即轻笑一声,随后开口,“今朝莫急,你若不喜谈这些,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条件,你不妨考虑考虑。”
迟晚冷冷地看过去,“不用考虑了,本驸马也说说我大周的条件,你们滚出大周,并称臣,每年上贡金十万,银百万,象十头,犀牛石头,沉香千斤,乳香千斤,龙脑香千斤,还有你们南越的特色工艺,用金银等制作的一千件,丝绸万匹,棉布万斤,陶瓷什么的本驸马就不要你们的了,毕竟你们的瓷器比起我大周,摔了都没人要。”
她不想听南越胡扯,也不想听段锦弦胡扯,什么东西,入侵者也配让大周出军费。
“驸马不觉得要得太多了吗?”南越官员起身。
“哼,二十万大军的花费的三倍就少吗?”
二十万大军平均一个月的花费在五十万两白银左右,大半年过去了,那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况且是三倍,显然南越还有别的条件,他们敢开口,她为什么不敢?
迟晚冷哼了一声,“南越没有诚意,还想从我大周抢吗?”
这时,她身边的礼部侍郎高声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入侵者配在被入侵者面前提要求,想要钱?那你们来打啊,真以为我们大周怕你们,你们南越支撑大军这么久,怕是早就国库空虚了吧?还装什么强者,你们有实力还能跟我大周和谈?相反,我们大周能跟你们和谈,那是看在你们南越历代称臣,进贡我大周的份上。”
“要知道,是你们南越入侵,也是你们南越提出的和谈,今日我们大周的驸马,秦玉王亲自来了,便是想好好地谈,而你们毫无诚意,既如此,那就打,我大周从不惧怕外敌。”
礼部侍郎说完满意地坐下,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高光时刻,要不然大老远地从京都跑来,一言不发的就回去,那可还得了。
她的前辈告诉她,谈判嘛,那就是跟人家大吵一架,吵赢了就行,别管过程是怎么吵的,否则就对不起在外面征战的将士。
他们是文人,但在这种时候,文人也不能太拘着了,该骂就骂,大不了打一架。
迟晚也惊呆了,她是听说过有些谈判会比较激烈,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礼部侍郎这么能说。
不过说得对,想让大周赔款,想得美。
段锦弦终于开口道:“此事也不是不能谈,南越也是被贵国的宝安王给蛊惑了,这才派兵前往,并非南越想要进攻大周,三倍军费倒是不必,只要承担南越此次的所有花费就好,毕竟我们南越也是被贵国骗了。”
甩锅?还真不要脸。
迟晚垂眸,随后坚定道:“我大周,不称臣,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
“走。”
她起身就离开,身后的人连忙跟上。
而还坐在座位上的段锦弦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然后大声喊道:“今朝,我们还会见面的。”
迟晚理都不理,骑马就离开了。
她也算明白了,南越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和谈。
不想和谈,却在撤兵,该不会让军队分开,不停地骚扰抢夺岭南吧?
以南越军队的灵活,要真是这样做,确实会对岭南边境造成影响。
迟晚在不停地思考,南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知己知彼才行。
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她就让人去给南越的探子传达消息。
南越没有物资支撑大军作战了,但是小规模的军队,进行抢夺补贴家用是可以的,只是这样一来,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得到迟晚回来的消息,岭南王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看到迟晚的那一刻,岭南王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我听说没谈妥?”
她来得比较急,她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只能来问迟晚。
迟晚点头,把在谈判桌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岭南王愤怒道:“无耻,真当我大周打不过他们吗!”
“指挥使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迟晚当然不想跟南越耗着,这么久没有回京都,孩子都满一周岁了,更何况,她想马上见到虞九舟。
她正在不断地遗忘,遗忘的东西太多了,她感觉自己连强烈想要见到虞九舟的想法都在变淡。
这样一点点遗忘的感觉,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痛苦。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快点儿见到虞九舟,只有见到虞九舟,她才有可能好起来。
只是岭南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迟晚沉思了一会儿,下定了主意,“打。”
岭南王有些惊讶,但没有反对,“好,那就打。”
是该给南越一个教训了,至少跟北宁一样,打到他们数十年不敢来犯。
“你领军到南越轰炸,段锦弦这边由我拖住。”
相比南越轰炸,段锦弦这边更难缠。
南越留下的这七八万人都是精锐,想要阻拦他们的脚步可不容易。
岭南战场上,迟晚是指挥使,岭南王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遵令。”
……
三月中旬,迟晚带领三万人,放火烧了南越的营帐。
之前不懂是因为她在做隔离带,她可不想让整个岭南着起来。
岭南王带着人已经到了南越,两人约定的时间是最迟三月二十日,必须动手。
迟晚的人太少,未必能拖住段锦弦,只有岭南王那边成功了,这场仗她们才算是赢了一半。
另一半就是段锦弦撤兵回到南越,她们才算是大获全胜。
三月十九日,岭南王对南越的轰炸开始,炮火可覆盖范围,超过两米的植物都没有,更别说建筑了。
三月二十一日,段锦弦得到消息,她没有选择撤兵,而是不管不顾地再一次进攻岭南。
迟晚没办法,只能收缩军队防御。
但段锦弦是声东击西,抢了东西就走了,没有真的进攻大周。
还好迟晚早有准备,收缩大军的时候,连百姓都带回来了,尽管留下了一些物资,但损失不大。
四月七日,段锦弦路过神漫河被岭南王伏击,由于队伍分开分批撤退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但岭南王受了重伤,是被抬着回来的。
伏击这件事迟晚不知道,要是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
段锦弦的人都是分成小规模地离开,还有很多人潜伏在雨林当中,一不小心就被反围攻了。
还好岭南王让人押送大炮跟投石车走另一条路,不然带着这么多的重家伙,她都不一定能逃走。
所幸,人是回来了。
迟晚只能继续留在岭南,等岭南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才能回京都。
时间一直来到了六月,迟晚才准备回京都。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她只知道,打完仗自己应该回京都。
中间她还到螺碟寨找到了阿婆,正如医者所说,她去了直接说自己找阿婆,就有人领她过去了。
阿婆看了她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话,“忘川会让你忘记最爱的人,但最爱的人,也会让你想起。”
这个意思就是,解药是一个很玄乎的事情。
慢慢地,迟晚发现,她忘记的不仅是虞九舟,是跟和虞九舟有关的一切。
她从穿过来开始,每一天都跟虞九舟有关,哪怕没有跟虞九舟相处的一天,她的脑袋里想着的也是虞九舟。
如果是忘记跟虞九舟相关的一切,那穿越过来后的所有,她都会忘记。
逐渐忘记这件事,就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一样,在清醒中逐渐糊涂。
迟晚踏上回京都的路时,她的记忆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她想不起来跟虞九舟的相处,想不起来自己有孩子了,有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她到岭南做什么。
回京都的路上,迟晚运转着内力,还在自己的头上扎针,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外面大喊一声,“有刺客!”
迟晚连忙拔掉头上的银针,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支千人队伍在大周境内不算少了,安全回去没什么问题的,她也想不出,谁敢在大周境内拦截她的队伍。
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是乖儿军,这支在段锦弦回南越前就消失了的队伍。
她现在还没有离开岭南境内,这里雨林很多,乖儿军不知道钻到哪里,现在竟然跑出来了,还是拦截她的队伍行刺。
迟晚蹙眉,可是她的大脑很是混乱,不想忘记的情绪,还有不断忘记这件事,让她几乎无法判断当下的情况了。
下一秒,一把剑挑开了马车的门帘,两人对视。
迟晚眯起眼睛,手也抓住了旁边的刀,要不是对方穿着自己人的衣服,长相还很熟悉,她会毫不犹豫地动刀。
来人看见她把手放在刀柄上,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驸马,刺客太多了,还请随我离开。”
迟晚直接拿刀指向来人,“出去。”
“驸马,你为何对我用刀?”
此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很惊讶迟晚用刀指着她。
“滚。”
迟晚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她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可这个时候溜入她马车的人,都未必是自己人。
“驸马,你不记得我了?”来人试探地问道。
迟晚也不再犹豫,挥刀就砍了过去。
如果能有一个人能察觉出她失去记忆,那这个人必定得是……得是……
是谁?
迟晚愣住了,手里的刀都顿了一下。
来人的袖子里面立马放出来一只飞虫,这只虫子飞到了迟晚面前,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想要把面前的这只虫子吞噬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
迟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竟然摸到自己的血管。
猛地,面前的虫子冲到向她,她下意识地挥手去拦住,由于大脑的混乱,她的动作迟钝了不少,没有挡住飞虫,虫子扑到她的脖子上,趴在上面咬了一口。
她感觉到虫子好像钻入她的血管里了,最后跟血管里的另一只虫子碰撞,紧接着,它被吞了。
迟晚迷迷糊糊的就要晕倒,闭上眼睛前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但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爱她,能抵御这么长时间忘川的侵袭,久久都没有失去记忆,也让你更加痛苦,这只蛊虫是我精心培育的,忘川吞了她,就会实力大增,我会带你回南越,等你跟锦弦成婚,你就是南越的驸马,忘了大周,也忘了虞九舟吧。”
忘了虞九舟?
不,不能忘。
她知道了,是蛊虫,面前的人是夕雾,那个信国公部的参将,用抓到信国公的功劳,成功混入队伍,并且能跟她接触。
那蛊虫是什么时候入体的呢?
她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因为她不太记得了,当务之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迟晚拿出一个小哨子,放在唇边用力地吹了一下,声音响起,马车立马被分开。
一道道黑影出现在了马车旁边,两个人朝着夕雾冲过去,两个人去抱迟晚。
剩余的人警戒在周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哪怕是自己人。
在回京都前,迟晚召集了身边的暗卫,并且下了一道死命令。
只要她吹响哨子,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把她带到虞九舟身边去,就算她自己反抗也是。
吹响了哨子后,迟晚才放松下来,任由黑衣人把自己带走,随后彻底地晕死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晕倒后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再次醒来,她是否还拥有一点点的记忆,她只知道,只要把她送到虞九舟的身边,对方一定会把自己送走的。
要不是最后的适合,她不小心碰到了右手的伤口,可能她还没有办法想起虞九舟的名字呢。
她不敢想,如果虞九舟发现自己不记得她了,该有多么的伤心。
她不想遗忘,可是身体里面的那只虫子,非要让她遗忘。
……
京都皇宫朝堂之上。
虞九舟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恍惚,心口剧烈的疼痛起来,她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立即扭头看向旁边的春归,“迟晚走到哪了?”
“回陛下,按照路程来说,王上今天应该要出岭南了。”
虞九舟现在是皇帝,很多人叫迟晚都不太好叫驸马了,可叫皇后是不是也不对?再说了,还没有册封呢。
现在迟晚身上的最高职位是郡王,秦玉王,所以不少人开始喊她王上了。
虞九舟垂眸,要出岭南了吗?
“她带了多少人。”
“上千人。”
这些消息虞九舟是知道的,只是她还想确认一遍,她总觉得可能是迟晚出事了,要不然她的心不会突然这么刺痛。
“退朝。”
虞九舟起身就离开了龙椅,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会不是还没有结束,怎么陛下走了。
众人看向春归,春归高声道:“退朝。”
春归连忙去追虞九舟,她刚追上人,就听虞九舟吩咐道:“叫夏去带上人去接应迟晚,让她务必把迟晚给朕好好地带回来。”
“对了,段锦弦不是说,只要把迟晚交给她,南越会永不来犯吗?今天支持的大臣都给朕记下来,给朕查。”
段锦弦发来的国书上说,只要大周把迟晚送过去,那两国就结为永世之好。
离谱的是,朝堂上居然真的有官员是支持的。
他们也不想想,北宁是谁打走的,南越就是谁打败的,迟晚就是大周的国之柱石,是能给出去的吗?
况且,迟晚是谁?大周的秦玉王,她的驸马,也会是她以后的皇后。
这些人还真是大胆,不要命了。
春归还没有走出去呢,就听虞九舟又道:“查出勾结南越者,诛九族,墙头草斩立决。”
春归的脚步一顿,立马行礼,“诺。”
虞九舟回到了宫殿里,开始找出这段时间迟晚给她写的信,想要从信件内容中发现不对劲。
对比之下,果真让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以前迟晚的信件很热情,毫不收敛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可到了后面,迟晚都是谈工作居多了,尽管也会表达,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热情。
她原本以为,迟晚可能是累了,提不起力气写信。
可是今天心脏的一阵疼痛,让她肯定迟晚出了问题。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解释不清楚,她就是能这样感觉到。
所以她想要对比迟晚的信,看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这样一看,难道是岭南发生了什么事情?
虞九舟内心涌上了强烈焦急的情绪,她恨得现在就见到迟晚,更想自己去接迟晚,但她是一国之君。
这时,冬迎快步走了进来,“陛下,秦玉王的信。”
“拿过来。”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虞九舟,能很明显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焦急。
冬迎惊讶的同时,就知道出事了,立马加上了一句,“是八百里加急。”
虞九舟连忙打开了信件,上面的字数不多,但每看一个字,就像是有锤子在她心脏上敲击一样,痛的她说不出话来。
九舟卿卿亲启——我最近出问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深刻在脑海里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你了,请你一定相信,此事非我所愿,我肯定一定是爱你的,很难过我会忘记,也很讨厌自己给你带来伤心……
第127章
当迟晚睁开眼睛, 看到古色古香的屋子,满心的疑惑,她这是到哪了?
其实路上的时候她醒了一次, 就见几个黑衣人在杀人,刺客?看起来好像还是刺杀她的。
她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刺杀她干什么。
迟晚就记得,自己要去参加交流大会, 刚上车找到一本小说看,还没有打开,就昏迷了, 再次醒来, 看到的就是黑衣人跟刺客的对战。
为什么她认为黑衣人是保护她的?
因为当剑刃砍向她的时候,这些人是真的用身体来挡了。
血流了一地,要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穿越了,真白看那么多小说了。
她在想,自己穿越到哪个朝代了?看起来身份很是贵重,就算不贵,也很重要,毕竟不重要的人, 不会让这么多人保护着,哪怕是死, 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这也是她不选择跑路的原因, 外面刺客那么多,都要杀她, 她要是偷偷跑了,再碰到刺客,
没有弄清楚情况前, 迟晚干脆装晕,等探查到消息了再说。
可这些黑衣人一言不发的,只知道抵挡刺客,赶路。
直到来到圣京城,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城墙上挂着呢,她做古药方研究的,对古代文字认识的不少,一手毛笔字,至少不会让她在古代露馅。
不知道马车到了哪里,几个人就要把她抬下来,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着还在昏迷的样子。
等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古色古香的房间。
听到没有人进来,她干脆走出了房间,这才知道,她好像是来到了宫殿。
是王府,还是皇宫?
她也是去旅游过的,看过了皇宫跟王府,也看过了大宅院,按照历史上的阶级森严,除了皇宫跟王府,还没人敢在家里弄宫殿。
迟晚暂时了解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便开始偷听外面的情况。
只是外面静悄悄的,就算有走动的声音,她们也不互相交流,让她想听都听不到。
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王上呢?”
王上?
迟晚赶紧回到房间躺下,她能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了几个人。
还是那道活泼的声音,“王上还没醒啊。”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夏去闭嘴。”
夏去不服气,“冬迎,为何让我闭嘴?”
冬迎冷声道:“王上没醒。”
夏去懒得理她,转头看向春归,“太医怎么还没过来,听说王上受伤了。”
“等秋来,王上的伤不能给外界知道。”
“为什么,肯定是王上更重要。”
春归知道夏去跟迟晚关系好,两人之前的关系就不错,后来迟晚带着她去打仗,满足了她的心愿,现在她的心里除了陛下就是王上了。
春归只能低声解释道:“不管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王上,这件事都要保密,而且,秋来的医术比太医的好。”
“春归!!!”夏去很生气,但她现在不是以前的那个愣头青了,经过战场的洗礼,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算了,你们考虑的是对的。”
她只是太担心迟晚了,突然就昏迷着回来,她能不担心嘛!
“好了夏去,你别太担心王上了,比起你,陛下更担心王上。”
春归劝了劝,看夏去还是不开心的样子,便又道:“王上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所以用不着太医,保护王上的人里面有医者,这也是不着急叫太医的原因,秋来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一切等王上醒了再说。”
听到她说迟晚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夏去的脸色才好了点儿,“我知道了。”
房间里的迟晚,听着这三个人的对话,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王上,还是一个受皇帝看重的王上,难道她跟皇帝是一个娘生的?
不过她是女的,女的也能做王上?
不过这个世界跟她熟悉的朝代好像不太一样,她看到了许多女人在外面做生意,保护她的暗卫也都是女人。
到皇宫时,她偷瞄了一番,守城的还有一些侍卫也是女的。
但肯定不是女儿国,只能说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挺高的,能跟男的同一工作。
听到后面,她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应该不是一个闲散王上,闲散王上受伤的话,不至于不能让外面人知道她受伤的事情。
而且她不是在京都受伤的,她醒来的时候明显是在外地。
难道是帮皇帝办事,结果被刺杀领盒饭了,然后她就占据了这个身体。
她还挺好奇这个世界的,除哪怕武帝时期,女子也顶多是后宫的官,真正上朝堂的少之又少,那么多守卫都是女的,说明这个朝代跟她熟知的朝代都不一样。
架空?
看吧,她看那么多小说都是有用的,不多看小说,哪里会这么快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反正皇帝对她的身子是挺器重的,关系还不错,那她暂时就没什么危险了,只要不暴露,她在这个世界也能荣华富贵,加上自己的身份,那不是要什么药方都能看到。
迟晚正想着,外面传来了行礼声,“陛下。”
“迟晚如何?”
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清冷孤傲,是个女人。
女人做皇帝?这个世界真不错。
迟晚对皇帝是女人这件事很满意,怪不得她能当王上,外面的很多工作,女人也可以做。
女人可以做皇帝,王上,还有各个工作,这样的环境,她当然满意。
比起穿到她熟知的那些朝代,肯定是这个朝代更好了。
迟晚满意地闭上眼睛,就是不知道她跟皇帝什么关系,自己是异姓王,还是跟皇帝是亲姐妹。
异姓王可不容易,历史上的异姓王能全身而退的太少了,别说异姓王了,皇帝亲生的兄弟姐妹日子也未必好过。
尽管她现在是得皇帝看重的,日后呢?
反正她不喜欢做什么实权的王上,要是可以,她只想研究研究古代的医术,到时候到太医院学习学习。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得假装失忆,不然早晚都得露馅。
迟晚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她感觉到一个身影坐到了自己旁边,随后就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很温柔,也很怜惜。
不是,如果她是异姓王的话,那肯定不能这么摸她,难道两人亲姐妹?
感受到脸上的抚摸,迟晚心中有数。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对方俯身趴在了她的身上,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确定是亲姐妹?
紧接着,对方的唇碰到了她的耳畔,柔声道:“迟小晚别睡了,我跟孩子都很想你。”
救命!还有孩子?
听起来是她跟皇帝的孩子,两个女人生的孩子吗?她是来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修仙?不像,那些保护她的人都没有使用术法。
她不能再昏迷下去了,很多事情得醒来,才有机会知道更多。
迟晚下定决心,随即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压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哪怕是虞九舟做好了准备,还是有点儿承受不住。
她控制住立马告诉迟晚所有真相的心,冷静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虞九舟不想吓到迟晚,也不想让迟晚陷入痛苦里面,关于记忆的事情,还是慢慢地说比较好。
迟晚看着面前期待的虞九舟,缓缓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确认了迟晚真的失忆了,虞九舟的鼻子一酸,她的傲骨是不允许她哭的,但在此刻,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紧紧地把迟晚抱在怀里,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僵硬,甚至有点儿想推开自己,她就知道,很多事情就算说了,迟晚也未必能接受。
虞九舟的眼泪滑落在迟晚的肩上,她低头把眼睛埋在迟晚的肩窝,眼泪就这样消失了,她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她强忍住内心的难过,极力控制着语气,“没关系,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迟晚真的很尴尬,尽管对方是个大美人,身上还香香的,是她很喜欢的香,但对方是个皇帝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人就这么紧紧抱住她,她真担心自己哪里表现不对,就被拉出去砍了。
听到对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就知道,对方虽然是皇帝,但是应该很喜欢这个身体的主人。
况且,她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
虞九舟握住迟晚胳膊的手一紧,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注视着迟晚的表情,“这里是大周圣京城,你在的地方是皇宫,而我是大周的皇帝,也是史上第一个坤泽女帝,我以前是长公主,按理说,公主是没办法继承皇位的,是我们一起努力,所以我才做了皇帝,我的名字叫虞九舟。”
她说出自己的名字,迟晚没有任何反应,只在听到坤泽女帝四个字的时候,面露惊讶,对她说的,公主没有办法继承皇位,而她是以公主之身当上的皇帝,迟晚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武帝坐上皇位不容易,公主做皇帝同样不容易。
虞九舟失望地继续道:“而你迟晚,是大周的秦玉王,我的伴侣,我们两个人有一对女儿,姐姐是坤泽,名字叫晨晨,妹妹是乾元,名字叫归一,归一是先帝立的皇太孙。”
这个秦玉王的名字跟她的名字是一样的,还好,以后人家叫她,她就不会反应不过来了。
她居然还有两个女儿。
晨晨?归一?名字挺好听的。
“也就是说,我其实以前是你的驸马?”
见虞九舟说了这么多,她总不能一言不发,所以她还是决定稍微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略微尴尬的气氛。
虞九舟点头,“是。”
她听迟晚说过,在另一个世界,她们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所以迟晚对这个世界的情况是了解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
看来迟晚是把这个世界相关的事情都忘记了。
同样,按照她对迟晚世界的了解,对迟晚的了解,她如果为了取信迟晚,说出那个世界的事情,怕是会取得反效果。
迟晚这个人看似很好接触,表面对谁都客气的样子,实际上内心的防备很重。
她说得太多,对迟晚反倒是一种负担。
而想让迟晚相信一切,正如她信里写的那样——如果我真的失去了所有记忆,能让我相信所有的办法,只有再次爱上你,爱会让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全心全意地信任?
虞九舟决定有些事情,还是等迟晚彻底了解这个世界后,再跟她说吧。
现下,不适合一下子让迟晚接受太多信息。
“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书籍,你可以先了解一下,以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你要是想听,我来讲给你听。”
虞九舟话音刚落,迟晚马上拒绝道:“书籍我要了,至于这些年的事,陛下让别人告诉我就行,陛下日理万机,我不便打扰陛下。”
陛下吗?
听着这个称呼,虞九舟很是失望,但还是道:“好。”
迟晚看起来有些怕她的样子,她也就不强迫了。
希望迟晚了解了这个世界,清楚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可以接受更多的信息。
虞九舟垂眸,她刚上完早朝,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可是在看到迟晚的眼睛里,不再全都是自己,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虞九舟不免开始后悔,当初对迟晚为什么冷淡,明明她们能更早地在一起,也能更好地恋爱,可是她们的恋爱中,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国事上,留出来给迟晚的那一半时间里,还有一半,她们在谈论工作。
要是当初她跟迟晚的甜蜜时间更长些就好了。
虞九舟不是会后悔的人,更不会想一些以前应该如何,可在面对迟晚的时候,她难免会想到。
看着面前的迟晚,她的眸子染上了些许的悲伤。
迟晚能察觉,哪怕虞九舟在极力控制,但是对方的悲伤,她还是感觉到了。
知道她失忆的悲伤吗?
迟晚有些抱歉,她也不想骗虞九舟,可是自己穿越是最大的秘密,要是说出来,被当成邪祟烧了怎么办。
她蜷缩的手松开,默默地说了一句,“抱歉。”
她不想欺骗一个深爱着别人的人,但如果她说了实话,虞九舟也未必会相信。
谁能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一个从异世界过来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爱人的身体。
迟晚垂眸,慢慢地往里面缩了缩。
然而她的动作,在虞九舟看来是对自己的排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随后她又安慰自己,迟晚只是不记得了,不是真的不排斥她。
“不要抱歉,等你想起来就好了。”虞九舟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虞九舟不想走,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时候的迟晚,也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不过,她要等秋来为迟晚诊治过后才能走。
“让秋来进来。”秋来本来在外面查一些东西,听到消息马上就回来了。
她在查的是,什么药物能让一个人失去记忆。
虞九舟得到消息,就让秋来去查了,想必也有些线索了。
秋来进来后,为迟晚诊断了一番,随后蹙眉道:“暗卫诊断的没错,王上的身体没有问题,头部也没有遭受重击,失忆正如陛下所料,应该是毒,我查了很多能让人失忆的毒,其实就是毁坏大脑,让人变得浑浑噩噩,没有像王上这样,身体没有一点儿异样,却出现了失忆的状况。”
虞九舟眉头微动,她想到跟随迟晚一起回来的消息,“如果是蛊呢?”
“蛊?”秋来仔细想了想,“陛下,我要去岭南一趟。”
蛊不是只有南越会的,岭南也会,虽说手法不同,但是同根吧。
今天虞九舟再次接到了迟晚的信,信里写了她是中了蛊。
信上面的内容很乱,字写得也不好,能看出来,写这封信的时候,迟晚的脑子应该已经混乱了。
在明知道自己的记忆在逐渐消失时,迟晚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内容多是记录自己的情况。
她在右臂上刻了几个字——给虞九舟写信。
伤口短短几日是好不了的,只要伤口一痛,她就能想起来给虞九舟写信这件事。
写到最后,信已经来不及寄出去了,她只能把信当作日记写,并且吩咐暗卫,每天提醒她写日记。
日记内容,会让迟晚短暂地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反复叮嘱过暗卫,回到京都,必须把日记亲手交到虞九舟的手里。
虞九舟这才体会到,迟晚在逐渐失去记忆的日子有多痛苦。
每一封信,日记的每一段内容,都是迟晚在控制自己不要彻底失去记忆,她还想坚持到京都,亲口跟虞九舟说这件事的。
日记的内容,记录着迟晚每日的状态,写着写着,她就会说一些可能会让自己恢复记忆的方法。
事实上,迟晚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办法是否有用,很有可能没用,但虞九舟定然会做。
迟晚说自己的防备心很强,要是两人见面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那就循序渐进,否则会把她直接吓跑的。
迟晚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每天都在想着逃跑的事。
因此她在日记上写,让虞九舟不要太着急,她早晚能恢复记忆的。
事实上,她也只是在安慰虞九舟。
迟晚担心,万一自己无法恢复记忆,能拖住虞九舟,给虞九舟一个希望也好。
否则,等她一回去,虞九舟就开始想尽办法让她恢复记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过去了,她都没有恢复记忆,虞九舟很伤心的。
日记的内容,与其说是在出谋划策,不如说是在给虞九舟一个希望,一个就算短期内做不成,也不会太失望的希望。
她还对虞九舟说——如果我真的无法恢复记忆,你重新追我就好了,以你的魅力,我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虞九舟哭笑不得,可难过的心平静了许多。
对啊,要是迟晚恢复不了记忆,两人重新谈就好了。
不过迟晚还说了一句话——我是个臭矫情,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情,九舟若是不耐烦了,可以强制我的哦。
谁要强制你。
虞九舟想到日记上的内容,心中酸涩的同时,内心的焦急也平复了下来。
她答应了让秋来去岭南,等秋来出去后,她看着迟晚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好笑地勾起了唇。
就好像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这家伙就是这样故作人畜无害的偷走了她的心。
虞九舟想要去握住迟晚的手,又担心她抗拒,只能道:“我会让夏去来跟你讲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晚上我来跟你讲,你好好休息。”
迟晚乖巧地点头,“好。”
这家伙一初也是这么乖巧,到了榻上,就特别坏。
虞九舟不舍地看了迟晚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
她让人把迟晚读过的书都整理了出来,等迟晚看望一遍,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或许很多事情才更好接受。
迟晚看着虞九舟离去的背景,莫名感觉心脏一痛,这是原身的心痛吗?
她做不出来让别人伤心的事情,可她不是以前的那个迟晚,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回应虞九舟。
哪怕虞九舟很好看,样貌长在了她的心里,温柔说话的时候,她的心都控制不住地在颤。
但虞九舟爱的不是她,而她对虞九舟,也只是外表上的好感。
迟晚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悸动的感觉,才第一面而已,难道她是个颜狗?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影响。
可能这具身体很爱虞九舟,哪怕换了一个灵魂,在看到虞九舟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地加快跳动的速度。
迟晚躺在床上想着这件事,很惊讶,一个帝王跟一个王上,竟然有这么深刻的爱情。
虞九舟的一双眸子,看向她时露出来的温柔深情,说实话,她有些羡慕了。
要是这双眸子看的人真的是她,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倒在虞九舟的怀抱里,谁让虞九舟那么好看,好看到若不是知道对方有了深爱之人的情况,她能一见钟情的程度。
算了,别再想了,迟晚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自己的情况,以及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还有这副身体跟虞九舟的曾经,弄清楚了这些之后,她才能做决定,是留下,找个机会跟虞九舟说清楚,还是干脆逃离京都。
第128章
迟晚看了很多书, 据说这些书都是这个身体曾经看过的。
她很疑惑,这么多了解这个世界的书籍,以及医术, 爱好竟然跟她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缘分啊,连爱好都那么的相似。
不过她也从夏去那里听说了“迟晚”的全部。
一开始的迟晚是个纨绔, 很渣的一个女人,自从被赐婚给还是长公主的虞九舟做驸马后, 就开始浪子回头。
先是有了实权,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在北宁攻打大周时, 她把深入燕北的北宁军赶走了, 后来又平定了伪帝叛乱,南越犯边。
而“迟晚”就是在去南越打仗,已经赢了的情况下,失去了记忆。
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中毒。
迟晚听到虞九舟说了,她中的好像是蛊。
蛊这种东西迟晚知道,但没有接触过, 历史上很神秘的东西,原本她想去跟队伍去考察的, 只是没有机会。
蛊这种东西很神秘, 影视剧小说里面她都看过,现实也听说过, 就是没有亲眼见过。
要是这个身体真的中了蛊虫,那虫子是不是还在身体里?
迟晚盘腿运转起内力,试图找到身体里的蛊虫。
她惊奇地发现, 这副身体很强,也是,不强怎么能上战场。
可惜没有内力,她还得从头练起。
迟晚总觉得,这副身体应该是经过内力的洗礼的,至于为什么感觉不到内力,又说不太清楚。
而且她修炼起内力,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一晚上就入门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圣体?修炼一夜入门?
迟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过于搞笑了些。
不过,一个月过去,她看完了虞九舟让人搬来的书籍,也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了新的认识,过目不忘?天赋技能又加一个。
她想,等内力达到小成,到时候再出去,在这个世界也就有了自保之力,加上她现在位高权重的,弄个户口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一切都要等她能出了皇宫才行。
这一个月来,虞九舟每天都会来找她,讲着她们以前的事,讲着当下大周发生的事。
对以前的事情,也就是她们的爱情,迟晚没有那么感兴趣,毕竟那不是跟自己的爱情,她感兴趣的还是当下发生的事情。
因此,虞九舟就多讲了一些。
听说虞九舟正在主持变法,准确地说是虞九舟支持,主持变法的人是首辅。
听了变法的内容,迟晚的脑袋里出现了几个问号。
一条鞭法?土地清查?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士族一体纳粮当差?土司自治?
还有不少变法,农业上的,商业金融上的,军事方面的,政治方面的,还有整顿吏治等等。
每一样,迟晚都很熟悉。
她不由得问虞九舟,“这些东西都是哪个大神提出来的?”
她严重怀疑,提出这些事情的是一个穿越者,她都穿过来了,再有另外一个穿越者也不是难事。
哪知虞九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
说完,虞九舟就期待地看着她。
迟晚睁大了眼睛,难道自己的前身也是一个穿越者?这副身体难道是穿越者圣体?
迎着虞九舟期待的目光,她缓缓地说出了几个字,“我真厉害。”
虞九舟:“”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吗?
如果是迟晚的话,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是,你很厉害。”
自己夸自己,迟晚可以脸皮厚点儿,真到人家夸她,她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好说,好说。”
迟晚略带羞涩地抿了口茶,“变法是好事,对百姓来说,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要是她以后离开京都,那她也是百姓,百姓的日子好过,她的日子估计也不会错。
看来有机会,可以跟虞九舟说一下,变法的具体细节。
金融变法,王安石的法子,还是挺适用于古代的,就是需要完善一下。
然而,随着跟虞九舟聊得越多,迟晚都傻眼了。
大周银行都开业一年了,还有什么快递驿站之类的,但凡她能想到的,大周目前都有。
前辈穿越者,不给她这个后来者一点儿机会啊。
洗漱有香皂,保养有精油,护肤的东西也有,日常的很多东西,都不像是古代能研制出来的。
迟晚觉得,这更像自己的手笔。
也不一样,会中医的人很多,制作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麻烦。
要是化学厉害,制作出来这些东西不难,甚至能制作出来更好用的。
难道对方跟她一样,喜欢看书?
她看的书很杂,什么都看一点儿,知道并不精通。
要是让她做什么事情,她顶多是提供概念,具体的事情自然由工匠来做。
只是当夏去把今天的报纸送过来时,她彻底愣住了。
报纸的版面不少,很像现代媒体玩的那些。
#伪帝虞逸尘跟罪臣信国公不得不说的秘密!#
光看标题,就知道这俩人关系匪浅,可能是有点儿基情的。
内容写得生动形象,看了的人只会“哦~怪不得他会帮他造反。”
#八步洗手法,减少病症,少花钱少治疗#
竟然还有科普,说不定还有医学版面呢。
果然有。
#每日一方,秦玉王良方。#
还有一些时政,科普,甚至连广告都有。
#燕北变法初具成效,陛下有旨,推行全国。#
大周竟然也知道试点,是她小看了古人。
#岭南战胜,陛下有旨,封锁南越,关闭两国商市。#
#大周皇帝令,南越称臣,遣南越皇室十人,虫谷谷主少谷主来朝,否则夷平南越。#
火炮是消耗品,但消耗了能很快造出来,而南越死的人,人死了,短时间内可造不出来。
经过迟晚跟南越一战,南越不休养生息个十年,怕是恢复不了元气。
可火炮,大周一年能造出上万门,次年就能继续轰炸南越了。
火器的压制,就是这么简单。
当初迟晚提出想法,火炮还在研制中,一旦研制出来,进入制造中,速度就快很多了。
南越见识过了火炮的威力,虞九舟就不相信,段锦弦真的敢赌,她不会炸平南越。
迟晚看着报纸,深深感叹,娱乐版面,科普版面,政令版面等等。
这份报纸做得很好,几分钱一份,看似赚不到什么钱,可买的人很多啊,这就叫流量,流量想要变现,就要投广告了。
她是听说了,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当然了,迟晚知道,自己没有做这些事情,至于失忆,她从现代穿越,就到这里,没有空档,只能说明,这些事情都是前身做的。
人才啊!
这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商农政军,都做出了改变,怪不得虞九舟这么喜欢她,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可惜死得太早了。
迟晚为自己的前辈惋惜了一下,看来以后她的吃饭家伙,还是得靠自己的医术,顺便再做一个神棍也可以。
比如什么,“姑娘印堂泛黑,红鸾星有被撞击之象,不出三日,烂桃花必定而至。”
解决办法自然是三日内不得出府,不出去不就好了,谁能说她算得不对。
迟晚想着就笑了起来,她还真适合做个神棍。
“笑什么?”
下朝的虞九舟,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迟晚这里。
这么长时间过去,在她刻意或是无意的放任下,迟晚应该已经弄清楚了现在的大周,还有她在大周做的那些事情。
在迟晚来到大周之前,大周可没有这些东西。
迟晚的日记上也说了,只要她发现了这些东西,心里肯定会有所怀疑,也不知道这些怀疑,能不能给失忆的迟晚心中留下种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迟晚抬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了报纸觉得,大周的发展,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虞九舟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这都是你的功劳。”
“呃或许吧。”
“或许?”
虞九舟蹙眉,“尽管是你失忆前做的,但总归是你做的,功劳自然是你的。”
迟晚想说什么,最终闭上了嘴巴。
总不能她真的失忆了吧?难道她真的失去了穿越后的全部记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失忆。
而虞九舟也明白了,怪不得两人相处这么久,迟晚对她没有丝毫的亲近。
为了让迟晚更好地接受现在的情况,她都跟迟晚分房睡了,也尽量地不跟迟晚过于亲密。
哪怕有的时候忍不住抱抱,也都是轻轻地抱一下。
她能感觉到,自己抱住迟晚时,迟晚身体的僵硬,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得已放开了手。
她不想强迫迟晚,她想等迟晚真正能接受自己的时候。
现在看来,迟晚是觉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大周发生的这些变法,是以前的人做的,与她无关。
就跟迟晚跟那个人渣不是一个人,现在的迟晚也认为,自己跟以前的迟晚不是一个人。
失忆前的迟晚知道人渣迟晚的存在,也知道宝安王的剧情,失忆后的迟晚,显然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迟晚,甚至都不得已自己看过这个世界的话本了。
虞九舟明白了症结所在,猛地伸出手勾住了迟晚的下巴,“你就是她,知道吗?”
“什么?”迟晚有点儿发愣。
尽管她挺喜欢虞九舟的,可人家爱的不是她,像勾下巴这么暧昧的动作,不适合两人。
她不免尴尬了些,想要往后退,却被屏风挡住了。
虞九舟又说了一遍,“你就是迟晚,迟晚就是你。”
“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过来,我的迟晚就只有你一个。”
什么意思?不管她从什么地方来?
迟晚突然有种,虞九舟知道她是穿越的感觉。
该不会虞九舟也是吧?
她相信大周有能人做出变法改革,但是银行,报社,驿站等一起出现,就有些奇怪了。
她相信古人的智慧,只是不相信,经过历史长河,用无数时间来发展的东西,会在大周突然出现,还是一次性出现了这么多。
要知道,她打听过了,大周以前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如果知道她此时的想法,虞九舟怕是会直接让她知道,什么叫强制的爱意。
迟晚垂眸,她在想,虞九舟是穿越者的情况下,知道了她也是穿越者,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是杀了她,永远地保守秘密?
虞九舟是一个帝王,她从不认为,能坐上皇位的人会心慈手软,所以她更倾向后者。
至于别人说,很多事情都是她做的,或者是以前的她做的。
安知不是试探?
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迟晚谁都不信。
因此她装傻充愣,什么都装作不知。
献策?
她脑袋没毛病,一旦献策,岂不是就被发现她是穿越者了。
所以,不说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迟晚动了动自己的小脑袋瓜,就想出来了自己以后怎么在皇宫处。
按理说她是王上,应该回王府的,可她又是皇帝的伴侣,总的来说算皇后了,肯定不能出宫。
在皇宫里面待着,她也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腹是谁,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虞九舟的话,迟晚保持着听不懂的模样。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跟以前的迟晚是一个人,那她怎么就能确定,虞九舟不是想杀她,或者是在知道她是穿越者的情况下,知道她的脑子里面有很多的奇思妙想,想要趁此机会哄骗她?
不是她小心谨慎,身处一个陌生环境里,自己如何不能小心。
要是虞九舟值得信任,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帮忙,于公,她保持着自己的一份良善,于私,她以后会成为百姓,百姓过得好,她过得也会好。
但很快迟晚就知道,虞九舟不是为了哄骗她,更不是为她脑海里面的知识,主要是为了她的身子。
天色昏暗,按理说虞九舟该提出告辞了。
虞九舟却还是端坐在迟晚这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迟晚不是没有想过,两个人是伴侣,亲密是很正常的事情,若虞九舟提出来,她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拒绝。
她可以说自己不行,伤了腺体。
看了这么久的书籍,她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乾元坤泽和元之分。
乾元跟坤泽的腺体出现问题,就不会释放信息素,没有了信息素,两人就无法亲密了。
迟晚想得挺好的,可她忽略了一点,虞九舟会不会听她说,肯不肯听她说。
一旦察觉她有想离开的心思,虞九舟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夜幕降临,就在迟晚着急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劝虞九舟离开时。
虞九舟忽然开口道:“你觉得朕在骗你?”
迟晚心里一个咯噔,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对方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自称“朕”。
她才意识到,虞九舟是皇帝,只要不顾忌伤了她,什么事情都能做。
迟晚立马坐直了身子,决定说出一些真心话,“陛下,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防备在所难免。”
“你倒实诚。”
这就是迟晚,很容易察觉她的心思,也知道说什么,是她能接受的。
虞九舟端起茶杯,并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她观察着杯中的茶叶,“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开门见山吧。”
“朕知道你失忆了,没有了你最看重的安全感,可是迟晚,朕最伤心的是,你不信朕。”
信任的崩塌,才是虞九舟最难过的。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迟晚都会信她,正如她会信迟晚那样,现如今,迟晚已经不信她了。
明明知道是失忆的原因,她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地抽痛。
看着这样子的虞九舟,迟晚只感觉到了内心的酸涩,以及心痛,这具身体就好似生理性的看不得虞九舟难过。
同时,她隐隐松了一口气,虞九舟不知道她有要离开的心思。
至于信任?
迟晚觉得,如果她跟失忆前的自己是同一个人,虞九舟一定有办法证明,她不说,那就是没有。
试想一下,一个人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却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是你的老婆,哪怕这个老婆很美,但对方拥有随时杀了自己的权力,并且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些话是没有说的,谁还会信任?
迟晚现在的状态是,没有不信虞九舟,可也没有信任虞九舟。
虞九舟的感觉是对的,她无言以对。
当她的视线触及虞九舟悲伤的瞳孔,她还是道:“我没有不信陛下。”
不是不信,是不知道该怎么信。
虞九舟垂眸,半晌才道:“无妨,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说完,虞九舟就要离开。
看着虞九舟马上要离开房间的背影,迟晚忙开口问,“我能出宫吗?”
“出宫?”
面对着虞九舟疑惑的眸子,她认真地点点头,“是,出宫,书上的我都看完了,我想自己看看京都。”
虞九舟想了想,接触熟悉的地方,可能会让迟晚想到些什么。
“好。”
她答应了,又想到了什么,便补充道:“我陪你去长公主府。”
要两人一起去吗?
迟晚犹豫了,她想的是,自己是王上,王上又分为闲散地跟有权的,她要试探一下,自己的手里是否有权,这个权又有多大。
如果虞九舟跟着她的话,那她就无法试探了。
于是,迟晚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更多的是小心翼翼,“我不能自己出去?”
她的小心翼翼地委屈,惹的虞九舟心中一痛。
自己跟迟晚之间,需要这样小心了吗?
特别是迟晚脸上的委屈,跟小心翼翼,这让她觉得心里堵得紧。
“当然可以。”她不想让迟晚觉得,自己是在囚禁她。
迟晚笑了,达到了目的,却也知道卖乖,“那陛下有时间,我陪陛下去长公主府。”
虞九舟的身子一顿,随后跟着她笑了,“好,我们是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了。”
只是虞九舟的心里很不开心,她急切地想讲述一些事情,证明现在的迟晚跟以前的迟晚是一个人。
比如迟晚失忆前写的信跟日记,还有她知道的,迟晚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
说出这些,迟晚一定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一开始她地想的循序渐进,现在迟晚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个机会说出这些事情了。
最好的地方就是在长公主府,因为两人相识,产生好感,再到相爱,都是在长公主府发生的。
迟晚跟她说自己成长的事,也是在长公主府。
做了决定,虞九舟就在想,什么时候去长公主府。
这几日她有些忙碌,大周又起叛乱,是不服她以坤泽之身做女帝的,还好规模不大,之前京营的将领,还有皇城司也培养出来了一些将领,有这些人在,叛乱不成问题。
这些人经历了北宁,南越两场大战,都算是中高层将领了。
只是迟晚的光芒太盛,他们没有太显。
按照功劳簿,其中有几个人封了爵位,都成了军中的高层将领了。
再就是,江宁刚刚经历一场兵患,夏日来临,又经历了一场水患,这让很多人认为,是虞九舟的过错。
上苍不愿意看到坤泽女子为主,便降下灾祸。
这样的言论不少,明摆着,许多人在外患平定之后,开始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不停地使幺蛾子。
什么立归一为储君,有的干脆说,让归一做皇帝,虞九舟垂帘听政。
可能因为死的人太多,没有人敢说立宗室为帝。
首先归一是皇太孙,虞九舟也是先帝写了血旨立的,有些人表面不说,背地里会各种搞事情。
大周这么大,哪里出现了一点儿问题,就是虞九舟的问题。
坤泽为帝,上苍不喜。
再加上迟晚回京后,一个多月没有露面,很多人猜测迟晚是不是死了,要是好好的,为什么不上朝。
对大周来说,迟晚是柱石,更是虞九舟能做皇帝最大的功臣,还有两大功劳在手。
有迟晚在,至少大周一大半的将士不会犯上作乱,若迟晚不在了呢?
虞九舟登基后,确实有明君之相,只一点,她是坤泽女帝,就有很多人不服她。
大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就有人开始搞事了。
虞九舟本来就很忙,因为有人故意找事,就变得更忙了。
她也知道,只要迟晚上朝,这样的事情将少一大半。
可她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迟晚上朝,只会招来更多想要暗杀迟晚的人。
当战神变成了一无所知的小白,必将会引来无尽的杀身之祸。
虞九舟每天忙到深夜,她也很想有时间跟迟晚一起去长公主府,只要迟晚恢复记忆就好了。
让人难过的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迟晚的防备心,丝毫没有消减。
第129章
前些日子, 虞九舟答应得好好的,说迟晚可以出皇宫。
等迟晚真的要出去时,却被挡了回去, 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她都见不到虞九舟的人。
虞九舟就在皇宫, 却没有见她。
不过这些天,迟晚也算是知道了自己的权力, 看着她的那些人,都是虞九舟的心腹,只要出了后宫, 很多人都认识她。
她吩咐的事情, 都有人去做。
只是她很快就被发现了,又回到了后宫。
迟晚不太明白,虞九舟到底想不想她出宫,答应了,又让人看着她,这让她更想要逃离了。
然而,虞九舟知道她离开了后宫,到了前朝后, 看似没有什么表现,她却能感受到, 虞九舟身上散发的冷漠, 以及对方在隐忍控制的情绪。
她能感受到,虞九舟周遭逼人的寒意。
迟晚发现了, 虞九舟对她离开后宫很生气,可对方一言不发,就是隐忍着, 这让她心虚了起来。
她想要逃离皇宫,逃离京都的事,其实是没有决定的。
只是虞九舟身上的冷意,让她感觉到有点儿恐惧。
这场轻微的试探,她只是出了后宫,也没有在前朝待多久,就在虞九舟的身上感觉到极寒的冷。
她不可能被囚禁一辈子的,她不愿意,所以她一定会逃离。
原本,虞九舟有让她离开皇宫的意思,只要能自由行走,她可能还会考虑,继续留在京都,如今看来,还是离开比较好。
想着,迟晚决定再次冒险出后宫一趟,她要找到出宫的办法,后宫是不行的,这里都是虞九舟的人。
到了前朝,没有人会阻拦她。
守卫禁军对她很尊敬,她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迟晚感受着体内的内力,已经到了小成,就后宫的宫墙,她三两下就能爬上去。
准备出去的前几日,她假装睡懒觉,每天晚上很早睡,早上都很晚才起来。
这样一来,后面她们叫她起床的时间就越来越晚,留给她的时间就会更多。
终于,在登高这日,她决定行动。
今天皇宫有宴,听说外族使臣来访,时不时地就有宫宴,一般宫宴的时候,皇宫里面很忙,人员杂乱。
迟晚觉得,自己出去一趟,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这天,她早早地就睡下了,一副不开心被囚禁,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躺在了床上。
还好,她睡觉的时候,除非她喊,外面的人不太会进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迟晚走到窗户边,直接跳窗而出,见没有人发现自己,她三两下就跳到了宫墙外。
她出过一次后宫,很容易就来到了前朝。
可是迟晚失算了,今天前朝的人真的很多,走不了几步就有人。
巡防的禁军也更多了,走几步都有人。
没错,皇宫中举办宴会,后宫的人少了,前朝的人却多了起来。
要不回去?
迟晚心里出现了这个想法,不行,她还没摸清楚路线呢,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喊道:“王上?”
迟晚的身影一顿,应该不是喊她,她继续往前走。
这种情况下,如果翻墙离开,怕是会被当成刺客,到时候禁军涌上来,她怕是更丢脸。
装作听不到才是最好的。
主要是迟晚没有想到,前朝的人员这么密集,武功再好,也躲不起来了啊!
她刚抬步,就被身后的人拦住,“王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何陛下不让你上朝,阿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陛下觉得你功高震主,把你囚禁起来了?”
“我淮安伯府虽已没落,我迟晴只是一个户部侍郎,但若陛下敢囚禁你,我拼死也要救你出来。”
迟晴?她的阿姐?
夏去跟虞九舟不一样,虞九舟说的那些话,是挑着说的,夏去是想到什么讲什么。
尽管夏去可能会忽略一部分东西,总归是不会瞒她。
她出身淮安伯府,大战原身生父,成功把侯府弄成了伯府,随后她的阿姐迟晴继任了淮安伯这个爵位,外放为官,虞九舟登基后,就让迟晴回来做了户部侍郎。
迟晚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笑容的弧度被她控制得恰到好处,“阿姐,好久不见。”
迟晴一愣,眼睛有些发热,她太久没见迟晚了,听说迟晚连续上战场,她愁得几天几夜没有睡着,直到传来迟晚得胜的消息。
她回到京都后,迟晚还在外面打仗,直到两个月前才回到京都。
可人一回到京都,就跟消失了一样。
前几日中秋节,宫中设宴,迟晴就在摸索着到后宫的路,也收买了两个内监,弄到了去后宫的路线。
她刚游荡着这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立马喊住了人。
见迟晚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迟晴的鼻子一酸,“阿晚,你身体康健,今日宴会为何没去?”
迟晚蹙眉想了想,她总不能说虞九舟把自己囚禁起来了吧。
“如今陛下已经登基,许多事情由她去做就好了。”
她还无法确定迟晴是否可信,有些话还是不说得好。
虞九舟是她的老婆,迟晴是她的阿姐,她不是很相信前者,难道她就相信后者了?
她这样的说话,让迟晴蹙眉,“就算不理朝会,但宫中宴会总可以参加,你回京两个月,竟没有人见过你,朝堂上不停地有人询问你的情况,要是再见不到你,大周朝堂怕是会爆发一场混乱。”
自己这么重要?
迟晚难免会这么想,正是因为她足够重要,所以满朝文武都要见她。
想想也是,她先打走了北宁,又抵御了南越,再看禁军对她恭敬的态度,自己又是异姓王。
功高盖主的异姓王,必死的条件集齐了。
迟晚看着面前的迟晴,决心要赌一把,“阿姐,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她相信,如果迟晴去告状,那迟晴也讨不了好。
现在而言,她是看了不少古代的书籍,但现实跟书籍总是有差别的,她还没有弄清楚谁是自己的心腹。
要是知道谁是自己的心腹,事情就简单多了。
而如今,迟晴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前朝的人,为了着她,先后两次想往后宫去。
哪怕迟晚不知道这个世界皇宫的规矩,但是皇宫嘛,上面就写着规矩森严四个大字,万一被发现,迟晴不完也得完。
所以能冒着这么大险来找她的,要么有什么谋划,要么真的是她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迟晴都不会去告状。
况且,虞九舟肯定不想杀她,否则就不会囚禁她,本来就被囚禁了,处境再差,不就一死了嘛。
万一真被虞九舟知道了,正好也试探一下,她在虞九舟心里的地位究竟如何。
听闻她有事情交给自己做,迟晴马上道:“你说。”
“我想要一个假身份,最好在江宁。”
江宁刚经历战乱,又经历洪水,顶替一两个人没什么问题,身份也最好弄。
江宁现在最需要医者了,她只要过去,救治一部分人,小范围地传播一下神医之名,再弄个小院子 ,在古代她也能过得很好。
而且江宁后面肯定要重建,重建过程中,也就是江宁恢复期,这期间能做的事情更多。
前提是她有一个江宁的身份,以及能逃出圣京城。
迟晴疑惑地皱起眉头,“身份很容易拿到,可你要假身份要做什么?”
迟晚当然不会说,“此事阿姐是否能帮忙?”
“当然。”迟晴想不通,以迟晚的身份,弄个假身份太容易了,为什么要她帮忙。
要知道,自从她外放后,两人就没有联系,很多时候,她要靠报纸才能得到迟晚的消息。
迟晚的身边心腹应该不少,能弄到身份的心腹也不少,为何把这件事交给了她。
难道……迟晚真的被虞九舟囚禁了?
迟晴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夏去带人走了过来,“王上,你怎么在这?”
迟晚瞳孔一缩,隐蔽地看了迟晴一眼,一声不响地往后宫走去。
她不想解释,也不想说什么。
接下来她肯定会面临虞九舟的一番询问。
上一次她跑出来被发现,虞九舟很生气,但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次她再犯,虞九舟还会忍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吗?
迟晚回到了宫中,夏去看着她很无奈,“王上,外朝的人都想见你,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失忆了,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朝局,恐怕又要乱了。”
“因为要往全国推行变法,反对的人增多,要不是有高首辅顶着,事情恐怕要闹到陛下面前,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处理朝政,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再加上外族使团来访,陛下每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听着夏去的话,迟晚闭上了眼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是……
她抬眸看向夏去,“这就是囚禁我的理由?”
“囚禁?”夏去懵了,连忙解释,“不是囚禁。”
“那你觉得是什么?”
“是……”确实很像囚禁,每天吃好喝好,但哪里都不能去,跟看押起来没有驱避恶。
夏去无话可说,她也想不通,哪怕迟晚失忆了,也不至于哪里都去不得。
前朝有官员来往,但后宫被她们掌控得挺好的,就在后宫逛逛也没什么。
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让王上哪里都不能去。
见夏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迟晚忽然笑了,无论如何,她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囚禁她的理由什么不能说。
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她未必不能接受。
“你想要什么理由?”虞九舟迈步走了进来。
夏去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内只剩下了迟晚跟虞九舟。
两人之前的气氛没有那么平和,迟晚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怒气。
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寒气,而是很明显的怒气。
面对这样的虞九舟,她倒是觉得,比一言不发只会释放寒气的虞九舟要好得多。
听见虞九舟问她要什么理由,迟晚勾起了唇角,无奈问道:“我被囚禁,不该要一个理由?”
“应该,那我就告诉你理由。”
虞九舟猛地逼近站在了她的面前,“因为你失忆的事情,只要被外界察觉出一丝端倪,那大周就会再次陷入混乱,不仅是混乱,还会有逼迫,以及我们努力了那么久的变法,都有可能不复存在。”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如果我没有守护住我们的成果,等你恢复记忆后,我该怎么给你交代。”
虞九舟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为了这场变法,你我都付出了太多,死的人也太多了,大周千万百姓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我不能败,也败不起。”
“你跟我说过女帝的故事,跟坤泽做皇帝,经历的困难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她只有自己,而我还有你,可现在,你失去了记忆,甚至把我当成了假想敌,我不怕你误解,但是迟晚,我怕变法失败,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当你恢复记忆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很失望。”
虞九舟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无可否认,她此刻是脆弱的。
大周需要有人治理,她不可能把人都杀完,那样政令就无法实施了。
朝堂上反对她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波强硬的反抗,在朝会上直接怼她。
还有一拨人,他们则夸大事实。
虞九舟下一道命令,他们会去做,但会变本加厉地做,把一件好事变成坏事,让百姓认定她是一个昏君。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地方的百姓开始认为,坤泽就不该当皇帝,还有部分地方爆发了起义。
她当然有自己的人,可是她的人,比起那些自私自利的门阀世家还是太少,并且官位没有那么高。
朝堂上有一大半的人都出身于门阀世家,变法伤的是门阀世家的切身利益,对他们来说,换个皇帝,他们依然富贵,要是变法成功了,还不知道他们的家族会损失多少利益呢。
大周宗室不少,只是近几代的宗室数量不多,但往前数,太祖太宗的几世孙什么的,这些宗室的数目不少。
有些门阀世家,正在联系各地宗室,想要来对抗她。
要不是变法是高正主持的,矛头还在对准高正,那虞九舟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大周三大势力,宗室,勋贵,文臣。
宗室没有军事权力,但他们有较高的政治地位,以及朝廷礼仪活动等,他们要是不参加,皇帝就是不被宗室承认。
皇族是宗室,民间是宗族,被宗族厌弃的人,是很难再起来的。
他们没有实权,但有恶心人的权力,甚至能强行给圣元帝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皇位,当然了,这种比不上虞九舟正统,却能在大周掀起一场大乱。
勋贵跟文臣不必说了,这些人的田地都不少,变法一旦成功,他们铁定要吐血。
迟晚也听出来了,变法本就是孤独的一件事,与宗室,勋贵,文臣斗,大周的三大势力没有一个支持的。
本该支持的百姓,在这些人的恶意执行下,对变法已经不信任了。
不过,听起来还在控制当中,也是虞九舟不是个蠢的。
迟晚猜测着,比对虞九舟的情绪,她的情绪过于平静了些,但面对虞九舟的情绪,她的心很痛,痛到想帮虞九舟来解决这一切,“变法如何?”
听闻迟晚询问变法,虞九舟一怔。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情绪会变得如此激动,身为长公主时,她如同天神一样,冷眼看着事情的发生,没想到当了皇帝,情绪却迎来一次崩溃。
只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在看到她的情绪崩溃后,迟晚只是冷静地问出了一句“变法如何”。
虞九舟强忍住内心的不满,还是回答了她,“京都附近的省,执行得还好,再往远的地方,便开始阳奉阴违。”
迟晚明白了,中枢能管得到的地方,地方上乖乖听话,中枢管理薄弱的地方,地方上就阳奉阴违。
地方官员:我听话了啊,只是刁民作乱。
这种事情是早有预料的,变法伤及的是宗室,勋贵,文臣三方利益,被反抗是没办法的。
而变法的执行却要靠这些人,这就变成了,这些人在伤及自己的利益,他们哪里会肯。
想必经过之前的燕北试点,很多事情,不用再说了。
但现在变法受阻,缺少的其实是干臣,“陛下,总有郁郁不得志,却能干的干臣,他们不计名声,哪怕被说是奸臣,另可以让这些世家门阀移到京都,在中枢眼皮子底下。”
虞九舟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很多时候,君主信任的不是奸臣,而是奸臣的能力,以及这个奸臣,能吸引住所有的火力。
至于后面这个,之前迟晚说过,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也没有提上日程。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很多皇帝明知道对方是奸臣的情况下,却还要重用,为的就是平衡朝堂。
毕竟朝堂上更多是那种,表面忠臣,实则家里不知道多富有。
虞九舟明白,她现在是皇帝,要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来做,早晚累死,因此,她得会用人。
或许,计划该提前了。
准确地说,她们培养了一批人,这个里面有内监,也有女坤泽,本来早就该派上用场的,因迟晚失忆,这件事往后推了许多。
成立监察官,这些人直属皇帝,不用通过任何人,包括内阁,把消息递给虞九舟,且是合法合规的道路。
另外,提一批有能力的人,跟老门阀旧故对抗,再把那些门阀世家都召集入京。
其实虞九舟还做了一件事,她捧了一位权臣近臣上位,这个权臣是卢昕,迟晚当初看重的一位能臣。
卢昕出身卢家,是最大的几个门阀世家之一,由她来开展一场针对世家门阀的斗争,可谓是知己知彼,自己人,更知道从哪里捅刀子最疼。
高正主持新法,卢昕针对朝堂上这些想要阻止变法的门阀世家,再成立一个监管十三省的机构,这个机构必须是直属皇帝的,且离开了皇帝,就毫无权力的那种,一般都是内监。
内监是无根浮萍,这些人的权力只能来自皇帝。
她还要成立一个机构,全由女坤泽组成,逐渐替代秘书监的位置。
内监监督十三省的变法情况,以及皇帝政令的完成情况,坤泽宫女拿走奏折批红的权力。
同样,皇城司独立在外,三者形成一个互相监督的体系。
虞九舟心里有数,只是对任用奸臣这点儿,过不了心里那关,她厌恶圣元帝,尽管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但她也不愿成为圣元帝那样的人。
可是变法更重要,愿不愿不重要,哪怕她是皇帝。
虞九舟看着面前的迟晚,对方失忆与否,都是一样的聪慧,但在知道迟晚今日离开了后宫,还被迟晴发现后,两人似还进行了交谈,想到此事,她的眸中就闪过一丝阴翳。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疑问——要强制吗?
迟晚在心中说过,可以强制的。
触及虞九舟的目光,迟晚莫名觉得有点儿不对,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虞九舟被压制住的偏执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她周身气压低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迟晚第一次体会到了,帝王的威压。
只听虞九舟沉声问,“为何偷偷离开?”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事嘛,迟晚以为,自己出点儿主意,解决一下虞九舟朝堂上的麻烦,这件事就过去了呢,看来是没过去。
既然如此,她也不藏着掖着了,“陛下为何囚禁我?你之前答应我了,可以让我出皇宫。”
虞九舟也不再隐忍,“你能保证自己失忆不被看出来?”
京都的老狐狸是最多的,要不然,这些人也做不了京官,迟晚失忆被人发现,哪怕不会造成天下大乱,也会让一些狼子野心的人露出爪牙。
变法不容有失,否则她对不起天下人。
她也不是想囚禁迟晚,她只是想有空自己陪迟晚一起出宫,哪知越来越忙,连休息的时间都在不断地压缩。
她知道此事,迟晚心中有怨言,可如今朝堂事多,迟晚这边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迟晚不答的态度,更让虞九舟心中冒火,她上前一步钳制住迟晚的下巴,随手揭掉了脖颈后的抑制贴,“为何不答?”
迟晚想要挣脱,又担心伤到虞九舟,只能配合地扬起下巴,“你要我答什么?”
虞九舟一下子泄了气,“你说过的,就算失忆也会爱我。”
“我……”迟晚正要争执,闻言却愣住了,不是,皇帝能这么恋爱脑吗?
她正要放缓语气,哪知虞九舟忽然贴了上来,“无妨,那孤带你回顾一下,你我是怎么相爱的就好。”
恍惚间,她的自称回到了长公主时期,她们的时间也仿佛回去了。
第130章
房间里充满着雪中山茶花的香味, 比起香,更多是冷冽。
似雪落在了鼻尖的感觉,冰冷惹人沉浸其中。
迟晚感觉自己在沉沦, 她已经被这股香给包围了,如果她没有记错, 这就是信息素。
顶级坤泽的信息素,就算同样是顶级乾元也抵挡不住。
她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异样, 有一团火正在涌动,让她想要爆发出来。
迟晚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微微的药香, 微微的茶香, 柔和淡雅,令人想要去追寻。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信息素。
两人的信息素在房间里交缠,让她们的身体在不断地升温。
迟晚有种,想要把面前的人,吃干抹净的冲动。
她在克制着自己,绝不能做出不好的举动。
然而,她不懂, 不代表虞九舟也不懂。
对迟晚,她太了解了, 知道用什么样的举动, 能让迟晚不顾一切。
虞九舟一步一步地靠近,迟晚在不停地后退, 直到无路可退,被绊倒在罗汉床上。
她双手撑在床上,湿漉漉的眼睛, 略带委屈地看着虞九舟。
这样小白兔的姿态,惹得虞九舟的目光更热烈了些。
“驸马这都能忍吗?”
虞九舟一把拉起迟晚,力气大得有些吓人。
真以为她这么长时间的调养是白调养的,她也从病秧子变成了现在内力小成的高手了。
体力另说,她的身体强健程度,十七八岁巅峰时期都不能比。
迟晚也很惊讶,她没想到看似瘦弱的虞九舟,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哪怕她同样内力小成,也无法反抗。
眼看着虞九舟把她拉入内间,她结巴地摇头,“不不好。”
只是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被虞九舟掌控着,包裹着她周身的信息素,让她的身体兴奋起来,血液都在沸腾着。
然而她的拒绝,更像是欲擒故纵。
迟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用什么声音说话呢,强硬不起来吗?
她没有强硬起来,虞九舟倒是很强硬,“孤忘了,驸马现在失忆了,不会。”
呃
令人讨厌的一句话,不会怎么了,没谈过对象怎么了!
迟晚很生气,正要开口说话,就被虞九舟堵上了唇。
她咬紧牙关,迎来的只是虞九舟发泄般的撕咬,血腥味涌入口腔,耳边传来了虞九舟冷静的话语。
“驸马曾说,大势已成,只需要一个契机,可谁都不知道这个契机是什么,那孤告诉你。”
虞九舟伸手扯下了帷帐,手掐住了迟晚的脖颈,“驸马控制不住的信香,就是契机。”
迟晚:“”
此时的两人,仿佛回到了长公主府中,虞九舟自称“孤”,称迟晚为“驸马”
迟晚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让虞九舟给剥光了。
她算是体验到了,这个世界乾元跟坤泽之间交流的美妙。
仅仅是信息素的交流而已,竟让人如此上头。
“不是,迟晚你个王八蛋,想什么呢。”
迟晚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下,她绝不能沉迷其中,毕竟她不是自愿的。
尽管按照这个世界的理论,行此亲密之事,吃亏的是坤泽,但是她也得能反抗啊。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虞九舟释放出了信息素,她的身体就完全不受控制了,自己的信息素,直接被勾着出来了。
其实虞九舟刚好是雨露期,此期间,信息素的释放本就无法控制,也没有乾元,能抵挡住一个顶极坤泽的信息素。
况且,迟晚早就标记了虞九舟,两人的信息素很是契合。
这样一来,虞九舟揭掉抑制贴,迟晚根本无法反抗。
而迟晚对信息素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不懂其中奥妙,她只知道,自己被虞九舟给这样那样了。
更生气的是,早上她一睁开眼,虞九舟就不见了身影。
她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可怜兮兮地被留了下来,特别是在她闹脾气,决定不吃早饭之后。
但她很快又想明白了,自己凭什么不吃早饭,就吃,吃穷虞九舟。
于是她要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每样就尝一点点,一副跟食物干架的样子。
春夏秋冬都躲得远远的,还是秋来先开的口,“王上这是怎么了?”
“昨晚”夏去叽哩咕噜地说了昨晚的事情。
秋来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陛下?咱家陛下这么猛?”
夏去轻哼,“我倒是觉得陛下做得对,她俩是伴侣,驸马是失忆了,又不是两人和离了,此乃人之常情,毕竟咱家陛下又不选秀,肯定不会有别的妃子,家里只有两个小殿下,要我说,咱家殿下还得再要个小老三。”
春归白了她一眼,“坤泽生育,如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事万不可再提。”
秋来摇摇头,“陛下的身体很好,按照王上的办法,倒是没什么危险。”
春归语气沉了下来,“有两个殿下还不够吗?”
“够,当然够。”秋来抱住了手臂,“就怕陛下不肯啊。”
“为何?”一直在听的冬迎疑惑。
春归叹了一口气,“在陛下看来,两个小殿下,是为了争权夺利生的,这件事是她心里的石头,陛下觉得自己对不起王上,所以一直想着,要一个三殿下。”
秋来笑了笑,“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我给王上把脉,把出了什么?”
春夏冬一起看着她。
还是夏去急性子,“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秋来这才开口,“王上给自己服用了堵塞信香的药丸。”
春归心里一咯噔,“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影响正常的伴侣亲密,但也不会让坤泽有孕。”这就是秋来接受迟晚的原因。
她觉得迟晚做了一个很无私的决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陛下的身体着想。
可能是迟晚看出来了,陛下在愧疚,把孩子当成争权夺利工具,想要生下一个,真正由爱情孕育出来的孩子。
因此,迟晚给自己吃下了堵塞信香的药丸,此事没有让陛下知道。
秋来是靠给迟晚诊治,从而得到了这个信息。
现在又多了三个人,夏去震惊地睁大了嘴巴,“王上对自己太狠了。”
春归则白了她一眼,“王上是太爱陛下了。”
冬迎:“好人。”
得到了一张好人卡的迟晚,还在跟饭菜较劲呢。
吃饱了之后,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虞九舟怎么还不来,难道不用给她一个交代吗?
她不知道的是,虞九舟正在召见迟晴。
虞九舟是帝王,她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地看着底下的迟晴,等着对方行完礼,却没有叫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想闯入后宫?”
迟晴心头一紧,后背开始出冷汗,“陛下,臣并无此想法。”
否认是她下意识的行为,一个外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想入后宫,都是罪无可恕的。
迟晚还没有自由,还在被囚禁中,她若不稳住,失去了官位,就无法再为迟晚发声了。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找过迟晚的心腹,但是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说,“王上有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她不见了,我等以陛下为主就好。”
不管是皇城司还是京营,或是迟晚提拔上来的人,都是这么一句话。
迟晚还是太相信虞九舟了,竟然留下了这样的命令。
这样的话,迟晚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高官了。
她是户部侍郎,能做的事情还是不少的,至于迟晚要的身份,她已经准备好了,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迟晚罢了。
她正想通过收买的宫人,把身份递给迟晚,结果就被虞九舟召见过来了。
哪知虞九舟上来就戳破了她的想法,她能做的只有否认。
虞九舟似早知道她会否认,“你想见迟晚?”
迟晴心里更是一沉,随后又行了一个大礼,“陛下,王上与臣同根,臣是王上阿姐,如今老夫人病重,还请陛下怜悯。”
“老夫人病重?”虞九舟语气沉了沉。
迟家老夫人挺能活的,迟晴外放带着,一直囚禁着,对外宣称病重,不对外交际,回来任职也带着。
路上艰苦,老夫人一大把年纪,病重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不过因为迟晴上哪都带着老夫人,倒是留下了一个孝顺的名声。
虞九舟知道,迟老夫人并没有生病,只是迟晴对外的一个借口,现在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
迟晴立马道:“是,已经医治不好了。”
看来迟晴就算弄死老夫人,也要见迟晚一面。
哪怕迟晚是入赘皇家了,可也没有入赘后,家中长辈病重,不让人回去的,如果老夫人死了,迟晚还不出面,朝堂上那些要求见迟晚的大臣,恐怕更有话说了。
好一个迟晴,够狠。
为了见迟晚,不惜杀了老夫人。
虞九舟可不相信,这么多年都没事的老夫人,哪怕一直病重,也没有死的老夫人,突然就出事了。
迟晴这是在提醒她,大周以孝治国,一旦老夫人去世,哪怕她是皇帝也阻挡不了迟晚回迟家。
迟晴这个人,因为担心老夫人给迟晚使绊子,从不让老夫人见人,为了见迟晚,便能让老夫人死。
一个够狠,却也足够重情的人。
虞九舟忽然笑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迟晴心中顿感不妙,“敢问陛下还有何办法。”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她所听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虞九舟语气冰冷,“你病重,快要死了。”
到时候迟晚也得出现,作为迟晚唯一的阿姐,有这个资格。
迟晴的手一顿,随即抓紧了衣角。
虞九舟的意思是,想见迟晚可以,她得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行大礼,“臣回府就会病重。”
只要虞九舟能放迟晚出来,能让两人见一面,让她知道迟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足够了。
哪怕见过面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死亡。
虞九舟挑眉,似不信迟晴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你就在府中等着吧。”
“诺!”
目送着迟晴的离去,虞九舟在想,迟晴难道真的会用死来换取见迟晚一面?
对此,她保留态度。
御书房里的交锋,迟晚还不知道。
此时的她清醒了许多,是她太想当然了,觉得虞九舟不会杀她,就算稍微出格一点儿也无妨。
现在看来,虞九舟不会杀她,但是有的是办法折磨她。
不可否认的是,迟晚确实有点儿沉迷在温柔乡里了,清醒过后,羞愤居多。
她承认自己喜欢虞九舟的颜值,两个月以来,虞九舟对她是极尽温柔。
尽管内心知道,这个温柔对的不是自己,她还是沉沦了。
清醒的沉沦是一种痛苦,明知道不应该,好感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然而,在虞九舟强行勾动她的信息素,导致她被欲望控制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好感。
她原以为,自己是穿到了一个功高震主的异姓王身上,但虞九舟对她还有感情,于是趁她“失忆”,把她囚禁起来,也算能保留两人最后的感情了。
两个月过去,随着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她开始怀疑前身是穿越者,又开始怀疑虞九舟是穿越者。
实际上,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没有所谓的前身,虞九舟也不是穿越者,本身就是她自己失忆了。
既如此,虞九舟肯定有办法,证明她跟以前的她是同一个人吧?
她了解自己,真的爱一个人,肯定会把自己的所有全盘托出。
可是虞九舟并没有告诉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她?
若是前者,说明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好,那所谓的“囚禁”,以防她争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要是后者的话,两人相爱,难道虞九舟不想让她恢复记忆?为何不想让她恢复记忆,是担心她恢复记忆后,再次成为权倾朝野的异姓王?
迟晚猜来猜去,脑子都快变成权谋脑了。
因为她不管怎么想,总会想到争权这件事情上来。
历史上,皇帝跟异姓王,皇帝跟权臣,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承认自己先入为主了,可她也是以史为鉴。
昨夜过后,两人的契合感,不得不说,她更加倾向是自己失忆了。
迟晚的心里有很多的猜测,一二三四十个八个猜测是有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她不知道。
安全起见,她肯定按照最糟糕的那个想。
然而,经过昨晚之后,那种来自灵魂的契合感,她不免怀疑,失忆的人是自己。
迟晚不免在想,按照朝堂的局势,她失忆了会发生什么?
可她不了解当下的朝局,她只知道虞九舟在变法,朝堂上有很多人在反对变法。
这个原因也很有可能。
但不管她怎么猜,那都只是猜测而已,不管什么情况,她都需要虞九舟解惑。
逼虞九舟一把?
她昨天□□了一把,结果就被强制了。
迟晚的脑子乱糟糟的,想到最后,也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做。
直到春归走了进来,“王上,今日陛下繁忙,不能来看王上了。”
吃干抹净人就消失了?
迟晚更生气了,她差点儿就开始为虞九舟开脱了,比如对方是想保护她,是不想让朝局混乱等等。
自己还真是个重色的混蛋。
迟晚气得差点儿给自己一拳,行吧,不见就不见,那就听天由命吧。
她还是决定要跑,至于能不能跑掉,就看天意了。
迟晚会做好所有的准备,尽可能地不被人发现,要是还是被虞九舟发现了,那就他跑不掉了呗。
迟晚看向春归,只是沉默地点头。
这样的迟晚,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春归干笑了一声,“陛下有言,明日可以带王上去淮安伯府看看。”
淮安伯府?迟家?
她昨日偷溜出去,碰到了迟晴,怎么就让她去迟家了呢?
原以为,就算要出宫,也是先去长公主府的。
毕竟那里,才是两人发展的开始。
“为何是去淮安伯府?”迟晚不解。
春归倒是知,今日陛下那边传来消息,淮安伯病重,迟晚作为亲妹,自然要去见淮安伯最后一面。
事实上,其中另有内情。
春归沉思了一会儿,“淮安伯病重,王上理应看望。”
病重?
迟晚蹙眉询问,“病重到什么程度?”
“可以准备后事了。”春归不敢深想。
今天迟晴还上朝了呢,哪里刚回府没多久,就传来了病重的消息。
迟晚猛地站了起来,“我要见陛下。”
她不相信,昨晚还好好的人,今日就快要死了。
难道是因为两人不小心遇见,又交谈了一会儿?
还是虞九舟知道,她让迟晴给她弄身份的事了。
她要见虞九舟,她绝不想,有人会因自己而死。
春归这次行了个大礼,“王上,陛下繁忙,若想见陛下,明日一早自然可见。”
迟晚快步走到外面,看着外面比昨日多了几倍的人手,憋着一口气又走了回来。
明日她跟虞九舟一起去淮安伯府,至少迟晴平安度过今夜没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屋内。
这就是她居住的地方,房间进门朝南走六步,朝东走六步,很小的地方。
至于这座宫殿,她从南走到北也就几十步,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也走不了多少步。
她在这个地方待了两个月,没有网络,没有游戏。
哪怕是有网络有游戏,自己主动做个宅女,跟被囚禁是两回事。
迟晚的心里本就压抑着,如今怒火更是升腾而起,几乎控制不住。
她一夜没睡,静静地坐到了天亮。
负责陪她的夏去,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到了时间,夏去才走了进去,“王上,时间到了。”
迟晚明白,去淮安伯府的时间到了。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夏去却拦住了她,“王上,换衣。”
迟晚一言不发,听话地换了一身衣服。
红色蟒袍,远远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王上。
迟晚心中冷笑,乖巧地跟在所有人的身后,她记得昨晚春归说的话。
“此行王上需少说多听,最好不说,万不能暴露失忆之事。”
那就不说话,迟晚知道,想要出宫,就得听话。
哪知,一行人还未走出后宫,就被人拦住了。
一个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挡在了她们面前,“太后懿旨,秦玉王慈安宫见太后。”
迟晚:“?”皇宫里原来还有个太后啊。
怎么她刚走出来,太后就叫人来见她了。
春归立马挡在了迟晚的身前,“云瑶姑姑,陛下跟王上有要事,还请姑姑回禀太后,改日再见。”
“放肆。”
云瑶姑姑冷冷地看向迟晚跟春归,“太后召见,岂有推辞之理。”
“秦玉王是陛下之伴侣,入宫多日,从不与太后请安,且闭门不出,是何孝道。”
开始用孝道压人了,迟晚依然不语,她在等,春归自然会阻拦。
当然了,要是阻拦不住,她说不得还真的先去见一下太后。
春归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太后有言,不许外人打扰,包括陛下不得召见,也不能入慈安宫,王上只是遵太后旨意行事。”
糟了。
迟晚暗自摇头,这下要被云瑶姑姑抓住把柄了。
果然,云瑶姑姑高声道:“现在就是太后召见。”
春归语塞,半晌才道:“吾乃陛下女官,一切以陛下为首,陛下与王上有要事,若太后非要见王上,便请云瑶姑姑先去请陛下同意,无陛下旨意,吾不会让任何人带走王上。”
这么刚?
虞九舟跟太后的关系不好吗?
听起来太后也不太喜欢她的样子,要不然太后身边的这位云瑶姑姑,就不会是这个态度。
“春归!!!”云瑶姑姑很生气。
春归却顾不得她,就算拒绝太后,她也不会让咱家陛下久等,“走。”
一行人绕过脸色铁青的云瑶姑姑。
只有夏去竖起了大拇指,“春归,还是你牛。”
“先礼后兵,是云瑶姑姑不知进退。”春归毫不在意自己打了太后亲信的脸。
之前太后劝陛下退位,让位给宗室乾元的事,她本就有气,但那毕竟是太后,她没法说什么,至于云瑶,敬她时是云瑶姑姑,不敬她时,自己这个高品阶女官,可不是区区一个云瑶能命令的。
迟晚听着,默默地跟着,心情有点儿异样。
底下亲信的态度,就代表着主子的态度,虞九舟跟太后的关系这么糟糕?
迟晚把想法憋在了心里,回头看了一眼云瑶身边的小宫女。
迟晴通过对方给她传递了一个消息,不管是太后还是前朝的大臣,所有人都想要见到她。
这几日的朝会,说不了几句别的事情,就不断有人问,“秦玉王何时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