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在迟晚的努力下, 宝安王的救驾功劳打了折扣。
圣元帝让宝安王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正二品的都督佥事,权力是有的, 什么奖励有功之臣,军事管理, 监督军队训练等。
要不是迟晚跟皇帝说了那些话,成功引起了他对宝安王的疑心, 怕是宝安王还能获得兵权。
要是圣元帝让他做个都督,只要有皇帝诏令,是可以调动军队的。
就算没有诏令, 操作空间也不小。
五军都督府的权力算不上很大, 可也算不上小。
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病重,马上就要归西了,空出来的位置,应该是给宝安王留的。
先做个都督佥事,熟悉一下五军都督府的事务,等位置空出来,他就能上位了。
然而现在,圣元帝怕是不会让宝安王担任这个都督了。
以圣元帝的性格, 哪怕只有一点儿怀疑,就绝不会让这种怀疑成真。
毕竟比起外人, 他还是觉得女儿更能相信些。
把权力给女儿, 把帝位给一个傀儡,他的身后事依然很稳。
若顺承郡王肯认他为父, 他倒是觉得,顺承郡王比宝安王更适合做皇帝,因为年纪小好掌控。
圣元帝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的第一选项是皇孙,第二选项是顺承郡王跟宝安王其中一个愿意尊他为父,第三选项是顺承郡王这个没有势力好掌控的。
宝安王有机会,但就看他会不会认爹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试探,迟晚算是看明白了,圣元帝信谁啊?他谁都不信,主要是能利用。
宝安王救驾,皇帝给他奖励,也是为了激励以后有更多人为他卖命,并不是所谓的感动。
……
时间来到了十二月,迟晚算着虞九舟的预产期,应该在一月初。
那还有一个月,孩子们就要出来了。
迟晚在长公主府做了无菌房,里面准备了很多东西,她也做好了所有准备。
她是中医,接生这种事情,她没有干过,所以虞九舟找了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
另外秋来也在,她游医这段时间,接生了不少小孩,对其中的流程也很了解。
还有两个擅银针的医者,迟晚怕自己到时候手软。
她看不得虞九舟受苦,所以准备了几个信任的人备在公主府。
就算是这样,她也紧张得不行。
迟晚有事交给黄悦澄或者李保去做,有两人在,她倒是没有那么忙碌,每天都在家里陪着虞九舟。
虞九舟正在孕晚期,最好是不要再出门了,担心她会寂寞,迟晚自然要天天在家陪着。
时不时感受着两个小家伙对她的看不起,她怒声道:“等她俩出来,我定要揍她俩。”
虞九舟无奈,“你压着她们了。”
迟晚反驳,“我可没有,我明明从后面抱的。”
“你的手在孤的肚子上。”虞九舟白了她一眼。
嗯……她抱自己的老婆怎么了,这俩小家伙就踢她,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调皮,出来非给她们来场军训不可。
迟晚想着,就抓住了虞九舟的手,“殿下,我们是不是还没给她们起名?”
虞九舟点头,“嗯。”
“不过,她俩的大名,虽然要皇帝起,我们也要起两个备用,还有小名。”
迟晚越想越有道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名字都还没有。
怪不得俩孩子对她怨气不小,一整天的老揍她,都是有原因的。
虞九舟歪头盯着她的一双眸子问,“你想她们叫什么?”
“嗯……我想到了几个名字,你看哪个好。”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了名字,“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那便叫花生,瓜子吧。”
虞九舟:“?”这句诗跟这个名字有什么联系吗?
看着虞九舟疑惑的表情,她解释道:“花深处,花深花深花生,有了花生,那能不配瓜子嘛。”
拳头紧了,虞九舟真想给迟晚一拳,看看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但她还是道:“小名可以,那大名呢?”
这是她最大的容忍了,就冲晚回舟三个字,她就忍了。
迟晚挑眉,对虞九舟的信任她很开心,果然,她就是起名天才。
“大名的话,一个叫兴归,一个叫兴回。”
高兴回归?寓意还挺不错的。
虞九舟忍了半天还是道:“改个字吧。”
“改什么?”
“思。”
“思念的思?”
“嗯。”
“思归,思回,花生,瓜子?”迟晚立即笑道:“好,那就用这两个名字备用。”
虞九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以后她真的要叫两个孩子花生瓜子吗?
给孩子们取好了名字,迟晚满意弯起唇轻笑。
这些日子她做的事情,虞九舟都看在眼里。
细心地制作好吃不胖的营养餐,各种不胖小零食。
虞九舟是喜欢吃甜食的,像蛋糕,她经常会让厨房做,虽然每次只吃两三口,但这已经是她比较喜欢的东西了。
最近每日给虞九舟弄吃的,迟晚也算是摸到了她的喜好。
喜欢吃甜食,很反差的感觉。
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平日里清冷高贵,居然喜欢吃甜食。
迟晚想着,要是在现代,那么多甜品,还不用保持着自己长公主的人设,虞九舟一定会吃得很开心。
实际上,虞九舟觉得自己已经吃得不少了。
迟晚烧饭一般,可她做的那些小甜品,有新意又好吃。
蛋糕,奶糕,豆沙糯米卷,冰粉,玉米烙,双皮奶等等。
每一样都抓住了虞九舟的胃。
尽管后面厨房学会了之后,她们做出来的甜品更精致,味道也好很多,但虞九舟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这些东西时候的感觉,特别是这些都是迟晚亲手做的。
迟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虞九舟,她很乐意这么做。
可不仅是为了孩子,主要还是喜欢,唯一遗憾的是,她们从未互相告白过,就是没有那个仪式感。
每一个步骤都掺杂着点儿什么,不算纯粹的因为爱。
可现在两人的关系也到了这个地步,迟晚也就不纠结这些了,喜欢就是喜欢,不用想那么多。
如今两个人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一家四口想想都幸福。
迟晚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用额头顶住虞九舟的额头,轻轻地蹭了蹭才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亲,还会有孩子,还娶了个古人。”
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喜欢的人。
她其实还挺孤僻的,沉浸在中医里面,满心只有事业。
所以她能跟虞九舟感同身受,当确定一个目标后,她们都是会全力以赴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没有放下对中医的研究,身在这个世界,太医院那么多医者,都是这个世界一等一的,空闲时间,她会让人去太医院拿医术。
那些太医为了可能是为了讨好她,也可能是真的不介意技术外传,还会把心得拿给她看。
现代中医体现在新意,以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惜古代的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解答了不少的疑问。
只能说,现代中医跟古代中医没有谁高谁低,现代中医有自己的新意,古代中医有自己的神秘。
主要在于“神”这个字,厉害的中医几乎能做到起死回生,如果现代有一个这样的医者,那古代就能找出来三个。
并且他们的医术还不属于一个流派。
而迟晚是唯一古代现代结合的医者,她医术在不断地进步,可惜她只能拿出很少的时间做这件事。
毕竟她的身份,只做一个医者,很难帮得了虞九舟,也很难救得了自己。
她们一旦落败,面对的就不只是刺客了,而是军队。
在万人军队的围攻下,什么高手也得说拜拜。
这是自己的命,自己不努力可不行,更何况,她绝对不想让虞九舟再落得个上辈子那样的结局。
而且虞九舟沉浸在事业上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女性的魅力,很大程度是在事业上体现的。
她可不是把事业女性娶回家变成娇妻的狗男人。
在迟晚看来,上辈子的那个环境,能做到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像虞九舟这样,以女帝为目标,并在不断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努力,这样坚韧不拔的性格,更是吸引她。
对于虞九舟把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事业中,她是无条件,且全力支持的。
算起来,她是一个搞事业的人,虞九舟也是一个搞事业的人,到最后两个人居然真的走到一起了,还真是挺不可思议。
怪不得又说,天选之人会在你的前行路上等着你,对方不仅不会阻挡你前行,还会助力你前行。
迟晚回想起来自己在现代时候的生活,虽然是她自己喜欢的日子,但缺少了灵魂的寄托,而虞九舟就是她灵魂的寄托。
所以她说起从前,多少有些恍惚,以前她过得还不错,终究是孤独了些。
现如今,她遇到了一个大美人,还喜欢上了美人,最后竟然终成眷属。
啧,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怪不得她上辈子找不到喜欢的人,谁能想到她的正缘在异世界。
只是前面的虞九舟听懂了,什么叫还娶了个古人?
“古人?我?”
她当然知道古人是什么意思,朝堂上有一堆把“古人云”挂在嘴边的老学究,“孤在你眼里死了很久吗?”
啊?迟晚愣住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她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迟晚了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怎么解释,“我来自一个帝制封建王朝结束了一百多年的世界,那里相对古代来说,人与人之间平等了很多。”
她从封建王朝的结束开始说起,先是思想的觉醒,再到民族的血性,最后到基建狂魔。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可以细分成科技的发展,城市的变化了。
一直讲到她出生的那年,便开始以她的视角讲述,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出生,读书,高考,大学,进修,工作。
然后没几年,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中间她也经历了生死离别,听到迟晚讲到这些的时候,虞九舟的心里酸涩得紧,心疼她自奶奶去世后,一个人度过那么久。
十几岁的她,就要面对豺狼虎豹的亲戚,想要夺走她赖以生存的所有东西。
还好迟晚聪慧,小小的她就那么聪慧,对人性看得那么透彻。
虞九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她依赖父母,从不觉得父皇会算计自己,直到快死的时候,才痛彻心扉地醒悟。
要是她跟迟晚一样,能这么早地知道人性的恶劣,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不,那样的话,她就遇不到迟晚了。
虞九舟沉默了一会儿,强忍住语气里的心疼道:“我想过你成长在南方的一个大家族里面,可能跟林千朵有什么关系,因为林千朵,所以接触了宝安王,才知道他的那么多事情。”
呃……
她跟林千朵?
迟晚疑惑,“为什么说我跟林千朵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
虞九舟轻哼一声,她没有跟人说过,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初迟晚把林千朵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甚至很多私密,不可能给外人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那两人的关系该多亲密。
她有想过,迟晚是不是喜欢林千朵,或是她们本来互相喜欢,结果宝安王横插一脚。
后面宝安王对林千朵并不好,可以说是辜负了林千朵。
所以迟晚对宝安王没有什么忠心,甚至想报复宝安王,也就能毫不犹豫地把宝安王的秘密说给她听。
而且为了林千朵不再跟宝安王纠缠,把林千朵拉到了她这边,也为了林千朵的安全,或者是远离争斗漩涡,把人给弄到了南方。
不得不说,现在林千朵的生意做得比上辈子大多了,可不仅是长公主府的声音,迟晚还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生意。
林千朵在生意上确实是个天才,眼光毒辣,赚了不少的钱。
用迟晚的话来说,妥妥的女强人。
远离了争斗跟渣男,做着比上辈子还大的声音,比起她们,林千朵率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切迟晚功不可没,虞九舟会多想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但迟晚没有想到,她的心里直接写了一个小故事啊。
迟晚呆愣了许久,“我跟林千朵……合作关系?”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有别的关系了。
事实上,在她讲完自己上辈子的时候,虞九舟就知道自己想的小故事是假的了。
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里会扯上关系。
那为什么迟晚会这么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虞九舟干咳一声,她可不想让迟晚知道,自己内心演了好大一出戏。
她可是堂堂长公主,怎么会有这种吃醋的想法。
“如你所说,那你为何知道这个世界发生的事?”
迟晚观察了一下虞九舟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道:“是因为一本小说,也就是话本。”
“话本?”
“是。”
迟晚把小说的内容讲了,虞九舟抓着她的手,握得很紧,从她的力道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很不平静。
这就是迟晚犹豫的原因,很少有人接受,自己生活在话本里。
那说明自己的命运是由一只大手操控的,这个人定下了主角,不管她们这些人怎么努力,都无法打败主角。
就像虞九舟上辈子,明明帮了宝安王那么多,却还是被当成敌人,只是因为她没有在他登基时,上杆子交上自己的权力,就被当成了敌人。
虞九舟蹙眉,“所以孤只是别人笔下的反叛?”
迟晚摇头,“话虽如此,可这个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所谓话本写不出这个世界的万分之一精彩,殿下不是疑惑我为什么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嘛,那是因为话本没有写到他们,可这里面很多人的生活都很精彩。”
“不管是殿下,还是别人的人,都不只是纸片人,至少对我而言,殿下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
“佛曰,三千世界,一千小世界,一千中世界,一千大世界,宇宙宏观,包罗万象。”
“我们觉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天上地下的时间不同,事实上是所属空间不同,天上的天人能看到地下发生的一切,觉得不满意,出手写个话本也很正常,可现实就是现实,我们现在跟话本内容相差甚远,便能说明,话本是话本,我们是我们。”
虞九舟垂眸深思,“话本是话本,我们是我们?”
随后她就恢复了往日的霸气,“你说得没错,就算是话本世界又如何,孤相信人定胜天。”
迟晚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担心说出话本世界这件事,会让虞九舟的道心破碎。
还好,虞九舟比她想得要坚韧得多,对事物的接受度也很高。
迟晚笑了笑,揉乱了虞九舟的头发,她还没有说话,就听虞九舟道:“能上天下海,也能移山填海,还能把沙漠变成绿洲,是仙法?你来自仙界?”
啊?
迟晚蒙了,还能这么联想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不是仙界,大家的寿命都一样,那是科技。”
“科技?”
迟晚想了想,“火药就是科技,现在是火铳,以后就是能连发几百发子弹的枪,比如司天监做的事情,还有算术,农业的灌溉技术,耕作技术,还有医术进展,以及我们住的房子都算是科技,只不过需要时间的发展,才能到我那个世界的程度。”
她慢慢地讲述着科技发展带来的变化,科技造福人类,古代的东西,怎么发展成后世的高智能,这么一个发展过程。
听到最后,虞九舟忽然道:“好像有许多东西是懒人发明的。”
“嗯?为何这么说。”迟晚挑眉。
虞九舟:“不想赶路,所以发明了汽车,不想手洗衣服,所以有了洗衣机……”
好像很有道理。
迟晚忍不住笑了,“殿下说得对,有些人偷懒是躺着,有些人偷懒,是发明能让自己偷懒的东西。”
两人不过是说笑,以此来冲淡话本世界这个话题。
半晌,虞九舟想到了什么,“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到你那个世界体验一下。”
“那殿下可不能抛下我。”迟晚笑着接了一句。
此时此刻,两人也是在忙里偷闲,虞九舟孕期的时候依然很忙,奏折还是很多。
自从她不再去皇宫办公后,朝会也许久没有召开了,圣元帝更是心安理得地休养,对国事不管不问,全压在自己有孕的女儿身上。
迟晚学着处理奏折,再加上秘书团的成员,也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但久久不召开朝会是不行的,圣元帝又没有到起不来床的程度,苦活累活都交给虞九舟,权力那是一点一点地放。
虞九舟干脆不开朝会了,只每天见内阁成员,再叫要见的其他官员,再由内阁传达长公主教令。
今天没什么事,两人靠在一起,围炉煮茶唠嗑。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平平淡淡得也很好。
每次只要靠近虞九舟,迟晚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迫不及待地往虞九舟身上黏。
黏着黏着,就动手抱住,然后亲亲蹭蹭的,黏人的小猫咪也不过如此了。
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迟晚还是很正经的,可是现在,她跟自己老婆正经什么。
想到这里,迟晚的喉咙干咽了一下,老婆太香了,忍不住想贴贴。
她用唇在虞九舟的鼻尖吻了吻,随后两人的唇触碰在一起,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渴望。
但信息素是不会听她的话的,它自己慢慢地溢了出来,逐渐让虞九舟的眸子迷离起来。
迷离中,虞九舟感下巴脖颈痒痒的,便软绵绵地推了迟晚一把,下一秒胸前就有了胀感。
“混……混蛋。”虞九舟低声轻骂,听起来像调情。
迟晚柔声哄着,“殿下,乖~”
她只是想贴贴,能有什么坏心眼,她的理智还是在线的,自然不会出格。
就在这时,春夏秋冬闯了进来,三人面上带着急切,冬迎是面瘫,没有表情。
看到这一幕,四人齐齐地转身,心想:她们不会被灭口吧?
很快,身后传来虞九舟清冷的声音,“说。”
哪怕她伪装得再好,清冷也遮不住那一丝娇媚。
春夏秋冬站的跟树一样笔直,还是夏去头铁,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依然背对着两人,“殿下,八百里加急,北宁率八十万大军来袭,此时信使已经入宫!”
大周满朝文武的担忧最终还是发生了,北宁八十万大军攻打大周,哪怕早就做好了应对,也会使的大周上下人心浮动。
第112章
大朝会召开, 圣元帝难得上朝。
虞九舟坐在龙椅下方,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出她的肚子。
不少人都掐着时间呢, 也知道她快生了。
只是北宁领军八十万攻打大周,众人的心神都被这件事吸引了。
上次北宁率大军来袭, 距今有七十多年了吧?居然又来了。
圣元帝没有废话,直接道:“兵部尚书, 你来说吧。”
兵部尚书立即走出来道:“昨晚传来八百里加急,北宁号称八十万大军,已经到了鹤山关外。”
兵部尚书说完, 底下就乱了起来。
“八十万军队?怎么可能。”
“是啊, 八十万军队,就北宁那个地方怎么养得起。”
“北宁大汗刚死,继位的是达洛延,他刚继位就发兵?”
“最重要的是,北宁哪来的八十万军队?”
“是啊,北宁地方虽大,但居无定所,达洛延手下顶多十万多军队, 就算他们合并了,也不该有八十万。”
闻言, 立即有人道:“号称八十万, 实际能有二三十万就顶天了。”
这个话听得迟晚挑眉,古代人打架好像都这样, 赤壁之战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二三十万。
还有隋炀帝征高句丽,有一百万出头的军队, 号称二百万。
看来打仗就是这样,上来全靠唬,唬得住就唬,唬不住就真打。
兵部尚书等底下的声音小点儿,才继续说了下去,大概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只能说,兵部尚书还没有迟晚知道得多呢。
迟晚昨晚就听了汇报,北宁号称八十万大军,事实只有二十三万人。
北宁的嫡系部队只有七八万人,能战的约十八万人,领军的北宁丞相的弟弟,是北宁战神。
正是有此人的存在,北宁丞相才彻底掌控北宁,达洛延是当了大汗,但手中没有权力。
攻打大周这件事,定是北宁丞相做的主。
只是组成二十多万军队,肯定不止一家。
北宁有三大势力,还有陆陆续续的小势力。
当年北宁大汗还在的时候,可曾出兵十万收服另外两大势力,成功让那两家对自己称臣。
十万军队,北宁历代最鼎盛时期,也就能出动这些人了,可想而知当时北宁大汗对收服另外两大势力的决心。
如今北宁能出动七八万的嫡系部队,足以说明前任北宁大汗的能力。
再加上五万后勤部队加上敢死队等,光这些人都不少了,像敢死队,说不定是吞噬的小势力部队。
另外两大势力每人出动五万军还是可以的,所以二十三万人,是北宁能出动的极限了。
这一下极限出动,怕是早就准备了,可能北宁前大汗还没有死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进攻大周了。
北宁前大汗是个人物,本来她所在的部落已经没落了,可是她上位后,硬生生地把部落变成了北宁最大的部落,且成了北宁的大汗。
迟晚得到的消息也确实是这样,北宁早就开始准备攻打大周了,只是北宁大汗没有活这么久,临死前怕是还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
还好燕北有二十万驻军,再加上地方军凑凑三十万守军还是能守住的。
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人家北宁更不是傻子,既然出动了这么多人,肯定早有打算。
圣元帝看向虞九舟问道:“舟儿,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虞九舟故作思索了一会儿,“回禀陛下,臣以为,信国公得尽快赶回燕北,率兵前往鹤山关内。”
“平凉侯率十万军驻守燕北以东防线,预防北宁军队分散,或集中攻一处,平凉侯跟信国公东西相接,也能相互支援。”
她可不相信宝安王的人,平凉侯明显是站在她这边的,信国公怕是巴不得平凉侯死。
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因为信国公在此时此刻,不一定想离开中枢,毕竟皇帝的身体日渐变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以宝安王的表现,他不放心离开。
更重要的是,信国公之前统领的那十万人,里面的中低层将领都是信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么说吧,只要高层将领不听他的话,那这个将领就会被架空。
军队中高层的将领派遣都是由兵部负责的。
兵部跟五军都督府还是有区别的,五军都督府是最高军事指挥和管理机关,负责全国军队的指挥和调动,以及征战时候的兵力分配跟战术啊什么的。
兵部拥有调兵权,选拔武官,后勤保障,对军队的约束规则等。
大概就是,皇帝下令,让五军都督府选派将领,率军队出征作战,剩下的事情基本由兵部去做。
两个部门互相约束制衡,很大程度地增加了皇帝对军队的掌控权,毕竟五军都督府是听皇帝旨意行事的。
双方吵来吵去,都得由皇帝决定,但期间的讨论是难免的。
皇帝询问虞九舟的意见,按照最优的方案,信国公久驻燕北边境,跟北宁打过不少仗。
有这样的将领不派,派两眼一抹黑地去,那不是当普通士兵的命是儿戏嘛。
除非这些人肯把那十万军队也交给平凉侯,由平凉侯一起指挥。
那就看信国公愿不愿意了,去边境,那就要离开中枢,不去边境,那就得把军队交出来。
哪怕短时间内,安易之不能把军队全部掌控在手里,一半也是可以的。
果然,虞九舟话音刚落,就有人走出来道:“启禀陛下,信国公年事已高,军旅之事怕是很难承受。”
“此言差矣,信国公老而不弱,自然能行。”
“信国公虽领兵多年,却无什么大胜,臣以为,该让信国公荣养了。”
这句话一出来,那可就有点儿尴尬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大家才发现,信国公除了很多年前的一场大胜,到现在好像也没打过什么仗。
北宁年年犯边,平凉侯上去就是一顿胖揍,而信国公总是姗姗来迟,打已经被冲散的北宁部队。
怎么说呢,信国公这些年来,没有大功,也没有大过,但就是好端端地掌控着十万军队。
那必然是五军都督府,以及兵部的高官被他喂饱了。
但这个时候拿到朝堂上说,信国公的脸往哪放。
朝堂上静了片刻,忽然有人大笑道:“原来是拾人牙慧。”
俗称捡漏,一些小功劳报上来,多少也能混点儿奖赏。
众人还以为谁这么大胆呢,扭头看过去,才看到是康老王爷。
佳成郡主已经跟信国公家的独女郎和离成功,谁都知道两家闹得很不好。
要不是长公主殿下给佳成郡主从信国公家捞了出来,现在双方还不能和离呢。
佳成郡主被信国公府软禁,康老王上没有什么实权,想上门抢人都没法子,还好虞九舟让佳成郡主出来接待使节团,不然还有得闹呢。
最有意思的,佳成郡主刚和离,信国公家的独女郎就死了,听说信国公在女儿没的时候,又纳了好几房小妾。
这件事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嘲讽信国公,人家一点儿都不在意,成功有小妾怀孕了就行。
只是康老王上话一出口,就把事情的注意力移到了双方的私事八卦上。
刚刚提起来的信国公的势力其实不行这件事,一下子就被忽略了。
怪不得康老王上斗不过信国公,这样一来,炸弹变成哑炮了。
虞九舟跟迟晚对视了一眼,谁让老王上来的啊。
迟晚看了不远处的佳成郡主一眼,对方明悟,赶紧把康老王上给带下去了。
本来康老王上是有事上朝的,现下根本没人管他了。
这时,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来请战,“臣请战!”
宝安王走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货好得还挺快,竟然跑来上朝了。
实在是圣元帝的态度变化太快,他不得不赶紧来上班,不然圣元帝不记得他了可怎么办。
迟晚眯起了眼睛,宝安王是真心请战,还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圣元帝的表情好了许多,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人请战了,但他怎么可能让宝安王去边境,“好了,你不通战事,不必多言。”
半晌他又看向虞九舟,想要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重文抑武的结果,根本没有人用。
圣元帝犹豫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想把信国公放回去,因为信国公跟宝安王结亲,那就不适合再统领大军了,可又不想让平凉侯一下子掌控二十万大军。
那太多了,就算他信任平凉侯,也不能把二十万大军交给一人之手。
“陛下。”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走了出来,“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调天下兵马,前往燕北边境。”
“你觉得调多少合适。”
“燕北近三十万大军,我军边境也有二三十万,但分布太广,能集结起来的便只有平凉侯跟信国公两部,此时信国公部无帅在阵,那便先让平凉侯指挥,待中枢选出统帅再行分割。”
“只是两部二十万大军,并不能一起前往鹤山关,燕北还需援军,京营不可动,那只能抽调天下兵马,臣请陛下抽调内陆兵马十万,前往燕北支援。”
问题来了,大周不是没有兵,大周是没有将,兵好抽调,谁来指挥是难事。
特别是抽调出来的各路兵马,可不会服气一个刚上任的统帅。
不过,右都督此话圣元帝是听进去了,觉得右都督的安排没问题。
“那你觉得,抽调的十万兵马由谁来统领?”
“臣以为,信国公前往燕北统领自己本部,这抽调出来的十万兵马……徐晨露。”
徐晨露,徐国公家的小女郎,跟父亲在东海抵御倭寇,大小战功无数,只是圣元帝不想给徐家人升官,她现在只是一个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这么多功劳,封爵都够了,可想而知圣元帝多偏心眼子。
右都督这话把皇帝气得不轻,他最讨厌用徐家人,现下离了徐家,他居然连个统帅都找不出来?
“徐晨露只是四品武官,怎么统领十万大军。”
“危急时刻,能者居之。”
右都督是一点儿都不怂,无论是开始还是到现在提起徐家,他为的都是大周把这一仗打赢,没有私心。
圣元帝阴沉着脸问虞九舟,“长公主,你怎么看。”
虞九舟毫不犹豫,“抽调出来的十万军队,他们来自各地,本就不服管教,打仗之前还要让他们服气,寻常人怕是不行,明威将军年轻,臣以为信国公合适,信国公统军多年,定然可以无视地方差异,让全军上下令行禁止,尽快成为可战之军,支援燕北。”
圣元帝:“……”
信国公,又是信国公,离了信国公就不能活了?
这就是圣元帝,谁都不行,让他想,他又想不到。
大周统帅将领就那么,新生的将领只有安易之一个,她是自己打出来的。
徐家的将领不是没有,在东海抗倭战斗中,多有立功,圣元帝又不肯用。
在听了虞九舟的话后,圣元帝看向信国公,“信国公,你来说。”
信国公没办法,只能走了出来,“臣谢陛下与长公主厚爱,只是臣年事已高,怕是整合不了新军,但臣依然能前往鹤山关。”
在留在中枢跟去燕北之间,他本就犹豫,要是让他统领杂军,那他肯定选去燕北。
圣元帝的眼睛冷了冷,忽然看到了迟晚,“迟晚,你觉得呢?”
迟晚拱手,“臣以为,右都督说得对。”
“你也觉得徐晨露可以?”圣元帝语气不好。
迟晚抬眸,“抽调的支援军,等战胜北宁后,还是要各回各家的,正如右都督所说,他们来自各地,冲突摩擦必然不会少,需要一个能管得住他们的人,臣不知明威将军如何,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右都督既然提起来徐晨露,想必是早有定论。
圣元帝语气微冷,“信国公率亲卫回燕北,支援大军等集结入京,再选统帅。”
说完,他就要说退朝,右都督又站出来问道:“陛下,此行三位统帅,敢问以谁为主?”
总要有一个总指挥吧,不然谁都不服谁可还行。
大周军制太差了,日后必须改制。
虞九舟蹙眉,要是她,此刻大军都出发了,何至于还在朝堂上争论。
迟晚看了虞九舟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好昨晚她们就派出人去找安易之了,先安排好再说,特别是信国公部的人,也该整治了。
她们不赶紧派人过去,还不知道朝堂上要讨论到什么时候呢。
特别是以谁为主这件事,又有得吵了。
平凉侯年轻,却立功无数,信国公功劳少,却资历深。
圣元帝也无语了,又不能让三十万大军各自为战,那该如何?
他蹙眉想了很久,三军统帅中,无疑,他最信任的还是平凉侯安易之。
圣元帝看向虞九舟,想让她推荐平凉侯,又想到她刚刚一直推信国公,干脆又问右都督,“你觉得呢?”
“臣觉得,平凉侯合适,并且信国公不必回燕北,也省得信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被年轻人管着,实在不妥,况且有信国公在,那些将领未必服气平凉侯,不如不去。”
右都督这话是对的,三军必须一统帅的话,信国公部肯定不服气以平凉侯为主,不去的话,那平凉侯就是最大的,无论是斩将还是做什么,都很容易。
此言有理,圣元帝不懂军事,但他不傻,“那就这么办,另外,李保率五百皇城司司卫前往燕北监军,此事迟晚你来办。”
“臣遵旨。”
圣元帝还是不放心把二十万大军交给一人之手。
迟晚心中有些沉重,遇上这样的皇帝,是前方将士的不幸。
她昨日把军队改制的内容给虞九舟看了,燕北的九边重镇驻军三十万,此数不变,但内地卫所的缩减,卫所分布不变,但是每个卫所要缩减至五千人,东海抗倭不变,西南镇守不变,再解散护龙军,愿意继续做军户的重新安排,不愿意的分布在各地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主要减少内地卫所兵,把军力集中在京营,扩建到二十万到四十万人,以此来守卫京都,或是出征,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各地调兵,还要让统帅先收服这些兵的说法了。
迟晚对军制的建议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减少内地卫所兵,增加京营军队。
卫所兵吃空饷的太多了,做事的人少,白有那么多名额,不如缩减了,扩建京营。
这样一来,不仅完善了大周的军制,还能省下不少军饷,一举两得。
虞九舟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并以此召开了会议,更加完善了改制的办法。
从各地抽调将士这件事,就是完成改制的开始,等打完仗,他们直接扩充军营,顺理成章地缩减各地卫所兵。
朝会结束,虞九舟去了皇后宫里,迟晚则被皇帝召见。
圣元帝上了个朝,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的,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看到迟晚,他冷哼一声,“徐晨露是徐家小女郎,徐家在东海手握大军,再让徐家把手伸到燕北,你觉得会如何?”
看吧,就圣元帝这个小心眼,朝堂上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还要再来质问她。
迟晚立即道:“陛下,燕北重地,不容有失,无论是谁,只要能让北宁退军就行。”
“朕难道不知?”圣元帝怒声高喊,“难道朕离了徐家,就没有别的将领了吗?”
还真没有。
迟晚心里知道,表面只是垂眸听着。
她的不语让圣元帝的气消了些,“说说吧,真让徐晨露来了,又该如何。”
迟晚强忍住内心的不爽,故作思索模样,“陛下,派个监军,李保带了五百皇城司司卫去监督平凉侯,那徐晨露也得有人监视。”
一个监视人员而已,想要杀了,有的是办法。
圣元帝打量着她,眼神似在探究,“你觉得派谁去?”
“臣对满朝文武不熟悉。”
她可不举荐,不然圣元帝这老头肯定怀疑她。
见迟晚没有举荐人,圣元帝的眼神和善了许多,“淮安伯如何?”
迟晴?
迟晚面露惊讶,“迟晴是臣的阿姐,臣本不该发言,但是臣之阿姐在外做知州,也不善军事,怎么能做监军?”
她越是抗拒,圣元帝就越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监军而已,又不是让她打仗,朕会给她派几个得用的人,你放心,临时抽调军队,起码也要一个月,迟晴正好回京,朕升她的官,到时候把你阿姐的孩子记在你的名下,也算给你留个后。”
迟晚:“……”大可不必。
她没有什么后代思想,再说了,她有自己的孩子,干嘛要别人的孩子。
“臣此生为国为君为民,无所谓子嗣。”
“此事看你,你现在是上玉伯,朕封你为上玉侯,封地就不加了,你身上有爵位,总得有一个继承爵位的人。”
圣元帝总觉得,有些东西是需要人继承的,还必须认自己为父的那种。
迟晚可不觉得,“陛下,此事臣与阿姐商议就好,臣不想让阿姐觉得,臣在逼迫她。”
“也好。”圣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迟今朝,你要记得,你的一切是朕给的,舟儿是朕留下制衡新帝的,而你是制衡舟儿的。”
真是恶心啊!死后都要人不得安生。
迟晚称是,心里隐隐觉得圣元帝的头脑已经昏了起来,以前他虽然多疑,但这些话不会明摆着说出来。
圣元帝现在像是生了病,做事说话更加的直接了,也更加的糊涂了。
她离开大明宫,在出宫的必经之路等着虞九舟。
没多久,虞九舟就到了她的面前,春归凑过来小声道:“刚刚来的路上被人泼了油,是贵妃。”
贵妃跟宝安王有关系,看来之前她们闭门不出,让宝安王急眼了,抓住机会就要出手。
“那就把她的雷给爆了吧!”有些人就是该死,真当她们好欺负,还是当自己很干净。
迟晚眯起眼睛去把虞九舟扶下来,一直到宫门外的车驾上,然后把跟圣元帝的那些话都说了。
虞九舟握拳,“陛下在驾崩前头脑很糊涂,还曾想收回孤的权力,孤跟宝安王一起把他困在了宫中,才没让他做出什么糊涂事。”
只要宝安王不出手,她现在也有把握困住皇帝,但是宝安王也重生了,肯定不会坐看她这么做。
接下来圣元帝要见的人,必须谨慎了,不然谁说什么,都有可能改变他的主意。
边境有一场恶战,而中枢还有一场恶战,两场战争恐怕是避免不了。
迟晚跟虞九舟也即将面临非常危险的一关。
第113章
圣元二十八年, 十二月十五日,最新战报。
北宁军队驻扎在外鹤山关外,迟迟未动。
十二月十八日, 嘉门关外出现一万敌军,袭击边镇。
原来驻扎在鹤山关外的军队是假象, 实际上人已经偷偷溜到了各个边镇,对燕北发起了攻击。
突然袭击之下, 难免陷落了两个镇。
平凉侯及时调整战术,又把陷落的镇子给抢了回来。
十二月二十日,信国公所谓的董家军不服管教, 导致重镇失守。
这件事圣元帝勃然大怒, 还是让信国公带着亲卫去燕北。
十二月二十五日,双方发生大规模战斗,平凉侯组阵迎战,哪知北宁动用了十多万军队,以车轮战的方式针对平凉侯。
平凉侯手中战旗挥舞,让身后军队支援,结果无人行动。
平凉侯本部,分布在了各镇, 以防北宁偷袭,她的身边只有一万本部人员, 身后的都是信国公的董家军, 对方有心让安易之死在战场上,自然不会去救援。
最后安易之在亲卫的保护下, 才艰难突围,还好有李保接应,不然就死定了, 可是安易之还是丢掉了半条命,还处于昏迷当中,以防有人加害,李保当下做主,躲到距离边境不远处的一个村落养着,等养好了伤再说。
要是有人知道安易之还活着,未必不会下毒手。
这个村落里的村民听说北宁打了过来,大部分人都逃走了,留下来了一些老人,但没有留下粮食,饿死了不少人。
李保他们过来时,只剩下了四个老人,这四个老人已经饿到只剩下了皮包骨,每天吃些野菜野草甚至是树皮,他们想着,万一能活下去呢。
李保他们身上吃得不多,每个人都会携带的行军干粮,以防万一用的,一个人两个大饼,一点点腌菜,腌菜里面只有很少的碎肉末,每人一袋水。
这还是皇城司司卫的干粮,普通士兵身上的带的干粮更差,里面可能还掺了糠。
这就是为什么,京营的人嘴上骂迟晚,心里却很感激迟晚的原因,迟晚不仅让他们吃饱了,还把他们当成了人,而不是为战争而死的牲畜。
大周军队吃的饭菜,好点儿的,能吃上青菜稠点儿的稀饭,要不然就是吃糠咽菜。
李保出身底层,家里实在是养不活了,才把他送到宫里做太监的,还能有条活路。
所以他知道迟晚的好,他也从未在迟晚身上感受到对阉人的看不起。
李保本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可他还是让人给四个老人,一人两个饼。
可只过了两日,老人便死了两个,一个的饼掰开泡了一块,一个把饼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藏在了怀里,据说她是等着自己的孩子回来吃,她的孩子还没有吃过白面呢。
李保让人找了草席,把村里死去的老人裹起来埋了,立碑——石村老人墓。
他站在床边看着依然在昏迷的安易之询问,“驸马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驸马传信,让我们好好照顾平凉侯,等他好了,再召集兵马,恐有自己人害平凉侯性命。”
李保点头,“跟驸马说,咱家死了,平凉侯也不会死。”
来传话的人一愣,连忙道:“驸马也说了,让李大人保护好自己,回去请李大人吃饭。”
“吃饭?”李保整个人都怔住了,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来人重复了一遍,“驸马说,等你回去,请你吃饭。”
李保喃喃自语道:“驸马要请我这个不全人吃饭?”
这该怎么接,“不全人”三个字可不好接,来人默默不说话。
半晌,李保擦干了眼泪,“咱家会好好地回去,也会让平凉侯好好的。”
李保这边的消息传回来时,迟晚跟虞九舟站在沙盘桌边上,很明显,这张沙盘桌跟之前那张不一样。
要是不换的话,两人怕是不能在这里讲正事了。
虞九舟看着沙盘蹙着眉头,“安易之昏迷后,大周军队节节败退,抽调的支援军刚到京都,小姨母要立马行军,行军路上怕是不容易,这些人都不服管,”
信国公去了燕北也没用,他根本抵挡不住北宁军队,如今北宁军队已经过了鹤山关了。
鹤山关一过,天然防守就没了,要是不能及时防御,把北宁大军打回去,恐怕北宁大军要深入燕北。
燕北距离京都很近,燕北被占领,下一个就是京都了。
圣元帝很生气,也很恐慌,他整天驼个背,在寝殿里转着,嘴里还默念着什么,跟疯子差不多。
这样的圣元帝,汪海都不敢说话,连消息都不太敢传了,生怕圣元帝发疯就抽出剑把他给杀了。
为了小命,汪海每天都尽量少往圣元帝身边凑。
在圣元帝身边伺候的人,都感觉到陛下性情大变,经常睡着了醒不来,要么就是睡不着,更多的时候是坐着突然就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夜里经常作妖,大明宫伺候的人,为此起码有一半人顶着黑眼圈。
还好圣元帝没有发癫到召虞九舟进宫,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现下是不能指望圣元帝对燕北做什么贡献了,他能控制好自己就行了。
不给燕北添乱,也不给她们添乱。
迟晚跟虞九舟每天都能得到燕北的消息,大周军队节节败退,按理说不可能的。
就算平凉侯不见踪迹,三十万大军还在,就算能战之力只有一半,可北宁的战力也不可能比他们多太多。
就算不能把北宁打走,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处于劣势。
大周军队不团结,有点儿各自为政的意思,但北宁的军队也不是只听一个人的命令的。
后勤保障的话,明显是大周更好,双方差距不大,不可能大周防线一直在后缩的。
迟晚看着沙盘上的防线,按照现在的情况,只要北宁再突破一道防线,就能率领大军长驱直入,直达京都防线。
毕竟城池跟城池之间不是连着的,有的城池很好攻打,有的城池很难攻打。
但北宁是可以选择绕过的,过了燕北的防线后,北宁就没必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攻打了。
不如直接攻破京都,占领了中枢后,再向外占领。
燕北的防线一旦守不住,北宁就会来到京都防线。
先是龙城,再是京营,最后是京都。
迟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才一个月,燕北防线几乎崩溃,这不对劲。”
虞九舟点头,“安易之不在后,燕北就开始崩溃了,看似信国公还有反抗,实际是节节败退。”
“你怀疑信国公通敌?”
“北宁的绣衣没有传来消息吗?”
“今早刚传来的消息,说大周有内鬼。”
一开始迟晚以为绣衣说的是燕北的那些乡绅豪强,就算他们跟北宁勾结,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信息传递,绝不会让燕北防线频繁丢失。
若是说大周高官,且知道大周防线具体情况的,五军都督府的两个都督,信国公,还有前线的高层将领。
用排除法,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快死了,右都督
那就只有信国公,以及边境高官了,安易之部跟信国公部,她们有理由怀疑是信国公部出了问题。
况且安易之还没有回归,她的部下都分布在各个防线里,恰恰是平凉侯部守住了还没有崩溃的防线,却也被北宁军队围住了。
这些人不想办法突袭的话,怕是要被困死在城镇里。
迟晚拿出今早的消息道:“除此之外,我们派出的人也到了城镇附近,可是进不去,一旦出现,就会被北宁军队发现。”
“他们都是皇城司的精锐,夜里会想办法摸进去的。”
虞九舟摇头,“他们进去了,也未必能突围。”
大军开战,不是几个人就能改变战局的,还是得救援。
迟晚摇头,“重要的是,要把朝廷派救援军的消息带过去,让他们有个希望。”
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坚持下去,就有突围的可能。
北宁二十多万军队虽然挺多,等着战线拉长,必然会收缩军队,那时就有机会了。
虞九舟靠在沙盘桌上,心情很是沉重,远在京都的她们,看着的不过只是数字,还有冰冷冷的战报,对燕北边境的百姓来说,那是人间地狱,对守护国土的将士来说,那是鲜血染红的战场。
她能做得太有限了,只因她的头上还有一个圣元帝。
圣元帝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他的手里还握着权力,这个时候他要是乱使用权力,可就糟糕了。
“孤要沐浴。”虞九舟低声说了句。
迟晚点头,“好,我帮殿下洗。”
虞九舟白了她一眼,“别闹。”
迟晚:“?我很正经。”她当然很正经了。
她只是觉得虞九舟现在不方便,她得帮忙。
虞九舟轻咳一声,心知是自己想多了,红着脸往暖阁走去。
今日是大年三十,因燕北战况,以及圣元帝的情况,除夕宴都没有准备。
越是这个时候,举办宴会会稳定人心,因为除夕宴的不举办,很多人都让自己的家人往南方去了。
北边不安全了,就只能往南走。
现在南边安排好住处,家人先过去,身上有官职地留下,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蛊惑君主迁都。
迟晚认真地帮虞九舟洗漱,还用内力帮虞九舟把头发给烘干了,这才用护发精油,帮她保养着发丝。
她的手在虞九舟的头上轻轻揉捏着,这让虞九舟感觉到了难得舒适。
忽然,虞九舟蹙眉,她猛地抓住迟晚的手,“我……我好像要生了。”
迟晚整个人僵了一瞬间,连忙弯腰把虞九舟抱了起来。
她往无菌手术室走去,路过春归快速道:“叫秋来她们洗干净换上衣服过来,殿下要生了。”
无菌室的外面还有一个小房间,迟晚快速帮虞九舟清洗消毒。
虞九舟穿的就是宽松的寝衣,不需要再换衣服。
迟晚仔细地擦拭完全身,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这才抱着虞九舟来到了无菌室内。
“殿下,别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话是这么说,明明紧张的是迟晚才对,说话都不利索了。
虞九舟的心里还是暖暖的,“放心吧,孤没事。”
果然,让秋来她们准备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怪不得不让医生给亲属做手术,实在是太紧张了,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医生在手术期间,心情是不能有太大起伏。
迟晚太在乎虞九舟了,看到她流汗,内心都会一紧。
“呼~”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殿下,我是学中医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古中医,还没有上过手术台呢。”
迟晚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虞九舟挑眉,转移了话题,“孤想了想,花生瓜子是不是太难听了?”
“是啊。”迟晚毫不犹豫地承认。
确实不太好听,两个小家伙以后叫这个名字,怕是会被小伙伴嘲笑吧。
迟晚想到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朱竹霞,于是她的外号就出来的,反正猪猪侠的外号她都有,有的时候她也很无力的,气的直哭也没办法。
要是真给两个小家伙起名,就算是小名,也得认真想才行。
可她除什么花生瓜子,西瓜芒果,也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了。
虞九舟略微讶异地看向迟晚,她还以为迟晚会不同意呢。
迟晚迎着她的目光,把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怎么这么看着我。”
“不能看?”
“能~我可是殿下的,当然能看。”
虞九舟笑了笑,强忍住身体的痛感觉,环视了一圈迟晚特意给她准备的无菌房,“你那里生孩子就在这样的地方吗?”
迟晚摇摇头,“要更加的科技化,门都是自动的,还有电灯,很明亮。”
这里条件有限,点上了很多的灯,才让房间里保持着明亮,但肯定不能跟电灯比。
虞九舟想象着这个世界,可她很难想象出来,迟晚描绘的那个世界的模样,像什么铁盒子,铁机了,或许只有她看到了,才能对上号。
她没有跟迟晚说,其实她有些向往迟晚说的那个世界了。
什么职业都可以选择,就像她,不是只有权谋争斗一条路可以选,她还能选很多事情去做。
比如律师,在迟晚的描述下,她觉得这个职业很有意思。
虞九舟笑着摸了摸迟晚的脸颊,眉头蹙得更紧了,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她在忍着而已。
上辈子她体验过生挖腺体的痛,后来又是刺客又是毒,不知道受伤多少次,整个人奄奄一息,丢掉了半条命的情况也是有过的。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快死了,特别是中毒的时候,秋来给她刮骨疗毒,没有麻沸散,只那么硬生生地把她的肉给切开,刮着骨头上的毒素。
现在身上的疼,她还能忍受。
不过,迟晚跟她说过好几遍生孩子的流程,所以她知道,现在只是开始。
过了一会儿,秋来她们都过来了,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迟晚紧张的汗都滑到了眼皮上,弄的眼睛生疼。
有人跟她说,坤泽生孩子的时候,乾元不能进来,对乾元不好。
什么仕途啊,运气之类的,迟晚哪里会相信这个。
无论如何她都要守着虞九舟,她可不愿意让虞九舟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很快到了零点,她们这也算是另类守岁了。
孩子不想出生在除夕,想在春节出生,迎新年。
迟晚扶着虞九舟运动,这样生的速度会更快。
秋来她们不觉得有什么,古代生孩子站着的都有,在孩子出来前,是能适当运动的。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都蒙蒙亮了,迟晚又检查了一眼,发现可以了。
“准备。”
迟晚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殿下,深呼吸,要开始了。”
前面的都是准备工作,现在才是正式开始。
虞九舟躺在了床上,握紧了她的手。
秋来在一旁道:“殿下不要紧张,我让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目前一切都很好。
迟晚检查了虞九舟的身体,还有孩子的位置,都刚刚好。
这时,夏去在外面道:“驸马,宫里来人了。”
迟晚蹙眉询问,“什么事?”
“陛下召驸马入宫。”
迟晚无语,心里升起了些许怒意,“他是有病吗?这个时候叫我。”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那可是皇帝。
但没有人敢说话,这里是长公主府,别说驸马说皇帝有病,就算驸马要杀了皇帝,她们拦不住的情况下,都得递刀。
这还是迟晚第一次这么失态,虞九舟的眸子亮晶晶的,闪过一丝的诧异,原来这家伙会发火。
迟晚怎么不会发火呢,只是没有人惹到她。
在她心里虞九舟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现在虞九舟正在危急关头,谁都不能让她离开,皇帝又怎么了,该硬刚的时候,她不会怂一点儿。
皇帝面前,她一直装得听话,不是因为她真的听话。
到了这种时候,她宁愿得罪皇帝,也绝不会离开虞九舟。
虞九舟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她坚定的目光,也就不说什么了。
有什么后果,她会帮迟晚担着的。
她的人,她自然要护住,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带走她的人。
迟晚对外面的夏去道:“让来人回去说,驸马死了。”
虞九舟:“……”
然后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头上,很顺手,“不许胡说。”
怎么有人生孩子还有力气打人啊。
迟晚无奈,怒气却一下子就收敛了,“那就说殿下要生了,驸马激动得晕倒了。”
好理由……
听到这个理由的圣元帝满脑子问号,“你说舟儿生孩子,驸马晕倒了?”
“是,长公主府是这样说的。”
圣元帝无语,“堂堂乾元,竟如此没用。”
坤泽生个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没用得很。
他转念一想,也是,舟儿怀的可是皇孙,甚至可能是以后的皇太孙,可不得紧张些。
圣元帝满意地笑了,“汪海,准备好赏赐,舟儿若生的是乾元,赏赐加十倍。”
“诺。”
迟晚可不知道圣元帝又在发癫,卯时中的时候,终于一声啼哭响彻了长公主府。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迟晚看着那个小小的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地握住虞九舟的手,鼻尖猛地一酸,眼泪在此刻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来不及去看孩子的具体样貌,细心地把虞九舟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
“是个小郡主。”谁都知道,长公主的孩子,乾元不获封,坤泽肯定会被封为郡主的。
那就是坤泽,外面等着的还有皇帝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失望地坐下喝了一口茶。
其实除了迟晚,大家心里都有些失望,因为她们都知道,若是乾元,日后很有可能做皇帝的,陛下的态度满朝文武都知道。
那可是皇帝,要是自家小主子做了皇帝该多好。
迟晚只心疼老婆,根本顾不得孩子。
虞九舟虚弱地看向了孩子,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同时眸中露出一丝坚定,坤泽又怎么样,依然能继承她的所有。
下一秒,秋来又高声道:“是一对凤凰。”
女乾元为凤,女坤泽为凰。
迟晚掐算了一下时间,姐姐是在早上六点零六分出生的,妹妹是六点零八分,前后相隔两分钟。
外面的内监听到是一对凤凰,立马喜上眉梢,“咱家要去给陛下报喜。”
说着人就跑了出去。
没有人搭理她,所有人的重心都在虞九舟跟两个小主子的身上。
迟晚则不停地输送内力,在她的内力输送下,虞九舟精神了许多,没有那么虚弱了。
旁边的秋来感叹道:“殿下是我见过,生完孩子精神最好的人。”
虞九舟笑了笑,看向迟晚,“你想好她俩的小名了吗?”
迟晚干笑了一声,“殿下以为她们叫什么好?”
“嗯……”虞九舟犹豫了片刻,“姐姐叫晨晨,妹妹叫归一。”
今朝也可以通早上,以迟今朝的名字起名为晨晨,而她的名字里面带九,那便取九九归一之意。
迟晚不由得笑了,略带崇拜的眼神盯着虞九舟,还有点儿得意,“很好听,晨晨,归一,不过还是我的今朝好听。”
虞九舟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嘚瑟。”
迟晚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缓缓靠近虞九舟的耳边,“姐姐,辛苦了。”
她认真地侧颜,引得虞九舟心中一动,扭头轻吻了她的侧脸,“你也是。”
第114章
长公主殿下生下凤凰双胎, 普天同庆。
皇宫流水一样的赏赐送到长公主府,宝安王一系的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陛下不会真的要立皇太孙吧?
长公主的人脸都笑烂了,有了传承, 她们就能争上一争,不然争到的东西以后给谁?只有传一代吗?
这就是古代, 很多人的思想就是这样,立储君也是为了增强天下人的归宿感觉,偌大的王朝后继有人。
储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确保政权能平稳交接, 凝聚统治阶层的一种手段,让他们明确自己的效忠对象,这样一来,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班子,对国家的发展是有帮助的。
立了储君,就等于稳定人心,也是象征了皇家传承,皇家的统治能继续下去, 满朝文武就不会乱起心思。
孩子出生第三天,圣元帝就让宗室给她们上了玉蝶。
圣元帝偏爱得很明显, 姐姐没有取名, 乾元妹妹取名虞承昭。
昭这个字的含义是日光明亮,大周朝的太阳只有一个, 那就是皇帝,也意味着孩子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承昭两个人,承继太阳光明之意, 跟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归一会承继大周一样。
而晨晨,由虞九舟取名叫昭玥。
归一是太阳的光,那昭玥就是月亮的光,玥不仅是“月”,还意为传说中的神珠,很是珍贵。
虞九舟想表示,哪怕晨晨不受皇帝重视,却受长公主府珍视。
她们对孩子,一视同仁。
虞承昭,虞昭玥。
迟晚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来到皇宫。
她是来代替两个孩子谢恩的,虞九舟要坐月子,肯定没时间过来的。
迟晚的到来在圣元帝看来是应该的,他赏赐了那么多东西,不来谢恩才是狼子野心。
要不是因为圣元帝小心眼,迟晚肯定不能在虞九舟月子里离开。
一个完整的月子需要四十五天,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虞九舟又不接受别人帮她擦拭身体,只能是迟晚来做这件事,她也乐得去做,给自己老婆擦拭身体,这不是应该的嘛。
她只希望能快去快回,不仅是虞九舟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虞九舟。
到了大明宫,汪海没有领她去御书房,而是到了皇帝寝宫。
圣元帝现在对国事处于不管不问的态度,很回避燕北的战事,就好像他不问,战事就不存在了一样。
自己女儿生了孩子,正需要恢复的时候,还是把国事交给了虞九舟。
还好圣元帝没有过分到惹人恨的程度,他给迟晚封了爵,并让她兼任了兵部侍郎,让她入阁。
于是内阁议事这件事,由她担了过来。
虞九舟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可能见阁臣的,迟晚还代表着虞九舟。
除了部分必须虞九舟做主的事情,她成了内阁的主心骨。
迟晚入阁保持着一个态度,多听少说,有明显问题的地方,她才会开口。
可以说,迟晚现在一堆事,伺候长公主,主领内阁,还好高正归心,为了孙女的爵位,完全站在了长公主府这边。
迟晚只希望圣元帝长话短说,早点儿放她回去。
在进去之前,汪海突然低声说了一句,“陛下想迁都。”
这一句给迟晚雷了个里焦外嫩,迁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历史上迁都要么是政治需求,要么是遭遇危机。
唐朝国都九迁,都是为了避开战祸。
哦,还有一个李治,他虽未明确迁都洛阳,实际上已经把中枢移到了那里,为的就是摆脱贞观老臣,特别是他舅舅,关陇集团的束缚。
李治是为了自己能当家做主,所以才把中枢移到洛阳的。
朱棣也不是为了避开战祸,他是因为自己的根基在北边,可以巩固统治,还有防御边患,做到真正的天子守国门,也是想打造“龙兴之地”,证明自己的继位正统。
圣元帝自然不可能跟这两位比,他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因为燕北的战乱吧?
先不说北宁还没有突破燕北防线,就算突破了,还有护龙军,还有京营,等于战争刚开始,主帅跑了。
皇帝要迁都,率先逃跑,那让天下百姓怎么想,简直是荒唐。
迟晚看到圣元帝的第一面就知道,他命不久矣。
脸上多出了许多的老人斑,明明挺胖的一个人,脸上的肉却赘下了,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死态。
现在是一月,按照时间线,圣元帝就剩下了两个月的时间可活。
一如往常,圣元帝先是打压了她一番,又给了一些奖赏。
给一棍子再给一颗糖果,以为这样人家就能全心地为她效忠。
跟虞九舟相处了这么久,她对御下也有了自己的一套见解,规则之内需有温情,不能冷冰冰地按照规则来,也不能脱离规则之外,这是一个度,身为一个上位者,需要做到这些,才能让对方死心塌地,当然了,那种反骨仔除外。
就在迟晚以为要告辞的时候,圣元帝突然说了一句,“朕要迁都江宁,你如何看。”
要迁都南方啊,相比于圣京,江宁确实是一个好去处,距离东海算不上太远。
但有徐家在,倭寇肯定打不了进来,在海域附近嚣张点儿,想进入江宁,倭寇还没有这个实力。
只是江宁跟东海的距离,徐国公想要过去,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能到,这个距离圣元帝都肯去,看来是铁了心要迁都了。
圣元帝可太讨厌徐国公了,为此不惜靠近徐国公,甚至是依靠徐国公,只能说明他怕了。
他是真以为北宁能打进来,肯定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迟晚故作惊讶,“迁都?”
她假装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迁都是重中之重,还请陛下三思。”
“你不同意?”圣元帝的眼睛冷了下来。
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事情,迁都不是说决定就决定的。
如今国库空虚,皇帝勋贵大臣甚至有军队南迁,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户部现在肯定承担不起。
先不说银钱的事情,南迁这件事,会给北方战斗的将士心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皇帝都走了,他们在为谁卖命,这场仗还有打的必要吗?
军队百姓都会恐慌,恐慌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这些皇帝想都不想。
军队无心保卫家国,很有可能造成投降,逃兵的情况,这些逃兵会变成兵痞,转过来抢夺自家人,也有可能占山为王,成为一地的祸害,总之,信仰崩碎的将士,会掉转矛头对准自己人。
都不是无心打仗的事情了,那是会为祸一方的。
还有百姓,他们开始逃难,逃难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抢夺,杀人,卖子卖女等,甚至是易子而食,自己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于是把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换一下,自己吃别人的,人家吃自己的。
百姓的死活,根本不在圣元帝考虑范围中。
迟晚想了很多,若不能改变圣元帝的主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如果陛下已经决定,臣等自然遵从。”
她连劝阻都没有,对圣元帝这种人,劝阻是没用的。
圣元帝打量着她,“你先回去吧。”
他没有多说,但迟晚能看明白他的坚定。
这件事若跟虞九舟说,虞九舟又要劳累心神了。
迟晚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迁都不容易,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再是军心崩离,百姓逃窜,迁都之前,臣觉得,还是得先想出稳定军心,大周百姓之心的办法。”
圣元帝蹙眉,语气不耐起来,“你想说什么?”
“立储君。”
“放肆!”
迟晚毫不畏惧,皇帝要走就走,但军心民心不可乱。
并且,虞九舟肯定不会走,那她自然也不会离开,就算皇帝怪罪,她也要说,“陛下可以去江宁,但不能是以迁都的名义,得以身体不适,去江宁休养的名义,大臣军队不宜带得太多,国都还是圣京,江宁绝不能是国都,中枢留在圣京,那必须有一个储君,长公主殿下正在月子中,孩子还小,她们都不能离开京都,依然由长公主领中枢官员在京都,有长公主在,军心民心暂时不会乱,但长公主毕竟不是储君,时间一久还是得乱,所以臣请陛下立下储君,留在京都。”
圣元帝眯起眼睛,他面上不悦,却明显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京都依然是圣京,依然是中枢所在,那大周就不会太乱,因为大周未来的皇帝在这。
只是因为现任皇帝身体不好,所以他去到了南边,并非放弃了燕北,京都,甚至是整个北方。
找一个借口,面子上好看一点儿,也好对百姓将士交代。
将士在外面打仗,总不能是皇帝先背刺了他们。
圣元帝只是被燕北的战况迷了眼,听说事关自己的名声,便清醒了过来。
他的清醒不是因为百姓跟将士,而是因为自己的名声。
“此言有理,朕兢兢业业一辈子,绝不能在此时坏了名声。”
他还想做名垂千古的明君呢,绝不能就此翻车。
得亏了还有一个名声困着他,还不算那么不管不顾。
迟晚微怔,这才反应过来,圣元帝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为了名。
她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为了大局还是压下去了,“陛下,你可以去江宁,但不能迁都,为了大周基业,为了陛下之圣明,所以臣请陛下早立储君,留在圣京。”
圣元帝看着她问,“你觉得立谁好?宝安王?顺承郡王?还是皇太孙。”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就仔细看着迟晚的表情变化,想要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什么。
迟晚垂眸,看不太到她的表情,圣元帝失望地挑眉,便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想了想道:“主少国疑,宝安王即将三十而立,顺承郡王即将加冠,而皇太孙太小了。”
宝安王年纪大,做了皇帝能马上投入帝王的工作,但对圣元帝可不好。
圣元帝不太相信,宝安王能认他为父,一旦掌握了帝王权力,说不好他会怎么做。
历史上继承了皇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父亲正名,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皇帝的可不少。
最重要的一点,宝安王给他的感觉不太好,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刚开始不争不抢,结果突然就剩下了他自己,竞争者都死了。
几乎成为了储君的单项选择,又做了信国公的女婿,一下变成了储君有力的竞争者。
中山王,颖王之死,宝安王在里面出了不少力,他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从此以后,圣元帝对他就保持着怀疑,用更大的恶意想他。
上辈子这些事情都是虞九舟做的,宝安王保住了自己的人设,这辈子他所谓的与世无争贤王人设,几乎碎得一塌糊涂。
上一世圣元帝是真的相信他的人畜无害了,这辈子他亲自下场做了这么多事情,圣元帝要是还信,那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至于顺承郡王,年龄正好,还有三年就及冠了,是一个好的选择,可她跟家中关系很好,能预见的,她不会不认自己的母亲。
宝安王跟顺承郡王,前者小心思太多,出手阴狠,说一套做一套,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人算计得太多,圣元帝不由得觉得,自己的身后事要是被他掌控在手里,为了政治利益,不知道会做出多少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呢。
后者的话,不会做些阴狠的事情,但她也绝不会认自己为父,这便是症结所在。
最合适的还是皇太孙,皇太孙除了年纪小,哪哪都合适,是自己的亲孙,不可能追封皇帝,她姓虞,难道封姓迟的为皇帝,那她得位就不正了,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同意。
圣元帝觉得自己还能活个十年,到时候皇太孙十岁,再由她的娘亲,长公主辅政十年,未必不行。
算来算去,圣元帝心里有了想法,便挥手让迟晚离开了。
谁知道圣元帝要干嘛,迟晚只知道,她离开皇宫不久,皇帝就召见了好几个老臣,那些老臣的脸色都很凝重。
迟晚回到了长公主府,第一件事就是给虞九舟擦拭身体,暖阁里面热乎乎的,也不怕着凉。
过两天,她就帮虞九舟洗头,人家说月子里不能洗头,那是因为古代没有吹风机,当然了,大周也没有,可是有她就够了,纯人体烘干机,长公主殿下值得拥有。
过程中,迟晚把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虞九舟蹙眉,“你真是大胆。”
就这么直愣愣地回怼皇帝,还好后面反应快,又圆了一下。
迟晚认真道:“那是我知道,殿下肯定不会抛下百姓,抛下将士的,既然殿下肯定会选择留下,那有些话我就必须得说,有些东西也该争取。”
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总要让圣元帝想清楚。
“对了,我问了汪海,陛下见过宝安王,在信国公离京前,又跟信国公单独待了半个时辰。”
最近皇宫的风声很紧,许多事情汪海不敢传,迟晚跟虞九舟不去皇宫,他可不敢让人把消息带出来,一旦泄露,他的下场就会跟成娇一样。
虞九舟躺回了床上才问,“你觉得迁都这件事,是他们两个的主意?”
“可能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
贵妃派人在路上泼油这件事,迟晚马上就报复了回去,现在的贵妃,只是冷宫一个妃子。
皇宫里肯定还有宝安王的人,还身处高位,普通的宫人,可接触不到皇帝,更别提跟皇帝说那些话了。
能接触皇帝的人不少,查这个也没有必要了。
重要的是,她能看出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迁都了。
虞九舟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无妨,是谁都不重要了,这件事你做得对,迁都是不能的,中枢不能离开京都,但皇帝可以。”
皇帝想要离开圣京,但不能带走中枢,走可以,必须把中枢的权力留下。
以后皇帝是否在江宁重新成立一个中枢班子那不重要,至少目前不重要,一时半会儿也成立不起来,况且要不了多久,圣元帝就死了。
那圣京就是永远的国都。
迟晚想了想问,“殿下,你觉得他会立归一做皇太孙吗?”
“会。”
虞九舟很肯定,“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十年,那个时候归一也长大了。”
归一是皇太孙,监国长公主跟皇太孙留在了圣京,皇帝是放弃了帝王的权力到江宁休养。
但他是皇帝,随时都可以重组中枢,可他命不久矣,走就走了,她们在京都也省得有个人在头顶看着,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那宝安王呢?”对宝安王的去留,迟晚有些猜不准。
跟皇帝一起走的话,万一有个什么,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是重生的,自然知道皇帝命不久矣。
他蛊惑皇帝迁都,重点是在“迁都”两个字,江宁成为新的国都,近乎等于刷新重来了,这个过程中,他可以从中获得很多利益。
而且,虞九舟了解他,他同样了解虞九舟,知道虞九舟不会跟皇帝离开京都,何况她正在月子期间,孩子还太小了,根本不适合长久赶路。
要是虞九舟也要一起去江宁,孩子在路上出现个什么意外,那皇太孙就不成立了。
路途遥远,宝安王再做些什么手脚,有太多情况让孩子没有了。
虞九舟肯定能想到这点,所以宝安王无论怎么想,她们都不会跟着圣元帝迁都的。
这样一来
虞九舟肯定了她的想法,“皇帝驾崩的时候,身边只有宝安王,只要他篡改圣旨,那他就是新的皇帝,江宁是新的国都,我们同样没有势力,他占据了大义的情况下,想收拾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一定会去江宁,为了皇位,他已经无所不用了。”
但他的计划想要成功,前提是迁都跟不立储君,两个条件都达到才行。
就算两个条件都没有达到,宝安王也是有好处的,在圣元帝死之前,把人骗到江宁去,他能操作的空间,总比京都多的。
有圣元帝在手里,再想办法弄一道圣旨,无论如何都比在圣京好。
宝安王跟信国公具体要做什么,虞九舟还猜不出来,大概方向也不过是这些。
迟晚坐直了身体,“那我们还要放宝安王离开吗?”
虞九舟摇头,“皇帝想要离开京都是铁了心的,宝安王提出了这件事,肯定早有准备,强留 是留不住的。”
“要不我派出绣衣去试探一下?”
毕竟很早之前,她就脱离了小说剧情,宝安王也不是傻子,他身边还有信国公,发展别的势力很正常。
“不必了。”虞九舟的心里闪烁着一个疯狂的想法。
迟晚想了想,也是,宝安王的身边有高手,除非派出更厉害的高手,不然跟送死没有区别。
要是从圣元帝那里阻止宝安王呢,用圣旨阻止宝安王的离开。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总不能让宝安王真的达到目的吧。
迟晚的想法,虞九舟能理解,可她跟宝安王是多年对手了,互相了解,她知道宝安王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他一切都做好了准备。
但迟晚想得也对,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不能看着宝安王离开。
其实宝安王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也有可能是一件坏事。
虞九舟暂时没有想明白,便拉了拉迟晚的手,“你想怎么做?”
“算了。”
迟晚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目前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她刚打消皇帝迁都的想法,皇帝还想立皇太孙,这个关头,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以她对宝安王的了解,对方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去做这些事情的。
为了不让圣元帝迁都,为了立皇太孙的过程平稳,有些事情必须忍。
圣元帝决定要去江宁了,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只为了吓唬皇帝,前半部分她都是认真的,毕竟迁都就是置前线将士于死地,让北方百姓乱起来。
在皇帝决心要离开京都的情况下,绝不能以迁都的名义,而且必须立储君,这是稳定军心民心的最佳办法。
于公于私,在这个时候,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虞九舟的手在迟晚的脑袋上抚摸着,“别担心,有孤在呢。”
如果有些事情注定避免不了,反抗就是唯一的道路。
虞九舟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不会让迟晚,让自己的孩子陷入险地,她更要保护大周的千万子民。
迟晚的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我也会保护好你的殿下。”
长公主殿下保护千万子民,而她就保护长公主殿下。
第115章
圣元帝之孙虞承昭, 诞于盛世,生于龙兴之地,盖得天地钟灵毓秀之厚赐……特立为皇太孙。
圣旨上有很多内容, 重点就是,长公主之女虞承昭被立为了皇太孙, 日后的皇帝。
不声不响地就立了皇太孙,朝堂上一半人沉默, 四分之一的人反对,四分之一的人支持。
这就叫沉默的大多数,这样正好不会引起圣元帝的怀疑。
要真是支持起来, 虞九舟可以让朝堂上大半人都支持, 但没必要,保持沉默就好了。
沉默是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
归一立为皇太孙后,宝安王很生气,他只觉得凭什么,一个没有满月的小儿。
他不停得诅咒着归一,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出来了。
归一的年龄是硬伤,特别是在古代,一个孩子养大可不容易。
比起宝安王的诅咒, 还有更多人质疑归一的年龄。
未满月的皇太孙,这不是在搞笑的嘛。
可有长公主在, 这些声音就小了许多。
长公主监国的这么长时间,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做得比圣元帝好。
这是很多人的共识, 长公主监国,大周肯定会变得更好。
只要有长公主在,皇太孙小点儿就小点儿吧,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皇太孙早晚会长大的。
不过,首先得圣元帝好好的,不然总不能一个未满月的小儿上位吧?
不少人都觉得,圣元帝撑着不死,长公主监国,皇太孙好好的,大周未来可期。
但这三人都不能出现意外,否则好不容易迎来的平衡,恐怕又要被打破了。
就在大周上下以为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平和时,圣元帝决定要去江宁。
宝安王生气的是,圣元帝居然说自己要去休养,而不是迁都。
不是迁都,那他要做的事情就大打折扣了。
但皇帝肯去江宁,事情也算做成了一半。
正在宝安王发火时,他的身边出现一道阴沉的声音,“圣元帝多疑,做皇帝这么多年了,你见他全心信任过谁?哪怕是长公主,也被他安排的人看着呢。”
“你少说风凉话,不如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太着急了,现在迁都不成,成休养,江宁没有了正统地位,你现在又来问我。”
“你懂什么,你看陛下还能活几天。”
“你说圣元帝快死了?”阴沉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他继续说道:“要是圣元帝死了,你留在京都也没有机会,而跟他一起去江宁是你唯一的机会。”
宝安王冷哼一声,“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对身边这个人,他谈不上信任,但是相信对方的能力,除了没有先知能力,每一步都算得很尽。
只是他们的对手太强大,导致他们的计划没有全部完成。
宝安王很气愤,“长公主府铁通一般,说那小崽子满月只请陛下一人,陛下不去,那就在家简办,还以前线打仗,不宜铺张浪费为由,她们在防谁?”
防你啊,防谁。
……
如果说立皇太孙是一个重磅消息,那圣元帝选择去江宁休养,对满朝文武同样是一个冲击。
而且准备得特别着急,看起来不像是休养,更像是逃难。
一月中旬做的决定,三日后圣元帝一行人就出发了,还带走了三万禁军,两万金吾卫,以及两千锦衣。
再加上宫女内监,还有后妃什么的,加起来有十万人。
这些人的吃穿用度,比普通将士可好太多了,他们这一路上的花费,恐怕能养三十万大军一个月。
户部没钱,圣元帝自己不肯出钱,最终由路过的地方出钱。
这是宝安王出了主意,他觉得地方上的官员肯定有钱,为皇帝花点儿,讨好讨好皇帝总没问题吧。
但地方上的官员是守财奴,进入口袋里的钱,他们怎么肯吐出去,就只会征税,苦的还是地方百姓。
哪知迟晚直接开口,“若地方上不出钱,反倒是找百姓出钱,那又如何?”
宝安王蹙眉,非得跟他对着干是吧。
“此事本王负责,定不会麻烦地方百姓。”
迟晚冷笑,“那还真希望宝安王说到做到。”
不麻烦地方百姓就好,她的锦衣卫监督着呢。
迟晚也不是想跟宝安王对着干,可总不能看着他拿数十万百姓的命去讨好皇帝吧。
上面征一次税,对上面的人只是一笔数字,对普通百姓就是卖儿卖女,甚至是饿死。
他们脑袋一热做决定,丝毫不管百姓。
这些人走了也好,省得在京都添乱。
一月十八日,皇帝前往江宁休养,预计需要十五到二十天才能到达。
一人一骑七八天就够了,乘坐马车的话十来天是需要的,那可是十万人的队伍,半个月已经是快的了。
圣元帝一走,皇宫的后宫空了,外宫殿还有很多官员办公。
但所有人都知道,中枢的中心变成了长公主府。
以前皇帝躲在宫里不出来的时候,中枢的主心骨就变成了长公主,但那个时候皇帝还在,做什么都要顾忌着。
现在皇帝走了,长公主不仅是主心骨,还是中枢的天。
满朝文武只有三分之一跟着皇帝走了,其中有宝安王的人,有贪生怕死的人,也有虞九舟安排的人。
至于虞九舟安排的人,几乎都是暗线,明线也有。
所以虞九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窝在迟晚的怀里,“他们明知道此去会被宝安王针对,甚至有可能回不来,却还是去了。”
有些职位上需要人,因为只有这些职位上的人说话,才有公信力。
间谍这些人虽然有用,但是对外发言的时候,外面的人是相信素有贤名的官员,还是藏在阴暗处的间谍。
但是一旦发生意外,就会出现让人不想看到的结果。
迟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他们做好牺牲的准备,我们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想要做成大事,牺牲是难免的。
后果,他们都知道,却还是选择要去,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很多人考中进士之前,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有些人在官场待久了,选择和光同尘,有些人坚持自己。
他们有自己的初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总有些人不为名利,只为百姓为这天下。
大周这百年,百姓过得太苦了,他们愿意尽自己的努力,只为问心无愧。
迟晚敬佩这样的人,对他们的家人,她自然会好好对待。
这一年来,她把赚到的钱一大半都投入到了教育上去,可以说从小学到大学,教育方面不用愁。
同时还有一份补贴给到他们的家人,至少生活无忧,三五天的还能吃顿肉。
这些事情,都是用她们自己的钱。
九九养生馆,蛋糕店,还有迟晚出的各项赚钱的生意,她们不缺钱。
不过赚得多,用的也多,还好迟晚写下了不少赚钱的东西,经过商会那边的考察,选出来好几个能用的。
迟晚的思维不受限制,商会的那拨人考虑实际,双方结合一下,赚钱的法子就出来了。
长公主府下面有几个商会,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她们还是懂的。
林千朵那边发展是最好的,算是后来者居上吧,在这些商会会长里面,地位是比较高的。
但是每个商会是不相通的,需要合作的时候才会联系,互相不知道对方是为长公主做事的。
这样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这些商会的安全,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不会全军覆灭。
她们要做的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钱,一分钱连皇帝都难得倒,做生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赚来的钱,成立学校,教育以及福利机构,都是必须有的。
最重要的是,让那些做事的人没有后顾之忧。
虞九舟生完孩子后,心变得更柔软了,也更加的多思多想。
这是一个过程,所以迟晚无论是办公吃饭,都在身边陪着。
孩子交给春归她们了,乖巧的时候抱过来逗逗,大部分时间都不能来打扰虞九舟,除非是虞九舟想见她们。
迟晚要让虞九舟知道,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是最重要的。
面对虞九舟的多思,迟晚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殿下,等月子结束,我带你出去玩。”
“去哪?”虞九舟好奇地抬起头。
迟晚笑了笑,“露营。”
“所有人都不能靠近,就我们来,咱们去约会。”
等虞九舟出月子,差不多要二月底了,天气已经升温,正适合出去露营。
跟老婆约会的东西,迟晚都准备好了,只要虞九舟的身体恢复好了。
其实在迟晚用内力的温养下,虞九舟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况且是生孩子,虽说坐月子要一两个月就行了,但是她还是认为,最少有个半年一年的休养。
并且需要她每天都输送内力,养护虞九舟的身体,才能让对方的身体恢复到生孩子之前的状态。
但只要出了月子,稍微注意些,出去玩还是可以的。
一些过于激烈的事情肯定不能做,为了虞九舟的健康,必须足够谨慎。
两人靠在一起,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没有了圣元帝在京都,她们的精神放松不少。
中枢正常运转,不用担心谁突然跳出来,闹出幺蛾子。
现在京都是虞九舟为主吗,一切以长公主的指令为准,不仅她俩决定轻松了许多,底下的大臣都觉得轻松了,不需要考虑皇帝的想法,按照长公主的指令去做就好了。
圣元帝离开后,京都颇有政通人和的感觉。
很多官员都在想,要是圣元帝没了,由长公主当家做主,这大周说不定真的能恢复清明盛世景象。
虞九舟监国的日子不算短,所有人对她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有遗憾,长公主殿下是个坤泽,若她是个乾元就好了,做大周未来的皇帝,大周必定中兴。
现下其实也可以,皇太孙还小,长公主殿下最起码掌权二十年,跟做皇帝也是一样的,除了名义上不是皇帝,但是她拥有皇权。
随着圣元帝的离开,不少官员都觉得,皇太孙小点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皇太孙没有及冠,那长公主就能掌权,对虞九舟的能力大家心里有数。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人觉得,虞九舟比圣元帝还难糊弄。
圣元帝多疑,但只要不触碰他的皇权,还有属于他的金钱,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糊涂的,也可能是装糊涂。
但没有人敢糊弄虞九舟,一个善于用人,赏罚分明的君主,政治方面的天才,经济方面也不差,至少她监国的这段时间,不说多富裕,但也没有缺钱到头秃的程度,户部尚书深有体会,长公主殿下总能弄出钱来,还重视教育等等。
长公主若为帝,必定是中兴之主,盛世明君。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可他们这么想之后,都会加上一句,可惜她是坤泽。
这样的言论迟晚都听到过,她只希望有一天,虞九舟坐上那个至尊之位,让所有人知道,坤泽做皇帝也很厉害,不比乾元差,甚至比大部分乾元都好得多。
迟晚低头,用额头去触碰虞九舟的额头,两人的鼻尖触碰到一起。
虞九舟的内心有一点儿茫然,对圣元帝早已失望了的她,在看到圣元帝果真能做出来,毫不犹豫抛弃她,抛弃母后的事情后,内心出现了茫然。
她不是渴望圣元帝留下,她是在为自己上辈子做的事情,还有母后不值得。
或许平时她不会这么想,现在正好是特殊时期,刚生完孩子就是会胡思乱想。
迟晚把虞九舟背在身上,“我们出去看看怎么样?”
“什么?”
现在是一月底,按照三十天的月子算的话,还有几天就出月子了,要是45天,那时间就还早。
不过迟晚经常让暖阁里面通气。
长公主府最不缺房间,弄两个暖阁不是难事,可以两边换着,总得有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在。
只是长时间在房间里待着,人会闷坏的。
迟晚让人弄了不少话本,每天讲话本给虞九舟听。
显然,工作狂魔长公主殿下,只喜欢听奏折,还有一些现代的新鲜事物,以及这些事物能给现在的大周带来什么。
在讲了二十多天后,迟晚给虞九舟做了一个全身检查,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恢复得挺好的。
出去逛逛,只要裹得严实点儿,就没什么问题。
迟晚让春归把轮椅推了进来,“我推你出去看看,府里的花开得不错。”
虞九舟眯眼轻笑,“好。”
轮椅上弄上了帷帐,今天阳光很好,没有什么风,正适合游玩。
长公主的花花草草被打理得很好,迟晚能感受到,虞九舟的心情好了很多。
“殿下喜欢吗?”
虞九舟“嗯”了一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得看到外面的风景,确实是心旷神怡。
她知道,因为圣元帝毫不犹豫地离去,自己心情产生了变化。
那是她的父亲,至少在不知道他的算计之前,他对自己这位女儿,算不上太差,至少她比历史上的很多公主过得都不错。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公主,不卷入权谋斗争,她会好好地过一辈子。
自从皇帝强迫她跟以前那个迟晚成亲后,一切都变了。
若她没有重生,若迟晚没有过来,那她只会是上辈子的那个结局,恨吗?肯定是恨的。
要是皇帝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大可一开始就不要对她好,这样一来,她也好接受一点儿。
正是因为一开始对她不错,最后发现是一场阴谋,她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件事。
这辈子被重新算计了一遍,又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虞九舟回头看了迟晚一眼,迟晚领会了她的意思,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略微仰视地看着她,“殿下是在为陛下的离开伤心吗?”
虞九舟摇头,“不算。”
“那就是觉得他快死了,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难过?”
“一点点。”
迟晚挑眉,本就温柔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些,“那我猜,陛下去了江宁,虽没有迁都,但他毕竟在宝安王的手里,我想,宝安王很快就会控制住江宁,可能会有一道假诏,也有可能是真的诏书,到时候大周很有可能一分为二。”
放圣元帝离开,宝安王还跟上了,以宝安王的野心,肯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圣元帝快死了,那就会弄一张传位诏书。
但是要不放宝安王离开,京都必将再爆发一场政变。
中山王之后,京都经不起再一次的叛乱了。
百姓对中枢的信任本就在日渐消散,中山王政变,给很多人带来了不好的想法,如今燕北还在打仗,她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与其让宝安王留在京都随时给京都带来一场灾难,直至蔓延到全大周,不如让他出去。
虞九舟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
她确实讶异,迟晚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我知道。”迟晚肯定地点头。
虞九舟盯着她的眼睛,目光莫名地开始回避,望向一边后才问,“那你不觉得,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吗?南北对立,受苦的会是百姓。”
她不想让迟晚觉得,自己为了上位,是一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迟晚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感受着自己手上的力量,“不,百姓已经很苦了,要是能在这一次浴火重生,也未必不可。”
北方这边很好控制,南方那边就不太容易了,变法在南方推行,比在北边推行要难。
靠近中枢的地方,总是会更听话些。
“浴火重生?”
迟晚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认真道:“嗯,总比得过且过的好,况且你知道的,他们快活不下去了,不狠心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在旧秩序生活的人,只会越死越多,最后突破人性的底线,历朝历代,百姓只有一个新的朝代建立时,日子相对来说会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大周已经到了末期,按照朝代的轮回,或许一代,两代,大周就完了。”
“但其实,无论是大周,还是别的什么朝代,哪怕是盛世,百姓的日子也都不好过,你觉得大周交给谁,你会放心,宝安王?顺承郡王?还是别的宗室,所以你只能相信自己,虽然这句话我不想说,但是我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个坤泽想要坐上那至尊之位,付出的努力会是乾元的千倍,万倍,你想要彻底做大周的主,不能是抢自己孩子的皇位,得是扫平大周的所有弊端。”
这个弊端自然包括宝安王。
圣元帝死了,继承皇位的会是皇太孙,到时候宝安王再政变,燕北的战斗恐怕就再也维系不住了。
到那个时候,北宁打进来,大周的百姓还有个好?
虞九舟的选项不多,她只能让宝安王带着圣元帝离开,专心对付外敌。
否则外有强敌,内有一个随时捅刀子的人。
无论是从国家,百姓,还是个人的角度上看,虞九舟做得都没错。
虞九舟笑了笑,“你说得对。”
“这样笑不好看。”迟晚捏住了她的脸,“殿下不用多想,如果你不这么做,一旦北宁打进来,百姓承受的将会是非人的对待。”
外族只会更狠。
虞九舟拍掉了她的手,“孤知道,只是难过,大周的百姓太苦了些。”
所以虞九舟的心情不佳,是综合以上的所有理由造成的,又恰好在月子里的她,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
迟晚单膝跪在虞九舟的面前,“殿下,你都没有听到,我说你这样笑不好看。”
这是重点吗?
虞九舟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下笑的是发自内心的,所以笑得很好看。
这样好看的虞九舟,迟晚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殿下在这等我,我去为你找一朵最漂亮的花。”
虞九舟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语气充满了依赖,“还好有你在。”
她不敢想,要是没有迟晚在,这一世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嗜血的大魔王?孤寡的权力斗争机器。
可能都会吧。
哪知这时,迟晚突然回头道:“殿下,我听到了。”
“什么?”虞九舟愣住了。
迟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可是高手,殿下的表白,我听得很清楚哦。”
“孤才没有,”虞九舟嘴硬地扭过头。
“殿下说什么?”迟晚选择性地听不到。
虞九舟:“……孤说,迟今朝是个坏蛋。”
“那我可听不到。”
迟晚笑着走进花丛,又朝虞九舟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得瑟模样,叫人想把她揍一顿。
第116章
二月中旬发生了一件大事, 燕北防线被全面攻破,北宁军队正朝京都而来。
调查结果是,信国公带领部下将士撤退, 并往江宁去了。
怪不得燕北防线如此脆弱,敢情他们早就想着离开, 根本没有尽力。
先是安易之出事,他的人分布在各个城镇, 没有主将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听从之前主将的安排,守卫城镇。
可是看着信国公部逃走, 北宁大军长驱直入, 他们心里也着急。
北宁大军人数太多,他们又没有主将指挥,擅自行动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就在他们着急的时候,长公主令传来,让他们静观其变,守卫好现在所在的城镇就好。
安易之正在康复,很快就会回到军队,重新整合军队, 到时候再反击。
同时,虞九舟召开了内阁会议。
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一个月过去了, 恢复得跟正常时候没什么区别。
但是对身体本里的消耗,还需要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迟晚准备的营养餐, 以及她每天的推拿按摩输送内力,隔一个周期扎一次针,要不了多久, 虞九舟的身体就能恢复到跟以前一样。
等虞九舟的内力修炼到小成,那身体素质只会更强。
现下内阁开会,处理奏折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但迟晚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在这些事务上也很熟练,两个人一起做这些事情,就容易了许多,不会整天都耗在公事上。
怪不得人家说勤政的皇帝短命,每天这么多事情,消耗心神体力,长命才怪了呢。
人家会享受的皇帝,活得又久又长。
迟晚也是内阁的一员,她的位置就在虞九舟的左手边。
内阁的成员来得很齐,不是阁老,但有资格在内阁旁听的成员也有不少。
虞九舟监国以来,为了分化内阁的权力,弄了不少心腹进来旁听,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接替内阁阁老的位置。
内阁的成立是为了分化相权,把丞相一个人的权力,分到内阁几个人的身上。
但遇到强势的首辅,手里的权力跟相权也没区别了。
张居正说过一句话:他非辅,而是摄也。
摄政跟辅政的区别大了去了,摄政是可以直接代替皇帝做决定的。
首辅权力大的时候,也是能做到越过皇帝做国家的主的。
内阁一开始的存在还是做到了这点的,随着文官的权力逐渐增长,皇帝有种控制不住的趋势,于是秘书监就成立了,用内监制衡内阁。
但若是秘书监跟内阁首辅联合起来了呢?那皇帝就能被当傻子糊弄。
一个王朝的开端,前期勋贵武将势大,为了控制这些武将,难免要让文官上位。
武将势大,是有可能颠覆国本的,宋有杯酒释兵权,明有老朱屠杀武官。
但是等到文官地位提升,权力失衡,党争加剧,决策保守,最重要的是军事方面,打不过别人,还要听一群人纸上谈兵。
就比如现在,内阁的几位,就信国公逃离,北宁大军直朝京都而来。
他们开始发表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殿下,臣以为,此等危急关头,应该出动护龙军。”
“没有兵符以及圣旨,护龙军不会出动的。”
“国都危矣,山河破碎,百姓受苦,京都面临如此大的危险时,就是护龙军出动的时候。”
“护龙军如今,还能重振吗?他们太久没有打过仗了。”
“京营的军队就打过仗了吗?他们不上,难道要京营来?京营只有十万人呢。”
“哼,说得有理,护龙军是为了护国而设,无法护国,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内阁讨论得热火朝天,首辅高正却一言不发,等众人说完了,他才开口道:“殿下,护龙军得出动了,就算不是为了这场战斗,事到如今,他们也不该存在,此刻正是解散他们的好机会。”
“护龙军是一支二十万的军队,他们世代生活在龙城,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他们之中还有多少人忠于大周,肯为大周打仗,臣以为,护龙军要出动,但不能全部出动。”
虞九舟这才来了兴趣,“高阁老有什么意见。”
高正起身拱手,“殿下,派出钦差队伍,重新在龙城招军,愿意报名的,就还是大周军队,不愿意报名的,等击退北宁,这些人必须从龙城搬离,朝廷为他们安排各省各地的好田,但绝不能留在龙城。”
建立护龙军的初衷是好的,可若发展成兵祸就不好了,这些人不堪大用的话,就没有必要让他们占着军队的编制。
忠诚可能保持一代两代,但是三五代之后呢?
大周皇帝都换了多少了,护龙军的心怕是早都变了。
迟晚不是不相信有这样的部落,信守一个承诺千年万年,可龙城里面的情况是调查过的,还是锦衣卫调查的,所以她有发言权。
里面的人心确实变了,有一部分人信守着承诺,有一部分人想老老实实地耕地,过自己平淡的小日子,可危险的是另一部分人,有野心的不安分者,并且这个数量不少。
这是迟晚让锦衣卫调查的结果,而高正今天这么说,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了。
这件事,她跟虞九舟也商讨过,正如高正说的那样,目前确实是个好机会。
迟晚看了一眼虞九舟,起身道:“臣以为高阁言之有理,让想好好过日子的去过日子,还想当兵的,就继续当兵。”
给龙城的将士跟其家属一个选择,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绝了。
内阁见驸马出声支持,就知道这件事长公主殿下肯定是同意的。
以前他们以为驸马是陛下的人,这两三个月,驸马代替长公主处理了那么多奏折,很明显,驸马其实是长公主殿下的人。
迟晚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诸位觉得,这个钦差选谁合适?”
龙城可不是一个好去处,那里的将士,加上将士家属人太多了,部分人都互相认识,处理一个,连带着根拔出来的可能是一箩筐。
这个钦差不仅能压得住龙城的将士,还不能强行镇压,引起龙城将士的不满,简单点儿说就是双商在线。
智商情商都在才行。
半晌后,高正忽然道:“殿下,驸马,臣选卢昕。”
卢昕确实是个好选项,她的能力没话说。
就迟晚给她安排的差事,每一件都完成得很出色。
最终还是虞九舟定夺,“以卢昕为主,武康伯段云为辅,带上锦衣卫百人,以及金吾卫千人前往龙城。”
卢昕是文武双全,能力很强,为人处事也很不错,如今正任大理寺少卿。
趁此机会刚好可以任兵部侍郎,正四品升正三品,一跃成为大周京城高官了。
京都官员到地方,就算是普通的七八品官,当地的知州知府都得敬着;
京都的三品实权官,别说到地方了,就是在京都,那也是高官。
兵部侍郎,带上有爵位的禁军指挥使,这样的搭配足够了。
只是京都如何防御住北宁大军还没有议出来。
这些日子的奏折有几个议题。
第一个就是北宁大军入侵,衍生出来的相关事件。
不少人都想趁机处理掉自己的政敌。
第二个是皇太孙移居东宫的事。
这个确实需要,东宫是正统的象征,皇太孙入住东宫是礼法的认可。
第三件事,长公主府不能作为长久的中枢议事地点。
政令不该从长公主府出,该从皇宫出。
还有许多议题,不过这三个是最多的。
关于北宁大军的事情,虞九舟决定让更多的成员参加,不只是内阁的,还有五军都督府,以及兵部的高层,他们才是专业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商讨的,长公主府不缺钱,论军队的话,京营十万,京都现在可战力有六万,以及各地调来的将士十万,这些人还没有走远,能马上追回来。
加起来二十多万将士,北宁大军想要打下京都几乎不可能。
况且京都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北宁有什么?
哦,北宁也有粮草供应,燕北的一些士绅豪强,他们在给北宁大军提供后勤,想要北宁大军颠覆大周。
可他们也不想想,外族人控制了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
一群自私自利,且不顾国家大义,百姓生存的人,那便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高正杀了一批,可没有杀完,毕竟调查取证需要时间,那种见不得光的调查手段,可不适合拿出来。
但如今,北宁入侵,内里的那些阴沟老鼠,就得用非常手段清除了。
内阁会议散去,会议室就剩下了虞九舟跟迟晚。
虞九舟看向迟晚问,“你觉得归一住在东宫如何?”
“当然不行。”
迟晚毫不犹豫地摇头,“至少现在不行,皇宫里面的人太杂乱,需要重新整理才行。”
皇宫里面那么多人,还不知道背后站的是谁,不换上一批,怎么敢让归一住过去。
虞九舟也是这么想的,“先把东宫清理干净,再清理整座皇宫。”
归一肯定是要入住东宫的,至于什么时候,当然是她说的算。
这件事不着急,没有个一两年做不成这件事。
第三件事确实需要注意,这是礼法问题。
虞九舟走出议事厅,迎面是一阵微风。
迟晚伸出手迎接着这股微风,体感温度约有十度的样子,算不上很冷。
但风一吹起来,还是有些寒意的。
她迈步站在虞九舟的面前,挡住了微风袭来,“殿下,风大。”
“无妨。”
虞九舟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睛,“大周如今最缺的还是主将。”
没有主将,空有将士,也只是无头苍蝇。
外来的那十万军队,徐晨露还没有彻底掌控,暂时不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要依靠的还是京营,护龙军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肯参军。
但兵在精,而不在多,逼着护龙军上战场,恐怕也是浪费粮草,还会造成大规模的逃兵。
闻言,迟晚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可她该有自己的担当,“殿下,我是京营统领。”
“不行。”虞九舟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你是会练兵,可你从未统兵,绝对不行。”
迟晚抬手去摸她的头,却被躲开。
“生气了?”迟晚歪头问道。
虞九舟哼了一声,迈步往永宁院去。
迟晚跟在后面,这些话不敢再提,可是想要找一个主将谈何容易。
她是京营的大魔王,京营上下对她又敬又怕,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不会有二心。
没有人比她适合做京营的主将,再加上她是驸马,长公主的郎君,皇太孙的母亲,这样的身份上战场,则会让京都,乃至京都附近的百姓,都会动起来,来一场全民皆兵。
虞九舟说的是对的,她没有打过仗,未必能做得了一军之主了,可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主将了。
大周重文轻武已久,圣元一朝战事较少,更没有培养出来什么年轻主将。
就安易之一个,也不能当驴使。
徐晨露也是很厉害的主将,但她也有任务了。
算来算去,迟晚就是最适合的。
回到永宁院,虞九舟还在生着闷气。
迟晚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对方拉到了怀里坐下。
“殿下,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她把虞九舟圈在怀里,手勾起虞九舟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上去。
一吻过后,迟晚才靠在虞九舟的胳膊上,低声哄道:“我也不是要上战场,只是北宁来袭,我们要打一场京都保卫战,主将很重要,无论是出去迎战,还是守卫京都,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我才是京营的指挥官。”
守卫京都没什么,京都在人在,京都破人自然也就没了。
可迎战就不一定了,总不能让北宁大军真的来到北宁脚下吧。
所以迟晚要到京营,在北宁大军到来的必经之路上伏击,绝不能让北宁大军突破京都周围的防线。
只要不真的让北宁大军打到京都,后面安易之整合军队,徐晨露控制住手底下的三十万人,三方一起合围,北宁大军必将被一举消灭。
危险肯定有的,没有危险,虞九舟就不会阻拦她了。
但就目前而言,朝堂上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主将。
虞九舟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无奈地揉了揉,“孤知道。”
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内心才在拉扯中。
私心她不想让迟晚去,可正如迟晚所说,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迟晚微微仰头,要亲亲似的在虞九舟的手臂上蹭了蹭。
随后一个用力,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她趴在虞九舟的胸前。
她的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只是这个香味里面还带着丝丝的奶香,她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身上正在升温,脸上脖颈都涌上了热意,她的脸好像红了。
迟晚不由得蹭了蹭,喉咙上下动了动,用尽了自制力,这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虞九舟能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一些渴望,她的目光所及,就像是一团火焰,点燃了她的内心。
但虞九舟只能坚定地摇头,“不行。”
迟晚委屈,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就一会儿。”
虞九舟才不相信她的一会儿,“不可以。”
“为什么?”迟晚不理解。
“再等等。”
迟晚歪头,“晨晨跟归一又不吃。”
这回轮到虞九舟疑惑了,“什么不吃?”
她是不是理解错了,其实迟晚想做的,跟她想的不一样?
迟晚火热的视线扫过,她大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紧接着迟晚非常认真道:“涨着也难受不是吗?”
好吧,虞九舟听懂了。
不是她亏待了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少了,两个孩子一天只能吃了两三回,也吃不饱。
顶多是让孩子们感受一下娘亲的爱意。
如果孩子睡着的时候,虞九舟感觉到了不舒服,就由迟晚用手,一点点地弄出来的,
每到这个时候,对迟晚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这段日子,迟晚经常亲吻虞九舟,但都是点到即止的,双方都担心控制不住自己。
也就今天,她把头埋在了上面,鼻尖萦绕着让人痴迷的味道,她才起了心思。
只是虞九舟好像误会了她。
此刻虞九舟也发现自己误会她了,她以为迟晚做什么呢。
准确地说,也不是迟晚不想。
只是顾及虞九舟的身体,肯定还是得养着。
迟晚只是想尝尝,刚生完孩子,为什么虞九舟的身上多了一丝奶香,让人上头。
发现自己想多了虞九舟不语,但她默认的态度,迟晚还是一眼看出来了。
自家殿下嘴硬,想要的时候,自己不会说,而是暗示,或者是引诱迟晚自己上头。
若迟晚想要做些什么,虞九舟就会欲拒还迎,或是默认,等灯关了才会放飞自我。
“多谢殿下。”
迟晚眯眼笑着,然后陷入令人沉迷的香味中,不想清醒过来。
……
虞九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迟晚。
结果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心里莫名憋着一团什么。
迟晚心满意足地笑着,这抹笑惹的虞九舟想要打人。
笑得实在是太坏了,这个坏蛋。
“殿下是不是在骂我?”
虞九舟白了她一眼,“不能骂你吗?”
“当然能,毕竟殿下还是偏心我的。”
比起两个小家伙,肯定是她更讨长公主殿下欢心。
虞九舟无奈地轻哼一声,娇气得让人心痒痒。
迟晚强行让自己不要多想,转而抱起虞九舟,“殿下,我带你去洗漱。”
外面天都晚了,也该休息了。
当两人躺在床上时,灯虽然关了,但她们都睡不着。
心里憋着事情,她们都有话想要跟对方说。
尽管话题被迟晚转移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当时非要说下去,怕是虞九舟也不会同意,这会儿两人躺在一起,心里很是宁静。
迟晚的手缓缓地移动着,寻找着虞九舟的手,然后两人双手合十。
她什么都没说,又想什么都说了。
虞九舟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孤知道,你的决定是对的。”
作为京营的指挥使,带领京营保卫京都是应该的,迟晚还是驸马,是皇太孙的母亲,她上战场,才能让更多的人为大周拼命。
要是她这个京营指挥使都不去战场,那别人为什么要去,就算去了也不会尽力。
更何况,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迟晚往虞九舟的身边靠了靠,两人紧密地靠在了一起她才道:“殿下,我会没事的。”
她也没有什么大无私的精神,可京都里面有她的老婆孩子,她要是不上,难道等着北宁打到京都脚下吗?
有的时候外敌入侵,最怕内部人员搞事情。
正如此时此刻,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全城百姓盯着,还会被无限放大,她们都不义无反顾的话,谁还会为她们拼命。
况且,京都里还有那么多普通百姓,京都周围也有许多无辜的百姓。
迟晚不是一个逃避的人,有些事情该她去做的,她一定会去。
虞九舟侧身,把胳膊压在她的身上,头也埋在了她的肩窝里,“那便去吧,孤给你压阵。”
“别担心。”
迟晚轻笑了一声,试图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我可是高手,哪怕打不过,我也是会跑的。”
“不,你一定能赢。”
虞九舟不想听什么打不过,会输之类的话。
迟晚马上要上战场了,不迷信鬼神之说的她,也不由得迷信了一把。
“殿下就这么信任我?”
“嗯。”
迟晚笑了起来,“那等我回来,必定好好伺候殿下。”
她咬重了伺候两个字的音,虞九舟哪里会听不出来。
向来嘴硬的虞九舟,在听到这句话时,没有反驳,更没有害羞,她认真严肃道:“等你得胜归来,孤是你的。”
迟晚挑眉,故作听不懂的样子,“殿下是我的,我也是殿下的。”
虞九舟在黑夜中摸索到了迟晚的耳朵,顺手就拎了起来,“孤说,任你伺候。”
这么一听,迟晚笑容的弧度更大了。
这个任字用得好啊,用得她心里甜滋滋的。
“当真?”
“孤从不欺瞒于人。”
迟晚也侧过身子,面对着虞九舟,还用胳膊撑住头,得益于她的内力,在黑暗中也能差不多看清虞九舟的脸。
她用视线描绘着这张令自己心动的脸,再一次确定道:“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对,是我让殿下做什么,殿下都配合吗?”
虞九舟:“……”她好似不该夸下海口。
但迟晚都这么说了,她强忍着也要嘴硬下去,“当然。”
迟晚就说,长公主殿下嘴硬,也是有好处的。
第117章
二月春闱没有推辞, 正常在京都举行。
长公主令——务必保护好学子们的安全,绝不能让春闱被打扰。
迟晚监考完春闱,就会带领京营的人出去狙击北宁大军。
听闻驸马要上战场, 很多学子都报名要去战场。
他们在长公主府外高声道:“我等学子也非手无缚鸡之力。”
“堂堂乾元,国家危难之时, 岂能袖手旁观。”
“我等学生,也是能提得动刀的。”
迟晚在学子里面有很大的影响力, 皇宫之外为学子据理力争,后又为学子们做了不少的事情,以及科举公平的保障, 她还开设了不少书局, 可以用低价借书,也可以低价买书等等。
可以说,她为教育做了不少的事情,也为天下学子做了不少事情。
有书读,能保证科举公平,单这两件事,就足够让天下学子记她一辈子了。
在得知她要上战场后,不少学子都开始请命。
因为春闱的原因, 大周的部分举人聚集在了京都。
可能有一部分人在得知北宁大军攻打过来时,选择了不来春闱, 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来了京都。
苦读那么多年, 可不只是十年,有的人三五岁就启蒙, 然后开始读书,聪明的孩子,十八岁之前能考上童生, 二十岁出头考上秀才,再过三年考举人,最后考进士。
这还是聪明的,还有一部分人,可能一辈子考不上秀才举人,这就是穷酸秀才名号的由来。
当然,这个世上也有天才,十二岁的秀才,十六岁的举人,二十岁的进士。
但天才总是少数,多的是读二十年书,只为了临门一脚的。
他们怎么能放弃春闱,也不可能放弃春闱。
可是在家国存亡之秋,里面很多人都愿意上战场,这样的一群人,到了官场后,却会被污染。
迟晚听着外面的声音,用肩膀撞了一下虞九舟,“没想到我的名声这么好。”
虞九舟无奈白了她一眼,这人撞得她都晃悠了一下,“你可是学子们眼中的圣人。”
“有这么夸张?”圣人不至于吧。
虞九舟轻哼一声,“怎么不算?历史上那么多次科举,有几次完全公平公正的?”
她做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些。
总之,迟晚做的这么多事情,学子们是受益的一方。
迟晚始终认为,教育,经济,科技一同发展,才能带领大周走向不同的封建帝制道路。
孩子们都能接受教育,拥有绝对公平的考核,经济发展能让天下人吃饱饭,科技同样是让天下人吃饱饭,科技包括农业,自然也包括军事上,大周必须有足够强的军队。
不然就会像宋朝那样,有钱,科举算得上公平,但对外没有尊严。
算起来,她的到来,让大周的这些事情发展得很好。
教育有办校,打下书籍价格,保证科举公平等。
经济上,她弄出了那么多新鲜事物,长公主府一年收入几千万两,堪比大周国库收入,要是她们想,甚至还能更高。
还有更多赚钱的方案,得是皇帝做决定,等圣元帝死了之后才行。
至于科技,炼钢,火铳,火炮,还有对农业发展有用的等等。
如果不是迟晚,那大周的这些,还不知道要发展多久才能制作出来呢,也有可能等大周被灭了,新的朝代才能发现制作。
还练出来了一支勇往直前的军队。
不知不觉中,迟晚对大周的影响是各方各面的。
她还做了很多事情,不说整个大周,至少京都受到了她的影响,长公主府更是因为她焕然一新。
不过,迟晚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给大周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虞九舟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不去劝劝他们吗?”
“当然要去。”
迟晚顺手捏了一把虞九舟的脸颊,算是为自己头被敲报仇了。
“坏东西。”虞九舟哼了哼,跟着她往门外走去。
迟晚露面就行了,她会在后面看着。
果然,迟晚是有办法的,几句话就劝住了外面的学子们。
“打仗的事该由将士们,由我这个京营指挥使来做,你们要做的是准备好春闱,考上了进士,我会准备一场考试,对军事感兴趣的人,可以入职军中,做一个儒将。”
当然了,迟晚不认为有太多人会参加这个考核。
在文官地位更高的现在,很少有人会去做武官。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进士去做武官,可能是仕途不顺转过去的,也可能是突然某一日在军事上大展宏图,升得飞快。
其实大周的部分军队,也是在文官手里的。
但掌控军队,跟做武官,那是不一样的。
要是真有人愿意在考中进士后,还想去做武官,她不介意给一个机会。
另外,迟晚还说了一些话,让学子们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们不由得在想,为什么大周会打不过北宁?为什么北宁大军能长驱直入。
明明大周地大物博,军队更多,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北宁能比的。
无数学子的努力,最后总结出来了许多原因。
科考之后,会有这么一道题,但这道题是公开题,不计入分数,但如果是回答得好的,可以破格录取,当然不是录取为进士。
举人已经有资格做官了,正好军队需要高受教人员。
将士很多都是大老粗,识字的人不多,就算中层将领,识字的也不多,做到了高官,可能才会努力去认字。
事实上,很多名将都是能读兵书的,可想而知识字有多重要。
迟晚就想,趁此机会可以做一个武将考核,不是武状元的那种,谁武力值高,谁就是状元,主要是考军事能力。
她决定建一个军事学校,笔试以及体能还有团队作战等,必须训练出来一批高能力的将士。
总不能从认字开始吧,那还要很多难呢,从已经识字的人里面选正好。
特别是秀才跟举人,总有一部分怀才不遇的,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现下大周最缺的就是将领,中层的高层的都缺,所以军事学校很重要,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慢慢地就能从迟晚成立的那些学校里选孩子了。
俗称考军校。
这些事情需要慢慢来,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做不成的,迟晚还是更想知道,这道公开题,学子们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当然了,正因为是公开题,有背景的学子,可以请人去做。
那又怎么样,有背景的人也就有更多的顾忌,他们敢用自己的名义公然抨击皇帝门阀吗?因为他们自己也是门阀。
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些事情他们未必敢说。
当然了,笔试后面还有面试呢,哪有那么容易就通过。
迟晚只是想看看,那些出自门阀的学子,跟普通学子的见解有什么不一样,要是真的有相关的人才,那可就太好了。
……
今日天气正好,迟晚跟虞九舟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阳光好的,两人都快要睡着了。
忽然,一阵哭声吵醒了两个人,她们扭头看过去,是两个小家伙也在晒太阳。
现下的太阳刚好,用帷幔遮住两个小家伙,来迎接阳光的洗礼,对身体好,又不会晒黑。
晒背这种东西,首先还是要做好防晒。
迟晚一眼就看到,哭的人是归一,这家伙比姐姐爱哭得多,倒是姐姐,刚满月的小孩,眼睛可能看不太清楚,只靠气味来辨别,但姐姐总是用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观看着世界。
尽管,可能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坚强的姐姐,爱哭的妹妹,这个情况经常在长公主府发生。
归一很娇气,身上有一点点不舒服就会哭,晨晨则是哼唧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前者哭到身上舒服了为止,后者表达一下自己的诉求就完事。
迟晚扶额,“才刚满月,哭的声音就这么大,以后不会要把长公主府给掀了吧?”
虞九舟莫名看了她一眼,“所以晨晨像孤,归一像你。”
迟晚:“?”
“哪里像我了,我小时候才不爱哭。”
虞九舟斜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
迟晚尴尬地笑了,半晌才道:“好吧,我小时候是爱哭,但奶奶说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虞九舟倒是很好奇。
“因为奶奶有很多家务活,我哭的小声她听不到,哭的声音大了,她才能听到我的需求。”
归一可不一样,她的身边有那么多伺候的人,对她的需求一定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虞九舟好笑地看着她,“那可能是来自灵魂的遗传。”
迟晚无语了,越解释越不清楚了。
“为什么晨晨就像你了。”
“孤小时候可不爱哭,顶多是跟晨晨一样,饿了不舒服了,叫身边的人。”
虞九舟仰着脖子,高高在上的,表示这样哭哭啼啼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长公主殿下是高贵的,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对所有的人或者物,都一视同仁,只有凡人跟垃圾。
凡人也分为普通的凡人,有能力的凡人,但对长公主殿下来说,都是凡人。
迟晚看着高傲的长公主殿下,好笑地扬了扬眉头,“好,我们的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哭呢。”
“当然。”
虞九舟站了起来,路过迟晚往两个小家伙那边走去,留给了她一个笔直的背影。
她笑着起身,跟着虞九舟一起走了过去。
就看到虞九舟把小小的归一抱在了怀里,神奇的是,可能这就是娘亲的味道,到了她的怀里,小家伙就不哭了。
小小的一团,可爱得紧。
虞九舟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想:迟晚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应该是吧,长得很像,也爱哭。
迟晚可不知道虞九舟在想什么,而是学着她的模样抱起了晨晨,然而晨晨一挥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小家伙怎么跟在肚子里一样,爱揍她。
现在才刚满月,就上来给她一巴掌。
好家伙,你娘当初总想杀了我,你这俩小家伙就老揍我是吧?
迟晚想要去捏晨晨的脸颊,发现没办法下手,最终忍耐下来,只得暗暗威胁,“等会你长大了再说。”
听着她的威胁,虞九舟唇角弯起,笑得很是好看。
“听到没有,等你俩长大,你们的母亲可要收拾你们了。”
迟晚轻笑了一声,“那你们的娘亲可得保护好你们。”
“哼!”虞九舟风情地瞪了她一眼,“你怎知不是我们一起收拾她们?”
混合双打?
只是,虞九舟自从生了孩子后,一举一动的怎么万种风情的,娇媚得很,惹的她心跳如擂鼓。
迟晚故作不在意地把晨晨出去,顺手把虞九舟怀里的归一也放到了夏去的怀里。
她拉着虞九舟的手,小声道:“这样啊,那殿下能稍微给我一点点教训吗?”
啊?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当虞九舟看到她脸上的坏笑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浮现一抹粉红。
随后一本正经道:“别闹,随孤去看奏折。”
迟晚连忙跟在她的身后,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
咱家殿下是一本正经,实际上已经同意了。
她屁颠屁颠地跟在虞九舟的身后,顺手还挽住了虞九舟的胳膊,像个娇俏的小媳妇。
望着她们离开的夏去摇摇头,“我怎么感觉驸马才像个小娘子。”
春归赞同地点头,“你所言有理。”
然后她又看着在夏去怀里吗,几乎跟她融合在一起的归一,“怎么你抱着归一殿下,根本看不出来怀里有个人。”
夏去冷哼,“总比雕像好。”
她看向旁边的冬迎,这家抱着晨晨一动都不敢动,仿佛定格了一样。
直到晨晨不自在地动了动,她才僵硬地改变了抱着的方式。
冬迎见她们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于是冷硬道:“干嘛?”
夏去大声嘲笑,“没想到冬迎统领害怕小娃娃。”
冬迎:“闭嘴。”
“嘁!别以为学殿下我就怕你了,有本事你把晨晨小殿下抱好呀。”
夏去真的很欠揍,要不是冬迎怀里抱着晨晨,肯定要找她练练。
春夏秋冬,连带着另外八个人,十二个人看着两个小家伙,人还是挺多的。
平时春归看得多,另外三个有别的事情。
春归看着她俩,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人把晨晨归一抱回去。
紧接着就是一场大战,以前是冬迎完虐夏去,现在夏去学了内力之后,竟然有了反抗之力,你来我往的,打了近百个回合。
最终还是夏去落败,被教训了一顿。
要不然说夏去怕冬迎呢,那都是被揍出来的。
而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迟晚跟虞九舟。
房门一层一层的,暖阁的门一关,外面什么响声都听不到。
同样,她们在里面的时候,不管有什么动静,外面也是听不到的。
批奏折是两人的暗号,比如读一本恬静的书。
当虞九舟把十指放入迟晚的发缝时,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酥麻涌上心头,让自己快要飞上天。
伺候长公主,她绝对是卖力的。
直到长公主殿下满意地放松下来。
迟晚也很满足,她觉得自家殿下真是越来越娇了,身上还多了一股熟女的味道。
怎么说呢,就是虞九舟以前是性格比较成熟,但现下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水蜜桃的美味。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出了问题,每每看到虞九舟,她就忍不住贴上去。
玩欲擒故纵的长公主殿下,更多的是勾着她,让她欲罢不能。
迟晚痴迷地在虞九舟的脖颈上蹭了几下,“殿下,我感觉自己一天都离不开你了。”
虞九舟拎起她的耳朵,视线在触碰到她的唇角时,瞳孔猛地一缩,不经意地抬手擦掉了她嘴角的残留。
“每天都想使坏?”
“哪有,我不是这种人。”迟晚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是一个正经人。
然而虞九舟哪里会信她,对她这句话只有一个态度,“你是。”
呃……
迟晚干笑一声,“别这么直白。”
“孤可不会委婉。”
“殿下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迟晚话音刚落,虞九舟就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说。”
她把虞九舟的手拿开,还压在一边,“为什么不许说,殿下让我用力的。”
虞九舟不由得用脚踢了她一下。
迟晚故作委屈地背过身去,就在虞九舟以为自己是不是太用力的时候,转而听到她念叨:“迟某埋头苦做,还要被揍。”
此话一出,虞九舟直接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
别以为她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
迟晚捂住屁股,满脸无辜,“殿下好凶。”
“凶你又如何?”虞九舟轻哼,孤傲且清冷。
迟晚耸肩,“臣当然不会如何了。”
“但是……”
她话音未落,就又扑了回去,“但是会吃了殿下。”
虞九舟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柔弱无力地去推迟晚。
这力气,可不像刚刚一脚把迟晚踹下床的大力士长公主。
两人玩闹着,暖阁里充满了笑声。
与此同时,江宁出现了一场预料之中的动乱。
江宁行宫里,皇帝的寝殿中。
龙床上躺着一个几乎起不来的老人,若不认真端详,怕是看不出来这个人就是圣元帝。
从京都到江宁,半路上圣元帝就开始后悔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一日又一日的颠簸中,变得越来越差。
人还没有到江宁就病倒了,好不容易到了江宁,随身携带的太医,竟然是束手无策,甚至跟宝安王说,他大限将至。
当天圣元帝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除了汪海全部都被换了。
伺候他的人换成了陌生人,而汪海告诉他,现在他们只能在寝殿里,哪里都去不了。
圣元帝知道,这就是软禁。
于是他让汪海去喊禁军指挥使顾城,哪知软禁他的禁军就是顾城派过来的。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宝安王联合禁军指挥使顾城,把他给困在了行宫寝殿里,为了什么很明显。
一个是为了皇位,一个是为了从龙之功。
圣元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禁军,竟然出卖了自己。
他让汪海去找殿前司带出去消息,殿前司里面有一半是迟晚带出来的人,这些人肯定不会听宝安王跟顾城的。
哪知这些人都被支开了,先不说这些人势单力薄,就算他们能见到皇帝,也不可能救得了皇帝。
况且来之前,驸马就跟他们说过,尽量配合宝安王,以保住个人性命为主,等待唤醒。
圣元帝的身体就这么回事了,救出来也没用,反倒是会被倒打一耙,给他们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等皇帝死在他们手上,不管是怎么死的,那都是他们杀的。
所以他们这些在江宁的人不动是最好的。
圣元帝如今的结局,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是皇帝,选项太多了,可他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把自己落入了这个境地,别人又能怎么办。
圣元帝让汪海联系殿前司,结果联系不上,可以说,他的身边只有汪海一个,多一个自己人都没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囚禁到死,可哪有这么容易。
宝安王拿着空白的圣旨到他的身边,“陛下,我希望你能立我为储君。”
先是储君,等圣元帝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圣元帝怎么肯,他是皇帝,是帝王,绝对不可能写下圣旨的。
结果就是宝安王饿了他一天,然后他同意写了。
准确地说没有一天,早上吃过饭了,中午晚上没有吃饭罢了。
第二天早上,准确地说没有到早上,圣元帝就把圣旨写好了,还让人去告诉宝安王。
由于太晚了,没有人敢去打扰宝安王,这才到了早上。
汪海都无语了,对圣元帝的决定感觉到了不齿,堂堂帝王居然是这样的?
那又怎么样,人家就是这么做了。
宝安王看着圣旨很是满意,转而又问,“为什么没有用玺。”
天子有不同的玉玺,但传位的玉玺只能是大周皇帝之宝,这样的印玺才能盖在这样的圣旨上。
圣元帝犹豫了好久才道:“给朕吃饭,不然你别想。”
汪海静静地看着圣元帝表演,还不是因为玉玺被长公主殿下拿走了,长公主殿下又不是傻子,皇帝走了,玉玺还要给带走,那不是直接把正统皇位让给宝安王嘛?
也不是圣元帝写的东西就没有效力了,多少还是有一点儿用的,用处不大而已,毕竟没有用玉玺的东西,可算不上什么正统,万一皇帝是被逼迫的呢?
事实也如此。
汪海只想,长公主殿下说好的会派人把他给救出去,到底什么时候来呀,他真的受够圣元帝这个狗皇帝了。
第118章
二月底, 迟晚在天还未亮透的时候,率领一千锦衣卫离开京都。
皇城司的人,她更多的是想留给虞九舟用, 而非给自己用。
京营的人她有数,也指挥得动。
迟晚离开京都的时候, 虞九舟站在城墙上,目送着迟晚的离开, 她的心情五味杂陈。
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她阻拦不了,也拦不住。
或许她不想让迟晚离开, 迟晚会为了她不走。
但两人的内心, 恐怕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有些事情她们应该去做,享受了高高在上的权力,外敌入侵,她们有责任为了百姓拼命。
迟晚赶到了京营,京营的十万人汇聚到了一起,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前往北宁大军的必经之路。
锦衣绣衣一起出动,再加上长公主府的暗探,想要查到北宁大军的行军路线并不难。
况且, 北宁二十万大军,去哪里都会留下踪迹。
迟晚的身边跟着夏去, 听到她要出来打仗, 夏去是第一个响应的。
然后是京营的几个指挥使,这些指挥使, 大多是重新任命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之前派到京营的教官,如今他们都在京营身居中高级将领一职。
京营也进行了一场考试,考试优秀的, 都有相应的奖励,大部分人都成了京营中底层将领。
这样的奖励让更多人知道,努力是会有回报的,别的地方不知道,但京营一定有。
不论背景身份,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就能往上升。
在率领军队出发前,迟晚对十万将士说了一些话,每个人都把这些话刻在了心里。
“我迟晚,当朝驸马,长公主殿下的郎君,我俩的孩子刚满月,按理说,打仗嘛,那些勋贵应该上,他们是武勋传家,祖辈靠军功封的爵,传到现在,那些勋贵也就成了蛀虫,让他们出来打仗,不就是让他们带着我们的将士去送死嘛! ”
“所以啊,殿下说了,她是长公主,我是驸马,她离不开京都,那便由我带兵,咱们去打北宁那些王八蛋,咱们啊同甘共苦,按照京营的规矩来,不管多大的官,进了咱们京营,普通的将士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不许搞特殊。”
“另外,殿下还说了,咱们京营打仗,斩首,先登,夺旗者,直接封爵,可承袭三代。”
三代?所有人都沸腾了。
一般这种功劳,能封爵已经是顶天了,除非是真的杀了北宁的大汗或者丞相,不然不可能会有承袭的爵位的。
现在说,只要是三大功,就能获胜承袭爵位。
爵位分为三种,一次性的,传三代的,世代承袭的。
现在一次性的都不好得了,更别说传三代了,那说明家里至少能富三代。
甚至不止,没了爵位,还能荫官,京都的一些位置,没什么大事,又缺不了人。
三代之后,再荫个小官,总能保个几代富贵。
万一后代子孙有出息,孩子们的起点也高啊,总比他们拼命地好。
就像那些勋贵的祖宗,拼了命地获得爵位,不就是为了以后的孩子不拼命。
而且,就算立不了大功,也总能给孩子争一个前程。
不说别的,要是他们的孩子能进京营,那也是一个好去处,现在的京营跟以前不一样,吃得好穿得好,晋升通道公平,还免费教识字兵书,真的学出来了,天下哪里去不得。
但现在进京营的要求严格,要是他们立了功,总能跟上官求求情。
一时间京营士气高涨,恨不得现在就摘下北宁二十万大军的脑袋。
哪怕他们只有十万人,一打三总行了吧。
但北宁骑兵居多,而北宁的战术,先用弓箭,再用骑兵冲锋,最后再拼杀。
这样的战术北宁屡用不爽,之前破燕北防线,他们用的就是这招。
迟晚率领京营到了目的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高层将领开会,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众人说了一些,有道理,但无非是拼命。
哪怕可能会占上风,那也是小占上风。
迟晚算是知道了,古代打仗,讲究真刀真枪地拼,用工具倒是会用,比如战车,长矛,弓箭。
大周的战车上面有重盾,可以抵挡弓箭,长矛从里面穿出,扫荡步兵跟扫着玩一样。
弓箭对付骑兵也有效,但面对二十万大军,哪怕北宁只有几万骑兵,也难以抵挡。
那便要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敌众我寡,不能强来。
迟晚高声道:“我已让人放出消息,告诉北宁的军队,大周在东扬县有粮仓,他们必定来抢。”
“北宁会信吗?”
“他们已经在东扬县了。”
迟晚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禀告指挥使大人,北宁三万大军进入东扬县,引爆所有炸药,北宁三万军全军覆没。”
“真的?”
“捷,大捷!”
“北宁三万军队全军覆没,京营大捷,指挥使大捷。”
“大周大捷!长公主殿下大捷!!!”
大周节节败退,驸马京营都出动了,急需要一场大捷来稳定人心。
不仅是将士的心,还有百姓的心。
迟晚离开京都前就谋划了,她也真在东扬县放了粮食,北宁肯定打探到了。
但是粮食很快就被从地道移走了,粮食是放在表面给北宁暗探看的,并没有特别多,但也足够骗北宁派人去取了。
迟晚派了一百锦衣卫,连夜把火药给埋在了东扬县的附近包括里面,点燃之后,三万军队也逃不掉。
众人走出营帐,看向东扬县方向,那里火光冲天,便知道不会有假。
迟晚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有想,东扬百姓怎么办?东扬县是个小县,也就万人左右,很容易迁走。
大周粮仓分布得到处都是,也有囤粮的习惯。
县衙都是有囤粮的,发生灾祸的时候,县衙先赈灾发粮,然后上报府里,一层一层地上报。
小灾小难的县里就能搞定,大一点儿的上报到府里,实在是控制不住了,才送到京都。
除了县衙囤粮,还有一些地方,囤的是军粮,只能供给军队,东扬县就是囤军粮的县,恰好可以用来执行这个计划。
计划的成功,给京营大军带来了信心。
迟晚让众人回营,开始做出安排,“北宁大军肯定会经过云关道,这条道路是人力开出来的,两边是山,可作埋伏。”
“但北宁大军肯定会提前派人打探,要是发现我们的人,他们定会绕路,因此人数不能太多,夏去,你带上百人,在山上埋火药,记住,最好是山体里,等北宁大军经过就炸山。”
迟晚没有解释的意思,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会执行命令就好。
炸药一旦引爆,山上就会坠落很多石头,这些石头落下去,就算砸不死北宁大军,也足以让北宁手忙脚乱了。
趁此机会,外面的投石车疯狂往夹道里扔石头,北宁军队要么撤退,要么就接受惨重的损失。
而北宁撤退的地方有河流,北宁休整肯定要选在附近,到时开闸放水,水淹营地。
另外她会把军机营分成三五百人一队,埋伏在树林里放冷枪,他们都是玩火铳炸药的,敌军追就跑,不追就时不时地放冷枪。
这叫古代版游击战,还能玩车轮战。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北宁军队士气铁定跌落到谷底。
迟晚安排了许久,始终没有动用到主力部队。
但是没有敢问她要做什么,跟着走就是,大方向安排好了,具体要怎么做,还需要各部主将自己做。
这就是中底层将领也很重要的原因。
安排好了这些,迟晚挥手让众人离开,随后对一旁的锦衣卫道:“传本指挥使密令,让陆不柔带着她的人,前往埋骨坡埋伏。”
“诺。”
“给安易之传信,整合她的部下,堵住北宁军队的去路,与京营呈包围之势,记得,让她留出一个通道,看得到生路,北宁才不会狗急跳墙。”
迟晚从不认为,大周军队打不过北宁,只是大周有内鬼,里外联合,大周军队才打不赢的。
信国公带领自己的部下往江宁去了,内鬼自己浮现在了水面上。
当然了,她们本来就知道信国公是那个内鬼。
迟晚看着身边的几个锦衣卫继续安排道:“叫人把本指挥使准备的战车发下去,叫他们排练好阵法,上了战场可是要拼命的。”
“吩咐第二军营,叫他们跟在神机营的后面埋伏,引来了北宁军就出动。”
这个战术在游戏里叫放风筝,去一个人拉怪,把怪拉了出来,团队合伙歼灭,来回几次,就能杀掉不少怪。
能消耗一点儿是一点,敌众我寡,不宜正面硬刚,消耗敌军体力和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设下陷阱,诱敌深入,时不时地搞搞突袭,善用军阵以及各种科技。
军队派出去不少,迟晚手里就剩下了五万人,跟敌人正面硬刚的时候,主要以阵法为主,长枪阵,盾墙,以及各个阵法。
迟晚很后悔,当初没有多看兵书,她知道的这些阵法,基本是刷视频,看书。
史书上有很多著名战役,她也会搜来看看。
怎么说呢,在打仗这点儿,比她厉害的人有很多,但短时间内可选不出来,能力强,忠诚度高的将领。
迟晚能做的,就是用游击战的方式,不停地消耗北宁军,拖延时间等安易之率兵赶来,双方两面夹击。
等北宁军被消耗了几波后,他们肯定会警觉,大部队估计不会再分开,那时才是决战的时候。
迟晚又安排下去了几件事,锦衣卫挨个领命出去,营帐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开始想两个小家伙了。
不是不想虞九舟,是她还没有离开京都就开始想虞九舟了,这不过了几天了,才想起两个孩子。
今日终于空闲了一点儿,说是空闲,不过是睡前的那一点儿时间罢了。
迟晚拿了笔墨,盘腿坐在小案桌前,开始写这几天的第一封信。
还好她现在距离京都不算远,写了信,快马加鞭一天半就能赶到。
她提笔写下了第一句话。
——九舟卿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做好了跟北宁战斗准备,还未出京都,我就想你了,满心都是你的身影,万千柔情缠绕,全是与你的朝朝暮暮。
我在军营中一切都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两个小家伙给春归带就好,你不要受累……
一张纸不够写,后面的字越写越小。
没办法,迟晚又换了一张纸写。
她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吃饭喝水的一些小事都写了上去,她会想要知道虞九舟在京都做了什么,想必虞九舟也想知道,她在京营都做了什么。
絮絮叨叨地写了上千字后,迟晚忍不住活动了下手腕。
最后在末尾写着——等战事平息,我就会回来,望吾妻珍重。
……
等虞九舟看到信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哪怕不看内容,虞九舟的唇角都压不住。
跟信一起送回来的还有战报,得知迟晚刚去没几天就迎来了大捷,心里很是开心。
朝中如今对迟晚都是赞誉,说有驸马在,京都定然安然无恙。
知道北宁很有可能打不到京都脚下后,不少想要逃离京都的官员,心思多少安定了下来。
虞九舟看到捷报后,心中满满的骄傲,看到迟晚的家书后,好笑之余,是满满的思念。
当时站在城墙上,看着迟晚远去的背影,她的手紧紧抓住城墙,生怕自己会叫迟晚的名字。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分别时的苦涩,还有担忧,充斥在她的心间。
有一瞬间她在想,要是她不是长公主就好了,迟晚就不必出去打仗。
可山河破碎,又有哪一处能安家。
这样的念头她就想过一次,随后她依然是长公主,坚韧不拔,坚毅果决,清冷孤傲。
虞九舟不允许自己有退缩的想法,她是大周的长公主,身为长公主,她有责任保护大周百姓。
她才不屑做圣元帝那样的人,一个只会逃避的阴狠小人。
只是,迟晚的离开,不仅是让她开始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更多的还是心理问题。
她会想很多事情,上辈子的,这辈子的。
虞九舟发现,迟晚的存在治愈了她的阴郁偏执,敏感多疑。
上辈子的最后,她心存死意,何尝不是她发现,自己的性格缺陷,竟然跟皇帝如此的像。
说出去也好笑,她是皇帝的女儿,皇帝曾一手教她帝王之术,像皇帝有什么不对的?
不对,当然不对,她不想做这样的人,阴郁偏执,敏感多疑都是在知道圣元帝的所有阴谋之后。
虞九舟知道,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重生后,她的心里进行了一场拉扯。
她讨厌圣元帝,不想成为圣元帝那种人,可她的性格已然发生了变化。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敏感多疑消失了?
好像就是对迟晚的看法慢慢改观,直到喜欢上迟晚开始。
她也很久没有人在无人的角落,自己抚慰着伤口,世界一片黑白。
迟晚给她的世界带来了久违的色彩。
所以迟晚一离开,她心里的阴郁又涌了上来。
就像是中毒,迟晚是她的解药,迟晚一离开,她的毒就又发了。
但在看到这长长的一封信后,虞九舟阴郁的心又被治愈了。
信上的内容一点点地温暖了她的心,让她的阴郁消失不见。
虞九舟提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已阅。
想了想,就这两个字是不是太少了?可她不是矫情的人,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停顿了一会儿,她换了一张纸重新写道——今朝的信,孤已阅,今朝此行,孤等你胜利归来。
一本正经地写信,不像是写给老婆的,像是写给下属的。
于是,虞九舟又换了一张纸——行军苦寒,阿晚保重,孤在京都等你。
还是不对,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太亲密的不好意思写,太冷淡了,她又不想给迟晚看,便纠结了许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虞九舟再次提笔——迟晚,孤有些想你了。
是不是太肉麻了?
就在虞九舟纠结的时候,春归忽然进来道:“殿下,陛下驾崩了。”
虞九舟的手一抖,墨汁滴到了纸上,遮住了纸上的一个字。
她连忙把笔放下,“什么时候?”
“五日前,宝安王让陛下盖玉玺,可陛下没有,得知玉玺在殿下这,宝安王怒极,直接杀了陛下。”
原本皇帝还能活几天的,现下是提前死了几天。
虞九舟站了起来,收进衣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汪海呢?”
“汪海救了出来,他手握宝安王杀死陛下的证据,宝安王派人追杀他,辗转逃窜,暂时还不能回京都。”
“什么证据?”
春归低头,“陛下的血书。”
龙体贵重,皇帝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可视为谋逆,株连九族。
首先,皇权受到了挑衅和践踏,帝王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被逼写血书,是对皇权的严重亵渎。
君辱臣死,帝王的尊严被践踏了,大周朝的臣子,但凡有点儿血性的,都能跟乱臣贼子拼命。
这是一种不可动摇的行为准则,敢动摇此项理学的,那就是与圣人为敌,简而言之,是跟天下读书人为敌。
或许他们不喜欢圣元帝,甚至觉得圣元帝是个昏君,可是圣元帝是帝王,是他们的君,君受此侮辱,是何后果?
不怪宝安王不遗余力地要抓住汪海,万一血书泄漏出去,他的正统梦就完了,而他只剩下了造反一条路。
得知了皇帝死讯后,虞九舟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夜空,扭头对春归道:“敲钟。”
敲钟告诉天下,皇帝死了,宝安王想隐瞒这个消息,那也是妄想。
京城的钟声响起,京都范围内的人都知道皇帝死了。
皇帝不是刚到江宁吗?怎么就驾崩了。
有阴谋!
不少人的心里想到了这个。
若是阴谋的话的,那皇帝的死便宜了谁?
直到宝安王宣读了继位诏书,立马就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矫诏,伪诏,假诏!!!
大家都不傻子,这么明显的局,谁看不出来啊。
要是以前,长公主只是监国,没有掌控京都,没有立皇太孙,圣元帝是死在京都,而不是江宁,或许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有个皇帝就行了。
现在不一样了,长公主掌控了京都,还有皇太孙,只要皇太孙继位,那边是正统。
皇太孙是真的拜过太庙,圣元帝亲立的。
可不像宝安王手里的诏书,真假都不知道,应该说有八成可能假的。
先帝要是真想立他为帝的话,就不会立皇太孙了,哪里会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不少人猜测,圣元帝的死都有可能跟宝安王有关。
皇室夺权向来是腥风血雨,夺嫡之后,胜者为帝,败者死。
宝安王不想死可以理解,但在外族入侵关头,拉着皇帝一起去江宁,名义上皇帝是去休养,那只是为了好听,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宝安王这样的做法,让他维持的贤王人设破碎,许多人对他的好感也都消失了。
读书人最喜欢贤王,贤王做皇帝最好了。
现下很多曾经喜欢宝安王的官员,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王八蛋,被骗了。
宝安王此举,虞九舟实在是感觉到好笑。
这人不是重生了吗?当了几年皇帝,还不如年轻的时候能装。
还是做惯了皇帝,强势惯了,不允许被忤逆,也听不得臣子的建议了?
这件事她倒是知道,自从宝安王当上皇帝,逐渐掌握权力之后,对臣子是越来越不耐了。
以前辅佐过他的人,只是出主意稍微大声了点儿,他掌权后,就找借口把人给杀了。
准确地说,宝安王本来就是卸磨杀驴的阴暗性格,只是以前他为了达到目的会装,在召往京都前,他就是一个小王上,当地知府他都得让三分,来到京都又被中山王跟颖王压得死死地,隐忍习惯了。
一朝拥有了权力,他就忍不住了,开始报复别人。
重生后的他当皇帝好几年了,性格暴露得很彻底,甚至变本加厉,就是说,重生对一些人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这些是虞九舟的分析,迟晚同样收到一份,不过她更喜欢虞九舟写情书,而不是把情书当工作报告写。
之前还写什么——迟晚,孤有些想X了。
因为字被墨水盖住了,她猜测应该是“想要”两个字。
长公主殿下说话真的是,一时无比放得开,一时含蓄得很,令人捉摸不透啊!
第119章
皇帝驾崩, 称之为先帝,为此新帝继位是应该的。
皇太孙该继承皇位,成为大周新的皇帝, 但是皇太孙实在是太小了,
一个多月的皇帝, 历史上是有,但是结局不好。
孩子太小, 压不住皇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虽有长公主殿下,但是那跟皇帝不一样的。
有人上书, 请长公主殿下早让皇太孙继位。
否则宝安王那边先一步继位的话, 对京都正统多少有点儿影响,尽管算不上太大。
宝安王顶多是乱臣贼子,当了皇帝也不会被承认。
王朝更替,一个新的王朝建立后,为了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需要宣称自己继承了前朝。
这件事迟晚知道一点,据史料记载,朱元璋承认了唐朝的免死金牌, 也可能是丹书铁券,反正就是免死的, 这何尝不是在向天下宣布, 明是承接唐宋正统。
正统在历朝历代都很重要,哪怕是开国皇帝都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和延续性。
宝安王此举, 把自己推向了乱臣贼子的道路上。
大周虽有了灭国气象,但虞九舟的出现,给大周带来了中兴的希望。
每个朝代统治了二三百年, 肯定是有一批忠诚的护卫的。
唐末再奏秦王破阵乐,为唐续命三十年,宋末陆秀夫带小皇帝跳海,他们的身后,有无数忠臣义士跟着跳海,给受尽屈辱的南宋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明朝就更不用说了,灭亡之后,复明从未终止。
大周同样,有一批绝对忠诚大周的人。
他们无所谓谁做皇帝,只要是大周正统就行,前提是正统,合法的继承者,宝安王此举直接把自己的合法性给玩没了。
在皇帝要去江宁前,迟晚跟虞九舟就想过了所有可能。
无非是宝安王想趁机控制住圣元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他是重生的,肯定知道圣元帝快死了,所以他想让圣元帝在快死的时候,能立诏把皇位传给他,到时候不管虞九舟这边同不同意,他都是皇帝,至少是正统。
哪怕虞九舟说他的继位诏书是假的,那也是口说无凭,况且他的诏书本来就是真的,他有无数的办法让圣元帝写下诏书,虞九舟承认他,那就皆大欢喜,不承认他,双方呈南北对立之势,后面谁能做大周的主,统一大周,就各看本事了。
谁能想到,圣元帝竟然没有带玉玺,把玉玺留给了虞九舟,大周传国玉玺,没有玉玺,他就算不上正统,诏书上还没有盖印,他的继位就成了不明不白的。
要不然虞九舟把玉玺扣下来做什么,宝安王打着最少占据南方的主意,她怎么不多做准备。
而圣元帝在汪海的蛊惑下,还用血写了即位诏书,听说血是汪海的,不重要,只要别人认为血是圣元帝的就行了。
诏书的内容要等汪海回来才能知道,目前宝安王的人追杀得紧,暂时还无法回京都。
现下宝安王狗急跳墙,迫不及待地宣称自己是继位皇帝,因为只有当上了皇帝,他才有资格对南方的一切指指点点。
当地可以不听,可他手里有信国公的军队,还有一些他自己筹备的军队。
宝安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扩招军队。
看来他也不是太信任信国公,宝安王知道,做皇帝必须有自己的军队,不然就是傀儡。
他上辈子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当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信国公还没有胆子取代宝安王,姓虞的造反跟外姓的造反是不一样的。
朱老四造反,一路上都有人放海,不排除他很强,但当时他手里多少人,建文帝多少人,这便是国姓。
大周也是一样,只要是你们姓虞的当皇帝,他们这些臣子就没有太大的意见。
要是信国公上位,那可是被整个大周围剿的。
信国公不敢,暂时呢,他也只是想做好一个臣子,一个权臣,他可能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做皇帝。
可是野心是会滋长的,一开始只想家族荣耀,然后又想着,做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最后便想着,有个皇帝太碍事了,皇帝是傀儡就好了,到了最最后,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死了,家族怎么办?那就反。
就算他不反,他的那些属下呢?黄袍加身未必不可。
宝安王着急地招兵买马,肯定是为了防备信国公。
因为宝安王的称帝,本就在抵御外族的大周,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当中。
虞九舟在中枢不断地做出决策,她可不会把南方交给宝安王。
东海有外祖跟舅舅在,宝安王顶多是在江宁附近发展势力,东海方向是别想了。
江宁距离虞九舟的封地明州不远,那边被她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宝安王就是想用大军打都不容易。
东海的大军距离明州,可比江宁距离明州近。
江宁想要扩展势力范围,选择太少了,暂时还无法跟京都抗争。
要不是京都这边在忙着对抗外敌,早就收拾宝安王了。
因此,宝安王需要趁此机会赶紧发展势力,等京都那边赶走了北宁,再回过头来收拾他可容易多了。
北宁大军深入太久,逐渐疲惫不堪,之前要不是信国公放海,哪里就那么容易突破边境防线。
自从迟晚领兵后,不断地骚扰北宁大军,北宁大军烦都烦死了。
她又不正面打,时不时地派出队伍来骚扰,可是细算下来,北宁大军这段时间被消耗的有上万人。
歼敌上万已经是大胜了,大周可是有很多年没有打过歼敌上万的仗了。
再加上之前在东扬县的大胜利,加起来短短半个月歼敌四五万。
北宁大军本就疲惫,让迟晚这么骚扰,多少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北宁高层也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有人想一鼓作气直接攻打京都,有人要撤退。
撤退的话,大军说不定还能回到北宁,再这么下去,大军可能损失惨重。
若是不撤退,直接攻打京都,前提是他们能到京都脚下,这些日子他们只看到了大周将士的屁股,正面一次都没有看到过。
就好像有小孩一下扔一根炮到土堆里,一个两个三个……慢慢地土堆就被炸开了。
迟晚的游击战就是这个理,边边角角的打一下,消灭几个敌人不嫌少,消灭几百上千个敌人也不嫌多。
绝不恋战,绝不正面决战,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消耗敌人。
北宁军队是休息不行,不休息也不行,万一下次大周来的不是几百上千人,而是十万大军呢?
北宁大军心理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况且,北宁大军可不是只有一个主帅,三个主帅本就意见不合,要是真的能打下燕北也行,那北宁以后就富裕了。
偏偏想着打下京都,现在就是,燕北没有占领,大军连京都都没有到。
再这么下去,大军没得吃了,大周这边军队重新整合起来,他们就是腹背受敌。
北宁大军的将领也不傻,他们能看出来迟晚要做什么。
先是小规模的骚扰,等大军整合起来,再歼灭北宁大军。
北宁大军被迟晚一系列的操作,弄得大骂她是恶鬼。
恶鬼怎么了,恶鬼不会入侵别人的国土。
不过,北宁高层则是怒骂信国公不讲信誉,说好的他们攻打大周,双方联合之下,只要他们消灭安易之部,燕北之地就让给他们。
然而信国公带着自己的人都跑了,说他不守信誉吧,确实是放他们进来了,说他守信誉吧,他们还没有得到燕北呢。
北宁高层很是生气,想要举报信国公,可当时双方的信件加密,信国公特意叮嘱,为了双方交易的保密,信件必须销毁。
导致现在北宁想举报信国公都没有机会。
北宁丞相在想,是否还有机会占领燕北,逐渐吞食整个大周。
机会?自然是没有机会了。
安易之伤号归来,其部下整合完毕,正在朝北宁大军一点点逼来。
徐晨露带领的十万军,在路上碰到了几支北宁军的小股队伍,打了几场胜仗,再加上她治军严明,又杀了一些人之后,这十万混合军终于是听话了。
徐晨露率领大军也在朝北宁大军逼近。
而迟晚早就做好了准备,北宁大军的必经之处,京营正在埋伏着。
按照原计划,云关道的爆炸已经响起,她在想,北宁军是撤退,还是继续前进。
无论是前进,还是撤退,她都做好了准备。
本就有退意的北宁军,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面对着漫天的巨石,开始疯狂地往后退。
十多万人一起的行动,自然会发生踩踏,等着北宁军撤出去,人不知道少了多少。
云关道里肯定有受伤没有死的将士,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进去救。
大军主将高声大喊,“撤,都撤。”
眼看北宁军要撤,这一撤可能就是离开回北宁了。
提前埋伏好的京营趁乱狙击了不少人,大周哪里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这一仗,迟晚定要打得北宁二十年不敢来犯。
能打仗的人,都是精壮,当二十年后,北宁新的精壮才能长大。
等到北宁军重新整合好,带出来的二十多万大军,竟只剩下了十三万人。
损失了十万大军,什么都没有得到,北宁人很是气愤,开始互相指责。
特别是另外两个部落的大王,认为丞相是让他们来送死的,便不由分说地要跟大部队分开回北宁。
安易之跟徐晨露会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准备杀一部分,留一部分。
北宁主部的人能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另外两部多放点儿走,等他们回到北宁,定然会找丞相的麻烦。
主部的人马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另外两部的人回去得比较多,北宁必定会爆发一场内战。
就算不爆发,大周安排在北宁的人,也会让三方的矛盾爆发。
外战刚结束,又经历内战,二十年能恢复元气都是快的了。
这些都是迟晚的计划,她向来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迟晚的计划,有一部分成功了,有一小部分没有成功,但不影响大局。
她率领着京营把北宁军赶到燕北中心的位置,由徐晨露接手继续赶羊,安易之时不时地打野收割人头。
三方配合得很是默契,全程双方也没有见面,把北宁军当羊赶。
等北宁离开大周,人数剩下了不到三万。
二十三万人出,三万人归,多少人死在了大周的土地上。
但大周人死得更多,特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燕北有二百万人,死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大周的将士也死了不少,统计出来的数目快要十万了。
边境重镇的驻军,以及地方驻军,外族可不管什么,遇城就抢,遇人就杀。
这是一场血战,一场用百姓将士的鲜血打赢的战争。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宝安王跟信国公,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把外族给放了进来,导致了燕北百姓的灾难。
迟晚站在高处,看着脏兮兮的将士们,脏归脏,他们却倍加精神。
因为他们知道,打赢了,北宁被赶走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迟晚再次传达了消息,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安易之了,燕北边境是她的主场,另外徐晨露及其大军留在燕北协助,等待诏令。
她不一样,她带领的是京营,肯定要早日回京都。
更何况,她的心里充满了对虞九舟的想念,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虞九舟。
终于,在五月一号。
迟晚伸手一挥,“回家!!!”
京营十万大军出,归来不到九万,尽管这个消耗跟北宁相比好多了,那是因为京营多打游击战,几乎没有跟北宁军硬刚过,要是真硬刚,除非等到安易之跟徐晨露,三方一起合围。
就算合围,死的人也不只是这些。
迟晚的游击战术,减少了京营的伤亡,本就对她很感激的京营,现在只要她一句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她从大魔王,变成了天神。
对普通将士来说,谁能带着他们打胜仗,谁能带着他们回家,谁能让他们活着,就会被他们信奉为神明。
迟晚就是带他们活着回家的神,同时死去的人,他们也带回来了。
战场上的尸体都是焚烧后掩埋,以防发生瘟疫。
可是京营的将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钢牌,上面记着自己的名字跟出生年月,以及在军队的职务。
当初迟晚让人炼钢,炼出来的第一批钢,她就要走了近一半来做钢牌。
这些牌子会带回京都,有家人的给家人带回去,没有家人的,她会建立一座烈士馆,把钢牌挂在里面。
等有钱了,产钢的数量够了,她会给每一个大周将士都弄上一个,让他们戴上,至少不会连一个纪念都没有,普通士兵死了就死了,除了家人没有人记得,但在迟晚这里,普通士兵的命也是命。
迟晚骑在高头大马上,迎面吹的风很是清爽。
北方的五月谈不上热,正适合穿单衣,但早晚的时候,还是凉凉的,风一吹,多少是有些凉意的。
她的心里一片悲凉,要不是对虞九舟的思念,她的心理可能都要出问题了。
这跟当初杀了二十个刺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跟玄阳寺看着那么多人死也不一样。
战场是尸山血海,风是血腥味的,目光所及都是血,整个人都被血跟尸体包围着,什么样的死法都有。
要不是一军主将,迟晚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到现在,她的鼻腔里还萦绕着血的味道。
有一种心理疾病叫战后心理创伤,需要心理医生来治疗。
大周可没有心理医生,但对很多将士来说,家就是治愈心理创伤最好的地方。
距离家越近,大家脸上的笑容就越多。
可真的马上要到京都后,许多人就笑不出来了,有的人是近乡情怯,有的人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战友的家人交代。
京营里面的人在一起太久了,很多人家庭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
他们害怕战友的家人问自己:
“阿郎呢?”
“我郎君呢?”
“叔,我父亲,母亲呢?”
仅是想想,大家的心情就开心不起来了。
直到回到京营驻地,迟晚站在校场上说了一些话,其中一段话是,“牺牲的将士们,抚恤金三倍,其孩子,可免费入学京学,其配偶可优先安排工作。”
这些钱肯定不是户部出,而是迟晚自己出,京学是从小学到大学,她本来想给大学起名北大清华的,结果被虞九舟阻止了。
京都的学校,还是叫京学的好。
以后圣京一小,二小……一中,二中等,学校会越办越多的。
少量办学,朝堂不会有意见,大量办学肯定会遭到阻止。
有一句话是什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好管理。
迟晚跟虞九舟都不这么认为,大量百姓接受教育,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才,对大周的发展就会越来越好。
但世家门阀肯定不乐意,他们不想让普通百姓接受更多的教育,知道得更多,就是害怕动摇自身的地位。
朝堂百官多数出自门阀,可他们才多少人,全天下百姓有多少人,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机率入朝为官,那他们就无法对天下官位进行垄断了。
出身寒门,至少也是门阀世家的人,只是祖上富过,现在落魄了,可就算再落魄,也比那群泥腿子强。
要是泥腿子的孩子也能做官了,这些人会自觉抱团,对门阀世家进行冲击。
所以迟晚以收留牺牲将士子女的名义,开展办学,给门阀世家一个错觉,觉得她只是做善事,并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事实上,这是一举两得,可以给牺牲将士子女一个接受教育的机会,也可以在多年后,消除门阀世家的隐患。
对于将士们来说,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多,只知道,他们能给战友家人一个交代了。
迟晚在京营说完之后,很多将士高呼,“指挥使大人无敌!”
他们倒是想喊万岁,可不想给指挥使大人带来非议。
要知道,指挥使大人的孩子是皇太孙,按理说马上是新帝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死了两个月了,新帝还没有登基,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过也有太子守孝三个月再登基的例子,暂时不少人只把某些想法压在了心里。
迟晚在京营待了三天,次日一早带着皇城司锦衣,快马加鞭返回京都。
得到消息的虞九舟,派出百官亲迎。
为首的人自然是首辅高正,此举给足了迟晚面子,也让众人知道,长公主跟驸马的关系是真好,不是假装的。
首辅率领百官亲迎,大周史上除了迎接皇帝,还真没有几次。
实际上虞九舟是想自己来的,但是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思念,会当众失态,便让高正来了。
同时也让高正带来了圣旨,上面盖了玉玺。
高正先率领百官朝迟晚行礼,“臣等恭迎驸马得胜归来。”
迟晚点头,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没有多说了,她此时着急想见虞九舟,没有心思寒暄。
哪知高正又拿出了圣旨,“驸马迟晚接旨。”
迟晚疑惑,有什么旨意要现在宣读,耽误时间,等她跟虞九舟好好温存过后再宣读多好,主要是她想不出来圣旨内容是什么。
她现在高官厚禄,难道还有什么更大的奖赏吗?
疑惑归疑惑,但旨意是虞九舟下的,毕竟宝安王那个伪帝的圣旨下不到这里来。
既然是虞九舟的旨意,她肯定听从。
紧接着高正打开了圣旨,一如既往,前面一大串夸奖的话,然后肯定她此次御敌的功劳,最后才说重点,“封迟晚为秦玉王。”
所有王上封号以秦为尊,虞九舟的封号是秦,自然不会把秦再封出去了,而给迟晚封的是郡王,之前她封号上玉,那便两者结合,封秦玉王。
不是,封号也要情侣封号吗?
迟晚的嘴角比AK都难压,欣然接受了自己被封王这件事。
大周还没有活人异姓封王的先例,追封也就追封了一个,可以想象,虞九舟在朝堂上大杀四方,为她争取封王的场景。
虞九舟都那么努力地为她争取了,她没有理由拒绝,拥有高位,她才能做得更多。
要是她真的在这个时候推辞,才真的是辜负了虞九舟为她的谋划。
她们是伴侣,伴侣之间,该有的默契还是要有的。
接完圣旨,迟晚翻身上马,对一旁的高正道:“高阁老,我着急去见殿下,就不跟你多说了,改日请你吃饭。”
驸马请吃饭?高正连连摇头,谁不知道驸马请宝安王吃饭,差点儿把宝安王坑死,驸马的饭可不好吃。
就在她摇头的时候,迟晚已经骑马离开了城门口。
她可太着急了,一路策马。
或许是知道她会着急见自己,虞九舟早就留出了城门口到长公主府的通道,百姓们也毫无怨言。
驸马打了胜仗,阻挡了北宁大军的脚步,还把外敌给赶了出去,保护了他们。
京都百姓站在两侧欢呼,迎接战胜归来的驸马,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驸马千岁。”
“驸马千岁!!!”
她刚刚封王了,是能叫到她千岁的,京都百姓一同高声呼喊,所有人的心情激荡,迎接得胜归来的大功臣。
呼喊声传到了长公主府里,虞九舟就知道,她马上就要见到迟晚了。
一声马叫声响起,虞九舟猛地站了起来,她就坐在长公主府的门后,所以外面的呼声,她才能听得那么清楚。
她的今朝回来了……
第120章
长公主府的大门在开着, 迟晚下马还没站稳,借用着惯性就冲了进去。
刚进门,她就看到了笔直站在那里的虞九舟。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 随即大跨步走了过去,由于太着急, 没有站稳就开始跑,差点儿给自己绊倒。
还好她平衡感很好, 一下子就稳住了,加快速度来到了虞九舟的身边。
迟晚伸手把人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她能感觉到, 虞九舟身体一开始有些僵硬, 等春归她们自觉背过身后,身体这才柔软下来。
两人紧紧地相拥到一起,都恨不得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三五个月的时间,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很是明显。
看着小孩子,从一丢丢,不比鞋底大多少, 到现在能稍微互动了,虞九舟就越发的想念迟晚。
孩子长得快, 就会让人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 思念萦绕在心间,清醒的时候, 脑海里是迟晚的身影,睡着的时候,梦中也是迟晚。
终于能把迟晚抱在怀里后, 虞九舟的手臂在迟晚的腰间不断地收紧。
迟晚把虞九舟揽在怀里抱了许久,忽然出声问,“殿下,我的铠甲硬不硬?”
抱得这么紧,她家殿下这么娇嫩的身子,定是受不了的。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虞九舟的白皙娇嫩的肌肤,轻轻一碰,就会出现红痕。
虞九舟在她的铠甲上拍了一下,然后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瘦了,黑了。”
“那殿下还喜欢吗?”迟晚眯眼轻笑。
这样坏蛋的笑容,两人长时间不见的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虞九舟轻哼一声,“孤喜欢好看的。”
迟晚忽然靠近,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殿下,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面前略微霸道的迟晚,虞九舟的心酥软了一下,心里莫名喜欢。
但是这人属狗的吗?竟然咬她的唇。
虞九舟挑眉,转身往永宁院走去。
迟晚快步跟了上去,“殿下为什么不说?”
喜欢两个字有这么难说吗?
不过,她好像也很少说,就是没有机会说,气氛什么的都不对。
她快走了两步,一把拉住了虞九舟的手,“殿下,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虞九舟的心跳仿佛慢了一拍,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走路的脚步却放慢了。
见她还不说话,迟晚也不着急,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了永宁院,在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迟晚就把门关上了。
她把虞九舟抵在门后面,“殿下在信中那么放得开,怎么见到人了,反倒是不说话了?”
“信,什么信?”
虞九舟回忆了一下自己写的信,有什么放得开的?
她的信基本上是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正如迟晚回信所说,问她是不是在写工作报告,好像确实是这样。
要么就是她画的晨晨跟归一。
虞九舟画画很厉害,也很生动,她没办法在信上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温情的事,或者是孩子发生了什么,就只能以画代替了。
她画了许多,小孩子笑的,伸手的,还有去扒拉什么东西的,看着跟动态的一样。
迟晚是当成漫画看了,小朋友们正是可爱的时候,但虞九舟是真厉害,能画得这么像。
不过,她还是最喜欢虞九舟第一次寄过来的信。
迟晚见虞九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好笑道:“殿下写了就不认了是吧?”
她拿出珍藏在怀中的信件,找到了那张大胆的信念道:“孤……有些……想……嗯嗯了。”
她故意放慢速度,说得含糊不清。
她担心说得太清楚了,虞九舟会恼羞成怒,然后揍她一顿。
虞九舟;“?这张纸……”
她想起来,那天刚好是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她着急处理事情,就让冬迎把东西给迟晚送过去。
结果冬迎连她的废稿也送过去了。
当时她的脑子太乱,根本没有想起来,桌子上还有这些令人羞耻的废稿,现下还被迟晚看到了。
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是冬迎那个闷葫芦看到的,不会传扬出去,但是冬迎这家伙居然把这样的东西给迟晚看了,她的脸往哪放。
而且,她说的是想迟晚了,可迟晚话中的意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虞九舟刚蹙眉,就见迟晚把自己身上的铠甲脱掉,边脱边走道:“臣先去洗漱,一会儿再满足殿下。”
满足?满足什么?
她呆愣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迟晚说的好像是……!!!
虞九舟明白过来,耳朵热得能煎蛋了。
春归进来时,看着自家殿下这样,不由得问,“殿下的脸怎么这么红?”
问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肯定是驸马调戏的。
殿下早上还好好的,哪能突然生病,况且殿下的身体不错。
自从上次殿下生过一场大病,被驸马治好了之后,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春归明白了之后,轻咳一声,当自己没问,转而道:“殿下,冬迎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她过两日就回来了。”
冬迎?
听到这个名字,虞九舟就想起了这个乌龙的罪魁祸首,“叫她待满十天再回来。”
“十天?殿下,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虞九舟轻哼,“她天天训练别人,现下也该让人训训她了。”
春归不敢再说什么,她在想,难道是冬迎哪里得罪殿下了?
平时冬迎的训练,夏去怕得要死,现在冬迎要被训了?
春归走出去,正好看到一脸吃瓜笑容的夏去,“你说,殿下怎么了?”
夏去摇头,“殿下怎么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冬迎惨了,驸马挑选了一些人做特种兵,但要先通过训练,要是说之前的训练是魔鬼训练,现在的训练就是地狱训练。”
一旁的秋来忽然开口,“别心疼冬迎,谁叫她榆木脑袋的。”
“你知道?”夏去好奇地凑了上去。
秋来白了她一眼,“要是殿下知道你知道,你的下场可能比冬迎还惨。”
呃……夏去害怕了。
秋来坏笑了一声,“你还想知道吗?”
夏去连忙摇头,“不想了。”
她是很好奇,可冬迎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可不想作死。
春夏秋三人的对话,虞九舟是不知道的,特别是夏秋二人,要是知道她俩的对话,这两个家伙估计得承受一把,长公主的关注。
冬迎的十天训练套餐,也得给她们来一份。
虞九舟靠在暖阁的外面,看着屏风后正在洗漱的迟晚,哪怕只有一个影子,她都看得有些入迷了。
小别胜新婚,她心里有好多话想对迟晚说。
也更想听迟晚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哪怕就说行军日常,她也想听。
迟晚当然知道虞九舟在外面,她的听觉灵敏,虞九舟的呼吸声她都能分辨出来。
她脸上带着笑,认真地搓洗着身上。
行军路上条件很差,别说洗澡了,喝水都难得喝热的。
只能是有时间的时候,烧很多热水,就算凉了也能喝。
迟晚是明令禁止喝生水的,不管再渴,也要喝烧过的水。
实在是渴急了,就把药包放进水里,等一等再喝。
比不上药片,但是迟晚尽最大的努力,给水消毒了。
生水喝多了,万一碰上污染,或者水源不佳,喝了会出事的。
当然了,有些山泉水是能喝的,但需要检测水质是否过关,要是不过关,大军还没等人打呢,自己先喝水喝死了。
都这样的条件了,洗澡更是一件难事。
经过河边溪边的时候,水若是干净,迟晚就打了水,临时搭个棚子洗。
很多将士无所谓,直接跳到河里洗澡也行。
但到京营的三天,迟晚可是好好洗漱了三天,生怕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京营条件虽不错,但什么香皂啊,香熏什么的都没有,只能是拿毛巾硬搓。
她可是要香香的,不然身上太臭了,长公主殿下不介意,她还介意呢。
她家殿下娇嫩得很,可不能熏着殿下。
迟晚认真地把身上搓了一遍,这才穿上寝衣出去。
此时的虞九舟已经躺在了美人榻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奏折,美人榻的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有茶水点心,还有高高一叠奏折。
“怎么看这么多?”迟晚走了过去,目测奏折有个几十本。
虞九舟随手把奏折放下,“三个月的守孝马上到了,礼部问什么时候准备登基大典。”
“那些都是想让归一登基的。”
三个月的奶娃娃登基,等二十年后才能亲政,当初圣元帝立皇太孙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死。
虞九舟跟迟晚当然知道会面对这些奏折,可归一登基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虞九舟显然过不去心里的一关,抢自己孩子的皇位。
迟晚大概明白她的想法,“殿下觉得,把天下交给归一好吗?让她做大周的皇帝,会给百姓带来安定和平吗?”
“归一还太小了,就算我们作为母亲娘亲,都没有把握说她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从小就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对她的成长也不好。”
“况且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晨晨会不会觉得,凭什么皇位从出生开始就是归一的,明明她才是姐姐,至于什么乾元才能做皇帝,这样的话我肯定是不赞成的。”
“归一不能为君,也不能为储君,给她们二十年成长的时间,或许我不能把她们教育成适合做皇帝的孩子,但我一定会把她们带成好孩子。”
“殿下也给自己二十年的时间,做二十年的女帝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让大周政通人和,带领百姓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我肯定是相信殿下的,殿下也该相信自己。”
虞九舟肯定是想做皇帝的,她想向全天下的人证明自己,证明公主也可以做好皇帝,证明坤泽也可以,更要告诉圣元帝,她不仅仅是一枚棋子。
最重要的一点,她有自己的理想,她的理想就是做一个盛世明君。
她要这大周中兴,要这大周清明,要这大周百姓能吃饱饭。
见虞九舟若有所思的模样,迟晚又说了一句话,“她们还小,以后的路让她们自己走,现在就定死了她们以后要走的路可不行,孩子们的路还是自己选择比较好,我们啊,保驾护航就行。”
虞九舟当皇帝是为大周千千万万个家保驾护航,也是为她们的小家保驾护航。
“好。”虞九舟点头,重重地应了下来。
迟晚说得对,孩子们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历朝历代的储君,下场都算不好,就算最后坐上了皇位,过程中失去的也太多了。
至少没有了亲戚,储君会被皇帝忌惮,会被很多人利用,谋求利益,其中可能包括自己的亲人,也可能是朋友。
不仅如此,虞九舟也觉得,明明自己很想做皇帝,那就做好了。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恶毒咒骂,那又如何,她就做这个皇帝了。
“孤知道如何做了。”
虞九舟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或许该向这天下宣布。
她,虞九舟,大周长公主,是要做皇帝的人了。
迟晚笑了笑,弯腰把双手撑在美人榻上,一双眸子认真地看着虞九舟,“殿下,我想你了。”
虞九舟仿佛感觉到了一道电流迅速游走全身,随后下巴被挑起,她只能跟迟晚对视。
“我的身体跟我的心,一样想殿下。”
有些话就得大胆地说出来,说出来才能得偿所愿。
虞九舟的脸一下子通红,迟晚才回来一个多时辰,她就脸红两次了。
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能被迟晚调戏熟了。
“闭嘴!”
虞九舟故作凶巴巴模样,听在迟晚耳朵里面却很娇气。
她家殿下发怒,向来是气势先行,用霸气冷漠的气势压向人,再缓缓开口。
哪里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压迫感都没有。
迟晚笑着把虞九舟抱了起来,然后低头看向怀中表面冷淡,实际上乖巧的一动不动的人儿,“我才刚回来,殿下就这么凶吗?”
她假装委屈的模样,看得虞九舟一愣。
好久没有看到她假装可怜了,熟悉的相处方式,让虞九舟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对迟晚的喜欢是由内而外的,她的心,她的身体,在看到迟晚的那一刻都在沸腾着。
她很想贴着迟晚,特别是看到迟晚白皙的脖子时,她很想咬一口。
就是留下自己的痕迹,表明她是自己的。
虞九舟回忆了一下跟迟晚的相处,她好像总喜欢咬迟晚,不知道该怎么抒发的时候,总是会趴在对方的肩上咬一口。
脑海里仅是想想,她的手已经揽上了迟晚的脖颈,随后趴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或许是带有思念的泪水,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让虞九舟难得失控了一回。
迟晚吃痛的皱眉,本想痛呼出声,来引起虞九舟的心疼,可当一滴液体落在她的肩上时候,温热迅速变凉,顺着她的脖颈肩膀往下流。
虞九舟……哭了?
因为想她吗?
迟晚的心里出现这个念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跨步往内间走去。
进入内间后,她一脚关上了房间的门,缓缓弯腰把虞九舟放在了床上。
虞九舟已然恢复了平静,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却无法掩饰眸子里的爱欲。
她什么都不说,就是那么看着,也让人的心陷了进去。
迟晚单膝跪在床前,额头贴在虞九舟的额头上,“殿下有没有想我?”
问了之后,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嗯。”虞九舟轻声地应了,紧接着说了一句,她也惊讶的话,“孤想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迟晚的手立即握住床单,她要忍住身体因为这句话变得激动。
心情的激动,带动了身体。
虞九舟几乎不会说这样的话,极少数地说,也是在榻上被她挑弄着说的,现下是清醒,没有任何迷糊的情况下说的。
迟晚难掩心中的震动,克制着吻在虞九舟的唇上,温柔又平稳。
她生怕因为激动的心情,一不小心把吻变得激烈起来。
两人许久没有亲密过了,自然要温柔地让虞九舟接受她的入侵。
迟晚虔诚地吻着,只是感觉越来越不够了,她想要化身野兽,把虞九舟吞入腹中,更加激烈地进行下一步。
不可以!
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主动结束了这个吻,尽管她极尽温柔,虞九舟的唇还是难免红肿了起来。
虞九舟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唇,清冷中带着情欲的声音响起,“为何停下?”
“当然不会停下。”
在听出虞九舟的难耐后,迟晚不再犹豫,再次吻了上去。
她的唇在虞九舟的耳垂上停留了片刻,掌心似被什么浸湿了。
迟晚看了一眼掌心上的奶白色,一双眸子闪了闪,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浪费可是不好的习惯,她怎么能浪费自家殿下的一片心意。
……
春末夏初的天气微热,清风拂过,花园里面的花随风摇动战栗,花心似感觉到了风冰凉的侵袭,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就迎风而上。
时间在流逝,中午到晚上,再到半夜,凉风才停歇。
夜恢复了静谧,虫鸣声响起,让夜的声音更加悦耳。
虫鸣声直到早上才消失,迟晚也睁开了眼睛。
行军这段时间,早上五点她就起床,巡视军营一圈,然后吹号角叫将士们吃饭。
所以她习惯了这个时间点,睁开眼后,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她回到长公主府了,不是在战场上,不用这个点起来。
况且她的怀里还有老婆在,哪里就舍得起床了。
迟晚伸手把虞九舟捞到怀里,抱住继续睡。
以她的内力,不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睡也能睡着。
她抱着虞九舟重新进入了睡眠,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大亮了。
迟晚感受到手边的人,微微侧头,正好对上虞九舟的目光,“殿下。”
她轻笑着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伸出去的手触碰到令人痴迷的顺滑。
“不再睡会儿吗?”
两人闹腾到半夜,别说虞九舟了,迟晚都觉得手腕痛,舌头麻了。
虞九舟扶住腰身白了她一眼,累死了,腰身酸涩得紧。
迟晚嘿嘿一笑,低声问,“我帮殿下按摩?”
她的手艺是经过认证的,推拿高手,被她推拿过后,身上疲惫一扫而空。
虞九舟自然想起了那种清爽的感觉,便点头道:“好。”
当然了,她也知道,当迟晚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推拿时,总会与正经的推拿不太一样。
但为她推拿的人是迟晚,至于怎么推拿,那是她们伴侣之间的情趣。
迟晚笑着穿上寝衣,拿来一块薄纱盖在了虞九舟的腰身往下。
她在掌心倒上精油,一脸认真模样,“我开始喽。”
“嗯。”
虞九舟的脸埋在被褥里,显得声音闷闷的。
迟晚笑了笑,“我一会儿让厨房准备梨子水,嗓子就没有那么哑了。”
虞九舟:“……”
“闭嘴!”
被褥里传来严肃且沙哑的声音。
罪魁祸首却笑得更开心了,迟晚脸上憋不住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我真闭嘴了,某人该不满意了。”
虞九舟的身子一僵,伸手拿了个枕头往后砸。
这样的东西哪里能砸得到迟晚,除非是她自己乐意。
“哎哟。”迟晚故作疼痛地轻呼一声。
虞九舟连忙扭头,当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时,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恶!
她气呼呼地瞪了迟晚一眼,“不许再说。”
迟晚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只是笑笑,便认真地推拿起来,“殿下最近是不是总坐在案桌前做事,都没有动动,我不在家,你吃完饭都不散步了吧?”
“你怎知?”虞九舟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惊讶。
迟晚轻哼一声,“我可是医者,怎会不知。”
不端正,或长时间地坐着,骨骼容易发生变化。
怪不得才到半夜腰就受不了了,还好她回来了,能帮虞九舟好好调养。
虞九舟享受着肩颈后背的推拿,然后是全身推拿,舒适的感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得让人打造能站着做事的桌子,坐一坐,再起来站一会儿。”
迟晚越按,越心疼虞九舟的劳累,一个勤政的君王,可是很累的。
得亏虞九舟身边有不少秘书助理能做事,等再培养一批,想必就没有这么累了。
虞九舟哼哼地答应了,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没有见晨晨跟归一?”
是哦,她忘记了,迟晚尴尬地想。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升起一丝要去看她们的心思。